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之刃》 第1章 沐祈坠入永昼星 我,凌沐祈,这个名字如今在地球上文坛掀起的风浪,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凭借那部横空出世的《异度之刃》,我站上了声望的顶峰,宏大的世界观、精妙的情节,还有对高维宇宙那些连我自己都时而沉醉的瑰丽想象,俘获了全球无数读者。然而,盛名之下,阴影如影随形。随着热度发酵,那些尖锐的批评和质疑也刺耳地响起——他们将我的《异度之刃》与百年前已故天才潇涵的遗作《高维空间》比较,指责两者在核心构思与情节脉络上存在惊人的相似。 “抄袭”的指控像瘟疫般在网络上蔓延,附骨之疽般缠着我的名字。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日夜围堵在我的住所和工作室外,镜头渴望捕捉到我一丝一毫的慌乱或狡辩。但面对这一切,我的内心却是一片异样的澄澈与坦然。我可以对天发誓,对苍穹、对内心起誓:在完成《异度之刃》第一部,构建起那个独属于我的幻想宇宙之前,我从未听说过潇涵这个人,更不曾读过那本尘封的《高维空间》。或许,这真的只是两个跨越了百年光阴的灵魂,在创作的无垠长河中一次不期而遇的共鸣,是思想火花在不同时空维度下意外的交汇。 我所处的这个时代,被许多佛门行者忧心忡忡地称为“末法时期”。世间仿佛笼罩着一层难以驱散的隐晦迷雾,妖邪的妄念与人心的鬼祟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欺诈、贪婪、冷漠如同污浊的暗流,在社会肌理间蔓延。地球的每个角落,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不安,曾经维系人际的信任之光日渐黯淡,而各种难以名状的恐惧阴影却在悄然滋长,如浓稠的夜色无声浸润着每一个灵魂。 曾几何时纯净的善意,在物欲横流的冲击下,也逐渐锈蚀、蒙尘。即便最初心怀皎洁之人,也常在现实无情的磋磨与光怪陆离的诱惑下,身不由己地滑向幽暗。金钱,化作了衡量一切价值的冰冷标尺,诱使着一个个灵魂做出连自身都战栗的抉择。在这光怪陆离、价值观混乱的时空里,我感觉自己,以及身边的每个人,都既是惊惶渡河的旅人,又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令他人惶惧、触碰即碎的暗礁。 那是一个华灯初上的傍晚,我和我的挚友兼私人助理苏诺言相约,去市中心最顶级的影院,观看由我的《异度之刃》改编的首映电影。影院大厅人潮涌动,粉丝的欢呼与窃窃私语几乎要将空气点燃,炽热得像盛夏正午的烈阳。我嘴馋想吃冰淇淋和香脆的爆米花,又不想在蜿蜒长队中耗费时间,便趁着诺言专心排队的间隙,像只狡黠的猫,悄悄溜到了影院外侧的小花园。那里,一只翅膀闪烁着梦幻琉璃色彩的彩蝶正翩跹起舞,它翅翼上流动的光芒如同被揉碎的钻石,在夕阳余晖下迷离而诱人。我童心未泯,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追随着那只精灵般的粉色蝴蝶。 “凌沐祈!”一个带着嗔怪又满是关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肩膀随之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苏诺言不知何时已找了过来,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我,“我辛辛苦苦在里面为你鞍前马后地排队,你倒好,躲在这里逗蝴蝶偷闲?”她的声音里满是无奈,还有对我这孩子气行为的纵容。 “抱歉嘛,”我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试图萌混过关,“里面视线太多,我亲自排队也不太合适,万一引起骚动怎么办?对不对?”我眨了眨眼睛。 “是是是,我们的大明星、大作家说什么都对!”诺言无奈地摇头叹息,伸手拉起我的手,掌心传来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快进去吧,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灯光都暗了。” 两人手牵手步入漆黑的影厅,在熟悉的旋律与剧情中渐渐沉浸。巨幕上光影流转,勾勒出我笔下那个奇幻世界的轮廓。然而,就在剧情推向第一个**时,我放在膝上的手机屏幕却骤然亮起,冷白的光刺破了影厅的昏暗。