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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到集市人多拥挤的路段后,便慢了下来。
看着往来的行人,想起娘亲的提醒,李棋心中烦闷。
往来的路人很吵,马车里的邹杲却一言不发。
李棋需要别的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来让她暂时忽略那些令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见前方的行人都自觉退到两边为千赤让出道路,李棋后退一些,掀开了帘子。
马车里光线很暗,邹杲坐在最里面的阴影中,他垂首注视着手中缺了一小块的酒杯。
酒杯里还有大半杯酒,轻微的抖动,就能让里面的酒水从平整的豁口处洒出来。
但是他却拿得很稳,酒水平稳沉寂,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丁点波动。
李棋不由得震惊,邹杲这个战神还真不是浪得虚名,他的内力不可小觑。
不过,李棋可不怕他,邹杲厉害,她也不是吃素的。
想了想,李棋试探性喊了声,“王爷?”
邹杲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阴沉的脸上瞬间温和了不少,他柔声应道:“嗯?”
四目相对,不知道是不是李棋自作多情,她感觉邹杲看她的眼神很不普通。
但是话题是李棋主动挑起的,她也不好冷场。
躲开直白炙热的注视,李棋一边摆弄门帘,一边随口说:“我之前听天下第一阁的店小二说你十三岁就进入了军营,还凭一己之力,神不知鬼不觉跟了皇帝的军队九天,真的假的啊?”
“半真半假。”邹杲道,“我跟着军队行进的当天,陛下就发现我了。”
“那他怎么没有派人来驱赶你,或是把你抓起来拷问?”
不等他回答,李棋回头看着他,试探又问:“王爷,你真的出身普通贫苦人家吗?该不会你身世不一般,而他也是早就知道你的存在,并且有意收你进军营吧?”
邹杲意味不明看着她,看得李棋不自在,他才淡淡笑着摇头否定。
而后又娓娓说道,“是因为阿、三皇子邹瑅。我只比他年长几个月,陛下估计也有意为三皇子培养侍从,而我正好出现,还经过了他的考验。”
他又说:“其实,到第五天我就已经坚持不住了,是皇上下令让队伍慢下来,我才憋着一口劲继续追,但也没能坚持太久,第九天的时候,我就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皇上没有先给我吃饭,而是先对我进行了拷问,确定我不是他国细作,又设置考核,我通过考核后,才破例让我以三皇子侍从的身份留在军营中。”
李棋表面似懂非懂点头,心里却在感慨:关系真复杂,邹杲也是真有本事!皇帝本来想让邹杲给自己儿子做小厮,邹杲却直接把人儿子拿捏住了。
邹杲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她,顿了顿,又道:“考核的内容对当时的我来说很难,皇上要我在一月之内打赢三皇子。后面,是三皇子故意让着我,又替我跟皇上求情,我这才留了下来。”
李棋点头,心中纳闷:那不该是你对邹瑅感恩戴德,离不开邹瑅吗?怎么反倒变成了邹瑅舍不得你离开,并且苦苦挽留你留下呢?
这些话,李棋不好直接问出口。
难得邹杲这会儿好说话,不问白不问。
“那您真的是为了一个女子进入军营的吗?”
“这你也知道。”邹杲无奈一笑,起身坐到入口处,这才问道,“你认为呢?你说我是,还是不是?”
