第61章 看着你
如果不深究的话,一切都正常。
但一深究,处处都不对劲。
周末,一家小餐馆内。
“你喜欢吃什么?”裴玄翻着手里的菜单。
“随便。”宁宁腼腆的低着头,在他面前像个听话的女学生,双腿并拢,双手叠放在腿上。
裴玄笑吟吟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身边的服务生说:“那先上一个辣子鸡丁,一个水煮鱼,一个荷包辣椒,再来个酸辣粉丝……够了吗?”
宁宁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咯噔一声。
云琳这个人,无辣不欢。
她一开始不知道这点,还是有一次跟同事出去吃饭,同事咦了一声,问她:“你转性了?饭里不放辣椒了?”
她是一个连饭里都要拌辣椒油吃的人。
……裴玄怎么知道这件事?他认识她?还是提前调查过她?
先上来一盘辣子鸡丁,宁宁夹了一块吃,眼睛却在不停的观察他,发现他并不是很能吃辣,没一会就辣的不停喝水,于是顺势问道:“你不爱吃辣吧?”
“还好。”裴玄的嘴巴微微有点发红,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我倒是挺爱吃辣的。”实际上宁宁最不爱吃的就是辣菜,此刻却面不改色的将一勺子辣子鸡丁连同菜油浇进饭里,如同真正的云琳那样,将饭油一拌,吃了一口,然后开玩笑似的问,“这顿饭合着是照我的口味点的,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燕晴跟我提过你。”裴玄微笑道,“她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这倒是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仔细一深究,就会让人感到有点不舒服……
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在自己的妻子死后,立刻去追求她最好的朋友?
“……你爱燕晴吗?”宁宁忽然问。
裴玄沉默了许久,直到菜一盘盘都上齐了,他才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有点悲伤,也有一点释然。
“我爱她。”他说。
“……哦。”宁宁慢慢低下头,神色有些失落。
“……毕竟我也是个普通男人,也有被美色迷惑的时候。”一只宽大的手掌慢慢从对面伸过来,覆在了宁宁的手背上,她抬起头,看见裴玄在对她笑,笑容又温柔又脆弱,“但现在我发现了,比起不可靠的外在,我更需要温柔可靠的内在……我需要你。”
一顿饭吃完以后,裴玄送宁宁回学校。
“你的脸好红啊。”裴玄笑道。
宁宁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抬手将鬓发撩到耳后,露出绯红的脸颊。
虽然是吃辣椒吃出来的脸红,但配合她此刻的眼神跟动作,足以让人误以为她是个处在热恋中的少女。
……从穿着打扮上来看,说热恋中的大妈也可以。
分别的时候,他拥抱了她。
虽然是暑假期间,校门口没有多少学生进出,只有几个来玩篮球的,但宁宁还是浑身僵硬起来,伸手推在他胸口,小声的说:“别这样,会有人看见的。”
“再一会。”他紧紧抱了她一会,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一点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对她笑得温柔,“明天周末,我来接你。”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宁宁忍不住抱紧自己,感觉浑身上下像被蛇缠绕过一样,又麻又不舒服。
这出名叫《云琳》的戏,最让她感到困难的一点在于——她真实的情感,跟她需要表现在外的情感,是完全相反的。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对劲,可却偏偏要表现出一副迷恋他,并且渐渐被他攻略下来的样子。老实说,这种感觉真恶心,可却又不能表现在脸上,甚至不能表现在眼神里。
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宁宁转身回了宿舍,很希望明天不要来,很希望明天他不要来。
可他还是来了。
左手抱着一束百合花,右手提着一袋子早点,站在了她的宿舍门口。
“先吃早饭。”他向宁宁摇了摇手里的早餐袋子。
他很贴心,买了两人份的早点,一份给宁宁,还一份给她同宿舍的李萍萍,只是这一顿饭两个人都吃得没滋没味,宁宁不喜欢吃辣椒馅的包子,李萍萍吃东西的时候则一直盯着她看,似乎想要把她揉碎了塞包子里,然后一口吞掉。
“今天还回来吗?”临走时,李萍萍问她,“不会夜不归宿吧?”
“不会不会。”宁宁心里谢谢她,有她这句话,自己今天就有理由回来了,“我吃了晚饭就回来,你别锁门啊。”
李萍萍对她笑得怪异,抬手挥了挥手。
楼底下,停着裴玄的车,他为宁宁拉开车门,然后自己从另外一边坐进主驾位置。
“我们今天去哪玩?”宁宁一边给自己系上安全袋,一边问。
“我家。”裴玄说。
宁宁楞了一下,转头看着他,或许是错觉吧,车内镜的反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色泽阴冷,像是蛇类的鳞片。
车子启动了,宁宁的眼睛不停眨动,这是她紧张时候的表现。
“怎么……突然想到带我去你家?”她问。
“现在是我的家。”裴玄一边开车,一边说了一句暧昧的话,“以后或许也是你的家。”
宁宁腼腆的低下头,心里却在想:来点意外吧,随便来点什么意外,车子没油,车子追尾,实在不行……校长你快打个电话过来,告诉我提前开学了!
意外没有发生,车子平平安安的停在了一座漂亮的小别墅前。
“别担心。”宁宁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出门的时候,李萍萍看到过了,所以我不会出事,因为我出了事,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的人就是他。”
这么一想,她觉得好多了,身边的车门打开,裴玄对她笑:“来,下来吧。”
他们一起进到别墅里,一座典型的西式别墅,壁炉,欧式沙发,落地窗,但是墙上没有挂油画,而是挂着一个个相框。宁宁停在个相框前,照片里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烫着俏皮的小卷发,身上穿着一条碎花裙子,这种裙子如果身材不好气质不好,穿出来会像一个村姑,但她穿在身上,却像一个精灵。
“燕晴挂上去的。”裴玄在她身后说,“她希望这个别墅处处都有她。”
他不这么说还好,他一这么说,宁宁又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她甚至觉得相框里的女人朝她眨了眨眼睛。
“好了,我带你参观一下别墅吧。”裴玄按着她的肩膀,将她移了一个方向,笑声从她身后滑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回头我就把这些相框摘下来……换成你的。”
“还是不要了。”宁宁急忙说,“我又没她那么漂亮,挂起来也不好看。”
“不。”裴玄笑着说,“你的眼睛比她好看多了,我喜欢被你盯着。”
“说得好像你只喜欢我的眼睛似的。”宁宁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你的全部我都喜欢。”他笑,但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宁宁很快在他的引导之下,参观了整个别墅,楼下还好,一到楼上,这个别墅就给她诡异的熟悉感,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当他打开一扇房门的时候,宁宁心中得到了答案。
那是一个新房。
墙上贴着喜字,枕头上也是喜字。
床上空空如也,没有新郎也没有新娘。
正是《枕边人》海报里的那个画面!
“这个别墅是燕晴看中的,我买来以后,还特地找人重新装修了一下,把房子装修成她喜欢的样子……啊,抱歉。”裴玄别过脸来,对宁宁歉意一笑,“我不该提她的,没有扫你的兴吧?”
在一个女人面前,提起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宁宁理所当然的表现出了小小的嫉妒,又很快装出一副故作大度的样子:“没事,我也想听你说说燕晴的事情。老实说,她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想到……”
宁宁低头捂住自己的嘴,重重叹了口气。
“是啊。”裴玄也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新房道,“我也完全没想到,她居然会死的这么突然。”
宁宁低垂眼眸,心想:她怎么可能死了。
燕晴是《枕边人》的主角,如果她死了,这部电影就结束了。
电影既然还没结束,宁宁既然还能站在这里,就说明燕晴其实还活着,她也许就在这个别墅里,在这个家的某个地方看着他们。
对了。
宁宁抬眼看向对面的那张白色婚床。
她也许就藏在那,等着某人躺上去,关上灯,在黑夜里对他轻轻唱。
“枕边人,看着你。”
因为这个别墅给宁宁的感官实在是太不好了,所以无论裴玄怎么留她下来吃晚饭,她都一口回绝,理由也想好了:“我要是夜不归宿,被人说出去,影响太不好了。”
拗不过她,裴玄只好送她回了学校。
打开宿舍的门,里面竟一片漆黑,宁宁打开灯,发现她回来了,李萍萍却不在了。看看墙上的时钟,发现才八点多,她温习了一会教材,但或许是之前精神绷得太紧了吧,现在松弛下来,就不停的打呵欠。
“算了,洗洗睡吧。”她对自己说,“明天早上再看。”
洗漱完毕,她关掉灯,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想。
时针在墙上慢慢走,直到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宿舍门缓缓打开了,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走进来。
宁宁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她听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离她很近,很近……似乎就在她枕头边。
宁宁忍不住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墙壁。
她是侧着往里面睡的,现在那呼吸就在她身后,吹在她的脖子上。
要不要回头?
宁宁心里挣扎了许久,才冷不丁的转过头。
只见自己的枕头上,躺着一个人,烫着俏皮的小卷发,身上穿着一条碎花裙子,睁着眼睛看着她。
第62章 失忆症
“哇!!”宁宁。
“哇!!”对方。
宁宁惨叫是被吓的。
对方惨叫,是因为被人从床上踹了下来。
“云琳,你有毛病啊!”对方破口大骂,那声音听起来有点熟……
宁宁摸索着打开台灯,看清对方的脸以后,同样破口大骂:“李萍萍,你有毛病啊!”
对面爬起来的哪是别人,根本就是她的室友李萍萍!
烫了个小卷发就算了,居然还穿了一件跟燕晴同款的碎花裙,打扮的跟裴玄家墙上挂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你干嘛打扮成燕晴的样子?”宁宁又疑惑又愤怒的看着她,“想吓死人啊?”
李萍萍似乎刚刚才哭过,眼线变成两行黑色泪水,冷冷盯着宁宁。
“他喜欢燕晴,我无话可说,毕竟燕晴那么漂亮,是个男人都喜欢她,可你算什么?”她忽然说,“如果他一定要找一个平凡的女孩子的话,为什么必须是你,不能是我?”
宁宁楞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你去找裴玄了?”
再仔细一琢磨:恍然大悟:“难怪你之前问我晚上回不回来,我一回来,你就缠上去了?”
还特地打扮成这个样子缠上去,她想做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自己的行径暴露出来,李萍萍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还是冷笑一声,看着宁宁的目光十分古怪。
“他说我心机太深,可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她盯着宁宁道,“燕晴那件事,明明是我们两个人做的。”
宁宁闻言一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沉声问道。
“装,你继续装。”李萍萍冷笑连连,“不过你也装不了多久,如果裴先生最后还是选你,我肯定会把真相告诉他。”
……你倒是先把真相告诉我啊!!
李萍萍没有具体说真相的事情,又或许认为这件事两人心知肚明,没有必要再多说。
这事宁宁又不好直接问她,只好憋在心里,准备以后旁敲侧击。
结果就是这一夜,两人辗转反侧,谁都没有睡着。
之后几天,两人冷战,又或者说是李萍萍单方面的冷战,宁宁从她嘴里撬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能撬出一堆冷嘲热讽,在越积越多的焦急中,开学了。
“同学们起立!”