一条紧急新闻推送像冰冷的毒蛇,撕裂了这份短暂的宁静——近日,全球各地频繁发生离奇失踪事件,许多人毫无预兆地凭空消失,不留一丝痕迹,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 宗教信徒们以近乎癫狂的虔诚,将这一系列事件颂扬为“神之接引”,是信仰终得回响的明证;而坚定的无神论者则将其归因于某种尚未被科学认知的、异常可怖的集体死亡现象,试图以理性的框架去丈量这非理性的深渊;更有甚者,在网络喧嚣的浪潮中,固执地嗤之以鼻,认定这不过是又一场精心策划、旨在博取全球眼球的巨型闹剧。其间,更有众多自称能自由穿梭灵界、沟通异维度的通灵师们,言之凿凿地宣称:这些凭空消失的灵魂并未湮灭,不过是穿越了维度的屏障,抵达了一个名为“永昼星”的高次元世界。 我这一生,虽也算经历过几番风雨,见识过人心叵测与世事无常,却从未直面过如此彻底颠覆认知、挑战逻辑根基的诡谲之事。身为一个骨子里流淌着好奇血液的双子座,那深植于灵魂深处、对未知领域永无止境的探求欲,仿佛被一簇幽蓝的火焰骤然点燃,炽热地灼烧着我的理智与想象。在摇曳的火光中,我于心底埋下一个坚定的誓言:倘若命运给予一丝微光,一个契机,我定要亲手撕裂这重重迷雾,触摸到那隐藏于一切怪诞背后的、冰冷或滚烫的真相核心。 电影散场后,人群熙攘中,我与诺言在影院门口道别,独自回到那间位于顶层、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公寓。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包裹着疲惫的身躯,却冲不散脑海中萦绕不去的疑问:“那些人……究竟去了哪里?是另一个维度?还是……”水珠顺着湿漉的发丝滑落,带着未解的谜团和一丝莫名的悸动。 猛然间,一个念头如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瞬间照亮了我的脑海!我猛地关掉水龙头,甚至来不及擦干身体,只胡乱裹上一条宽大浴巾,便赤着脚冲出雾气氤氲的浴室,像疯了一样在书房、客厅慌乱地寻找着——那本前不久刚入手的《高维空间》的实体书,精装典藏版。指尖因激动和莫名的恐惧而微微颤抖,我终于在那堆满手稿和书籍的茶几角落找到了它。颤抖着指尖,翻至全书的最后一页,那张精心绘制的男主与女主的彩色合影插画,赫然映入眼帘。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定画面中那双栩栩如生的眼眸,仿佛要透过纸面,看穿其背后隐藏的秘密。数十秒的凝视,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成永恒——突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凛冽之风凭空而生,席卷了整个房间,书页疯狂翻动!眼前,书页之上,竟凭空浮现出一个不断旋转、深不见底的虚空洞口,幽暗、深邃,如同宇宙骤然睁开的瞳孔,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引力! “糟糕!”我惊骇万分,下意识死死抓住身旁沉重的实木桌角,指甲因用力而泛白,试图对抗那从洞口传来的、沛莫能御的吞噬之力。然而,我的抵抗在那股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一叶扁舟,毫无意义。 “完了……”力量迅速从体内流失,指尖滑脱,我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模糊、远去。整个人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连根拔起,猛地拽入那条散发着诡异白光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强烈的失重感裹挟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将我拖向未知的、冰冷的深渊,耳边是星辰破碎、时空扭曲般的凄厉呼啸。 “啊啊啊——!”几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从我喉中挤出,很快便被无尽的虚无吞没。紧接着,是重重坠落的撞击感,预期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身下传来一片异样的柔软与弹性,鼻腔中涌入青草被压碎后散发出的、混合着泥土芬芳的清新气息。 我挣扎着撑起疼痛的身体,茫然环顾四周——这里的建筑风格是我从未见过的奇诡与壮丽,线条流畅而充满未来之美,墙体仿佛由流动的光影构成,不断变幻着色彩与图案,绝非地球任何时代、任何流派所能企及,宛如孩童用最纯净的水晶和最绚烂的梦境堆砌而成的宫殿,不真实得令人心醉神迷。 “难道……我穿越了?”