突然放大的俊美面孔、带着酒香味的暧昧气息,李棋的心难以自控的跳得快了些。
邹杲似乎不觉得不妥,他深邃的眼眸温柔地看着李棋。
李棋在心里直骂他狐狸精,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才恢复理智没陷入其中。
“这我哪儿猜得到,王爷愿意同我说,便直说,要是不愿意,那我也就不问了。”李棋话音一顿,加重语气道,“毕竟,你我只是萍水相逢的临时兄弟。”
邹杲被噎得一愣,随即好笑道:“李兄弟实在有趣,若是可以,我倒是很想与李兄弟成为亲密无间的生死之交。”
李棋表面呵呵傻笑,心里骂骂咧咧。
滚远点,又瞎又聋,要真和你成为挚友,指不定要为你冒多少险、受多少伤。
不划算,实在不划算。
见她笑,邹杲也笑,柔和看着她将往事缓缓道来:
“认识她那年,我十岁,突然爆发的山洪带走了我的祖父,我娘勉强带着我等到官兵的救援,却伤了根本,留下隐疾。朝廷只管从山洪中救人,不管后续的治病。我听闻皇家的猎场里遍地是宝贝,便潜水溜了进去,我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她。”
邹杲似乎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应,语气轻柔得不行。
李棋识趣的没有插嘴打断他。
但也不由得感慨,邹杲胆子大是真的大,运气也不错,十岁就敢溜进皇家猎场,最后还满载而归,就算本事再高,没点运气还真不行。
“她漂亮可爱,大方坚强。那天下午,我们一起玩得很开心,分别时,她把她的首饰都给了我,但是拿走了我爹为我和我将来的妻子准备的信物。她和我约定,说等我功成名就,等我上门迎娶。”
“三年后,我娘去世,我一个人了无牵挂,想起和她的约定,便去了军营。”
听他说完,李棋才问:“也就是说,你昨晚上交虎符、放弃你在军营中挣得的一切,也只是为了和她的那个约定咯?”
邹杲看着她笑笑,没有说话。
李棋当然不信他完全没有野心。
他怀有很大的野心这一点,从他在她面前对皇帝的称呼就不难看出。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李棋面上还是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震惊模样又问:“你真的舍得啊?你这些年用命挣得的权力,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你真的舍得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女子放弃?”
邹杲依旧很淡然。
“我很怀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征战生涯,但是却不愿意拘于朝堂、虚与委蛇。”
他笑容苦涩,“如今天下安定,功高盖主并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皇上势必忌惮我,放出消息说要把静姝公主嫁给我,更多的是在试探我。”
李棋快被他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服了。
但是想到他和他那心心念念的女子的传闻早在嬴国的军队还没有班师回朝时就传遍了各地,也知道这些事一定没有邹杲此刻告诉她的这么简单。
李棋一时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邹杲却很释然,他笑着感叹道:“天下之阔,江湖之广,借此机会亲自去看看也是好的。”
“啧啧啧!”李棋不由得啧啧称奇,见邹杲不解看向她,她笑着又奉承道,“不愧是战神,还真是豁达!”
同时,李棋心里不免惋惜:要是邹杲真像他说的这么豁达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和邹杲结盟了。
说实话,抛开脸不谈,她还真挺欣赏邹杲的能力的。
对于她的奉承,邹杲轻笑,“只是惜命罢了。”
李棋也不再纠结这个伤脑筋的话题。
她换了个话题,她笑问:“王爷你想去看哪儿的江湖啊?说不定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哪儿都可以,到处看看吧!”邹杲懒洋洋道。
“那你真的要去找那个小女孩吗?这辈子非她不可?”
问完,李棋看着邹杲,虽然提醒自己不要在意,但心还是不免提到了嗓子眼。
邹杲笑着看着她,就在李棋快沉不住气时,邹杲苦笑说,“不知道。”
李棋不免有些失落,还有些无语。
确定是不知道,不是没遇到更好的?
万恶的邹杲,该不会深情模样全是装的吧?
要是邹杲对连儿时的恩人都没有情义、只有算计,那她是真的得趁早跑路了。
这时,就听邹杲又道:“我唯一能确定的事,便是我不会让自己做不情愿的事,报恩的方式有千万种,若是无缘,我不会搭上我的一切报恩。”
邹杲看着她,淡笑又道:“我虽然杀了很多人,但也不真的就是冷漠嗜血的罗刹。和冷漠无情的罗刹恰恰相反,我这个人甚至有些多愁善感,非常相信所谓缘分。”
李棋被这笑容晃得心神不定。
好好说话就说话,干嘛突然对她这样笑啊?真不是故意在勾引她吗?
