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11章 暗潮汹涌噬心妒

作者:凌沫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永昼星世界综合大赛海选的余波,并未如同寻常涟漪般轻易散去,反而像是投入湖中的一颗活性种子,在名为“舆论”的温床里疯狂滋长,蔓延出无数枝蔓。我,凌沐祈,这个顶着“推理部长”、“国王绯闻对象”、“星球第二美人”等诸多耀眼头衔,却以“海选最后一名”这种极具反差和戏剧性方式广为人知的地球来客,一时间成为了永昼星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最炙手可热的话题中心。这名声甚至借助某些神秘莫测的通灵渠道,诡异地反馈到了地球,引得原本就因我离奇失踪而议论纷纷、猜测不断的地球舆论再次哗然,掀起了新一轮的探究狂潮。


    我行走在凌宫熟悉的廊庑间,白玉石柱投下斑驳的光影,总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纯粹好奇的打量,有深藏不露的探究,有毫不掩饰的羡慕,当然,也少不了那如同跗骨之蛆、带着毒刺的……嫉妒。


    这嫉妒,在几日后的美食殿午膳时分,终于首次不再掩饰,露出了它尖利而冰冷的獠牙。


    我们涵清宫几人照例围坐在靠窗的那张白玉餐桌旁,精致的餐点盛放在能量保温器皿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餐桌上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仿佛有无形的寒流掠过。玉听埋头,用银质的叉子近乎泄愤般地用力戳着餐盘里一块烹制得恰到好处、莹白滑嫩的深海鱼腩,腮帮子微微鼓起,不似往日那般活络多话。


    “唉,”她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桌人都清晰地听见,带着一股化不开的酸涩与怨气,“有些人啊,真是运气好到让人连嫉妒都觉得无力。明明实力也就那样,平平无奇,偏偏什么好事都能精准地砸在头上,连关乎星球荣耀的大赛海选,都能‘恰到好处’地卡在最后一名,踩着线过关。”她抬起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带着刺地扫过我,嘴角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僵硬弧度,语速刻意放慢,“哪像我们这些没什么背景,只知道实打实、埋头苦练的人,拼尽全力,汗流浃背,最后却可能因为差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百分,就连榜单的边都摸不着,只能站在台下,干巴巴地看着别人风光无限。”


    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如同淬了冰的细针,又快又准地直直刺来,意图再明显不过。诺雅和林达顿时噤了声,有些无措地看看我,又偷偷瞥向风风,握着餐具的手指微微收紧,餐桌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我握着雕花银筷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色,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惯常的、略带懵懂与无辜的温软表情,仿佛完全没听出她话中的机锋,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来缓和这尴尬的气氛,一个清冷而自带威仪、不容错辨的声音,却自身后不远处率先响起,如同玉石相击,打破了这令人不适的沉寂:


    “玉听。”


    我们几人俱是一惊,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连忙放下餐具起身。只见女帝凌淑澜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我们桌旁,她今日未着隆重朝服,只一身简约的红色常服,却依旧雍容华贵,不怒自威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沉静地落在风风身上,带着审视的压力。


    “身为凌宫侍卫,当谨言慎行,恪守本分。”女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上,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嫉妒同僚,含沙射影,非君子所为,更有失我凌宫侍卫的体统与气度。”她微微停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随即重新定格在风风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沐祈能通过海选,自有其过人之处与机缘。你若心有不平,当以此为契机,反躬自省,勤加修炼,提升自身,以待来日方长。而非在此徒逞口舌之快,行此等无益之事,平白失了身份。”


    玉听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过,火辣辣地疼。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深深地低下头,不敢与女帝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对视,肩膀微微颤抖,只能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细若蚊蚋的字:“是……陛下,奴婢……知错了。”


    女帝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目光深邃难测,未再多言,只是广袖微拂,便带着贴身侍女径直离去,留下一阵清雅的香风。然而,她这番看似公正、实则带有回护意味的训诫,如同在风风本就熊熊燃烧的妒火之上,又浇下了一瓢滚烫的热油,不仅未能熄灭那火焰,反而让那火焰燃烧得更加扭曲、更加炽烈,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