“老师好!”
虽然心里压了很多事,但是生活必须继续下去,这场戏也必须进行下去。
“翻到第四十页。”宁宁手里拿着课本,开始了她今天的教学。
还好是语文,还好是初中,突击一个月下来,她现在教得还算有模有样,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坏,熬到下课,她用粉笔在黑板上留了作业,然后说:“班长,把暑假作业收一下。”
一片拉柜子翻书包的声音,之后,班长抱着作业本走了过来。
看见对方,宁宁微微一愣。
……闻雨?
1987到1990,又从1990到1994,眼前的闻雨跟上次见面又有不同,他已经是个美少年了。
头发跟睫毛还是一如既往的纤细,原本就已经很白的肤色,被黑色的校服衬托得更加白皙,这样长相的男孩子通常会显得有些阴柔,甚至有点女气,可他身上却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生生淡化了这种阴柔。
“老师。”他抬起那张秀气的脸,淡淡问她,“送去哪?”
宁宁回过神来:“送去我办公室。”
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办公室,似乎是因为广播操时间的缘故,学生跟老师都到操场上集合了,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闻雨弯腰将手里的作业本放在她的工作桌上,正要起身离开,身旁传来一句:“燕晴老师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吗?”
闻雨转头看着身边的宁宁:“……知道。”
“能说说你的看法吗?”宁宁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只是想知道燕晴在学生当中的印象。
“……我对燕老师没什么看法。”闻雨盯了她一会,“我对你有一点看法。”
宁宁楞了。
她一直把闻雨当成一个老熟人,所以语气上态度上难免有些亲昵,甚至会不假思索的询问他的看法。可抛开这些先入为主的念头,她现在惊讶的发现,闻雨看她的眼神非常冷漠,甚至带着一丝……厌恶。
如果是别的学生厌恶她,那还情有可原,因为她的人设就是一个可怕的班主任,可是闻雨不该如此,他不像是个会因为老师过于严厉,或者作业太多而对老师产生厌恶之情的人。
也就是说,还有别的原因?
“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宁宁问,“说出来听听?”
“燕老师已经死了。”他认真看着宁宁,“你能消停一点吗?”
宁宁沉默片刻,问:“我对燕老师做了什么吗?”
闻雨直接别过脸去看着门外,他看起来不想再跟她说话,甚至觉得跟她同处一个房间都叫人难以忍受,他想出去。
宁宁看了他片刻,忽然随手翻开桌子上的教案,拿红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将教案递给他:“看。”
闻雨瞥了一眼上面的字,微微一愣。
教案上有许多云琳留下来的笔记,蓝笔写的,宁宁照着那个笔记抄了一段,红笔写的,两相对照之下——字迹不一样。
也不是完全不一样,至少有几个字是差不多的,但另外的却只有五成像。
“问我问题。”宁宁说。
“……什么?”闻雨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想搞哪一出。
“问我问题。”宁宁重复一遍,“问我一些……你觉得我应该知道的事情。”
闻雨盯了她好半晌,才略带迟疑的问:“上学期偷东西的那个学生是谁?”
宁宁:“不知道。”
“他偷了谁的东西?”闻雨又问。
宁宁:“不知道。”
闻雨:“在你这的补课费是多少?”
宁宁:“不知道。”
闻雨简直要怀疑她是在故意消遣自己了,硬邦邦的说:“上学期期末考试第一名是谁?”
宁宁:“曹小东。”
闻雨:“暑假作业你布置了几篇作文?名字叫什么?”
宁宁:“八篇,名字分别是《我的校园》,《我的家庭》……”
这样的对答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广播操结束的音乐响起,宁宁笑着问:“你看出来了吧?”
闻雨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我失忆了。”宁宁一脸坦然,“不是全部的记忆,但有一部分记忆不见了。”
她对云琳的了解,归根到底,是有局限性的。
局限于云琳的日记。
云琳虽然有记日记的习惯,但不至于把生活中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记录进去,尤其是那些她不怎么在意的小事。
并且在裴玄出现以后,她的日记就彻底变成了暗恋日记,从上学期到这个学期,她几乎用日记的每一页纸,每一个字来记录她对裴玄的感情,除此之外的事情她毫不关心。
所以宁宁扮演的云琳,记忆里有一段是空白的。
一月到七月之间的这段时间,是完全空白的。
“……一月到七月份。”闻雨果然把线索抽出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宁宁说。
闻雨狐疑的看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分辨出这番话的真假。
“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但这事总得有个理由吧?”宁宁真诚的看着他,“能不能请你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说说,让我知道前因后果,让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人厌?”
闻雨低头思索起来,不等他思索完,外面的走廊就开始轰隆轰隆,学生从操场上回来了,几个老师也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放学以后吧。”闻雨回头看了眼门外的动静,“放学以后来找我,要问我什么,那个时候再说。”
然后他回过头来盯着宁宁:“你什么都可以忘,但这件事你不能忘……你不能在做了那件事后,一点负罪感都没有的活着。”
第63章 暴力
放学后,宁宁来到教室。
还有人在大扫除,她对他们说:“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吧。”
等这群人走后,教室里就只剩下她跟闻雨。
“说吧。”她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我听着呢。”
“谣言。”闻雨看着她,直截了当的说,“关于燕老师的谣言,是先从你这里传出来的。”
傍晚的教室,又没有开灯,渐渐的夜幕化作一条阴影从窗户里潜入进来,偶尔摇曳的树声,仿佛背后的低语。
“我说了什么?”宁宁问。
“你说燕老师作风不大好。”闻雨说,“然后没过多久,学校里就贴了一堆她跟一个男人接吻的照片。”
“那个男人不是她丈夫,对吗?”宁宁喃喃道,她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衣角。
“不是。所以大家都觉得你之前传出来的谣言是真的,觉得燕老师作风不好……可她又不是自愿的!”闻雨忽然打开书包,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画纸,摊开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宁宁拿起那张画看了看,闻雨的画技又更加进步了一点,上面的画就像拍下来的照片一样惟妙惟肖。
画上是一对男女接吻的照片,初看很暧昧,但仔细一看又觉得别扭,别扭在什么地方?
“他们根本不是情侣,燕老师八成是被突然袭击的,所以她的眼睛才睁这么大,双手还在不停推他。”闻雨一点一点解析着画上的内容,从眼睛到脸部表情,从脸部表情到肢体语言,最后得出结论,“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
“断章取义,先入为主啊。”宁宁叹息一声。
这样的花招,在现在也许不常见,但在她所处的网络时代,几乎四处可见。
你发在网上的照片可能被拼接,你发一段话可能被人截取其中一句,然后你一句话配上他百来句无端猜测,匿名往网上一发,你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你受着实打实的伤害,他却可以藏在网络背后偷笑。
“如果只有谣言,听一会就忘了。”宁宁喃喃道,“如果只有照片,很快就会有人发现照片里的她样子不对,只有先谣言再照片,才能断章取义,狠狠把人掐死……嘿,这事明显是算计好了的。”
云琳她不无辜。
如果燕晴真的死了,她是要负责任的。
宁宁只是奇怪,她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嫉妒?怨恨?还是什么更深的目的?
“……为什么。”闻雨的声音忽然在她身旁响起,透着一股压抑与痛苦,“为什么大家都相信你说的,不相信我?”
“因为喊打喊杀太容易了,但是维护一个人相比之下要难得多。”宁宁说,“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真相,只是凑热闹似的骂一句,这一句一句加起来最后有多少句?他们可不会在乎,反正又不需要负什么责任,维护就难多了,除了真心喜欢你的人,其他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不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替你说话……”
说到这里,宁宁转头看着他:“你……想站出来?”
这短短一句话像雷电一样劈在闻雨身上,他呆呆的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从一开始的自我怀疑,渐渐变成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坚毅,他使劲握了握拳头,似乎想将自己的不安捏死,似乎想将勇气紧紧抓在手心。
最后,他站了起来。
将宁宁面前的那张画纸拿回来,重新叠好,珍而重之的放回书包里,然后背起书包,朝门外走去。
宁宁仍坐在原地,一路目送着他。
在即将出门的那一刻,他忽然回过头,看着宁宁。
“老师。”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燕老师?”
“为什么啊?”宁宁将背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她顺着云琳的思维去思考,喃喃道,“也许是因为嫉妒,也许是因为我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又也许根本没有理由,我就是想跟她开个恶劣的玩笑。”
最后一个理由实在是太恶劣了,恶劣到超出闻雨的想象之外,他不由得露出了极为愤慨的表情。
“老师。”他冷冷道,“你可能是真的失忆,也可能只是特意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自己对燕老师开了什么玩笑,可是……”
他慢慢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可是对受害者来说……这个伤害会永远留在这里。”他的表情那样痛苦,仿佛是感同身受。
宁宁楞了一下。
眼前的少年闻雨,与那个戏院里的男孩闻雨重叠在了一起。
被谣言化作的泥沼所困,难以发出自己的声音,最终被泥沼所吞噬……这样的痛苦,他是经历过的,所以他感同身受!
区别在于那个时候的他发不出声音来。
现在的他,已经准备好发出声音了。
宁宁忍不住笑了起来,闻雨的做法跟周围格格不入,但这样才是真正的闻雨,他让她感觉温暖,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束光。
“去找你爸爸。”她忽然说。
闻雨歪歪头,疑惑的看着她。
“小孩子能发出的声音是很小的,但每个小孩子都能操纵一种庞然巨物——家长。”宁宁对他笑,“去吧,我等着你。”
闻雨定定看她良久,这才转身离去。
“等等。”背后忽然传来一声。
他脚步一顿,听见宁宁在他背后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散播谣言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干的。”
还有李萍萍。
之前她说“燕晴那件事,明明是我们两个人做的”,这里说到的“那件事”,八成就是指散播谣言,栽赃陷害的事情了。
两个人里面一定有一个是主谋,是云琳还是她?
从性格上来看,宁宁是倾向于李萍萍的,她总对云琳呼来喝去,而相对的,云琳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动机也很明显,裴玄。
回到宿舍里,正巧,她在,心情看起来还挺不错,居然主动跟宁宁打了个招呼:“你回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宁宁抱着双臂站在她面前,问:“你把咱们两个做过的那件事告诉裴玄了?”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李萍萍坐在床沿削着苹果,老毛病又犯了,用的是宁宁的刀,削的是宁宁买的苹果,得意的笑着,“总不能咱们两个一起做了这件事,最后好处却让你一个人占了吧。”
宁宁正要继续问她这件事,房门被人敲响了。
打开一看,是她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裴玄。
“找你有点事。”他的眼角余光扫过房间里的李萍萍,犹豫一下,“能出来单独聊聊吗?”
“去啊。”李萍萍替她答应了,满脸的不怀好意,“分手这种事,就像快刀斩乱麻一样,那是越快越好。拖得久了,两个人心里都烦……”
宁宁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跟在裴玄身后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
宁宁一直在等他替分手,可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冷吗?”