她也才十八九的年华,看话本子时,也想过和一人仗剑走江湖,惩奸除恶、劫富济贫,成为人人艳羡称赞的恩爱侠侣。
而邹杲,是她有生以来遇到最合她眼缘的,也是她此刻最感兴趣的。
再这么下去,她真的要被邹杲仅凭一张脸就勾得心甘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不等她自己冷静,一盆冷水先将她从头浇到尾。
“李兄弟为何对我的事这么好奇,是觉得我这个人不错,还是家中有待嫁的姐妹,想与我结亲?”
李棋想骂人,叫她李兄弟就算了,居然还打听她有没有待嫁的姐妹。
深情重义什么的,果然是装的。
不料,邹杲严肃摇头又道:“就算是李兄弟的胞妹,没有缘分,我也是不会妥协的。”
李棋心里骂骂咧咧,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盯着邹杲,沉默良久,邹杲从不解到无辜,这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
李棋幽幽问:“你确定要叫我兄弟?”
“不然叫什么?”邹杲无辜问,“李大哥吗?可李兄弟你看着比我年弱很多啊。”
李棋:……
邹杲想了想,试探问:“李兄弟是觉得这个称呼太过粗鲁?”
他自顾自笑着又道:“我以为李兄弟不喜欢繁文缛节,若是李兄弟喜欢,我也可以称呼李兄弟为贤弟。”
李棋彻底不想说话了。
偏偏,邹杲还不知趣问道:“贤弟是也不喜欢贤弟这个称呼吗?”
……
李棋没好气扯下帘子,真的是被他气得不轻。
她晃动缰绳,高喝一声‘驾!’掩盖邹杲的声音的同时,让千赤速度更快一些。
邹杲掀开帘子,笑盈盈叮嘱:“贤弟,下手轻些,千赤有灵,非常记仇。”
李棋很气,她甚至都觉得邹杲就是故意的。
指不定帘子放下去的时候,他在马车里笑得打滚呢。
但是转念一想,邹杲长期在外行军打仗,可能真的没接触过几个女人,说不定是真的对身形与声音不太敏感。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原谅邹杲的理由。
李棋转头瞪着邹杲,故意找茬,“凭什么你是兄,我是弟?”
邹杲无奈怔愣,李棋又道:“想和我称兄道弟,可以。我们以本事论高低,等会出了城,找个地方,我们打一架,再决定谁是兄,谁是弟。”
“好,有合适的时机,你我好好切磋一二。”邹杲哭笑不得,但也识趣的顺着她的话头哄她。
李棋不买账,“现在就是好时机,为什么还要等?还是说,你的战神名头是假,怕输是真?”
邹杲无奈却也认真分析道:“领兵作战和与人单独对战是两回事,贤弟一看就不是常人,我虽然身经百战,但是单打独斗,还真也未必能打赢你。”
恭维的话,谁都爱听,何况是出自战功累累、地位显赫的不败战神之口。
他这一番话,李棋听得身心愉悦,很受用。
“行吧,那就等时机合适,我们再打。”
李棋压住笑意,凶巴巴说着,余光注意到快到城门口,这才转过头,直视前方。
看着高大耸立的城门,她习惯性扫视,本来只是随意一看,但是突然,她在城门左边一丈高的地方,看到一个明显的‘井’字。
这是她和师父约定的标记,井字中间的方框里还有一个很圆的圆圈,这绝不可能是巧合,这也意味着,她师父毒赋现在也在皇城里。
原本愉悦的心情因为这个符号,瞬间如坠冰窟。
李棋让自己冷静下来,连忙拉动缰绳,让千赤停下。
“怎么了?”邹杲抓着门框问。
“我师父来了。”李棋平静答道,“我们得掉头回去,不出意外,他现在在慧舒药铺等我。”
“好。”
邹杲从马车里出来,接过她手里的缰绳,调转方向。
*
慧舒药铺后院,对过暗号,李棋终于被药铺掌柜带入了后院,如愿以偿见到了她的师父——蛮菩萨毒赋。
“师父,我……”
李棋见到师父,还没来得及说话,毒赋就抬手打断她,并说道:“你离开的第二天,我便发现我中计了。事情原由我已大致知晓,此番是为师大意了,你不必赘述。”
这些不是李棋最想和毒赋说的。
但这一下,李棋却是越发疑惑了,她还以为她师父和师兄子瞮联手了呢。
听她师父这话,原来不是联手,而是被算计吗?