    从那一刻起,玉听对我的敌意,便从之前流于表面的冷言冷语、含沙射影,彻底升级为了更加隐蔽、更加恶劣、也更加肆无忌惮的实际行动。她仿佛撕下了最后一丝伪装的顾忌,要将所有因嫉妒而生的怨毒,都倾泻在我这个“好运”的靶子上。


    起初,还只是一些无伤大雅、却足够恶心人的小打小闹:我熬夜整理好、分类归档的命案卷宗,会莫名地顺序错乱,甚至夹杂进毫不相干的文件;我刚从内务府领回来的、崭新笔挺的八级侍卫制服,袖口或衣领会“意外”地沾上难以清洗的墨迹或油污;我放在桌案上、爷爷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一枚粉色蝴蝶的钱包,会不翼而飞,过了几天,又被人发现在后院花圃的垃圾桶旁,沾满了泥土。


    我心中冷笑连连,这点幼稚而卑劣的手段,于我而言,不过是清风拂过山岗,甚至连让我动怒的资格都没有。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佛也有金刚怒目之时。一再的忍让,只会让小人得寸进尺。只恨我穿越之时,情形太过仓促离奇,竟忘了带上我那几乎等同于第二生命、存储了无数重要资料与黑历史的智能手机!否则,定要将这女人所有的丑态恶行一一拍摄记录下来,直接加密传输给严司辰,看他如何雷霆震怒,处置这个胆敢屡次欺辱他亲口承认的“最好朋友”的恶奴。


    咦?等等!我脑中灵光一闪,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永昼星科技如此发达,跨星际旅行都已实现,难道会没有贩卖手机的商店吗?算算日子,下周就是我领取第一个月薪水的时候了,据说凌国官员的薪水奖金颇为丰厚,届时定要去那皇城内最高档、最顶尖的通讯器材店,豪掷千金,买一部功能最全面、性能最强大的“永昼星手机”!看谁还敢再跟我玩阴的!


    可是,报复的念头一旦如同野草般从心底滋生燃起,便迅速呈现出燎原之势,灼烧着我的理智。我凌沐祈,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严司辰远在严国,鞭长莫及,远水难救近火。难道离了男人的庇护,我凌沐祈就成了只能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就不能自己亲手讨回公道了吗?


    哼,玉听,既然你执意要玩,把退路一一堵死,那就别怪我撕下这层温良恭俭让的伪装,陪你玩个大的!玩个痛的!让你彻底记住,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你惹不起!


    我开始了我的反击。而且,是连环反击,招招直奔要害,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而犀利。


    她不是最爱惜她那头精心保养、如瀑般垂顺、引以为傲的栗色秀发吗?每日晨起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梳理涂抹各种名贵精油?我不过是在她某次炫耀新得的天竺葵精油时,趁其不备,“不小心”将几滴无色无味、却具有短暂但顽固染色效果的“霓虹苔藓”萃取液,混入了她那瓶宝贝精油的底部。第二天清晨,涵清宫的公共洗漱间内便爆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只见玉听那头靓丽的秀发,在晨光下,竟然泛起了诡异而醒目的、如同荧光棒般的翠绿色!任凭她如何冲洗、用尽各种清洁泡沫,那颜色都如同附骨之疽,牢牢扒在她的发丝上,让她足足戴了三天密不透风的帽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沦为了整个涵清宫乃至相邻宫苑茶余饭后最大的笑柄。