然后一件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膀上。
宁宁疑惑的看着他,他这反应可不大像要分手的人。
“你还没吃饭吧?”裴玄温柔的问,“想去哪吃?”
“……随便在旁边吃点就可以了。”宁宁回道。
在饭桌上也是如此,他殷勤的给她夹菜,点的全是她喜欢的辣菜,自己呛得只能喝水,却一点也没有怨言,如此迁就体贴,简直像是深爱着她。
这个念头一起,宁宁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一个阴谋陷害了自己的亡妻的恶毒女人,他如果不知道内情也就罢了,既然他知道了内情,为什么对她的态度一点也没有变化?他先前是怎么笑的,现在就是怎么笑的,他先前怎么对她的,现在依然怎么对她。
宁宁沉默片刻,问:“李萍萍把那件事跟你说了吗?”
裴玄笑着:“说了。”
……那你是金鱼的记忆力吗?前后只能维持七秒?
“不过你也真是的。”裴玄摇了摇手里的水杯,他不但外表英俊,动作也总是优雅得体,这么廉价一个水杯,在他手里却像一只盛着葡萄酒的高脚杯一样,他对宁宁微微笑道,“你为什么要选她呢?”
宁宁愣了愣。
“这种人虽然容易煽动也容易控制,但也挺容易失控的。”裴玄叹息一声,“你应该选个更稳妥点的人。”
……他这话什么意思。
简直就好像是在说,她才是这件事的主谋。
宁宁不敢把这个疑问表露出来,她可以在闻雨面前显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但在裴玄面前,她只想扮演云琳,也必须扮演云琳。
“更稳妥点的人,就不会参与这件事了。”宁宁淡淡道。
“你说得也对。”裴玄将杯子递过来,“世事两难全,干杯。”
宁宁跟他碰了碰杯,心思百转千回。
这个人怎么看起来什么都知道。
他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最重要一点是,他这种矢志不渝却完全说不通的爱情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分手吗?”宁宁试探道,“回头李萍萍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第64章 共犯
杯子放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慢慢抚摸着杯沿,裴玄慢条斯理的问:“你在扮演谁?”
宁宁飞快眨了一下眼睛。
“这些天以来,你都在我面前扮演一个人,一个保守古板,还有点唯唯诺诺,对区区一个李萍萍都怕的不行的老修女。”裴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可你我都知道……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宁宁心里咯噔一声。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扮成这个样子,老实说,我宁可看你穿上次那条没品位的红绿色裙子。”裴玄抬手在她身上一比,然后摇摇头道,“大家都这么熟了,你能坦诚一点吗?”
红绿色裙子……
两人分别以后,宁宁回到宿舍,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她从柜子里面翻出了一条左边红,右边绿,堪称奇葩的异国国旗……噢不!仔细一看,这真的是条裙子!到底心灵如何扭曲的人才会买这样的东西?
但不管宁宁多不想承认,这条裙子就摆在她的柜子里,是云琳买的,搞不好还曾经穿给裴玄看过。
所以裴玄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保守古板,唯唯诺诺——这些全部都是别人的错觉!宁宁的错觉!真实的云琳不是这样的人。
“你回来了。”李萍萍洗完头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似乎是急着知道结果,她头上的泡沫都没洗干净,浮在头上,飘向天空,“跟裴先生谈得怎么样?”
宁宁抱着裙子看着她。
两个人在一起,必定有一方强势一方弱势,宁宁一直觉得强势的是李萍萍,弱势的是她,但事实果真如此?
“一顿烛光晚餐,加一个约会。”宁宁说,“我答应下周去他家,他要把卧室改造成我喜欢的样子,来来给点意见,你说是改造的西式好一点呢,还是中式好一点呢?”
李萍萍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小人得志的笑容,但听到宁宁的回答以后,直接扭曲成了一个小人便秘的笑容。
“……这不可能!”她看起来完全不相信,又或者说不能接受宁宁的话,“我知道裴先生已经跟你分手了,你别想骗我,你是在自欺欺人,你……”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如果你想让我们分手的话,你不应该求他。”宁宁走到她面前,右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颊,“你应该求我。”
墙上挂着一面半身镜,镜子照出两个人的侧影,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强势与弱势撞击在一起,正在努力分个高低。
“哈?求你?”李萍萍硬邦邦的说,她试图表现得强势一点,可最后一句话却露了怯,“……我为什么要求你?”
“因为你最后的手段已经用完了,但没用,裴玄还是没跟我提分手。”宁宁笑道,她没有刻意表现得强势,可当一方表现得弱势,她自然而然就会显得强势,“你只能求我主动跟他提分手了。”
李萍萍死死盯着她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萍萍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盛,仿佛下一秒就会化怒气为暴力。
“……我真搞不懂。”她将两只拳头捏的嘎吱嘎吱作响,咬牙切齿道,“你既不漂亮,又不善良,燕晴把你当成她最好的朋友,你们两个老是睡在一个枕头上,她什么都跟你说,可你要害她的时候,一点也不手软……为什么裴先生会选了你?”
这番话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一说完,她就像身体被抽空了一样,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虚弱的靠在了衣柜上,身体整个佝偻下来,像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为什么重来一次还是这样?”她低声喃喃,“葬礼上送花的是我不是你,可他还是看中了你,他说他想要找个心地善良的普通女孩子,可你又不是这种人。告诉他真相也没用,我做什么都没用……”
她说着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宁宁一脸迷茫的看着她,仿佛没听懂她刚刚说的话,其实心里已经波涛汹涌,她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李萍萍的真实身份。
人生电影院的另外一个客人。
那个背对着宁宁坐着的,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客人。
如今她转过脸来,在宁宁面前露出了她的正脸。
这位客人就是李萍萍本人,年老的她手持奇数指定票,利用奇数指定票可以指定穿越为电影中除主角之外的某个人的特性,穿越成了年轻时候的她自己。
所以她才说“为什么重来一次还是这样?”
这真是个幸运儿,这真是个倒霉蛋。
重来一次,她居然还是走了一圈自己的老路,兜兜转转却回到了原地……
“求你了。”哭到一半,李萍萍忽然抱住宁宁的胳膊,满脸泪水的祈求道,“我就这么一次机会,你帮帮我,你把他让给我,只要你把裴先生让给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宁宁沉默的看着她。
看着眼前真实的李萍萍。
过了一会,才缓缓转过头,看着半身镜中的自己——真实的云琳。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宁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她展现在别人面前的一切都是伪装,甚至她房间里放的书,柜子里挂着的衣服都是一种伪装,又或许说这只是她的一面,浮于表面的一面,但她还有另外一面,藏在古板的面孔下,藏在老旧的衣服里,藏在臃肿的躯体里——
这一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恐怕只有裴玄才见过,恐怕只有裴玄才知道真正的答案。
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宁宁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那条红绿裙,面色尴尬,眼神微妙。
周末,裴玄家。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正在布置烛光晚餐的裴玄走了过来,伸手拉开门,看见门口那个身影的时候,眼神也微妙了一下。
宁宁站在门口,永远扎得老高的头发散了下来,永远呆板的脸上花了一点淡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下面穿着一条红绿色的裙子。
“知道吗?”她自嘲一笑,“我刚刚过马路的时候,一边的车子看见我就停下,一边的车子看见我就开动,我觉得他们把我当成了红绿灯。”
裴玄被她逗乐了,一边笑一边侧开身子:“他们只是为你倾倒,就像我这样。”
宁宁走进房子,往常的时候她都表现得态度拘谨,仿佛恋爱中的少女,但今天晚上她显得大胆了一些,踢掉鞋子走进别墅,态度自然的仿佛女主人回到了自己家里,从门口一路走进餐厅,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葡萄酒杯喝了起来。
将一整杯葡萄酒喝完,宁宁长出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
裴玄靠在墙上,抱着胳膊看着她,并未对她的样子感到惊讶或者不满。
她猜对了,他们两个的关系非常特别。
既不是情人又更胜情人,既不是夫妻又更胜夫妻,如果要用一个最为贴切的词来形容,那大概就是——共犯。
宁宁忽然放下酒杯朝他走过去,忽然伸手抓住他的领带,将他整个人狠狠拉向自己。
两人接吻了。
凶猛的,缠绵的,狠辣的,仿佛两条毒蛇相吻。
足足五分钟之后,彼此才分开。
时间太长,以至于分开的时候,裴玄有点无法保持一贯的斯文体面,他的头发有些乱了,呼吸也有些乱了,甚至连领带都被扯乱了,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金边眼镜,他笑着俯视眼前同样气喘吁吁的女子,问:“这下你满意了吗?”
宁宁抬头对他微笑,口红在唇角晕开,绮艳旖旎。
“一个完美的恋人,一场完美的恋爱,你满意了吗?”裴玄用大拇指摩擦她唇角的口红,声音带着挑逗,“现在我是不是该跟你求婚了?”
这句话可真是耳熟。
想起来了。
云琳的日记上写着这么一段。
“四月四号,云。燕晴说裴先生跟她求婚了,我好羡慕她,我也好想跟一个这样完美的人,谈一次完美的恋爱,然后结一次完美的婚。”
宁宁曾经以为这是一本单恋日记,但现在看来,只怕不是。
四月四号,是否就是他们两个成为共犯的日子,一个完美的恋人,一场完美的恋爱,一次完美的婚礼,是否就是云琳对燕晴下手的理由?
宁宁笑了起来,“跪下吧。”
裴玄楞了一下,然后单膝点地,跪在她面前,将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情意绵绵的问:“云琳,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宁宁说。
李萍萍重走了一遍自己的人生,她也重走了一遍云琳的人生,在好朋友死后,嫁给了好朋友的丈夫。
一切都毫无改变……
真的如此吗?
宁宁慢慢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相框,又是跟上次一样的错觉,相框上的燕晴朝她眨了眨眼睛。
第65章 相框
滋一声,蛋在平底锅里变得金黄。
“你要吃几个蛋?”宁宁穿着一条旧围裙站在锅子前。
“一个就好。”裴玄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宁宁煎了两个荷包蛋,用一只白色瓷盘装着,转身走出厨房,在即将走出去的那一刻,她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相框。
相框里是燕晴的照片,穿着跟她一样的围裙,手里端着跟她一样的白色瓷盘,盘子里装着的居然也是荷包蛋——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裴玄就喜欢吃这个。
宁宁跟相框里的燕晴静静对视了一会,然后转头离开。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客厅,客厅的长桌上铺着一条红白相间的格子桌布,上面放着两杯豆浆,以及一盘油条。
裴玄坐在桌子后面看报纸,听见宁宁的脚步声,他从报纸后抬起头来,笑着说:“过来,让我给你一个早安吻。”
宁宁俯身过去,他的吻印在她的脸上,又冰又凉,没有温度,像被蛇的信子舔了一口。
眼角余光瞥向他身后,餐桌旁的墙壁上同样挂着一只相框,相框里仍然是燕晴的照片,她俯下身,脸颊侧向一边,似乎在等待某个人的亲吻,又似乎刚刚被某个人吻过,然后脸颊生晕,唇角含笑,回味不已。
就像宁宁现在这样。
“好了,我们吃饭吧。”裴玄用鼻子亲昵的蹭蹭她的脸颊,“房子的事情,我们边吃边商量。”
然后,他们在燕晴的相框前一起吃早饭。
“钢琴房其实可以去掉,给你做个烘焙房或者书房?”裴玄吃了一口荷包蛋。
“不用了。”宁宁说,“反正我们就出国了,到时候房子肯定要卖掉,这时候还改造房子,岂不是浪费钱?”
