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市的天空有一阵冷风拂过,可比寒冷先到呈禾脸上的是疼痛。
许宁进门后,将呈禾扶起来靠在墙上。黄大师站在许宁身后,等她把呈禾安置好。
许宁着急忙慌,也没空想为什么呈禾的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这天可真冷啊!”黄大师走到阳台上关掉窗户。
许宁将呈禾扶起来之后,便和许父许母一起站到一边等待。
呈禾的左脸眼下约摸两厘米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痣,平时看着不太明显。可现在呈禾整个脸都煞白到了极点,那个痣就看着黝黑黝黑的,分外显眼。
呈禾本身就面容极好,现在也已经完全长开,五官立体大方,原本齐肩扎起来的头发也早被她剪到齐耳的位置披着,在超多发量的衬托下,那张小小的脸上几乎只有五官。
眼下即使三天三夜没吃没喝,呈禾的脸上除了病态外,也只有美丽了。
黄大师咳了两声后,蹲下身体,仔仔细细端详着呈禾。隔一会儿后,他又闭上眼睛掐了掐手指。
半晌后,他起身又在阳台上反反复复走了几个来回,然后恍然大悟似的说,“噢,我知道了,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随后,他从里衣口袋里拿出经书,又拿出几张八卦图,最后在八卦图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张人脸各部分痣的寓意图。
他指着上面的一处对许家三人说道,“你看,你们看,这个痣。”
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那张图的左侧眼下看到一个黑点,黑点下面写着,“克夫痣。”
“克夫痣?”许宁疑惑出声。
“对,就是克夫痣。”黄大师重复一次。
“她还小怎么能说到这个上面去,而且这和我家忠山的不醒有什么关系?”许宁又问。
“她这个是克夫痣,但是她又无夫,那遭殃的自然就是你们家的男人了。”
许父许母点点头,但许宁依旧感觉不妥。
黄大师又继续解释,“克夫痣就是无夫痣,无夫又可以是无父,但是你们之前没把她养在身边,所以这颗痣的气运自然影响不到你们。你之前不还说,她害死了她大伯和她爷爷?”
“对,”许母抢先回答,“这丫头把她大伯家里的一个人送去了警察局,她大伯气不过要打她,她就把她爷爷的那一墙古董花瓶全打烂,她爷爷气的当场倒下去就没救回来。她大伯也因为打她被送去了监狱,忠山那次回去签了谅解书也不管用,她大伯还是被判了七年。”
许母说话时语气肯定、言之凿凿,好像他也是那件事的亲历者一样。
“那就对了,一切都说得通了。”黄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了一支烟,烟灰掉落下呈安乐卧室的地上,引得许宁连连皱眉。
“那黄大师,你看该怎么办?”许父想要寻求一个解决方案。
“好办,问题出在那个痣上,把那颗痣祛掉就行。”
“呈禾这样子也出不去呀,现在找美容院的到家里来,会不会有点……”许宁说。
“要啥美容院呢,就你们城里人事多。”黄大师不耐烦的说了一声。“这种事情还哪能慢慢来,你对它越狠,它才越不敢再来冒犯你。”
“去把我的铃铛和黄纸拿过来!”黄大师指挥说。
“再拿几把红豆和糯米。”他又补充。
昏睡间,呈禾觉得周围吵的厉害,就睁开了眼睛。可她什么都还没有看清,就有人朝她扔来了什么东西,迫使她又闭上了眼。
几天几夜滴米未进,呈禾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她现在只能听到身边吵吵嚷嚷,可她听不真切;她想看看这群疯子在对她做什么,可她也睁不开眼。
又过了几分钟,呈禾的左脸脸开始火辣辣的痛,有人在拿什么东西夹她的脸吗?呈禾不确定。
她用力睁眼,看到许母蹲在她面前,手在她脸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呈禾想反抗,可早已有人将她的双手双脚束缚住。
紧接着,许母松手离开,又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落在呈禾脸上。
呈禾的嗓子又干又哑,早都说不出话,对面的人只能看见她的嘴长了又合。
许宁看她这样子,有些不忍心,松开拉着呈禾胳膊的手,将呈禾的脑袋抱在怀里。
她语气有些哽咽的对呈禾说,“妈妈对不起你,禾禾,等你爸爸醒来、康复,一切都会好的,妈妈到时候在补偿你好吗?”
这次呈禾听清楚了,她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许宁依旧眼含热泪的抱着呈禾的脑袋,这个动作无疑方便了后续动作的实行。
黄大师一手拿一个细针,一手拿着那张痣图,准备抄手开始祛痣。
那张图有那么一瞬被人放在呈禾的眼前,呈禾看到那颗被着重标识出来的克夫痣的那半边脸的左上方写着一个大大的“Right”。
站着的四人也没有人任何一个人看到在那张痣图的正上方写着,“与观者自身的左右相反”。
呈禾又咧开嘴,样子应该是在笑吧。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许宁说道,“许宁,你真他妈虚伪!”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子,好像野兽的声音一样。
也顾不得许宁到底听到没有,呈禾便昏死了过去。
刚才在红豆的反复夹击下,那颗痣的位置早已经红肿凸起。
黄大师拿着针在痣的边缘刺下第一针时,许宁的电话响了。
等黄大师又在边缘刺了几下时,许母的电话响了起来。
等黄大师将那颗痣连根拔起时,有人敲响了门。
许宁将呈禾靠在自己怀里,用一小截卫生纸按住呈禾左眼下往外渗血的地方。又从兜里拿出手机,给刚才打电话的人回拨。
“喂,你好。呈忠山家属吗?怎么打了那么多电话没人接?呈忠山在你们探视走后一会醒了,他现在意识清醒了要见家属,你们来个人、顺便来医院缴一下费。”
客厅里,有一个没见过的号码还在给许母打电话,许母不厌其烦靠在客厅里接通。
许父前去给敲门的人开门,黄大师又瘫倒回沙发。
许父打开门的瞬间,许母电话里的人也说话了。电话中的人声和门外的人声交汇在一起,
“你好,我要见一下呈禾!”