我捂着发晕、阵阵抽痛的头,难以置信地低语,声音因恐惧和惊讶而沙哑。 “老头子!快来看!又掉下来一个!”远处,一位身着素雅蓝色长袍、精神矍铄的银发老奶奶,边朝屋里喊着,边步履轻快地向我这跑来,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碰撞卵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小丫头,没事吧?摔着哪儿没有?”老奶奶已至跟前,蹲下身,目光温柔似三月拂过柳梢的春水,仔细端详着我。 “奶奶,我没事……就是有点晕……可、可这里是?”我借着她搀扶的力量站直,依旧有些腿软,声音里充满了迷茫与震惊。 “来,先别急着问,跟我回家喝口水,定定神,慢慢说。”老奶奶轻轻扶住我的手臂,语气平静温和得仿佛这只是日常散步时捡到一只迷路小猫般寻常,与我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鲜明对比。 我心中诧异万分:面对一个活生生从天而降的“异类”,她为何能如此淡然处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老奶奶扶着我走向不远处一栋造型别致、仿佛由巨大莹白贝壳与缠绕藤蔓自然生长而成的房屋。屋内陈设简洁而充满科技感,一些我无法理解的发光仪器静静运作着。老奶奶从一张看似天然木桩形成的桌子下抽出一把符合人体工学的悬浮椅,示意我坐下。 “我叫蓝希,住在这永昼星凌国的流光城,你叫我蓝奶奶就好。”她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动作娴熟地用指尖在桌面一点,一杯氤氲着淡淡花香、颜色梦幻的液体便从桌面缓缓升起。 “永昼星?凌国?流光城?”我喃喃重复着这些陌生的词汇,问题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蓝奶奶,这到底是哪里?还在……地球吗?为什么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天空怎么会有两个……太阳?”我注意到窗外天际悬挂着两颗一大一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恒星。 “这里不是地球,”蓝奶奶的笑容如春风拂过初绽的花蕾,带着包容与理解,“是永昼星,按照你们地球的计量方式,距离太阳系大约一亿光年。” “一、一亿光年?!我竟然……穿越到了这么遥远的星球?!”我惊得从悬浮椅上弹起,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坚实地面,而是棉花或云朵,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你觉得新奇震撼,对我们永昼星的居民来说,却早已是习以为常的景象了。”蓝奶奶将那杯花茶推到我面前,茶香袅袅,带着安神的效果,“从大概两年前开始,就不断有像你这样穿着打扮、自称来自地球的人,以各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突然出现在我们星球的不同角落。到现在,光是落到我家这片草坪上的,我和老头子就已经接待过三十多位地球来客了。”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如同在迷雾中看到了灯塔,“难怪您见到我时那么镇定自若,我刚才还纳闷呢,难道这里天天都有人从天而降?” “哈哈哈,”蓝奶奶发出爽朗如银铃般的笑声,“小丫头,现在心情如何?还觉得像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吗?” “像!太像了!”我激动地手舞足蹈,暂时忘却了恐惧,属于作家的探索欲占据了上风,“虽然我写惯了穿越星际、探索未知的故事,内心深处也一直相信这浩瀚宇宙中存在无数神秘力量与未解之谜,但亲身经历这一切……从看书直接掉进书里的世界?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这比我写过的任何情节都要疯狂!” “可是。。。”兴奋过后,巨大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我一脸困惑地问道,“蓝奶奶,我为什么会突然穿越到一个……外星球呢?总得有个原因吧?” “小丫头,你还记得吗,你是通过什么具体的契机,进入这里的?”蓝奶奶引导着我回忆,眼神中带着鼓励。 “我。。。我是下午在家洗澡,突然被什么东西无形中提醒了一下,好像有个声音在脑子里闪过,”我努力回溯着那模糊的瞬间,“于是,我就急忙冲出浴室,去找潇涵的那本小说《高维空间》,翻到最后一页,我对着最后一页的男女主合影插照,死死盯了几分钟,然后,我就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疯狂的吸入了书本里……书页上出现了一个旋转的黑洞!