“不浪费啊。”裴玄笑着说,“只要你喜欢,花多少钱都不叫浪费。”
这种霸道总裁一样的言论,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能讨女人欢心,不过宁宁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说起来。”她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可怜的燕晴,可怜的云琳,还有可怜的李萍萍,三个女人爱上了同样一个男人,一个爱他的甜言蜜语,一个爱他的一表人才,还有一个只是爱他的名表名车,可三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爱上了什么人,甚至连他是做什么的都没弄清楚。
“我在海外的一家证券公司上班,这次回来是来度假的。”裴玄笑了笑,“怎么?到这个时候了,才想起问我这些?”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订婚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有人恭喜有人嘲讽,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提起宁宁都不叫她名字了,叫她“捡漏侠”,这么一个优质男人,哪怕他是个鳏夫,也有大把的人愿意嫁啊。
“来吧,让你稍微安心一点。”裴玄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走到宁宁身边,揽着她的肩膀上了楼。
他们来到钢琴房,失去主人的钢琴静静摆放在里面,上面蒙着一层寂寞的灰。裴玄从钢琴房的架子上翻找出几份文件,拿给宁宁:“看,这是我公司的文件,还有我的签证。”
他塞了一堆文件给宁宁,都是英文的,一眼看去不明觉厉,但是不懂英文的云琳又怎么可能看得懂?宁宁倒是能磕磕巴巴的读懂一些,可也仅限于常用字,一些专业术语她看不懂,也无法分辨这些文件的真假。
“知道我看不懂,还给我看。”宁宁将手里的文件甩回给他,看起来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眉眼却在笑着。
“好了好了,回头我一个一个字读给你听,好不好?”裴玄按住她的肩膀。
“为什么现在不读?”宁宁问。
“现在读也可以啊。”裴玄转头看着旁边搁着的钢琴,“不如我来朗诵,你来给我一点配乐吧。”
为了演戏需要,宁宁的确学过一段时间钢琴,可是云琳学过吗?稳妥期间,宁宁坐在钢琴前,伸出一根手指头,多来米法索的按过去,伴着钢琴键声,裴玄低头念着手里的文件:“……证券公司于1988年成立,总部位于世界金融中心伦敦……”
多来米法索,多来米法索……宁宁一边按着琴键,一边抬起头,对面的墙壁上又挂着一副相框,相框里的燕晴坐在黑色的钢琴前,一边按着琴键,一边抬起头,正好朝她看来。
宁宁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说起来,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房间里有那么多相框吗?
仔细一回想,似乎没有吧。
一开始明明只有一副走廊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相框,现在呢?自她答应裴玄的求婚之后,房间里的相框越来越多,从玄关一路蔓延到走廊,从走廊一路蔓延到客厅,从客厅一路蔓延上楼梯,朝着这个房子的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到了现在,整个房子都是她。
无论睁眼闭眼,抬头低头,看见的永远都是燕晴。
“怎么停了?”裴玄的声音忽然在宁宁耳边响起。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只顾着看墙上的相框,忘记了弹琴。
“这些相片是怎么回事?”她没有掩饰自己心里的疑问,因为这肯定也是云琳的疑问,带着一丝嫉妒的指着对面的相框,她问,“我怎么觉得最近这些东西变多了?”
裴玄朝她指着的方向看去,似笑非笑。
叮咚——
门铃声忽然响起。
“稍等。”裴玄按了按宁宁的肩膀,让她留在这里等他,自己则蹬蹬蹬的下楼,过了一会,提着一只巨大的相框进来了。
“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他笑着将手里的相框亮给她看。
宁宁看着相框里的人,楞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拍的?”
相框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宁宁自己,穿着一件老气的黑色裙子,侧身站在黑色钢琴旁,一条雪白的手臂搭在琴身上,黑白两色对比鲜明。
裴玄抱着相框走到墙边,伸手将墙上的燕晴相摘下来,然后她的相框换了上去,接着后退几步,歪头打量了一阵,回头问:“感觉歪了一点?”
“……是有一点。”宁宁回道。
裴玄立刻走过去,抬手调试:“现在正了没?”
“左边一点……右边一点,停停。”宁宁在后面指挥他,“现在好了。”
裴玄这才拍拍手,退了回来,揽着她的肩膀一同欣赏自己的杰作。
宁宁眼神复杂的看着对面的相框,新人挂在墙上,旧人靠在墙角,她们被框在同样大小的相框内,在同样一架钢琴旁拍下照片,拍摄她们的是同一个人……是她们的丈夫裴玄。
“来。”裴玄拍了一下她的背,“让你看个惊喜。”
他们两个走出钢琴房,沿着楼梯走了一会,宁宁停下脚步,人靠在扶梯上,由上至下看着客厅里里摆放着的那些东西,忍不住嘶了一声。
地上大大小小,放的全部都是相框,相框里无一例外,都是宁宁的照片,在厨房里照的,在客厅里照的,在走廊上照的,在卧室里照的……这还只是一部分,大门开着,送货员不断进出,将更多的相框送进来。
原本还显得空荡的客厅,一下子被相框塞得满满当当。
“喜欢吗?”裴玄从身后环住宁宁,在她耳边笑,“……以后这里就没有燕晴了,只有你。”
宁宁猛然回头看着他,然后视线顺着他的肩膀一路往上,看着他身后挂着的那个巨大相框,最初的那张照片,碎花裙子小卷发……是错觉吗?她又觉得照片里的人在看她,用一种又痛苦,又悲哀的目光看着她。
痛苦悲哀的目光忽然消失了,因为裴玄走过去,将相框摘了下来。
“来。”他抱着相框,下巴朝客厅方向一抬,“去找个你喜欢的照片过来。”
忙碌了一下午,两人终于将燕晴的所有相框换了下来。
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大大小小,正面侧面,密密麻麻全是宁宁自己,这样真的浪漫吗?宁宁不知道燕晴是怎么想的,但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时间不早,我回去了。”宁宁忍住搓落鸡皮疙瘩的*,对裴玄说,“你今天也累了,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吧。”
裴玄的样子看起来也的确有些累了,瘫坐在沙发里朝她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宁宁恩了一声,快步离开,她一路从客厅走向玄关,身边的每个相框都在看着她,让她忍不住加快脚步,直至冲出门外,才松了一口气。
缓缓回头,看着身后紧闭的门扉。
月光下,树枝的影子张牙舞爪的映在门上。
“……你到底在想什么?”宁宁喃喃低语一声,“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一个人的行动,是被他的*所驱使的。
云琳的*驱使她陷害自己的朋友,李萍萍的*驱使她不断追求裴玄,裴玄呢?他跟云琳成为共犯的理由是什么?他跟云琳求婚的理由是什么?他到现在依然住在这个充满相框的诡异房子里的理由是什么?
一门之隔,昏暗的房间内。
裴玄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进入到卧室内,看着卧室墙上挂着的那个相框。
这大概是房间里,最后一个燕晴的相框了。
相框里的她穿着白色的婚纱,手里拿着沾着露水的百合花束,笑着看着裴玄,眼睛里却滚动着泪水。
……不是错觉,而是真正的泪水……
裴玄满意的笑了起来。
第66章 线索
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宁宁完全没有即将嫁为人妻的兴奋,她只有越来越重的焦虑感。
“你说什么?”她皱起眉头,“这信是给谁的?”
门口站着隔壁邻居,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妇人,她将手里的信递给宁宁,面带歉意的说:“信是我孙子帮我收的,估计是不小心拿错了,把燕晴的信也一起拿过来了,既然是她的信,放我这里总不大好吧,你看……”
寄给死人的信,如果宁宁不收,估计她转身就会给丢掉。
“好吧。”宁宁伸手接过,“回头我转交给她父母。”
“好好,谢谢,谢谢。”邻居松了口气,总算甩掉了烫手山芋。
待邻居走后,宁宁低头看着手里的信,真奇怪,居然不是很久以前的信,寄信时间是五天前,这个时候燕晴的死讯应该已经传开了啊,是谁在给死人寄信?
她将信打开,愣了愣,里面不但有信,似乎还夹着一件礼物,那个礼物是……没等她把东西拿出来看清楚,一只手从她背后伸来,夺走了她手里的信。
宁宁转过头,看见裴玄低头看了眼信,然后非常自然的将信收了起来,转头对她笑:“怎么还磨磨蹭蹭的,穿好衣服,我们出去看婚纱。”
今天是两个人一起挑选婚纱的日子,中式跟西式的婚纱面前,宁宁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选择中式,倒不是说她更喜欢红盖头闹洞房,仅仅只是不想打扮的跟相框里的燕晴一样……
“两件都要了。”裴玄却把两套都买了下来,笑着说,“我想看见穿凤冠霞帔的你,也想看见穿婚纱的你。”
付钱的是大爷,两套礼服都买了下来,中式倒还好,西式婚纱贴身,宁宁现在这具身体太胖了穿不下,所以店里给她提供了修改服务,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情,前前后后一共花掉一个月,才把一件婚纱改的宛如量身定做。
“真好看。”看见从试衣间里出来的宁宁,裴玄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宁宁笑着朝他走来,路上脚步略略停顿了一下,因为觉得腰部有点痒,似乎是婚纱里夹着什么东西,也许是标签?她没太过在意,对面的裴玄则爽快的付了修改婚纱的钱,然后笑眯眯跟她说:“今天就穿这个回去?”
宁宁翻了个白眼:“那怎么可能?”
