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杨婉兰对孙婆婆的恶毒咒骂只字未提,但笼罩在她眉宇间的阴霾,以及那强撑的笑脸,还有孙婆婆不善的语气,众人也能猜到,那些绝不是什么好话。
村民的工作远比想象中艰难。尤其是在这沧江上游的南岸,不能得到这边村民的全力支持,后续工作将无法展开。洪水带来的切肤之痛似乎已被时间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麻木,甚至是对他们这些外来者打破宁静的不满。
最激烈的反对来自曾是河工的赵峤,他的一条腿就毁于十年前的一次官家工程塌方。
一听闻霍宵晴等人的来意,他立刻抄起门口的扫帚,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滚!都给老子滚!官家的话要能信,老子的腿就不会废了!以前还知道找老师傅和大官差坐镇,现在好啊,居然找一群毛还没长齐的丫头小孩来继续行骗,简直是可笑之极!”
杨婉兰试图安抚:“阿叔,这次真的不一样,安西王殿下亲自督管,一定会把大家的安全放在首位。”
赵峤悲愤地咆哮:“屁的不一样!当年那个狗官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塌方了,他们捞够功劳跑了,谁管我们这些民夫的死活?我的腿谁管?我死了的兄弟谁管?现在又来骗人!还想让村里的男人去给你们卖命?除非我死了!”
“砰”的一声,门被狠狠关上,门框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四人走在回程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连一向活泼的杨婉兰也罕见地沉默着。
慕砚看出霍宵晴情绪不佳,他沉声问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霍宵晴望着四周,“南岸地势高,百姓感受不到下游洪水的凶猛,让他们支持一个可能会影响他们现有生活的工程,太难了。思想工作或许该从饱受洪灾之苦的下游城区开始。先回县衙吧。”
来接他们回桐城的牛车已经赶来了,两架牛车并驾齐驱。
霍宵晴慢慢想通了:我们不是在施恩,而是在请求他们的支持,需要他们的人,更需要他们的心。赵峤说得对,空口白话,凭什么让人信你?
牛车缓缓从沧江南岸金石村驶离。返程的路比来时更难走,他们一行人行至稀玉村,被一座山阻隔,山的另一头就是桐城城区,山路崎岖狭窄,牛车行得越发颤颤巍巍。
霍宵晴她们的牛车驶在前方,慕砚他们紧随其后。
霍宵晴和杨婉兰的牛车师傅阿角是个干瘦的中年人,他一路上总是频频回头,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她俩,一边挥鞭赶牛,一边又不停地尝试着与她俩攀谈。慕砚警觉不对劲,但是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气氛好像缓和了不少,便也不再阻拦。
阿角再次开口时,语气带着某种莫名的意味:“两位姑娘家,不在家绣花持家,整天在外头跑这些男人的活计,也是辛苦哈。”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却让人听着感到不适。
杨婉兰:“阿角师傅,你可不要对我们女子有偏见,我们可是真心实意要建这个大坝的,谁说女子只能在家里绣花持家,我们也可以做出惠及万民的大工程!”
阿角闻言却是嘲讽道:“在这里建大坝?可不要说笑了。”
当牛车行至稀玉村与桐城城区交界,需要翻越一座陡峭山岭时,山路变得异常崎岖狭窄,两架牛车需要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远距离。牛车车轮压在碎石上,那声响莫名让人感到不安。
牛车在险峻山道上颠簸前行,行至半山腰一处险要地段时,杨婉兰无意间向下望了一眼,那一侧是嶙峋石壁,另一侧是云雾缭绕的深渊。杨婉兰顿时脸色煞白,惊惧地低呼:“怎么来了这里?这里、这里是鬼哭涧!”
鬼哭涧?
就是地形最复杂,水最深的地方。
车夫阿角突然甩起手中的鞭子狠狠抽打牛臀,受惊的牛猛地向前一窜,车身剧烈颠簸,向着悬崖一侧倾斜而去。
车轮撞上一块松动的岩石,伴随着“咔嚓咯吱——”一阵木材断裂声,后篷彻底碎裂,木屑纷飞。霍宵晴只来得及抓住杨婉兰的手,两人便在巨大的惯性中被甩落悬崖。
拉车的牛受惊挣脱缰绳,狂奔而去。
阿角早在车辆失控前就已跳车,他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呸!女人家家的,不安分守己,非要掺和男人的事!这就是报应!看你们还怎么折腾!”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钻进密林,瞬间消失了踪影。
“婉兰!”霍宵晴顾不上疼痛,急忙爬向同伴。
杨婉兰脸色惨白,她的右腿被断裂的车辕狠狠刮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小腿外侧一直延伸到膝弯,鲜血正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裙裾和身下的泥土。她试图移动,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就在这时,天际滚过闷雷,毫无征兆的大雨突然落下。
“不行,雨太大了,得找个地方避雨!”霍宵晴试图搀扶杨婉兰,但杨婉兰的腿根本无法着力。她心中一惊,杨婉兰这伤势远比看起来严重。
她当机立断蹲下身,将杨婉兰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上来,我背你!”