    她不是最在意、最常炫耀她在一次小型内部武技切磋中获得的那枚“敏捷之星”琉璃徽章吗?总是别在最显眼的位置,逢人便说那是她“真实实力”的证明?我不过是在一次众人闲聊时,听她再次提起那场比拼,便“无意间”、用恰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的音量,略带疑惑地轻声嘀咕了一句:“咦?我记得那场比拼的副裁判之一,好像是玉听老家的一位远房表叔公吧?当时还特意过来跟她打了招呼呢……” 我话音未落,便成功闭嘴,留下无限遐想空间。很快,关于那枚徽章“含水量极高”、“靠关系得来”的流言蜚语便如同长了翅膀般悄然在侍卫中传开,那枚曾经让她骄傲无比的徽章,瞬间光芒黯淡,含金量大打折扣,让她气得脸色铁青,险些当场内伤吐血,却又有口难辩。


    她不是总喜欢在背后,尤其是在其他宫的侍卫面前,用一种看似同情实则贬低的语气,散布关于我如何“全靠侥幸”、“走了狗屎运”、“实力根本不配现在的职位和名气”的言论吗?我索性将计就计,在一次侍卫内部组织的、关于协同作战与危机反应的综合能力测试中,再次“险之又险”地、以极其微弱的优势胜过了她。然后,在测试结束、众人围拢过来时,我当着所有同僚的面,眨着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用她那日嘲讽我的原话,语气轻快而又带着一丝天真地回敬道:“唉,看来我的运气,确实比某些‘只知道实打实努力’的人,要好那么一点点呢。真是抱歉了,玉听姐。”


    那一刻,我看着玉听因极致的愤怒、憋屈和难以置信而彻底扭曲的脸庞,看着她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火焰,我心中并无多少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我本无意与这等小人纠缠,只想安稳度日,查明真相。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小人偏要自取其辱,将脸凑上来求打。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成全她!


    我的连环反击,招招看似不经意、带着巧合的意味,实则精准无比地戳在玉听最在意、最引以为傲的痛处,让她节节败退,颜面扫地,在涵清宫几乎抬不起头来。她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嫉妒不屑,逐渐染上了深深的、刻骨铭心的怨毒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畏惧。她开始意识到,我这个看似纯良无害的“地球小白兔”,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好欺。


    但是,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一个被嫉妒和怨恨彻底吞噬、理智尽失的人,能有多么阴险,多么不择手段,多么的……丧心病狂。我以为的“教训”和“警告”,在她看来,是不死不休的挑衅与羞辱。


    那日傍晚,天色已擦黑,双恒星的光芒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只余下漫天星辰与宫殿内部自动亮起的、柔和而明亮的能量光晕。我刚从推理部那间充满卷宗和仪器嗡鸣的办公室出来,处理完“红色审判”案一些新的、令人头痛的线索,感觉喉咙干得冒烟,身心俱疲。回到涵清宫宿舍,见室内无人,我便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案,拿起桌上那只我常用的、镶嵌着一圈淡蓝色能量石的琉璃水杯,看也没看,便仰头“咕咚咕咚”灌下了好几大口清水。


    水的味道……似乎有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异样,带着一丝极淡的、类似于金属的涩感,但疲惫和干渴让我并未立刻深想,只以为是宫内统一供应的饮用水今日水质略有不同。


    然而,不过短短片刻功夫,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便猛地袭来,眼前熟悉的景物开始扭曲、旋转、模糊,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四肢百骸的力量像是被瞬间抽空,软绵绵得不听使唤,手中的琉璃杯几乎脱手滑落。


    “不好……”心中警铃如同丧钟般疯狂敲响,是迷药!是玉听!她竟敢在宫内、在饮用水里下药!她疯了不成?!