可是,师兄真的能算计得了师父吗?
她心里的疑问更多,但她没有问,因为问了她师父也未必会告诉她,而且,邹杲还喝下了全部的‘无忧’呢。
毒赋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邹杲,还算客气道:“想必阁下就是威名赫赫的常胜王吧。”
“威名赫赫不敢当,陛下抬爱,这才侥幸得了个常胜王的封号。”
李棋讨厌他们这些虚伪的礼仪,她需要得到更多的消息。
她直接没大没小插嘴,“师父,无忧全部被他喝下去了,发作周期会不会缩短?药效会不会更猛,甚至猛到直接要了他的命啊?”
那几只动物死前的惨相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想到邹杲这么帅的人会那样死去,她还挺不忍心的。
毒赋还在打量邹杲。
邹杲也在打量着毒赋。
李棋站在邹杲身旁,毫不掩饰观察着毒赋的细微表情变化。
她的师父毒赋年轻时也是个有名的美男子,身量很高,比邹杲矮不了多少。
如今,她的师父不过五十岁来岁。
说来也怪,他的脸上没有多少皱纹,看着比大多人同龄人都年轻,但是他长长的胡子和头发却都是花白的。
浓密的一把头发用一根褐色布条束着,身上穿的也是褐色布衣,看着真像话本子里描述的下凡游历的仙人。
师父刚刚看她时是温和的,但是在抬头看向邹杲的瞬间,收敛了许多。
眼神也变得凌厉,远没有话语间那么尊重邹杲这个王爷。
更明显的是,师父好像并不意外邹杲会吃下‘无忧’。
不过,师父是否真的被算计,这除了他本人,谁又能确定呢?
这让李棋纠结又忧心,她讨厌弯弯绕,真的想直接问,将娘亲和她说的话和盘托出。
但娘亲从来没有害过她,也没有理由害她。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先保持常态,收集更多信息再做打算。
她没有几个亲人,哪一个,她都不愿失去。
许久,见师父一直没说话,李棋偷偷扯了扯邹杲的衣服,示意他别那么高傲,稍微给她师父点面子。
有了台阶下,邹杲才连忙收起自己审视的目光,弯腰拱手行礼,“在下昨晚在宫里误食‘无忧’,皇上念着多年的情分,特意给在下指明方向,让在下来找神医求医问药,还请神医赐药以解在下之毒。”
瞟了眼师父平静的表情,李棋连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扯着师父的粗布衣裳,替邹杲求情。
“对啊,师父,他可可怜了,皇帝非要他娶公主,他心有所属不愿意娶,稀里糊涂就喝下了‘无忧’,离开前,还赔了半个黑金色的铜老虎出去,做工那么漂亮,我看着都心疼!”
李棋知道铜老虎是虎符,但她在师父面前一直是单纯甚至有些痴憨的性子,她这么说,也只是想试一试师父对她的认知。
她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惊。
和邹杲单纯的诧异不解比起来,师父还多了些难以置信。
不过,这难以置信是对邹杲,而不是对她。
李棋无视邹杲皱起的眉头,故意扯扯他的衣袖,嬉笑又问:“你是不是还有半枚铜老虎啊,做得还挺精致的,嘿嘿,我拿别的好东西跟你换怎么样啊?”
邹杲哭笑不得看着她,似乎不知说什么好。
刚刚,李棋才和他讨论了他上交兵权的事,邹杲自然知道她是在装傻。
不等邹杲说什么,毒赋厉声呵斥:“胡闹。什么铜老虎,那是虎符。”
李棋惊讶道:“虎符?调令军队的那个吗?”