许父急忙把门关上,可门外的人好像发疯了一般用力的拍着门,电话里的人声和门外的声音再度交汇,“我知道呈禾在里面,你们把呈禾怎么了,我要见呈禾!”
许父无助的看向沙发上的黄大师,许母手机里的人声还在继续喊着要见呈禾,许母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慌不择路急忙把电话挂断。
几人大眼瞪小眼,没有一个人能给出建设性建议,只能任由门外的人疯狂砸门。
许宁接完电话后,急忙从卧室里冲出来,在茶几上拿着车钥匙就要往外跑。
“许宁,你干嘛去?”许父堵在门口问她。
“忠山醒了,医院要去个人,我现在去看一眼。”
“不行,现在不能出去。”
许宁稍做冷静,也听到了门外的声音。
“门外面是什么?”
许父没说话,只是眼睛往呈安乐卧室的方向瞥了一眼。
许宁懂了,但她现在没有空管呈禾,她觉得只要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够私闯民宅,于是她不顾许父的阻拦站在门口开始换鞋。
门外,阮梅雨还在边拍门边给那个电话号码打电话,可电话语言提示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
胡向阳刚才打电话报了警,现在呆呆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想去楼下找物业或者保安想办法打开门,可他又怕他一走,屋子里面的人出来,阮梅雨应付不来。
两个人刚才在许父开门的瞬间,都瞥到了屋内的情况。一个油腻大汉瘫在沙发上、一个老太太站在窗前、一个稍微精壮些的大汉在开门。
屋子电视机前摆着一个桌子上面放着水果,地下是一摊灰烬,灰烬后是一个蒲团。屋外的楼道里,满地的红豆和糯米。
阮梅雨和胡向阳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这种情况他们小时候经历过许多次,一般不在过年过节时能够摆祭桌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有人去世,要么是这家人在驱邪,结合刚才屋内人的表现,他们不敢细想到底是哪种情况。
许宁穿好鞋打开门,对屋外的两人说,“你们哪位呀,呈禾是我家孩子,你们不该管的事情别瞎管,她在这里很好,二位请回吧。”
不等她说完,阮梅雨直接拉开门跑进去,胡向阳也不管不顾紧随其后。
许宁还没反应过来,两人便已经站在客厅里了。
阮梅雨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冲向祭桌,看到桌子上没有照片,她松了一口气,眼泪也紧跟着夺眶而出。
胡向阳进门后,下意识看向屋内三人,看到屋内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一个方向,他也顾不上什么私闯民宅的说法,直接跑进了那个房间。
“梅雨,阮梅雨,呈禾在这呢。”
阮梅雨听到胡向阳的声音,也转身跑进了那间卧室。
她本以为,只要看见呈禾,她悬了一路的心就能稳稳落地。
可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没有半分血色的呈禾。
呈禾被胡向阳抱起的过程中没有一丝反应,双手也无力的垂在一侧,只有在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胸膛向大家宣告着“我还活着”。
阮梅雨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脚步钉在原地,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花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眶里的热意疯了似的往上涌,连指尖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阮梅雨,打120!”
胡向阳对着阮梅雨吼了一声,她才木讷的拿出手机拨通120。
胡向阳没有做任何停留,抱着呈禾绕开一家人就朝着门口走去,途中有人想要阻拦他就甩给对方一句“滚开”!
“滴”一声,电梯到了,警察从里面走出。
有位男警从胡向阳手里接过呈禾,和胡向阳一起坐上电梯一路向下。
其余两位警察扣住了想要一起的阮梅雨,让她带路到事发地点。
……
刚开始许家三口一口咬定是孩子自己闹绝食不吃饭,他们没办法。
后来警察问他们地上和桌上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他们开始吞吞吐吐。
黄大师中途想以上厕所为由溜走,没成功。
一名民警在去卧室拍照取证时发现了衣柜上的监控器。
民警要求将监控视频调到呈禾刚来家的那天,许宁拖延了一会,最终还是将软件打开。
呈禾被锁在屋内的全过程视频被公示在众人面前,两位民警无奈的摇了摇头。
屋内最崩溃的当属是阮梅雨,她不等所有事情了当便直接走到屋外蹲在楼道里开始放声哭泣。
就在刚刚,民警滑动视频进度条的时候,阮梅雨听见了呈禾的那句,“许宁,没有一个母亲会隔着监控器对自己的孩子说话。”
虽然呈禾的声音沙哑至极,但却足以击穿一个人在乎她的人的心脏。
[抱抱][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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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