“不行,宵晴妹妹,你背不动的”杨婉兰虚弱地拒绝。
“相信我,我可以的。快上来!”霍宵晴语气坚决。
雨水模糊了视线,山路变得泥泞不堪。霍宵晴背着比她略高的杨婉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她咬紧牙关,凭借着对地形的敏锐,终于在雨势彻底变大前,她们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浅山洞。
霍宵晴背着杨婉兰进了山洞,两人淋了一身雨,山洞里阴冷潮湿,两人冻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得……得生火……”霍宵晴喘息着,抹去脸上的雨水。她在洞口附近捡来一些尚未完全湿透的枯枝,又从随身的工具包里翻出两块燧石。
她熟练地将干枯的苔藓作为引火物,然后用燧石撞击迸出的火星点燃它们。很快,一个小小的火堆在山洞里燃起。
杨婉兰看着这一幕震惊地忘了疼痛:“宵晴……你、你竟然还会这个?”
霍宵晴拨弄着火堆,让火焰更旺些,她轻描淡写地说:“我也是看书学的,这是第一次试验,没想到成功了。”
其实并不是看书学的,也不是第一次。
在现代一次海岛地质勘探时,她与大部队走散,就是靠着同样的方法,在树洞里生火制造浓烟,最终让救援的同伴找到了她。对于野外求生,她早已不算新手。
借着火光,霍宵晴撩起杨婉兰的裙脚,雨水虽冲刷掉了她伤口处的部分污物,但伤口依然狰狞,并且已经开始发红、肿胀,显然是感染的征兆。
霍宵晴撩起自己尚且干净的中衣下摆,“刺啦”一声撕下几条布巾,用随身水囊里所剩不多的清水小心翼翼地为杨婉兰清洗伤口,然后进行简单包扎。
杨婉兰疼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霍宵晴眉头紧锁,“得让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她突然想起这种山洞附近一般会生长着一种特殊的蕨类植物,那种植物潮湿时燃烧会产生大量浓烟。
她冲出山洞,四处查找了一下,然后拔了一些她自己也说不上名的草本植物,在山洞口又点燃了一个火堆,将那些东西一股脑投入火堆里。
果然,一股股浓密的灰白色烟雾升起,在雨幕中虽然扩散受阻,但仍是一个明显的信号。然而,雨势实在太猛了。雨水不断浇在火堆上,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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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燃起的浓烟很快就被打散。反复尝试几次后,火堆反而越来越弱,霍宵晴只能无奈放弃。
“宵晴妹妹?宵晴?”山洞里传来杨婉兰担忧又虚弱的呼唤。
“我在。”霍宵晴退回山洞深处,她的外衣再次被雨水淋湿了大半。
“你别淋雨了。”杨婉兰看着她湿漉漉的样子,焦急地说,“先把身上衣服烤干,再淋会生病的!快坐下休息一下!”
她顿了顿又忧虑地说道:“也不知殿下和黄大哥他们怎么样了?是平安回到县衙了,还是也像我们一样,被困在这山里了?”
又过了好一会,终于,山洞外传来呼唤:“霍宵晴?杨婉兰?是你们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霍宵晴立刻高声回应。
雨已经停了,山洞外站着的那两人,同样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于是四人一起围着火堆烘烤衣物,跳跃的火焰逐渐驱散了山洞的阴冷和劫后余生的惊悸。
待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外面天色已经快黑了,要是彻底黑了,今晚就走不出去了。
仅剩的一架牛车成了难题。牛车最多只能坐三个人,他们开始互相谦让起来。
黄滨率先开口请求留下,让他们仨人先走,他能自己走下山。
杨婉兰忍着腿疼立刻反驳:“不行!黄大哥,这里地势太险,天又快黑了,你一个人不识路,绝对走不回去!”
慕砚见状,提出了另一个方案:“你们三人乘牛车回去。到县衙后,解开我马厩里木乌的缰绳,它通人性,能寻到我的气息过来接我。”
霍宵晴却不同意:“万一木乌找不到你呢?”
杨婉兰和黄滨也坚决不同意。将堂堂安西王独自留在这种绝地,若真出了意外,后果无人能承担。就算他们三人能获救又如何,殿下要是出事了,他们也得跟着陪葬。
霍宵晴:“好了不要再谦让了,你们三个都走。这种情况我遇得多了,我有经验。我留下,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在附近勘探采样。”
“那我留下来陪你。”慕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接话。
“殿下!”杨婉兰急切地劝道,“这里情况复杂,我毕竟是本地人,更熟悉环境,我留下陪宵晴妹妹最合适。您万金之躯,绝不能在此涉险!”
慕砚态度坚决:“不行,我绝不能将你们两个女子单独留在这荒山野岭,我也留下。”
黄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杨婉兰的腿,沉默了片刻,难得地说了一长串话:“杨姑娘的腿伤拖不得。必须立刻回去找大夫诊治,否则恐会留下病根,影响日后行走。”
杨婉兰还想逞强坚持,霍宵晴却轻轻握住她的手,开口安慰道:“好了,婉兰姐姐,听黄大哥的,你的伤势不能再拖了。相信我,我能应付得来,一定平安回去。”
最终,黄滨半搀半抱地将杨婉兰扶出山洞,小心安置在牛车上。她的腿已经完全不能着地了。
杨婉兰临走前再三叮嘱道:“宵晴妹妹,你千万记住,天黑了绝对不要出这个山洞!这里的传言不是假的,我们本地人都避之不及,一定等到天亮再行动!”
两人坐上牛车缓缓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道上。
山洞里顿时安静下来,火光熹微。
“我再去捡些树枝。”霍宵晴说着便要起身。
慕砚却拦下:“我来就好。”
霍宵晴没有坚持,重新坐回火堆旁。
慕砚添完树枝后,两人都靠着冰冷的石壁,跳跃的火焰将他们的脸烤得发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静谧。
慕砚忽然开口问道:“你说你‘这种情况遇得多了’,这话一听就不可信。”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