她去试衣间把婚纱换下,当衣服剥到腰间的时候,她浑身一颤,看着婚纱侧腰部分贴着的那样东西。
“这是什么啊?”店员似乎也没想到婚纱里会有东西,正要摘下来丢掉,但被宁宁抬手拦住了。
“没事,这是我的东西。”宁宁将那个东西扯下来,小心收好,想了想,转头嘱咐了店员一句,“这是我要给我先生的惊喜,你不要说出去。”
店员善解人意的笑道:“好。”
她果然守口如瓶,没让在外面等待的裴玄知道这事。宁宁神色如常的走出试衣间,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将装着婚纱的箱子放在后车座,两人一起进了前车座,车子发动,朝小别墅的方向驶去,还没开几分钟,就撞上了一辆风驰电掣的自行车,自行车歪倒一边,上面的人也跌了下来,两人急忙下车去看,见人没受伤,都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裴玄拉对方起来,充满歉意的说,“你车子多少钱买的,我赔你一辆吧。”
“没事没事。”那人老实憨厚,并没趁机讹一把,只是为难的看了看地上的报纸。
他是个收旧报纸的,自行车虽然没事,但是自行车上捆放的报纸却遭了殃,其中一半掉下来了,被压在裴玄的车轮底下,又恰逢今天下了雨,地上报纸上泥泞一片。
“这些报纸多少钱。”裴玄马上掏出钱包,“我都买了。”
收报人喜出望外,给他报了个价,完了以后还弯腰帮他把还算干净的报纸收拾起来,嘴里说:“这些还能用,拿回去擦擦玻璃啊什么的都行……”
他也不光是收旧报纸,地上除了报纸,还有几本旧书,旧练习册,甚至几张……旧票。
宁宁向前走了一步,可裴玄的速度比她更快。
“我来帮你吧。”他俯身帮收报人捡地上的旧书旧报,宁宁看见他将那几张票抓起来塞自己口袋里了。
“都沾泥了,你也不怕弄脏衣服?”她走过去,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掏他的口袋,嗔怪道,“反正洗衣服的是我,你不心疼是吧?”
裴玄立刻抓住她的手,笑着说:“我可是个要当新新好丈夫的人,怎么能让你洗衣服?当然是我洗。”
说完,还把她的手牵到嘴边亲了亲。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收报人羡慕的看着。
感情好?你认真的吗?
裴玄:“呵呵呵呵……”
宁宁:“呵呵呵呵……”
两人回到家里,谁也没有理会后车厢的那些旧报纸跟旧书,宁宁抱着自己的婚纱盒子,笑:“我还想再试一下。”
“都试一天了,你累不累?”裴玄无奈的按着太阳穴。
“不累,没有女人会觉得试衣服累的。”宁宁回答。
“好吧。”裴玄耸耸肩,“早点试完,然后做饭给我吃吧,我饿的不行了。”
“好的。”宁宁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回头做你最喜欢吃的山药汤。”
两边车门打开,两人分别从两侧走下来,脚步轻快,谈天说笑,仿佛郊游回来,等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双双收敛起脸上的虚伪笑容。
裴玄反锁房门,然后大步流星走向书桌,将口袋里的那几张票掏出来丢上面,皱巴巴的还沾着泥,卖相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
他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抽屉里面躺着一封信,是之前别人寄给燕晴的那封信。
信封里面没有信笺,信笺早就被他给丢了。
裴玄从桌上那堆票里挑出一张,擦干净之后,慢慢塞进信封,跟信封里另外一张票放在一起。
之后,他将信封放回去,关上抽屉,重新上锁,回手一扫,将桌上剩下的那堆没用的票扫落垃圾桶中。
另一边,宁宁也同样反锁房门,将手里的箱子丢在地上,拆开以后,伸手在里面摸了摸,摸出先前贴在婚纱内侧的那样东西——
一张人生电影院的门票。
“还真的是……”宁宁将票反复看了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着手指头喃喃,“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她的认识里,人生电影院的门票是非常难得到的,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去哪买,去谁哪里买。
可在这连续一个月里,人生电影票的门票却不断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是一次,而是连续三次。
“第一次藏信封里,第二次藏婚纱里,第三次藏旧报纸里……”宁宁看着手里的票,质问它,“为什么这么迫切?为什么这么主动?这个房子里到底有什么秘密,裴玄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吸引你过来?”
票不会答她。
裴玄更不会回答她。
宁宁感到十分的焦虑,她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真相的窗户边,就差一点点线索,就差一点点她就能捅破真相的窗户纸。
这至关重要的线索在哪呢?
咚咚咚,门被敲响,裴玄在外面问:“怎么把门给锁了,需要我给你拉背后的拉链么?”
宁宁急忙将手里的门票贴身藏好,然后堆起一个笑脸,走过去开门道:“不用,你还是帮我洗菜吧。”
裴玄马上做了个头疼的表情:“能当我没来过吗?”
“不能!”宁宁抱着他的胳膊去了厨房。
两人在厨房里洗菜做饭,郎情妾意的样子倒映在窗户上,全没料到有一个人正透过窗户注视着他们。
等到宁宁吃完饭,出门倒垃圾的时候,那个人才猛然扑过来。
宁宁吓了一跳,问:“你干什么?”
“你得给我一个交代!”披头散发,两眼发红,李萍萍现在的样子就像个亡命徒,“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我答应你什么了?”宁宁拼命掰开她的手指。
“你说过了,只要我求你的,你就会跟他提分手!”李萍萍扼住她的脖子说,“你骗了我!你就快跟他结婚了!你们连婚纱都买好了!”
她到底在房子边上转悠了多久,连她买好婚纱的事情都知道了。
“你在干什么?”裴玄的声音从旁传来,似乎是听到门外的动静,他打开门走了出来,远远喊道,“放开她。”
宁宁感到心寒,他虽然脸上焦急,脚上可一点也不焦急,用出门拿报纸的速度朝她慢慢走来。
但李萍萍却被他的表面唬住了,又似乎只是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好的一面,于是松开手,转身跑了。
“咳咳,咳咳。”宁宁摸着脖子不停咳嗽。
“没事吧。”裴玄这时才珊珊来此,趁她一个不注意,将她打横抱起,一路从门外抱回自己的卧室,将人放在床上,又温柔又怜惜的看着她,“这家伙太过分了……在这等我。”
这时候他的动作又快了起来,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冲出门,回来的时候,手里一个熟鸡蛋,放在宁宁脖子上的淤青处滚动,嘴里说:“方子虽然老,不过挺有用,我小时候摔青了紫了,我妈就这么给我消淤,别动别动,你坐着,我来就好。”
他这样小心翼翼,珍而重之,跟先前在外面的无动于衷完全不同。
一门之隔,为何他的变化这么大?
宁宁忽然回过头,看着身后挂着的那副巨大相框。
相框里的燕晴穿着白色婚纱,手捧百合,笑吟吟的看着她。
“啊。”宁宁心里对自己说,“找到了。”
她找到那条线索了。
线索就是——裴玄只在相框面前,对她表现的关怀备至。
第67章 策反
相框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一个得知真相的机会摆在了宁宁面前。
裴玄突然接到公司的通知,要他回总部一趟。
“什么时候回来?”宁宁手里拿着一件灰色外套。
“今天晚上出发,大概四五天后回来。”裴玄一边在她的服侍下穿上外套,一边笑,“要不你别回去了,留下来帮我看家?”
宁宁故作犹豫,片刻之后笑着说:“成啊。”
临别一吻,裴玄离开。
宁宁站在房子门口朝他摆手,等到车子消失在视野尽头,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她转身回了房子,反手将门锁上,然后一步一步,走到挂满相框的走廊前。
一般人家里最多挂个三四副,谁会跟裴玄一样,将整个墙面挂满。
宁宁与相框中的自己对视一会,抬手将其中一只相框卸下来。
之前撤换过一遍相框,但那是裴玄负责换,她只负责递框,相框背后是什么,被裴玄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她没看清楚。
现在她看清楚了。
“这是……”宁宁抬起一只手,慢慢抚摸相框后的墙壁。
墙壁上,是一只猫眼。
她摸了摸猫眼,视线移到边上的相框上,走过去将那些相框一个接一个的卸下来。
一路走,一路卸,大大小小,一只只相框落在她的身后,等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猛一回头,才觉毛骨悚然。
身后,满墙的猫眼盯着她。
只看了一眼,她就没敢再看,回头朝厨房走去。
走廊也好,厨房也好,琴房也好,客房也好,里面的相框都是动过手脚的,或者在碎花裙子里,或者在钢琴琴身上,或者在相中人的右眼里,悄悄藏着另外一只眼睛。
一只暗光流转的猫眼。
最后,卧室的门打开。
雪白的双人床,带喜字的枕头。
以及这个房子里最后一副属于燕晴的相框。
宁宁慢慢朝它走过去,一人高的相框挂在墙上,相框中的新娘静静看着她,似乎早已等待她的到来。
“……燕晴。”宁宁缓缓抬起一只手,抚摸相框眼睛的部位,“你在里面吗?”
那只眼睛闪动了一下,似乎真的有一道视线从背后射出来,看向她的身后。
宁宁猛然回头。
一把刀举在她身后!
“啊!”宁宁尖叫一声,千钧一发之际急急避过,菜刀砍下来,砍在了对面的相框上,相框里的燕晴从头裂开。
几根头发掉在地上,宁宁惊魂未定的看着对方:“李萍萍!”
李萍萍握刀回头,她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可怕,两只眼睛因为亢奋而闪闪发光。
宁宁一边往门边挪,一边质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真奇怪,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把门给反锁了,李萍萍是怎么跑进来的?
李萍萍朝她得意一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朝她摇了摇。
“你觉得呢?”她问。
宁宁的瞳孔闪烁了一下。
“谁给你的钥匙?”宁宁沉声道,“裴玄?”
李萍萍没有回答她,她将属于裴玄的那串钥匙塞回自己裤子口袋里,然后提着刀朝宁宁走过来。
宁宁转身就跑,可是她的体态太过臃肿,一边跑一边气喘,脑海里闪过裴玄对她说的那些话。
“多吃点。”
“瘦子摸着没手感,我还是喜欢你肉呼呼的样子。”
“来,张嘴,我喂你。”
“没事,你要是胖得走不动路,我就背着你走。”
一盘盘肥鹅,一盘盘烤乳猪,一碟碟蛋糕,以爱的名义,原本就已经体态丰腴的宁宁被他喂得更胖了,她真的跑不动了,像一头待宰的肥猪。
李萍萍三步两步就追上了她,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宁宁死死握住对方的手腕不放,那把尖刀近在咫尺,似乎只要她一松手,就能戳进她的眼睛里。
“裴玄只是在利用你!”宁宁忽然朝她大吼一声。
李萍萍楞了一下,手上的力气也跟着略微一松。
可她的犹豫只有这么一瞬,凶光再次在她眼里聚集,怎么办?宁宁脸上的汗水飞快淌下,刀尖朝她的眼睛一点一点靠近……
“燕晴还活着!”宁宁突然大叫一声,“看看墙上,看见那个猫眼没!她就在墙后面看着我们!”
“这不可能!”李萍萍脱口而出,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墙壁方向。
事情那样的巧,在她转头的那一瞬间,被她劈裂的相框哐当一声从墙上掉了下来,露出后面的那只猫眼。
趁她盯着猫眼发呆,宁宁猛力去夺她手里的刀子,但是李萍萍也跟着反应过来,两个人又陷入了角力之中。
一胖毁一生,关键时刻,百八十斤肉半点用处都没有。李萍萍一把将宁宁推到墙上,刀子横在她的脖子上,没有急着一刀切下,而是气喘吁吁的对她说:“你又骗我,人是我们两个一起看着下葬的,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丝丝凉气透过刀子,渗进宁宁的皮肤里,她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边喘边道:“你看见她尸体了?”
李萍萍:“……”
宁宁:“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李萍萍:“有棺材,还能没尸体?”