她又眼巴巴看向邹杲,“你能给我做一个吗?我好早就想去军队玩玩了!”
邹杲忍俊不禁。
毒赋却火冒三丈,“这个时候还在胡闹,滚去外面候着!”
“哦。”
李棋垂头丧气的,乖乖转身出去了,对上邹杲打量的眼神,李棋悄悄朝他挤眉弄眼打眼色,还没心没肺调皮一笑。
“走快些,把门带上。”
“哦。”李棋心不甘情不愿加快脚步,走出去后,还眼巴巴看着毒赋,最终,在毒赋严肃的注视下,才不情不愿乖乖关上了门。
不过,她也没有走开,她做出走远的动静,随即立刻蹑手蹑脚回到门前蹲下,然后扒着门偷听。
听到里面的谈话声,见毒赋没有再驱赶自己,李棋的心里才勉强好受一些。
*
透过门上镂空的雕花目睹完李棋那明晃晃的小动作,毒赋沉默良久。
邹杲则忍俊不禁,同时也在等待毒赋下一步的动作。
毒赋无奈叹气,没有再驱赶李棋,只走到桌边坐下,同时示意邹杲也坐。
邹杲走过去坐下,毒赋又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他,才道:“我本江湖人士,无意涉足朝堂,谁料遭人算计……”
他叹了口气,“此番,也的确是我的过失,我不会不管,只是,‘无忧’集各种奇毒的精华于一体,我和小七还没有研制出解药,只有大致药方。所需药材也并不平常,就算是王爷你,恐怕也无法轻易集齐。”
“事关在下的性命,再难也得试试不是。”邹杲端起茶抿了一口,抿唇淡笑,“还请神医明示。”
毒赋也喝了一口茶,拧眉道:“最难寻的几味药材分别是北边无尽冰原的灵狐泪,西边幽冥沙漠的幽冥蝎,中部辽炀山脉火山口的不死草,南边溟南深海的紫蚌珠,以及海外虚无孤岛鬼族的神木根。”
邹杲放下茶杯,沉默好一会儿,才无奈道:“这些,在下只在传说中听说过,别说在下,就算是皇上也没那么容易找到,短短六个月的时间,集齐这些,怕是比登天还难。”
毒赋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破绽。
“倒也没有王爷说的这么夸张。既然我敢说出口,那我便能确保这五种药材都存在,并且一定能解王爷身上的毒。”
他抿了一口茶,才又道:“我当年都能找到制毒的原料,王爷如今按照我给的路线去找解药,只会更容易。”
“是吗?”邹杲重新端起茶杯,“若真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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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那我便立刻派人去找来。”
“派人去找恐怕不行。”
无视邹杲冷峻的打量,毒赋放下茶杯,看看邹杲坦然道:“‘无忧’即将发作,每次发作,都会侵损你的五脏六腑,为今之计,只有先服下极寒的灵狐泪压制毒性。而想要单独服用灵狐泪,得先利用冰原深处的寒泉让身体适应低温,如若不然,直接服下灵狐泪必死无疑。”
不顾邹杲的呆滞,他继续又道:“不死草离开火山口也不能活,王爷服下的是全部的‘无忧’,药性之猛,是我无法估测的。”
“先以灵狐泪压制毒性,再用不死草压制灵狐泪,以此来护住你的心脉,方能确保您能安然到达鬼族。”
说罢,毒赋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
邹杲却没心情再喝茶,他皱眉将茶杯放下,面色严峻看着毒赋,“传闻鬼族被放逐后藏身的孤岛虚无缥缈、无人能寻,危险丛生,外人更是有去无回。本王一定得亲自前往鬼族解毒吗?”
毒赋神色如旧,只也放下了茶杯。
他道:“神木根并非入药口服或外敷,而是借助鬼族在神木枝干中培养的各种毒物残留酿造的汁液药浴、以毒攻毒。”
邹杲问:“除此之外,再别无他法?”
