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府中花朝节那日挂上去的凤凰花灯让然没有撤下,暮色十分,火红的凤凰花灯一齐亮了起来,将长廊中的玲珑风铃染成了红色。红色光晕之中,一切都多了几分温馨。
董明锐与朝中官员在会客厅议事的时候,姜熹和就坐在一旁听着。她一心二用,一边听他们谈话,一边将用她刚学的点翠工艺,将湖蓝色的翠鸟毛贴在蝶形银簪的蝴蝶翅膀上。
她是初学者,技艺不精,做的一点也不象样。董明锐觉得她难得静下心来做东西,无论她做成什么样子,都频频称赞,夸的姜熹和非要把给银簪点上翠。
宫里来的老太监见过不少名品,可在他眼中,那些名品都是些身份低贱的匠人做的,自然是比不上董府小姐亲手做的簪子。为了哄董明锐开心,他猫着腰,贼眉鼠眼地看着姜熹和,称赞道:“小姐的手真巧呀,这银簪上的蝴蝶跟真的一样,就快要活了呢,可真是让咱家开了眼呀。”
“啊?有那么逼真吗哈哈。”姜熹和看着手中那个四不像,讪讪一笑,“中常侍大人谬赞了,我这银簪做的太小家子气了,配不上大人的称赞,不上台面,不过是我自娱自乐的小玩意罢了。”
董明锐“哦呦”一声,笑道:“我家的小神仙竟然学会自谦了,不错,真是不错。有长进啦!”
没等姜熹和说话,老太监便“哎呦”一声,又道:“小姐您可真是谦虚哪。董大人更是好福气哪。咱家听说琅苏谢氏的长公子昨日被王上封了将军,过两日便要带兵去南边打泸州兵了。咱家从御前伺候的奴婢口中得知,谢公子接旨之前,说他若是能攻下泸州,不要封地,也不要官爵,他要用军功换一桩婚事。据说哪,谢公子看上的人,正是董大人家的千金董小姐您哪。”
“他才不喜欢我呢。他都没见过我,看上我什么了?”姜熹和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若明珠是董府的小姐,他就看上明珠了。就算董府的小姐是只母老虎,他就只是一只弱鸡,也会往母老虎的怀里窜的。”
众人皆笑。
姜熹和放下银簪,郁闷道:“有什么好笑的。若他看上你们了,你们也就笑不出来了。”
董明锐笑得最大声,“你这丫头,说话不讲分寸,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都给你的叔叔们逗乐了。行啦,你要是不同意,你老爹我是不会让那些野小子娶你的。你就把心好生地放在心窝子里罢。”
“你最好是。”姜熹和眉头一皱,拉着明珠便走出了议会厅。
回到闺阁中,她坐在梳妆台前,问明珠:“明珠,你觉得我应该嫁给谁?”
明珠不疾不徐道:“奴婢只是个丫鬟,本不能谈论小姐的婚事。不过,小姐对我如亲姐妹一般,把我当作了姐妹。既然是姐妹,那明珠便要替姐姐着想。明珠觉得,如果小姐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么明珠希望小姐能嫁给自己的喜欢的人。如果小姐没有喜欢的人,那么所有男人对小姐来说都一个样,那么明珠觉得,小姐可以考虑考虑老爷为您选的那两个人。他们虽然并非良配,却能让小姐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小姐金枝玉叶,嫁给他们总要得到点什么,若无真情,能得到金钱与权力也是好的。”
“明珠,你看的真明白。”姜熹和又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选谁,王上还是那个我从未见过的谢百宴?”
明珠几乎没有考虑,便答道:“选谢百宴。”
姜熹和问她为什么。
明珠解释道:“小姐,明珠是个俗人,看事情很浅显。明珠觉得,小姐嫁给谢百宴,会比嫁给王上更自由。谢百宴叛出谢氏,在王都中并无靠山,他若是娶了小姐,董氏便是他的靠山,而小姐您就是他的命脉,他怎会为难自己的命脉呢?只要有老爷在,他便不会纳妾,不会让小姐伤心。若小姐嫁给了王上,王上本就压着老爷,更何况王宫中还有姝月公主和其他世家的小姐,王上必然不会把小姐捧在手心里。而且很有可能,王上会因为忌惮老爷,而冷落小姐。”
姜熹和苦恼地趴在梳妆台上,“我好想一辈子都不结婚啊!我就不能在董府赖一辈子吗。”
明珠温柔地拍了拍姜熹和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小姐不必苦恼,老爷并没有急着把您嫁出去,他只是在为您找一个将来的依靠。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老爷会老去,也许以后明珠也会离开。小姐,您得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为自己选择能陪您走一生的人。”
姜熹和想到了祝玉璟。她抬起头,问明珠,“若我喜欢一个无权无势,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平日里只会读书养猫的人,你说老爹会愿意吗?我想着我既然做了董府的小姐,就要为董府做些什么。老爹想要巩固董氏在朝中的地位,我想助他一臂之力。董府上下本就一体,我帮他,帮董氏,也是在帮自己。”
明珠淡淡笑道:“小姐冰雪聪明,有些问题不必问他人,可以多问问自己。您刚才那番话,若是教老爷听见了,他定会开心的。”
姜熹和呲牙咧嘴,抓耳挠腮道:“他哪天不开心啊!”