“就不能是别人的尸体吗?”宁宁问。
这回可算是抓住她的漏洞了,李萍萍哈哈一笑:“人家亲爹亲妈还有丈夫都在那,还能认错?”
“为了摆脱丑闻。”宁宁说。
两个人的动作都停止了一下,仿佛变成了一副不会动的油画。
“……这么可笑的理由?”李萍萍率先笑了起来。
“这个理由很可笑吗?”宁宁反问。
她知道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仓促之间哪能思考得那么全面,她只能尽力让李萍萍相信这个理由。
“一个人搞出这么大的丑闻,别说她自己,她家里人也受不了。但是死者为大,再大的丑闻,人死了也就消停了。”宁宁说。
她这话说得毫无道理,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李萍萍被她弄得混乱不堪,而宁宁根本不肯给她理清思路的时间。
“咱们两个在这拼死拼活干嘛?搞不好这就是裴玄跟燕晴做的一场戏!”宁宁喊道,“你想想,燕晴没死,他们两个就还是夫妻,咱们两个算什么?小三小四?搞不好小三小四都轮不上,就是想让我们两个自相残杀……”
她猛一转头,朝墙壁的方向喊:“……给她看!”
心理阴暗的人就爱把事情往阴暗的地方想,宁宁说的也许不是真相,但听在李萍萍耳朵里,却越来越像真相。
李萍萍脸色阴晴不定,为了更进一步刺激她,宁宁忽然将手往墙上一拍:“燕晴!你在里面吗?燕晴!你是不是在看我们笑话!”
她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就一下一下拍,拍得一次比一次响。
李萍萍被她搞得心烦意乱,大叫道:“够了!你说她还活着是吧?那你把她找出来给我看看!”
她后退一步,用刀示意宁宁前面走,宁宁在她的胁迫下,把整个房子翻了个遍,越翻额头上的汗水越多,因为她只找到了一堆猫眼,却找不到一扇能够通向墙里的门。
“咱们可以把墙砸开。”宁宁提议道,“仓库里有锤子。”
“你觉得我会让你拿着那玩意?”李萍萍嘲道。
“可人就在里面!”宁宁说,“要不然墙上装那么多猫眼干嘛?好看吗?还不是为了让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
“……”李萍萍沉默了下来。
就在宁宁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了她的时候,刀子从她身后横了过来,抵在她的脖子上,李萍萍的声音从她身后冷冷传来:“算了,我先杀了你,再自己捶碎了墙看看。”
生死一线,宁宁几乎是嘶吼而出:“我有办法了!”
脖子前的刀子一停,划破了一点点皮肤。
“用不着那么麻烦……”宁宁热汗淋淋道,“我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什么办法?”李萍萍问。
“裴玄。”宁宁吞了吞口水,道,“裴玄肯定会回来看你成功没有。”
“……说下去。”李萍萍道。
亏她之前还不承认自己是受裴玄唆使,如果不是受裴玄唆使,她哪来的钥匙,裴玄又何必回来看她成功没有。
“你有很多疑问,我也有很多疑问。”宁宁说,“我想问问他,你,我,还有燕晴三个人,他到底喜欢谁?如果他喜欢燕晴,为什么要把人关起来?如果他喜欢我,为什么要你来杀我,如果他喜欢你,为什么要把你变成杀人犯?”
李萍萍站在她背后,她没法看清楚对方现在的表情,焦急的等待片刻以后,才听见她沉声道:“你想怎么做?”
知道对方看不清自己现在的表情,宁宁忍不住无声微笑。
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是共犯关系,最不可靠的关系则是三角关系。
裴玄试图将李萍萍变成她的共犯,如今这位共犯却被宁宁所策反。
“裴玄最多三四天就会回来。”宁宁深吸一口气,“到时候咱们就这么做……”
三天后。
火车停靠站台,裴玄放下手里的报纸,提着行李箱从里面走了出来。
几天的旅游让他精神焕发,站在人群中宛若鹤立鸡群,十分醒目。
他挥手叫停一辆出租车。
“先生去哪?”出租车司机问。
“师大附中。”裴玄说。
出租车在附中门口停下,他下车以后,先是去了一趟宁宁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几个老师在,一个在批改作业,还有两个在闲话家常。
“不好意思。”裴玄走过去问,“云琳在吗?”
“云琳?”两个老师停下闲话家常,抬头看着他,“好几天没来学校了,你是……”
“我是她未婚夫,刚刚出差回来,本来想过来接她回家的。”裴玄一脸疑惑的问,“怎么,她好几天没来学校了吗?”
“是啊,有三天了吧。”老师说,“你找到她,叫她赶紧回来,教导主任要找她谈话了。”
“好,好。”裴玄忙点头,又问,“知道她可能去哪了吗?她室友会不会知道?”
“她室友?啊,李萍萍啊。”老师又摇摇头,“李萍萍也好几天没来了。”
“这样啊……”裴玄失望的低下头,又彬彬有礼的对他们两个说,“那谢谢了,我先回家看看,看她是不是在我家。”
与两人作别之后,裴玄心事重重的走出校门,一路上有很多人看到了他,有几个认识他的人还跟他攀谈了几句。
等到他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忧郁的神色一扫而空,架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说:“去绿荫大道。”
车子停在他家门口。
下车以后,裴玄在自家房门面前站了片刻,却没有去掏钥匙——他的钥匙早给了别人。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心里默数了六十下,隔壁的两名老人相扶出门,准备去公园里散步。
“李伯,李嫂。”裴玄主动跟他们打了招呼。
“哎呀,小裴啊,你怎么站在这里啊。”李嫂看了眼他的手提箱,“刚刚出差回来啊?”
“是啊。”裴玄答完,一脸忧郁的说,“就是门钥匙落在外地了,现在进不去。”
“那你敲门啊,你家有人啊。”李嫂马上说,“我晚上看见你家里开了灯的。”
“是吗?”裴玄立刻当着他们的面走过去,不断敲门道,“云琳,云琳!老婆开门啊!”
他越喊声音越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紧张。
两名老人面面相觑,紧张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李嫂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这是?你们两个闹别扭了?”
“……云琳可能出事了。”裴玄沉声道,“我刚去她学校接她,她学校里的人说她三天没出现过了。”
李嫂啊了一声,身旁的李伯抱紧她,开口对裴玄说:“我去叫我儿子过来。”
“我等不及了。”裴玄说完,直接开始撞门。
咚咚咚……
等他后退两步,还要再撞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李萍萍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后,手里提着一把带血的刀子。
第68章 天生一对
“你回来了。”李萍萍忽然笑起来,“饭就要做好了,你快进来。”
“你是谁?”裴玄却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警惕道,“你怎么在我家?云琳呢?”
李萍萍看了他一眼,回头朝屋子里走去。
留裴玄等人在背后,两名邻居对视一眼,问:“咱们还是报警吧?”
“先别报警。”裴玄说,“别逼得她铤而走险,我先过去跟她谈谈,确定一下云琳现在的情况。”
他大义凛然奋不顾身,在旁人眼里就像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李嫂感动道:“那你一定要当心啊,我让老伴喊点人过来,有事你就喊人。”
“谢谢。”裴玄说完,深吸一口气进了门。
剁剁剁,剁剁剁……
他离厨房越近,剁肉的声音就越响。
顺手操起客厅里一根高尔夫球棍,他走到厨房门口,堆起笑容:“今天中午吃什么?”
“夫妻肺片咯,再加我自制的老婆饼。”李萍萍背对着他,站在砧板前,手里的刀子剁个不停,“肉馅的你吃不吃?”
裴玄的眉头跳了跳。
他小心环顾四周,跟他离开之前相比,房子乱了许多,尤其是厨房,似乎上演过一场搏斗,盘子杯子碎了一地,现在随随便便扫在角落里,像个小型垃圾场。
不仅如此,地板还有一点粘稠,鞋子踩在上面的感觉非常不好,每挪一步都很艰难,再仔细一观察,墙壁上残留了一只血手印,血迹已经干涸了,似乎已经过去了几天时间。
再联想到肉馅的老婆饼,裴玄有点没有胃口。
“我路上吃过了。”他笑着说,“时间还早,你别忙着做饭,过来跟我聊聊。”
剁剁剁的声音停了下来,李萍萍缓缓回头看着他。
“行。”她提着手里的刀过来,“咱们是该好好聊聊了。”
两人回到客厅里,一个手里拿着刀,一个手里握着高尔夫球棒,心怀戒备,面带微笑。
“你刚刚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李萍萍性子比较冲,她率先打破沉默。
“在别人眼里,我可是一个快要跟云琳结婚的男人。”裴玄苦笑道,“家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女人,我还跟这个女人很熟,别人会怎么想我们?”
李萍萍没说话,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刀。
“我很快就要出国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走,但在走之前,咱们不要节外生枝。”裴玄郑重其事对她说,“待会我就跟外面的人说,你是云琳的同事,云琳病了,你是过来照顾她的……对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在走廊墙壁放下停了一下,上面大大小小的相框已经全部被卸下来了,满墙的猫眼正在盯着他。
“……云琳呢?”他回头看向李萍萍,“你怎么处理她的?”
李萍萍也看了眼走廊墙壁的方向:“我把她丢进墙里了。”
裴玄闻言一愣。
“想不到墙里面居然还能住人。”她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裴玄,话里的“人”具体是指宁宁还是指另外一个人,她没有明说。
气氛骤然凝重,直到厨房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饭煮好了。”李萍萍起身道。
她走裴玄身边离开,很快就端着午饭回来,白米饭,夫妻肺片,还有一盘热气腾腾的老婆饼,芝麻跟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但并不能刺激裴玄的食欲。
“吃啊。”李萍萍夹了一块老婆饼放他面前,“怎么不吃?”
“我先去洗个手。”裴玄起身离开,走的时候,把手里的高尔夫球棍忘在了沙发上。
李萍萍盯着那只棒球棍,静静在原地等了一会,只听见洗手间里的水声,却一直不见人回来,于是放下筷子,悄无声息的跟了过去。
她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小心的不够,在进入洗手间大门的时候,一棍子从旁边打来,一下子敲在她脑袋上。
李萍萍大叫一声,原地摇晃了一下,而裴玄根本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时间,他拼命用拆卸下来的晾衣钢管打她,而且专门打头,直到李萍萍趴在地上不会动了,只能发出微弱的哼唧声,他才丢掉手里的钢管,去洗手池边洗干净手,顺便用毛巾把自己的脸擦拭干净,还顺便梳了一下头,镜子里的他渐渐由穷凶极恶变得衣冠楚楚。
然后,他转身去了琴房。
钢琴上照旧蒙着一层灰,裴玄不会弹钢琴,宁宁也不会弹钢琴,所以这个房间一直是闲置着的,放些文件材料跟杂物,作用跟仓库差不多,平时他们两个谁也不会主动来这里。
墙上的相框也被卸下来了,裴玄走过去,掏出一把钥匙,□□猫眼里。
猫眼藏在相框后,钥匙孔藏在猫眼中,简单的背后藏着一座迷宫。
伪装成墙壁的门打开了。
谁能知道一墙之隔,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就像是外面世界的倒影,走廊对应走廊,房间对应房间,就像有人将外面的别墅复制粘贴了一份,放在了墙后面。
区别在于外面的世界是光明美好的,里面的世界却是黑暗荒凉的。
“这么黑,怎么不开灯?”裴玄说完,手往身旁的墙上摸索了下,按下了灯具开关。
灯亮起,墙角的女子畏缩了一下。
她穿着一条碎花裙子,又干又瘦活像一具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干尸,原本娇俏的卷发现在已经枯萎发黄,大把大把的头发落在地上没有收拾。
身边一个盘子一个碗,都被她舔得干干净净。
“就你一个人?”他问,“还有别人吗?”