毒赋摇头,“有。”
他道:“起死回生蛊蛊如其名,既能起死回生,亦有可能解此毒。”
邹杲失笑,“神医莫要说笑了,据说起死回生蛊三十年方能练得三只。二十年前的三只,一只被神妙手前辈在金曲楼展示使用了,另外两只当场拍卖,不知所踪,神妙手前辈更是销声匿迹许久,在下就是倾尽家财,恐怕也找不到他。”
毒赋没有说话,也没有应和,定定品着茶。
见状,邹杲也端起茶抿了几口,思虑着。
良久,他还是妥协了,“神医既来到这里,必定有万全的计策,神医不妨直言。只要能活命,本王绝无二话。”
毒赋也不多言,放下茶杯,从宽袖里掏出地图,指着地图说,“按我的办法来的话,王爷需要立即北上,在两个月内,吃下灵狐泪,然后一路向西前往幽冥沙漠,找到幽冥蝎,之后立刻折返前往中西部的辽炀山脉,服用不死草,再去溟南深海找到紫蚌珠,最后带着幽冥蝎和紫蚌珠来虚无孤岛找我。”
他喝了掉最后一口茶,又说,“切记,在吃下灵狐泪的两个月内,必须吃下不死草,否则灵狐泪蕴含的□□会从内到外侵损你的身体,让你生不如死,直至油尽灯枯。我会即刻前往虚无孤岛,在鬼族准备好所需药物等你们来。”
邹杲抓住重点,“我们?”
“是,你们,我会派小七和你一起去,她在医术方面虽还不及我,但也比皇宫里的太医好很多。‘无忧’的制作,小七全程参与,面对紧急状况,她能处理一二。另外,小七还跟着我的几位老友学了些拳脚,关键时刻,她能护住你的命。”
邹杲挑眉,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也好。
“既如此,按神医计划行事就是。”
毒赋嗯了一声,十分不客气地冲门外喊道:“李棋,进来!”
他话音没落,李棋便因为重心不稳,摔了进来。
“诶呦!”
李棋摔得有点疼,还被藏在右边大腿上的九龙神鞭的鞭头硌了一下,她连忙爬起来,企图用笑容掩饰尴尬。
“师父,您放心,这回,我一定把您老人家吩咐的事情办妥了!”
李棋这话暴露了她偷听的事,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知道她师父早就知道她在偷听。
显然,师父也不打算追究她偷听之过。
“嗯,你跟着王爷,我会在虚无岛等你们。”毒赋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李棋,“这是需要注意的相关事宜,以及四味药材的处理方法,把稳起见,你尽快背熟。”
“好。”李棋露出乖乖的笑容,笑眯眯接过了小册子。
毒赋又对邹杲道:“幽冥蝎和紫珠蚌的处理要求不算严苛,王爷可派人去取,事关王爷性命,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方法一一照做。”
邹杲点头,“神医放心,事关本王性命,本王自不敢轻视。”
毒赋点头,摆了摆手,“时间紧迫,你们立即出发。我们虚无岛再见。”
“嗯,师父放心吧!”李棋重重点头,看向还坐着不动的邹杲催促说:“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她拉着邹杲的袖子就要带他走,却见邹杲纹丝不动。
顺着邹杲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他面色凝重盯着她师父袖口露出的一个小木鱼挂坠。
这个挂坠李棋见过,之前一直挂在她师父的屋子里,她想要来玩师父还不肯,也不知道他这次怎么就带出来了。
不等李棋提醒,毒赋已经发现了,他不动声色将挂坠收了回去。
见状,李棋扯了扯邹杲的衣服,提醒他回神。
这次,邹杲却没有听她的。
邹杲朝毒赋拱手行礼问道:“敢问神医那木鱼挂坠从何处而得?”
毒赋缄默不语。
李棋潜意识里感觉有些不对,拉邹杲走也不是,主要是拉不动;劝师父也不是,师父此刻脸色太过冷酷,李棋也不敢劝。
僵持许久,毒赋还是将木鱼拿了出来,“昔日老友的徒弟落在我那里的。她很宝贝这个小木鱼,让我那老友给我写了好几封信,几次三番央求我给她送回去,正巧我这次要去虚无岛,所以就带上了。如何?王爷认识这挂坠?”