    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消散,视野被浓重的黑暗吞噬,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有效的呼救,便感觉身体一软,眼前彻底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陷入了一片无知无觉的、冰冷的深渊。


    不知在黑暗中漂浮、沉沦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又仿佛只是短暂的一瞬。我在一阵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浓重汗臭、廉价香粉和衰老躯体特有的腐朽气息中,被一种粗暴而充满恶意的拉扯感猛地惊醒。


    沉重无比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不清,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双粗糙、油腻而布满老茧的手,正带着令人齿冷的急切,在我身上疯狂地撕扯着单薄的侍卫常服衣襟,冰凉的空气骤然触碰到裸露的肌肤,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一个头发花白稀疏、面容猥琐丑陋、眼泛淫邪光芒的糟老头子,正像一座令人窒息的小山般压在我身上,嘴里发出令人作呕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志在必得的低沉狞笑。


    “滚开!畜生!放开我!”我拼尽全身残存的、如同游丝般的气力,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手脚并用地拼命挣扎,指甲在那老东西布满褶皱的皮肤上抓出血痕。但体内迷药的效力尚未完全消退,我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微弱而徒劳,反而似乎更加刺激了他的□□。绝望的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几乎要将其勒碎。难道我凌沐祈,穿越亿万光年,历经离奇,最终竟要毁在这样一个卑劣的陷阱里,毁在一个如此龌龊的渣滓手中?!


    就在那老东西肮脏恶臭的手,即将更进一步,触及我最底线的尊严,而我眼中几乎要淌下血泪之时——


    “砰!轰隆——!!”


    宿舍那扇不算太厚重的、镶嵌着能量符文的白色玉门,被人从外面以一种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猛地一脚狠狠踹开!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炸裂,整扇门板连同门框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碎裂的木屑与水晶碎片如同烟花般四处迸溅!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飓风,裹挟着滔天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怒意与杀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狂暴地卷入室内!那身影挺拔如松,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心颤的威严与力量感!


    “住手!”


    那声音……低沉、冰冷、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如同北极冰原上刮起的、能冻结灵魂的风暴!是朱世倾?!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模糊的视线努力地想要聚焦,只见朱世倾面覆寒霜,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戏谑或探究的明亮眼眸,此刻燃烧着从未有过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暴怒火焰,仿佛地狱归来的修罗。他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身形如电,直接一步跨到床前,铁箍般的右手握拳,带着呼啸的风声,以最简单、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一拳狠狠砸在那正欲行不轨的老东西侧脸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老头子发出一声杀猪般凄厉至极的惨叫,被这蕴含了可怕力道的一拳直接打得离地飞起,重重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又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鼻梁显然已经塌陷,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从口鼻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肮脏的前襟。


    朱世倾显然怒极,胸中的戾气如同火山喷发,根本不给这人间渣滓任何喘息或求饶的机会。他一步上前,拳脚如同疾风暴雨般落下,每一击都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精准地招呼在对方最脆弱的关节和痛觉神经密集之处,打得那老家伙连惨叫都变成了断续的呜咽,只能像只被扔上岸的鱼一样蜷缩在地上剧烈抽搐,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刚才还气焰嚣张、欲行不轨的老□□,已经如同一滩彻底失去生机的烂泥般瘫倒在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浑身遍布伤痕,惨不忍睹。


    朱世倾这才停下动作,胸口因剧烈的运动和翻腾的怒意而微微起伏。他嫌恶地瞥了地上那摊污秽不堪的烂泥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自己的眼睛。他利落地从旁边扯过一根用来悬挂帷幔的、结实的金属锁链,动作娴熟而冷酷,三两下便将那奄奄一息的老东西如同捆猪猡般捆了个结结实实,随手像扔垃圾一样丢在冰冷的墙角,不再理会。


    他迅速转身,快步走回床边,气息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看着床上衣衫凌乱、大片雪白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脸色苍白如纸、长发散乱、惊魂未定、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我,他眼中的暴怒与杀机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至极的情绪所取代,那其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一丝后怕,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心疼与怜惜。


    “你……没事吧?”他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温柔,与他平日里的冷峻、疏离或戏谑调侃截然不同,仿佛怕惊扰了一只受惊的雀鸟。


    我惊魂未定,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看着他,艰难地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而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凑巧。”他言简意赅地回答,目光扫过我裸露在外的、泛着冰冷光泽的圆润肩膀和精致锁骨,眉头紧紧蹙起,迅速移开视线,仿佛那是什么灼热的东西。他顺手拿起旁边小桌上似乎是为我准备的一杯尚未动过的清茶,递到我面前,语气不容拒绝,“先喝点水,定定神。”