被吸入后,我又被迫进入了一条充满刺眼白光的隧道,在里面翻滚、坠落,大概几分钟后,我就掉入了您家后院这片柔软的草坪里了。”我尽可能详细地复述着那离奇的经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的不行。 “原来是这样。”蓝奶奶若有所思地托着腮,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你知道吗,即使目前为止,已经有这么多的地球人穿越到我们永昼星,可是,集结了我们星球最顶尖的科学家和研究团队,依然没有一个人,能彻底研究出,你们为啥会毫无征兆地进入到这里。没有规律,没有预兆,仿佛……是随机的宇宙漏洞。”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深沉而富有哲理,“不过。。。” “不过什么?”我瞪大了双眼,好奇心如被点燃的火焰般熊熊燃烧,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不过啊,据我这个老婆子活了这大半辈子,经历过许多事情后的了解,”蓝奶奶耐心地解释道,眼神慈祥而睿智,“一个灵魂,如果突然从一个熟悉的地方穿越到了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一定是他的灵魂自己,在某个更高的层面,同意了的。或者说,这是他灵魂旅程中早已设定好的一环。” “您的意思是……是我自己的灵魂,选择来到了这里?”我感到难以置信。 “可以这么理解。”蓝奶奶点点头,“也就是说啊,你们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可能啊,都是有你们自己必须到来的原因的,只是,你们可能因为穿越的冲击,或者维度转换的适应,暂时还没想起来你们来到这里的真正理由和使命。” “嗯。。。您说的有道理啊蓝奶奶!”我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那我。。。我不仅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我还要彻底找出来,我为啥会来到这里!我要找到这个原因,这个答案!”我激动地说道,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还好我是个单身狗,在地球上无亲无故无牵挂,唯一的牵挂就是我的作品和读者……只是。。。我的助理诺言和那些支持我的粉丝,还有我的经纪公司,肯定都很着急了。不过,他们联系不上我,调查一下我最后出现的地方和那本奇怪的书,肯定没几天就会意识到,我不是普通的失踪,而是……也穿越了。” “既然来了,就是缘分未了,那就好好体验一番这永昼星的风土人情吧!”蓝奶奶眼中闪着俏皮而鼓励的光,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没错!既然暂时回不去,那我就一定要在这里玩个尽兴,活出个样子来!”我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今晚就安心住这儿吧!”蓝奶奶笑道,拍了拍我的手背,“按照凌国女帝颁布的《异星来客管理暂行条例》规定,穿越者抵达首日,可由最先发现的本地居民自愿收留,给予基本人道关怀。但从第二天起,为了星球安全和社会秩序,必须移交国家相关部门统一登记与管理——毕竟你们是突如其来、身份不明的异乡客,在查明具体来历、评估潜在风险前,都需要在指定的基层工作岗位进行劳动学习,听从国家的统一安排。这是规矩,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和原住民。” “我明白了,”我认真点头,“明天就麻烦您带我去找相关部门报到吧。” “好孩子。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蓝奶奶亲切地问。 “凌沐祈——冰激凌的凌,沐浴的沐,祈祷的祈!”我清晰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竟是国姓之‘凌’!”蓝奶奶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我们凌国的皇族便是此姓!真是缘分天注定啊!”她开心地伸出手,与我击掌相庆,掌声在静谧的屋内显得格外清脆。 就在这时,窗外远处忽然传来鼎沸人声,如同远潮涌动,越来越近,其中夹杂着欢快的音乐、整齐的号子与人群的欢呼,带着节日的欢腾气息。 “蓝奶奶,外面这么热闹,是在游行抗议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奇地探头望向窗外,只见远处街道上空有绚烂的光束交织闪烁。 “不是抗议哦,”蓝奶奶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喜悦的光彩,“今天是我们凌国成立五百周年庆典,举国欢腾呢!皇帝陛下会在皇城举行盛大的游行和庆典活动,我们流光城作为首都,自然是最热闹的地方。” “天啊,我竟在这么特殊、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穿越了!”我惊喜地捂住嘴,感觉命运的安排真是奇妙无比。 “说不定,你这丫头注定与众不同,是带着某种使命来到这里的呢!”蓝奶奶慈爱地摸摸我的头,眼神中带着深意。 “奶奶,我……我想去街上看看热闹,感受一下永昼星的庆典氛围!我保证不乱跑,不超过家一公里范围!”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激动,央求道。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别被人群挤到,也别迷路了!”蓝奶奶理解地笑着挥手,“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谢谢奶奶!”我像一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欢快地奔向最近的街道,心脏因期待而砰砰直跳。 一踏入主街,我仿佛瞬间被卷入了一个欢乐的、光怪陆离的异世界海洋。整条宽阔的街道化作了流动的盛宴,人群摩肩接踵,穿着各式各样、闪烁着微光或带有全息投影装饰的奇装异服。彩旗飘扬,空中漂浮着无数自发光的、如同巨大肥皂泡或精致水晶球般的装饰物,它们随着音乐律动变幻着色彩,将尚未完全暗下的夜空点缀得如同梦幻般的童话世界。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未曾闻过的、或清甜或诱人的食物香气,以及人们身上散发出的、类似花香与矿物质混合的奇妙体香。 信步闲逛,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我不知不觉被一个格外华丽的、如同巨大蒙古包般、却通体覆盖着流光溢彩软性屏幕的帐篷所吸引。帐篷入口无人看守,我好奇地掀帘而入,发现里面并非表演场地,而是一群身着统一、风格夸张耀眼演出服的男女正在热烈交谈,俨然后台准备区域的光景。空气中弥漫着化妆品、汗水和一种类似臭氧的、用于造型定型的喷雾气味。 “老大!不好了!”一个脸上带着雀斑、看起来年纪很轻的女孩急匆匆地跑来,满脸焦虑地对一位手持微型对讲机、指挥若定的中年女子喊道,“小秦和她的替身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拉肚子倒在医疗室了,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找不到替补啊!” “只剩不到半小时了,真是急死人!”那位被称为“老大”的中年女子眉头紧锁,来回踱步,额角渗出汗珠。她的目光焦急地扫过后台每一个角落。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刚刚溜进来、正一脸好奇张望的我身上。她眼神一亮,如同发现了救命稻草,立刻转身指着我:“你!对,就是你!那个穿奇怪衣服的!过来一下!” “我?”我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有些懵懂地走上前。 “看你这气质形象,是外地来的游客吧?或者刚来流光城?”负责人快步走近,像打量商品一样迅速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会保持微笑,会对着人群挥手致意吗?” “这……是人都会吧?”我被问得哭笑不得。 “就你了!”负责人重重拍了下我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游行压阵的花车表演队,缺一个站在最后一排、只需要微笑挥手的演员,原本的演员和替身都病倒了!你帮帮忙,就站最后一排!就算没经验也几乎不会被观众发现细节!”她双眼放光,不容拒绝地抛出条件,“报酬一万元凌国币!干不干?” “一万元?!”我被这个数字冲昏了头脑,虽然不知道具体购买力,但听起来是一笔巨款,而且这体验似乎很有趣!“我干!”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高举双手同意。 