“是啊,老爷每日见到小姐,都是心生欢喜呢!”明珠突然说道:“小姐,明早明珠带您去做几身新衣服吧。”
姜熹和歪头看她,指了指衣橱,“里面还有好些新衣服没穿呢。”
“那些都太素了。”明珠道,“小姐这个年纪,就该穿些亮色的衣服才对。您不用学别家小姐,她们有她们的喜好,小姐就适合穿艳丽的衣服。我们家小姐长得最是明艳大气,最漂亮啦。”
这番话给姜熹和夸美了,她对着铜镜捏了捏自己的脸,嘿嘿笑道:“我也觉得我长得很好看呀。”
明珠见她笑着正乐,问她:“小姐喜欢什么花?簪花节要到了,明珠去给小姐备上些鲜花,到时候带小姐去逛花会。”
姜熹和想了想说:“我什么花都喜欢!不过,我有个朋友,他带了我看了杏花。我想,他应该是喜欢杏花的。”
明珠却道:“杏花的花瓣易掉,不适合簪花节欸。”
姜熹和想起刚才明珠说要给她准备艳丽的衣服,便说:“那便准备牡丹花吧。牡丹花大朵大朵的,好看极了。”
明珠笑着应下,说好期待簪花节呢。
姜熹和的笑容却渐渐凝固。她笑不出来,因为她有了心事。她心想,杏花不适合簪花节,那祝玉璟会下山吗?他会喜欢热闹吗?他想逛花会吗?他会喜欢大朵的艳丽的花朵吗?
为了得到答案,姜熹和去苍凉山找了他三次,却一次也没见到人。
祝玉璟消失了。
像观音诞那日他突然出现一般,突然就没了踪影。
姜熹和在王都中打听了好几日,得到的却是同样的消息:王都之中根本就没有祝玉璟这个人。
祝氏是清江南岸小国旌梁的氏族,而旌梁不与他国交好,祝氏子弟根本不会渡江来到王都。
姜熹和的天自此暗淡无光,好些日子都没再亮起来。
她想不明白祝玉璟为何会突然不告而别,为何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留给她。
直到三月的最后一日,她终于收到了祝玉璟的一封信。
信中并未说明他为何不告而别,也没说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只说簪花节那日,他想邀请姜熹和到茶馆听书,却也没说什么时辰。
姜熹和将那封信折了又折,在心里骂他是个混蛋。
**
簪花节悄然而至。
晨光初透之时,河畔的薄雾尚未三斤,王都却已经醒了。
长街两侧的桃李争相吐艳,落花如雪纷飞,街头人潮涌动,花香四溢。
簪花节这日,无论氏庶,皆以鲜花为饰,以美为竞。
云霓大街上,马车香轿络绎不绝,掀起垂帘的,是峨冠博带的士人。他们的发件斜插着玉兰花,鬓角别着海棠,宽大的衣袖随风鼓荡,襟怀处还掖着一把羽扇,极尽风雅之态。
有人忽然击鼓高歌,歌声鼓声直入云霄,不巧惊动了路边的花树,杏花簌簌落下,沾满路人的衣襟。
女人们梳着高髻,有仙女髻、灵蛇髻、垂耳髻,她们以茉莉做钗,以芍药堆成云霞,提着盛满鲜花的竹篮款步走过,脂粉香扑面而来,蓦然回首时,胜过桃夭万千。
当真是应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偶有少女欲攀上花车捧下最艳丽的一簇花,罗裙拂过枝头之时,花瓣如雨倾泻,引得一众人文抚掌吟诗。
茶馆中,姜熹和独坐窗边观景,怀里揽着一枝半开的牡丹。她一袭红衣似海棠,眉间花钿艳丽,妆容似杏花白中一点红。她仅仅是斜身倚着雕花木窗,便引得楼下的公子频频招手,欲以鲜花相赠。
对面便是满春楼,满楼红袖飘香,引得蝴蝶翻飞。
茶馆中的说书先生讲完故事的时候,对面满春楼中的姑娘们竟然挥着衣袖从楼中跑了出去。一众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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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见状纷纷出了茶馆,姜熹和好奇,便跟着他们一起走出了茶馆。
不巧,撞上了正在游街撒花的花车。
花车后,一位红衣少年郎骑马而来。少年郎红衣似火,头簪牡丹花,他的笑,比春光还要明媚。
少年郎挥手之时,满楼红袖招。
这是殷咸集第一次在簪花节这日到云霓大街与众人一同过节。见到他,所有人皆是满心欢喜。
有少女激动地捧着花朝他跑去:“快看,是荣王殿下!荣王殿下来给咱们簪花啦!”