    我确实感到喉咙如同火烧般干渴难耐,接过那杯微温的茶水,指尖不可避免地与他温热的手指有了一瞬的触碰,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我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清冽的茶水,温热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稍微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与脱力感,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我尝试着想要撑起身体,离开这凌乱而令人倍感屈辱的床铺,然而迷药猛烈的后遗症和刚才极度的惊吓让我的四肢依旧酸软无力,如同煮过了头的面条。刚用手臂支撑着起到一半,便是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绵绵地向一旁栽倒!


    “小心!”


    朱世倾低呼一声,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未经任何思考,他迅速上前一步。这一次,他没有用手去扶,而是直接用自己的身体,那坚实而温热的胸膛,稳稳地、全面地接住了我下坠的、绵软无力的身躯。


    “咚……”


    一声闷响,我整个人毫无间隙地撞进了他的怀里。脸颊瞬间紧密地贴合着他衣料下温热而坚硬、线条分明的胸膛肌肉,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一种失控般的速度、强健而有力地疯狂跳动着,“咚咚咚”如同战场上的擂鼓,一声声沉重而急促地敲击着我脆弱的耳膜,震得我耳根发麻。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星尘草与阳光曝晒后干净气息的独特男子体味,霸道地钻入我的鼻尖,与我刚才闻到的、那令人作呕的腐朽恶心味道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


    我浑身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连思考的能力都仿佛被剥夺。脸颊“腾”地一下,如同被点燃的晚霞,烧了起来,滚烫得吓人,连脖颈和耳根都迅速蔓延开一片绯红。我僵在他宽阔而充满安全感的怀里,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仿佛稍微一动,就会打破这诡异而令人心跳失序的静止。


    他似乎也完全愣住了,身体有瞬间的、极其明显的僵硬。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揽住我后背、支撑着我大部分重量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充满了力量感,却并没有立刻、甚至带着一丝犹豫地推开我。我们维持着这个极度暧昧的姿势,在这片狼藉的房间里,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凝固。


    这诡异的、心跳如鼓的静止,只持续了短短不到三秒。我猛地从这巨大的冲击和羞赧中回过神,如同被烫到一般,用尽残余的力气,手忙脚乱地、几乎是狼狈地从他温暖得令人贪恋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重新跌坐回尚且残留着他体温的、柔软的床铺上,深深地低下头,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我滚烫得快要冒烟的脸颊,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永不见人。


    当我终于鼓足勇气,偷偷地、飞快地抬眼瞥向他时,却无比惊讶地发现……他那张平日里总是被冰冷面具遮掩大半、或冷峻或带着戏谑弧度的脸上,此刻竟也清晰地染上了一层明显的、极其不自然的红晕,那红色从线条优美的下颌蔓延开来,一直染红了他白皙的耳廓和脖颈,在室内柔和的能量光晕下,显得格外醒目。他似乎也有些无措,目光游移不定,不敢与我对视,下意识地抬手,用手指不自然地蹭了蹭自己的鼻尖,试图掩饰那份突如其来的尴尬与悸动。


    空气中,一种极度尴尬、微妙难言,却又仿佛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甜味的暧昧气氛,如同无声的烟雾般弥漫开来,将我们两人笼罩其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帝凌淑澜那冰冷到几乎能冻结空气、充满了威严与怒意的声音:


    “里面怎么回事?!何人胆敢在宫内喧哗动武?!”


    女帝带着侍卫时雨和一队全副武装、神色肃穆的宫廷侍卫,疾步而入,瞬间打破了室内这微妙的气氛。当她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室内的一片狼藉——被金属锁链捆成粽子、奄奄一息的糟老头子,衣衫不整、长发凌乱、脸色苍白、明显受了巨大惊吓的我,以及站在床边、脸色微红、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朱世倾时,她那绝美的脸庞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目光如同冰锥般扫过墙角那明显是被人收买来的、不堪入目的老东西,再结合我刚才的遭遇和此刻的狼狈模样,女帝何等聪明睿智,瞬间便如同亲见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股被挑衅权威、以及对我遭遇的震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爆发。


    “混账东西!”