很快,我被塞进一套流光溢彩、缀满细碎光导纤维和水晶薄片的华丽裙装里,一位手脚麻利的化妆师迅速给我上了点淡妆,强调了眼睛和嘴唇。随后,我便被推搡着跟随队伍,汇入了街道上更加汹涌的欢庆洪流。锣鼓喧天,声浪阵阵,花车在磁悬浮作用下平稳前行,两侧是望不到尽头的人山人海。我学着前方专业演员的姿态,努力保持着甜美的微笑,向着两侧欢呼的人群机械地挥手致意,感觉自己像个被上了发条的人偶。 就在花车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进行某个预设的缓慢转身动作时,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右侧攒动的人潮。就在那一刹那,我在无数张陌生的、洋溢着快乐的脸庞中,瞥见了一道遗世独立的的身影—— 那个男子,身着深色服饰,静静立于人群边缘,仿佛自身带着一个隔绝喧嚣的气场。他周身似乎汇聚了周围所有的星光与灯火,容颜在光影交错间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般的熟悉感与吸引力。他似乎在注视着我这个方向,那目光穿越鼎沸的喧嚣与人海,精准地投射过来,直抵我的灵魂深处,让我心跳骤停了一拍。 我这是……对某个永昼星的原住民,一见钟情了吗?这个荒谬又强烈的念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我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 第2章 夜探帝宫救女帝 那道穿越人海、恍若汇聚了所有星光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在空气中与我的视线牢牢缠绕、相撞。时间在那一刹那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喧嚣震天的锣鼓声、人群的欢呼声、花车运行的细微嗡鸣,都如同被隔绝在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之外,变得遥远而模糊。我的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奇异的薄纱,朦胧中,只剩下那个立于人群边缘的深色身影,以及他那双深邃如永夜星空中最亮星辰的眼眸,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略显慌乱却又被深深吸引的身影。 几秒后,或许是花车转向带来的视角变化,或许是周围人群的推挤,我猛地从这短暂的失神中惊醒。我随着人流缓缓移动,再竭力回望时,那道身影已然被更多兴奋的面孔淹没,在我的视线中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熙攘涌动的人潮里,了无痕迹。可那双摄人心魄、仿佛蕴含着万千言语与未知故事的眼眸,却像一道滚烫的烙印,深深镌刻在我的心底,挥之不去,带来一阵莫名的悸动与空落。 游行队伍终于抵达终点,在指定的解散区域停了下来。我拖着有些疲惫却依旧兴奋的身体,刚回到那个华丽的后台帐篷,正准备换下那身过于耀眼的演出服,那位性格爽朗、被大家称为“大姐大”的团队负责人便兴冲冲地朝我走来,手里挥舞着一叠设计别致、闪烁着防伪微光的纸币。 “来来来,小姑娘!这是你今天的酬劳,一分不少!”她热情地拍着我的后背,笑声爽朗洪亮,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及时救场!要不我们这支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表演队可真要在庆典上开天窗,手忙脚乱丢大人啦!” “没、没什么,我也挺开心的……”我轻声应着,接过那叠沉甸甸的、带着陌生触感的货币,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飘向帐篷入口的方向,仿佛还能穿透厚重的帘幕,看到方才人海中的惊鸿一瞥,“那个……大姐大,今天来看表演的观众,都是流光城附近的居民吗?” “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和周边城镇赶来的。怎么突然问这个?”负责人歪着头,露出些许好奇的表情,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语气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没什么。”我慌忙掩饰着内心那点莫名的悸动与失落,将钱小心地收进衣袋,“就是觉得街上人特别多,形形色色,有点好奇都是从哪里来的。” “对了对了!”