有人说道:“什么荣王殿下,该叫王上啦!哪家的小女孩这么不懂事?!快快领回家去,教会了规矩再带出来,免得惹王上不高兴。”
那位少女刚要回头回怼,却不料踩到了裙摆,整个人向后一仰,就要摔倒。她险些倒地之时,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惊呼中,她手中的鲜花被殷咸集稳稳接住,殷咸集揽着少女的后背,将她扶了起来。而后,他抽出一朵栀子花,簪在了少女的发髻上。
他明媚一笑,温声道:“小妹妹,跑什么,我不是正在朝你走来吗。下次来见我,不用跑着来,你只要冲我挥挥手就可以啦。”
他用的自称是“我”,而非“本王”。
少女差点哭出来,呜呜说了好些话,殷咸集都认真地听了。
少女对他说对不起,她不该叫错,殷咸集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没关系,叫他什么都可以,大坏蛋也可以。少女哭着说他不是大坏蛋,给殷咸集逗笑了。临走之时,殷咸集骑在马上,俯下身,对她说:“今生簪花,今生漂亮。祝你玩的开心。”
姜熹和站在人群中看他。与他对视之时,姜熹和微微低下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殷咸集却伸手将她拉出人群,问她:“这位姑娘,你也要本王为你簪花吗?”
姜熹和知道自己又被他逮住了,躲不掉了,便抬起头,颇为硬气地说:“才没有呢。你没看出来,我正要躲吗?”
“我就知道你要躲。”殷咸集直勾勾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的眼睛看穿,他嚣张地说:“本王要抢人了!”
“上马!本王为你簪花!”而后他搂住她的后腰,将她抱到马背上,顺手牵过她手中那朵半开的牡丹花,贴着她的耳朵,低头一笑说:“花开一半,如美人掩面。这花的颜色衬你,你倒是会选。”
这是殷咸集第一次过簪花节,更是他第一次当众抢人。云霓大街上的人皆目瞪口呆,议论纷纷,却无人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家的小姐。
“我又不是刚才那个小女孩,我不要你给我簪花呢。”姜熹和不喜欢被别人看着,更不想被殷咸集用手臂囚着,“殷咸集,你放下我下去。你是不是疯了?!”
“冤枉啊,本王只是想为你簪花而已。”殷咸集故意逗她,“低头,本王替你簪了花,就放过你。”
姜熹和回头瞪她,扯了几句话堵他,“我可是未出阁的姑娘,你这样,我以后怎么嫁人?”
殷咸集仍不放手,一手牵着马,一手抱着她,“未出阁的女子不能见外男是不错。不过,本王记得某个未出阁的姑娘,可是与本王共处一室几日几夜,要这么说的话,那个姑娘岂不是只能嫁给本王了。”
言语间,殷咸集将那朵牡丹花别在了姜熹和的发髻上,别的歪歪扭扭,像撒娇的小女孩。
姜熹和问他,“这下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他说不行,歪了,要重新弄。
姜熹和忍了,稍稍往后靠了一点,低头让他调整牡丹花。
等他弄完,姜熹和又问:“这下总该可以了吧。殷咸集,你不要得寸进尺。”
殷咸集仍是说不行,还差点东西。
姜熹和没了耐心,说:“你最好真的能说出来还差什么。”
殷咸集低头看了一眼姜熹和的左耳,而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玉花瓣耳坠,替她戴在了耳垂上。
人声喧闹中,他微微俯身,在她的耳后低声说:“那日在苍凉山上,你掉了一只耳坠,今日还你。”
姜熹和抬手摸耳垂之时,殷咸集握住了她的手腕,他说:“别摘。就戴今天一天,行么。”
她摸着耳坠,大抵能摸出耳坠的形状,知道是一瓣花瓣,却不知是杏花花瓣。她问殷咸集,为什么只有一只。
殷咸集说,原是有两只的。另一只,他要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