毒赋犹豫过后,将木鱼挂坠递给他。
邹杲接过,在左边衣袖里掏了掏,等他的手从衣袖里伸出来,一个木鱼变成了两个,跟变戏法一样。
也不太对,两个木鱼乍一看一模一样,仔细看并不相同,它们是对称的,和阴阳太极图一样,似乎还能完美契合到一起。
李棋惊得张大了嘴。
“这不会就是你爹给你和你未来妻子做的信物吧?”
邹杲点头。
李棋看看邹杲,又看向自家师父,发现毒赋也同样震惊。
李棋目瞪口呆,看向毒赋不确定问:“师父,这是鬼机灵落下的?可是,他不是……”
她话没说完,毒赋打断了她:“是小灵落下的。”
毒赋说着,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邹杲:“王爷可是认得小灵?我倒是听我的老友提起过,小灵好像也的确一直在找什么人,莫非那人是王爷你?”
邹杲终于收回一直放在木鱼上的视线,他看向毒赋,恳求道:“这木鱼可否交给在下保管,届时,在下会亲自将木鱼还给那位姑娘。”
毒赋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
“多谢神医。”邹杲跟他道谢,对李棋说了声“贤弟,我们走吧”,便率先转身出了门。
李棋傻愣愣看向自家师父,欲言又止,“师父……小灵他……”
毒赋叹了口气,“有一事我一直不曾告诉你,小灵他身体特殊,他幼时,一直是以女儿身示人的。将来,也是要嫁人生子的。”
“啊!?”
这一天,李棋接受了太多信息,每一个,都让她惊诧得下巴都收不拢。
毒赋又说:“小七,他们的恩怨,你不要多言,更不要多管,好生跟着他,助他找到解药,偿还了我们的过错,一切就与我们无关了。”
李棋愣怔。
过错?
记忆中,她一直跟着师父在玄林修行,除了师父带到玄林的人,她再没有接触过外人,她有什么过错需要弥补?
“师父,我二十岁的生辰,能回到玄林过吗?”
毒赋一愣。
他双手负在身后,许久,才给出肯定的答案,“可以。那时候,一切都该了结了。”
他叹气又道:“玄林也是你的家,从来都是你嫌玄林的生活枯燥……今日为何突然这么问?可是有什么人对你说了什么话……”
李棋一怔,摸摸耳朵,又快步上前抓住毒赋的手,憨笑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毒赋摸摸她的脑袋,“有为师在,你不会有事。”
李棋嘿嘿一笑,“师父可别骗我哦!”
“为师何时骗过你?”毒赋没好气抽出手,又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少看点话本,少胡思乱想。”
李棋捂着脑袋,嘿嘿直笑。
见师父没真的生她的气,她更进一步,抱着师父的胳膊摇晃撒娇,“那师父还会给我煮长寿面的吧?”
毒赋没有丝毫犹豫,温柔了许多,又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自然。”
李棋开怀大笑,“那就好,我还怕因为他的病情耽误我过生辰呢!”
毒赋看着她,保证道:“不会。”
又道,“就算一切顺利,你们也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虚无岛,你不必再做伪装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师父还是那么体贴细致,李棋心里暖暖的,乖乖巧巧点头,有点舍不得离去。
毒赋摸摸她的脑袋,又道:“你也可在路途中多留意,寻一个如意郎君,一同带到虚无岛去,趁鬼旸那老家伙还活着,和小灵一起嫁人成婚吧。”
李棋一怔,不确定这是不是敲打,但还是若无其事笑着说:“我倒是不着急嫁人,不过,我一定会让鬼机灵得偿所愿,让他和他心心念念的人长相厮守。”
毒赋点头,催促她道,“去吧,别让小灵未来的夫婿等太久。”
话都说到这里,李棋也不再多留,笑呵呵说了句‘师父万事小心’,浑身轻松,转身一蹦一跳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