旁边一个正在小心翼翼摘着夸张水晶耳环的可爱姑娘突然插话,脸上带着分享八卦的兴奋,“听说隔壁棍国的新国王朱世倾,今天也秘密到访我们凌国,进行微服私访呢!还带了不少随从护卫,阵仗不小!” 另一个正在弯腰换下高跟鞋的姑娘立刻接话,声音里充满了憧憬:“是啊!你们说,他会不会正好路过,看了我们的表演?要是被国王看到了,那我们可就出名了!” “切,哪有这么巧的事!”大姐大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打断了她们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凌国疆域辽阔,虽然这里是首都,但他一国君主,也不至于这么张扬地混在平民百姓里看游行吧!多半是在哪个安全屋或者观礼台上看着呢。” “说起这个朱世倾啊,”第一个开口的姑娘又来了兴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们不觉得他特别神秘吗?登基这么久,几乎没在公开场合露过正脸,出席活动也总是戴着半截面具。该不会……面具底下是个又老又满脸痘印的丑八怪吧!” “噗——说不定真是呢!毕竟棍国以武力著称,说不定国王就是个不修边幅的莽夫,哈哈哈……”几个女孩凑在一起,发出欢快而略带调侃的笑声,后台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我,却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依然沉浸在与那双深邃眼眸相遇的回忆中,心绪难平。那个身影,那份感觉,让我感到似曾相识。那是一种……清冷、孤高,却又带着莫名吸引力的气质。 当晚回到蓝奶奶家,我将那一万元凌国币郑重地交给她,以感谢他们的收留之恩。蓝奶奶推辞不过,最终收下,眼中满是欣慰。我们聊到很晚,听着他们讲述永昼星的风土人情,我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好奇心愈发浓烈,但也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宫廷生活感到一丝忐忑。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永昼星独特的双恒星光芒尚未完全驱散夜的清凉。蓝奶奶和蓝爷爷便带着我,乘坐上了一艘流线型、通体纯白、毫无噪音的小型民用飞船,前往凌国的权力中心——凌宫。飞船轻盈地升空,在城市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加速,穿梭在由无数飞行航道构成的立体交通网中,窗外是急速后退的、充满未来感的城市天际线。我趴在舷窗边,惊叹不已,脸几乎要贴在冰冷的特种玻璃上。 “奶奶,你们星球的交通工具也太酷了吧!居然是反重力飞船!这么平稳,这么快!相比之下,我们地球那些堵在路上的汽车、偶尔起降的飞机,科技简直落后了几个世纪,像是原始时代的产物!” 坐在前排驾驶位的蓝爷爷闻言,发出爽朗自豪的大笑:“哈哈哈,这是自然!我们永昼星毕竟是稳定在第四维度的文明,无论是能量运用还是空间技术,都远非尚在第三维度挣扎的地球可比。不过等你们地球完成升维,科技也会迎来爆炸式发展的!这是宇宙的规律。” “可是,别说升维了,”我想起了地球的现状,不由得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忧色,“现在地球正值能量混乱的末法时代,各种负面情绪滋生,妖魔妄念横行,人心惶惶,我都觉得那个世界快要支撑不住,走向终点了。”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孩子。”蓝奶奶慈爱地拍拍我的肩,语气温和而充满智慧,“我通过星际信息网络听说,你们地球并非没有希望。有一位应运而生的‘紫微星’,是从宇宙源头直接降临的救世主,肩负着引导地球和众生度过劫难的重任。有她在,你们不必过度担忧。” “这个传说我也知道,”我撅了撅嘴,带着一丝不满和怀疑,“很多古老的预言和通灵信息都提到过。可是奶奶,这个所谓的紫微星至今都没有明确现身,没有任何人能指出她到底是谁,在哪里。现在地球上很多人都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或者只是绝望中编造出的精神寄托了!” “那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迟迟不现身吗?”蓝奶奶神秘地眨眨眼,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宇宙的秘密。 “为什么?”