    盛怒之下,一向雍容沉稳的女帝竟是猛地抓起桌边一个精致昂贵的、用来摆设的七彩琉璃水杯,看也不看,狠狠摔在了地上!


    “啪嚓——哗啦!”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晶莹的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四散飞溅。


    她凌厉如万年寒冰、带着滔天怒意的目光,倏地如同两柄利剑,精准无误地射向闻讯赶来、此刻正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惊恐万状、试图躲在人群后面缩小存在感的风风,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与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玉听!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在凌宫禁苑之内,做出如此荒唐无礼、龌龊歹毒、人神共愤之事!你是活腻了吗?!”


    “陛下,” 时雨立刻上前一步,面色肃穆冷凝,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带任何感**彩地陈述着事实与律法,“经初步判断,玉听涉嫌收买陌生男性,意图对同僚沐祈进行性侵,并已对其使用了强效迷药。虽因棍国世倾陛下及时赶到,其罪恶企图未能最终得逞,但根据先女帝在位时所制定的《凌国刑律》第906条明确规定:凡恶意收买、教唆或协助他人,对第三方实施性侵行为者,一经查实,应判处有期徒刑5年。若在此过程中,伴有使用药物、武力胁迫等加重情节,则刑期再加1年。”


    凌淑澜胸口剧烈起伏,凤眸之中怒火翻腾,显然已是怒极。她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与权衡,如玉的右手猛地一挥,斩钉截铁地宣判,声音带着帝王的绝对威严,响彻整个房间:“行!证据确凿,罪证累累!那就依律判处!判处玉听有期徒刑6年!剥夺其一切宫内职务与荣誉!现在!立刻!马上!给朕拖下去!打入黑水牢,严加看管,等候发落!”


    “女帝饶命啊!陛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猪油蒙了心!求您看在我多年侍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呜呜呜……” 玉听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被两名面无表情、如同铁塔般的侍卫一左一右粗暴地架住胳膊,拼命地挣扎哭喊着,声音凄厉如同夜枭,被毫不留情地拖向门外,那绝望的求饶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


    处置完罪魁祸首,女帝转向我,语气瞬间变得温和而充满了真切的歉意与关怀:“沐祈,这次,是凌宫律下不严,让你受惊了,更是委屈你了。”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我依旧冰凉的手背,触感温暖而带着安抚的力量,“吓坏了吧?脸色这么难看。若有任何不舒服,或是受了什么内伤,我都可以立刻帮你宣太医进殿,为你仔细诊治,绝不可留下任何隐患。”


    我摇了摇头,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精神也像是被抽空般疲惫,但感受到她的关怀,还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低声道:“多谢女帝陛下关怀,我……我并无大碍,只是心里有些发闷,堵得慌,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应该就好了。”


    “那我陪她一起出去走走。” 朱世倾立刻接口,他转向女帝,抱拳微微躬身,姿态从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女帝陛下,宫中事务繁忙,您还需处理后续,我就先行一步,陪同沐祈散心,确保她无恙。”


    凌淑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微妙气氛中流转片刻,了然地微微颔首,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深意的淡淡笑容,大手一挥,准允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世倾陛下,代朕好好照顾沐祈。务必确保她心情平复,安全无虞。”


    “是,定不负所托。”


    朱世倾沉声应下,便跟在我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一同走出了这间充满了阴谋、屈辱、暴力与拯救的、令人窒息的房间。


    来到殿外廊下,晚风带着永昼星夜特有的凉意与花草清香拂面而来,让我混沌而灼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也吹散了些许鼻尖那令人作呕的气息。我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试图驱散心底残留的惊悸余波和那莫名滋生的、挥之不去的尴尬与悸动。