女人看起来反应迟钝,过了很久才轻轻啊了一声,啊过以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哆哆嗦嗦的抓起自己身旁的碗,朝他的方向推过去,模样又冷又饿,可怜至极。
裴玄静静看了她一会,忽然转身就跑,朝门外冲去。
可他还是迟了一步。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宁宁领着一群人来到了门口,她停下来,裴玄也停了下来,两两对视,只一瞬之间,裴玄就做出了反应。
“小琳!”他忽然冲过去,将宁宁紧紧搂进怀里,面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不停的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宁宁怎肯让他这么轻易的蒙混过关,她眼睛看向他身后:“……燕晴?”
“燕晴?”身旁传来惊呼声。
都是邻里,燕晴那件事闹腾得又大,谁不认识她。
有几个胆子大的径自走过去,把对方披在脸上的头发撩开,然后惊呼起来:“真的是燕晴,她没有死!”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燕晴身上,只有宁宁紧盯着裴玄,看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话说。这个骗子,这个恶棍,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不露怯色,反而叹了口气,转头对宁宁说:“抱歉,我本来不想让你看见这个场面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宁宁冷冷问,“她为什么没死?为什么在这里?”
裴玄目光坦诚:“是她求我这么做的。”
宁宁楞了。
“你说对吧,燕晴。”裴玄转头看向燕晴,目光里有怜悯也有厌恶,“你说你活不下去了,求我把你藏起来,别让外面的人找到你,别让外面的人再看到你,你不想再被人骂也不想再被人唾弃。”
原本浑浑噩噩像个木偶似的燕晴,听了这话,忽然发起抖来。
“你爹妈也跟着这么求我,我心软,同意了,还帮你们指认一个死掉的流□□是你。”裴玄眼中的怜悯渐少,厌恶渐多,“可这事总得有个期限吧?你成天哭哭啼啼,诅咒这个诅咒那个,我跟你在一起真的非常辛苦,一跟你提离婚,你就连我一起诅咒……”
“我……没有。”燕晴发出虚弱的声音,“我真的没有……”
“你有。”裴玄笃定的说,对比燕晴的虚弱,他的发言更加简洁有力,疲惫不堪的神色也更具有感染力,他说,“你把自己折磨的不人不鬼,也把我折磨的不人不鬼,明明是你出轨在先,你不肯认错也不肯死,不肯跟我离婚也不肯离开我,你到底要怎样?我已经累了……真的,我已经很累很累了……”
说完,他摘下眼镜,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一个平时衣冠楚楚的精英人士,突然在人前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反而比弱者显得更像一个弱者。
受其蛊惑,人群开始为他鸣不平。
“她怎么这样啊?”
“哎,娶这样的女人真是前世造了孽。”
“早该离了,让她爹妈把人带回去。”
“我来通知她家里吧。”
真的有人去通知燕晴家里人,宁宁看见裴玄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阻止。
“对了,还要叫警察。”李嫂嫉恶如仇,拍了一下老伴的大腿道,“洗手间那还躺着一个呢,是小偷还是啥?不管了,叫警察过来问她。”
裴玄的嘴唇又动了动,然而事已至此,阻止的话他已经无法再说出口。
他瞥了眼身旁的宁宁,忽然搂住她对众人说:“小琳看起来有点不舒服,我先扶她去休息一下。”
“快去快去,这里有我们呢。”热心群众催促道。
裴玄半强迫的将宁宁扶进卧房,反手将门一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你比我想象中更坏。”他忽然笑了起来,本性暴露,脱下伪装,那笑容狡诈又艳丽,像鳞片在阳光底下五彩斑斓的毒蛇,“咱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第69章 测试
“谁跟你天生一对?”宁宁揪住对方的领带,看起来像要打个蝴蝶结勒死他,“你想杀了我!”
“怎么会呢?”裴玄一脸震惊,看起来想要蒙混过关,可在宁宁冷冷的注视下,眼珠一转,“好吧,李萍萍真是个白痴。”
“她的确是个白痴。”宁宁冷冷道,“她帮你杀我,事后你根本不会承认!你会说你钥匙丢了,被她捡到以后入室杀人,这件事你毫不知情,你还出差了,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她这样的白痴,肯定猜不到墙后面有人。”裴玄说,“你告诉她的?然后让她跟我说,她已经把你丢墙后面了?哈,这样的话,我还真是不得不打开门看一眼里面的情况。”
两人相视一笑,同样的奸诈同样的戒备森严。
“云琳。”裴玄忽然收敛起笑容,认真看着她,“你要帮我。”
这话让宁宁一楞,她好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无论是作为宁宁,还是作为云琳,这个时候她都有了不帮他的理由。
作为宁宁自不必说,而作为云琳,再深的爱情,在性命面前也会黯然褪色。
“因为我们是共犯。”裴玄道,“我要是出了事,你也跑不掉。”
“我做什么了?我只是说了点风言风语啊。”宁宁笑了,“你就不一样了,你嘴上说得再好听,外面的人迟早也会反应过来,你□□了你的妻子,对外谎称她已经死了,然后另外找一个女人结婚。”
“整件事的源头不就是你的风言风语,栽赃陷害吗?”裴玄也笑了,“李萍萍肯定愿意作证,指使她到处贴照片的人就是你,这时候我再说我也是受你蛊惑,你说外面的人会相信谁?”
宁宁沉默的看着他。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玄抓起她的手,像平时那样,柔情蜜意的在她手背上亲了亲,“咱们现在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蚁了,你得帮我,我也会帮你。”
宁宁可不愿帮他,她恨不得跟他一起去坐牢。
但不帮他,他就能被绳之于法?
他早就已经找好了背锅侠,这个人选现在看来是宁宁与李萍萍,但焉知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他太过狡诈,越是狡诈的人越有可能狡兔三窟,不会把鸡蛋放在一只篮子里。
与其看着他全身而退,不如跟在他身边扯后腿。
“好吧。”宁宁回道。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裴玄装模作样的松了口气,张开手试图给她一个拥抱,但宁宁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巴掌。
“我只帮你这一次。”宁宁冷冷道,“等度过了眼前这关,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我只是一时糊涂。”裴玄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脸颊,笑吟吟的看着她,“早知道你这么阴险毒辣,我才不会让李萍萍碰你,我早跟你结婚了。”
宁宁:“……”
……真的假的啊!这家伙是变态吗?
“真的啊。”裴玄像看穿了她心里的念头,耸耸肩道,“我不喜欢太过迷恋我的女人,像李萍萍这样的女人到处都是,很好操纵,但又很容易失控,所以要经常更换……”
说到这里,他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宁宁:“所以我喜欢聪明的毒辣的,这种人才符合我的口味,比如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就相当有魅力……”
宁宁忍不住又给了他一巴掌。
他竟笑了起来,让宁宁毛骨悚然。
“好了,我们该出场了,别让外面的观众等急了。”他亲昵的搂住宁宁的肩膀,像舞台后整装待发的戏子一样,推门而出,亮相台前。
外面议论纷纷,起初因为裴玄的一番表演,所以很多人站他这边,可等裴玄一走,发烧的头脑渐渐冷却,就开始有了不同的看法,毕竟裴玄他说的再好听,受尽折磨的人是燕晴。
有几个大妈正在给燕晴喂水喂吃的,燕晴一边吃,一边哭着说话:“他一开始说要把我藏起来,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他都会好好照顾我的,可他,他把我关起来了……我出不去,只能每天透过猫眼,看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警察来了吗?”裴玄突然打断她的话。
“快要来了。”有人回他。
裴玄看了眼燕晴,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光靠这一个眼神,就让燕晴浑身发抖,躲在一个大妈怀里不敢出来。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疑惑,不知道是相信她,还是相信我,这样吧。”裴玄转头看了眼宁宁,“让小琳监督我,我去把燕晴的父母接过来,这件事他们两个是知道的,而且无论结果怎样,燕晴都得让他们两个接回去。”
根本不用排练,宁宁已经非常配合的板起脸来,语气冰冷:“你们两个还没离婚呢,她回哪去?”
裴玄一楞,拉着她的手,低声下气:“你听我解释……”
宁宁冷着脸不回应,似乎已经因为这次的事情伤透了心,再配上裴玄脸上两个巴掌印,没人觉得宁宁会在这件事上帮他,都觉得两人搞不好已经反目成仇。
还有比仇人更好的监督者么?
“行啊,你快去快回吧。”李嫂说,“这里我帮你看着。”
“谢你了啊,李嫂。”裴玄有些神色颓然的回道。
可等他出门上车,颓然之色立刻一扫而空,对身旁的宁宁笑道:“坐好,咱们要跑路了。”
宁宁刚刚系上安全带,闻言一楞:“跑路?”
“你以为李萍萍为什么会答应我做这事?”裴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火车票,朝她扬了扬。
看着那两张票,宁宁面色凝重:“什么时候的票?”
“今天。”裴玄一边回答,一边踩下油门。
……今天……
这家伙果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今天回来看情况,如果李萍萍能够顺利把她给杀了,他就顺势翻脸不认人,然后跟墙壁里的燕晴继续生活在一起。
问题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李萍萍失败了也就算了,墙壁里的燕晴还暴露在人前,于是这家伙一不做二不休,准备跑路了!
怎么办?
“就这么走?”宁宁问。
“现在不走,待会就走不了啦。”裴玄一手操纵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掏出一包烟。
“……我连条裤子都没带。”宁宁根本不想走,或者说根本没打算让他走,她现在努力想办法绊住他,“你带了什么?钱带了没?去了外地就是烧钱……”
“没事。”裴玄答得轻描淡写,将一根烟叼嘴里,“我马上就有一大笔钱入账,这里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说丢就丢,可见裴玄根本不是为了别墅或者别墅里的东西而来的。
那他是为什么而来的?
“什么收入?够不够你这段时间的花销啊。”宁宁慢慢转头看着他,“光改造那栋别墅,就花了你不少钱吧?”