    “我……我真的不用你陪,我身体已经好多了,自己走走就行。” 我故意微微嘟起嘴,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逞强与疏离,想让他就此离开,好让自己独自整理混乱的思绪和心跳。然而,话音刚落,却忍不住喉咙一阵发痒,牵扯着心肺,“咳咳咳——” 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虚弱感的咳嗽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打破了刚才的“豪言壮语”。


    “你看吧,” 朱世倾立刻停下脚步,侧头看我,面具下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眸中,似乎清晰地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如同抓住了什么把柄般的打趣,“还嘴硬?我看你呀,连走路都脚步发虚,说话都带着咳,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就别逞强了。”


    “我哪有我哪有!我好的很!” 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梗着脖子反驳,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故意挺直腰背,加快脚步向前紧走了两步,试图展现出“步履轻盈”的姿态。


    然而,或许是迷药的效力尚未完全消退,身体机能并未完全恢复,又或许是走得急了,脚步一个趔趄,踩着了一块略微松动的玉石地砖,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再次不受控制地、结结实实地向前栽去!


    这一次,没有温暖而充满安全感的怀抱迎接我。我直接撞进了一个结实、精悍而带着清冽独特气息的……胸膛。比刚才更加紧密,更加猝不及防。


    “!”


    我再次愣住了,额头抵着他胸前微凉的衣料,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那干净好闻的气息,大脑再次陷入一片空白。抬头,视线正好撞入朱世倾低头看来的目光中。他显然也没料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再次“投怀送抱”,身体比刚才更加明显地僵硬了一瞬,揽住我的手下意识收紧。


    “你……你没事吧?”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和慌乱。然后,我清晰地看到,朱世倾露出的下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通红通红,如同熟透了的浆果,那红色甚至迅速蔓延到了他线条优美的脖颈,在宫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而……诱人。


    “没……没事……” 他几乎是立刻、带着一丝仓促地直起了身子,稍稍后退了半步,绅士地拉开了一点令人心跳加速的距离,声音也有些微的不自然和沙哑,仿佛刚才那一撞,也撞乱了他的呼吸和心跳。我也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如同火烧,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和……一种如同偷喝了蜜酒般的、丝丝缕缕的甜意与悸动。


    空气中,那种微妙的、混合着尴尬、羞涩与某种暗流涌动的氛围,再次浓郁地弥漫开来,将我们两人紧紧包裹。比起刚才在室内的凝重,此刻似乎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青涩而动人的张力。


    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目光盯着自己裙摆上精致的绣花,声音细弱蚊蚋,几乎是含在喉咙里嘟囔着问道,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与试探:“我……我想去逛一逛宫里其他……我没去过的地方,散散心……你……要一起吗?”


    沉默了片刻,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彼此似乎都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好……好……” 我听到他略显急促、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回应。抬头看去,只见他已经别过脸去,只留给我一个泛着动人红晕的完美侧脸轮廓和那无比显眼的、红透了的耳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他平日冷峻形象截然相反的慌乱与……顺从。


    我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慌乱地触碰了一下,又如同受惊的鸟儿般迅速各自移开。空气中那份令人手足无措的尴尬似乎悄然融化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带着些许羞涩、试探和莫名暖意的氛围在静静流淌。仿佛都觉得刚才接连笨拙失措、露出罕见模样的对方,有那么一点点……出乎意料的可爱。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早已敛尽,漫天星辰如同碎钻般缀满了深蓝色的天鹅绒夜幕。宫殿内外的能量灯逐一亮起,勾勒出飞檐斗拱的庄严轮廓,也为我们脚下蜿蜒的宫道铺洒下一片柔和而朦胧的光辉。我们并肩,默不作声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朝着宫殿深处那些未知的、静谧的、仿佛只属于此刻的角落,缓缓走去。影子在身后被灯光拉长,时而分离,时而……不经意地重叠在一起。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