与其说是改造别墅,倒不如说是改造一座监狱,为了折磨燕晴,他着实花费了不少钱……可他看起来既不像是跟燕晴有仇,又不像是个快乐犯罪者,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都是必要花费,值得的。”裴玄谈起自己犯下的事,冷静的像在谈自己的一份正常工作,“对了,箱子在你脚边上,你打开看看,打火机在不在里头。”
宁宁看他一眼,弯腰将脚边的行李箱打开。
打开以后,她迅速的扫视了一遍,目光几乎立刻定格在一封信上。
收信人是燕晴,曾走她手上过,却被裴玄临时给截胡了,她装作翻打火机,不留痕迹的打开信看了一眼,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以后,一颗心忍不住咚咚直跳。
“找到了吗?”裴玄在旁边催道。
“在找呢。”宁宁心乱如麻,胡乱回了一声。
虽然之前已经有过这样的猜测,但直到此刻,她的猜测才得到证实。
裴玄真的在收集电影票。
他真的有能力收集电影票……
“找到了。”宁宁从箱子里面翻出了一只铜制打火机,啪嗒一声,打起一簇火苗。
火苗亮起的那一瞬间,一个答案也在她心中亮起。
她转头将火苗朝裴玄递去,裴玄侧了侧脸,嘴里叼着的香烟靠近火焰。
“你折磨燕晴,不是因为跟她有仇,也不是因为你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样子。”宁宁举着打火机,缓缓道,“是为了利用她得到一样东西对吗?”
还能是什么?
票!
绝望,不甘心,妄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这种人才能看见人生电影院,
人生电影院也只为这种人敞开大门,甚至会利用各种偶然送票给他们,比如寄来的信,婚纱内侧贴着的标签,买旧报纸时附送的票……裴玄在利用燕晴吊票!
“呼——”裴玄忽然转头,朝她脸上喷了一口白色的烟。
宁宁猝不及防被他一喷,立刻开始头重脚轻,一头栽在他肩上。
“你真聪明。”裴玄用两根指头夹住烟,对靠在他肩上的宁宁笑,“我真舍不得你。”
车子停靠在巷子里,附近无人,裴玄将宁宁扶到主驾上坐好,人趴在方向盘上,脚踩在油门上,自己则拉开车门下了车。
“对我这种人。”他伸手抚摸宁宁的脸,“你应该更小心一点。”
宁宁拼命撑开眼皮子看他,看见那张轻薄无情的嘴唇离她越来越近,最后贴在她的嘴唇上。
“……真遗憾。”唇分,裴玄缓缓直起身,脸上流露出真实的寂寞,“你差一点就通过我的测试了。”
通过测试是什么样的结果,宁宁不知道。
但是没通过测试是什么样的结果,她很快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小巷内驶出一辆小车,主驾上的司机仿佛醉酒般趴在方向盘上,车子笔直的上路,笔直的朝前冲,又笔直的撞在了一辆大卡车上……
火光冲天而起,裴玄远远看着这一幕,低头提起脚边的手提箱,转身离开……
第70章 枕边人
火光冲天而起,人生电影院的观众席上,宁宁睁开眼睛。
“回来了啊。”石中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就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两人肩靠肩,头靠头,情侣一样亲昵,他小声对她说,“嘘,快开始了。”
宁宁将刚刚要说的话咽进肚子里,跟他一起看着前方的屏幕。
电影开始了。
捧花飞起,从天空落向人群,一双双手朝它伸去,最后被一只胖胖的手接住。
“恭喜你啊,云琳。”燕晴提着雪白的婚纱裙朝她走来,天真无邪的笑道,“下一个结婚的人肯定是你。”
“谢谢。”怀抱新娘捧花的云琳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饱含深意。
“你要是有不错的朋友啊,同事啊,介绍一下啊。”燕晴转头看向身旁的新郎,“我们云琳人很好的。”
当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屏幕里的时候,宁宁有点呼吸不稳。
“好的,我回头问问看。”裴玄笑得温文尔雅,却在挽着燕晴离开的时候,视线朝她身后一瞥,与怀抱捧花的云琳相视一笑。
这一切都发生在燕晴的眼皮底下,可她实在是太过信任自己的丈夫,太过信任自己的闺蜜,所以她看见了却什么都没有察觉。
“这是什么?”
婚礼结束后,两人回到新居,一进门,燕晴就看见满屋子的相框,每只相框里都是自己,乍一眼望去,仿佛被无数个自己注视着。
“送你的新婚礼物。”裴玄从身后环抱她,柔声道,“喜欢吗?”
老实说,一张两张也就算了,但满屋子从上到下都是自己,让燕晴感觉有点轻微不适,但这个时候她怎么好驳他面子,只好勉强笑道:“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裴玄笑道,目光别有深意的看着眼前的新房,“从今天开始,这个别墅处处都是你。”
那时候,燕晴并没有觉出他话里的深意。
直到后来一系列的变故发生。
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强吻,还被人拍了下来,照片贴的满学校都是,校领导找她谈话,同事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学生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父母以泪洗面,最好的朋友疏远了她……
燕晴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所幸还有一个人没有抛弃她。
“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只会伤害你而已。”裴玄抚摸她的脸颊,怜惜的看着她,“干脆不要出去了。”
燕晴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别跟那些无聊的人解释了,反正无论你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裴玄说,“把工作辞掉,留家里别出去了,也别见外面的人,等过上十天半个月,大家就不会记得你这事了。”
燕晴有些心动,思索片刻,失落的摇摇头:“我的爸爸妈妈怎么办,大家找不到我,还能找到他们,他们骂不到我,就会骂他们,呜呜……”
想到二老骤然白了许多的头发,她难过的哭了起来。
“别哭了。”裴玄抱着她安慰片刻,在她耳边蛊惑道,“交给我吧,我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伤痕累累又六神无主的燕晴,沉耽在他给予的虚假关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之后裴玄找到她家中二老,利用他们对女儿的爱,利用燕晴想要逃避现实的情绪,轻易让他们同意了自己的计划,一具路上捡来的流浪女尸体,一场虚假的葬礼,葬礼上,宁宁看见了自己跟李萍萍。
“这位是?”裴玄转头看着她,装作素不相识。
李萍萍不情不愿的介绍:“这是我跟燕晴的同事,云琳。”
“你好。”男人朝宁宁伸出手,“谢谢你来参加燕晴的葬礼,我是她的丈夫,裴玄。”
宁宁同样一副素不相识的面孔,朝他伸出手。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两名共犯正式纠缠在一起。
之后,交往,结婚,入室。
“不!!!”
墙壁后的燕晴目睹这一切,发出痛苦的悲鸣。
“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我把你当成最爱的人。”她在猫眼后流泪,指甲死死的抠在墙上,“云琳,裴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燕晴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也从来没跟人结过仇,她不懂为什么人心可以这么狠毒,不懂为什么朋友跟丈夫能在背后捅她刀子。
来自仇人的暗箭不会让人这么难过,来自熟人的暗箭才会让人痛苦不堪。
“我好绝望,好痛苦,好后悔啊……”燕晴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打落在地,“老天爷,老天爷求你救救我,救我出去……或者……或者……”
她的声音哽咽不成调,过了许久才汇成一个句子。
“或者让我重来一次……”她凄厉的叫道,“重来一次!!我死都不会再信云琳,我死都不会再信裴玄,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就在这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房门被人敲响,正在客厅里看报纸的宁宁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隔壁邻居,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妇人,她手里拿着一封信,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的对她说:“这里有一封信,给燕晴的。”
燕晴的叫声没有人听见,只有人生电影院听见了。
它开始向她寄出门票。
第一张藏在信里,第二张藏在宁宁新买的婚纱裙子里,第三张混杂在旧报纸里,除却第二张,另外两张无一例外,都被裴玄给拦截了下来。
“……他在拦截门票,对吗?”宁宁终于忍不住了,转头问石中棠,“电影院允许他这么做?”
“电影院当然不允许,可他是前任守门人,他还成功逃跑了。”石中棠盯着屏幕里的裴玄,冷冷道,“他不但脱离了电影院的掌控,还保留了电影院的记忆……宁宁。”
他转头看着宁宁,语重心长道,“今后的电影里,你一定会经常遇到他,我甚至怀疑他现在还活着,就在你身边,在你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里,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别让他认出你来。”
宁宁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似乎有点明白他跟曲老大为什么一直说这个电影危险了。
危险的不是电影,而是里面那个脱离掌控的人。
“……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吧?”宁宁试图缓解一下气氛,而且她内心虽然承认裴玄是个危险分子,但并不认为对方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就算被他认出来也没什么,他就是个票贩子,最多就是抓住我,问我要不要买票。”
石中棠轻轻摇摇头。
“他谋杀了云琳。”他说,“你是知情人,不但知道他杀人的全过程,还知道他最大的秘密……知道了怎么人为制造电影票。”
这下宁宁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
她一直不知道人生电影院的门票是怎么来的。
而在《枕边人》这部电影里,裴玄几乎是一步一步向她演示了一种可怕的手段,一种人为制造电影票的方法。
“……把一个正常人折磨的生不如死,让他疯狂,绝望,不甘,发自内心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时候人生电影院就会根据规则,向这个人敞开大门,并寄出电影票。”宁宁说完,自己都出了一身冷汗,惊愕的看着石中棠,“这种事一点限制都没有?”
如果没有限制的话……
那么若非她的搅局,燕晴很有可能会被裴玄关上一辈子,成为一个源源不断的票源。
“当然有限制。”石中棠无奈道,“电影院最多向一个人寄三次票。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宁宁沉默片刻,苦涩道:“意味着裴玄会不停更换手头的人选,夺走一个人身上的三张票之后,他就会抛弃这个人,换下一个人。”
“是的,他会不停更换下一个。”石中棠说完,眼睛看向前方。
宁宁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然后随他一起看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揉了揉眼睛再看,前排的雕花木椅上空空如也,另外一个客人……不见了?
“李萍萍……她人呢?”宁宁问,心里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她也是个知情人。”石中棠搂住宁宁的肩膀,“而且她胆子太大了,居然穿到过去的自己身上,宁宁,你一定要引以为鉴哦。”
宁宁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发冷,忍不住靠他更近一点,以便从他身上汲取一点温度。
人生电影院会给人带来一定的伤害,对初次穿越电影的人来说,这种伤害主要是精神跟心理上的伤害,但在掌握出戏的方法之后,就能得到一定缓解。进一步的伤害,则是改变主角命运带来的伤害,反过来说只要不改变主角的命运,就不会受到丝毫伤害。
但现在,一个更直观,更可怕的伤害出现在宁宁面前。
来自身边人的伤害。
“宁宁,别轻易穿到过去的自己身上。”石中棠对她说,“实在是运气不好穿到过去的自己身上,你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既然敌人藏在暗处,那你就不能在明处,你也要把自己藏起来。”
“恩。”这一次宁宁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避开裴玄这个人吧……啊。”石中棠看着屏幕里的场景,苦笑一声,“完蛋了,避不开了。”
宁宁死死盯着屏幕里的那一幕。
火光冲天而起,裴玄提起脚边的手提箱,转身离开。
目的地,一个女人在等着他。
“来了?”她转过头,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宁玉人秀丽的面孔,“票带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