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凑近问道。 “因为时机未到啊!”蓝奶奶语重心长地说,“宇宙的运行有其固有的节律和法则,圣人的现身,需要契合特定的天时、地利与人和,需要众生的心念准备到一定程度,需要劫难发展到某个必须扭转的临界点。哪能随随便便、像逛集市一样就出现呢?傻丫头!” “哎呀,您这不是等于没说嘛!”我有些失望地转过身,假装生气地鼓起了腮帮子。这种玄之又玄的说法,并不能缓解我对地球现状的忧虑。 “圣人行事,关乎星辰运转、文明兴衰,岂是我等凡人能妄加揣测和催促的?耐心点,孩子,该来的总会来。”蓝爷爷一边沉稳地操控着飞船,一边插话道,声音里带着历经沧桑的淡然。 “说得也是……”我低声嘟囔,知道争论无益,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窗外。此时,飞船正缓缓降低高度,一片气势恢宏、风格与流光城现代建筑迥然不同的宫殿建筑群,出现在视野下方。它们依山傍水,殿宇楼阁层叠起伏,飞檐翘角勾勒出优雅的弧线,墙体并非传统的砖石,而是某种温润如玉、会自动调节光线通透度的生物活性材料,在双恒星光芒的照耀下,流转着莹莹辉光,既保留了古典的韵味,又充满了科技的神秘感。 “来来来,丫头,凌宫到了。准备下船。”蓝爷爷熟练地将飞船平稳地停靠在指定的空中泊位上,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将蓝奶奶和我一一扶下飞船。 脚踏实地,仰望着眼前几乎望不到边际的巍峨宫门以及后方那一片片深邃的殿宇,我不禁再次发出由衷的惊叹:“这就是凌宫?太壮观了!比地球上任何现存的古代皇宫都要宏伟,而且……充满了生命感和能量感!” 就在这时,两位身着飘逸素雅长裙、气质清冷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的女子,在一队身着轻型能量铠甲的宫廷侍卫簇拥下,翩然而至。她们步履轻盈,仿佛脚不沾地,周身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静的能量波动。 “蓝希女士,”为首的仙子声音清冽,如同山间清泉,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我,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这就是昨日坠落在您府上的地球异星人?” “正是,时梦仙子。人,我就完好地交给您了。”蓝奶奶恭敬地微微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你,随我们来。”另一位身着淡紫色长裙的仙子,语气更为冷淡,几乎不带任何感**彩,用眼神示意我跟上。 “蓝奶奶,蓝爷爷,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依依不舍地拉着两位老人的手,眼眶微微发热。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日,但这两位慈祥的老人给了我最初的安全感和温暖。 “好孩子,去吧。”蓝奶奶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光,努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在凌宫好好做事,遵守规矩,女帝陛下仁德,不会亏待你的。” “再见奶奶!再见爷爷!我会想你们的!”我挥舞着手臂,目送着两位老人重新登上飞船,直到那纯白色的船影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心中涌起一股离别的酸楚和对未知前路的茫然。 “别磨蹭了,异星人,时间宝贵。”紫衣仙子不耐地催促,转身便走,长裙曳地,却不染尘埃。 “来了来了。”我赶紧收敛情绪,小跑着跟上两位仙子冷漠的背影,穿过一道道由能量构成的、泛起涟漪的光门和幽深的长廊。她们的速度很快,我必须集中精神才能跟上,沿途看到的宫廷景象让我眼花缭乱,各种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装饰、以及偶尔走过的身着华服或制式服装的人员,都让我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终于在一排看起来相对低矮、朴素的建筑前停下。仙子指着一间门牌上刻着“冷血宫”的房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这就是你的住处。所有通过非正常途径来到永昼星的地球人,按照《异星来客管理法》规定,初期都必须从最低等的住所和基础工作开始,以熟悉环境、融入社会、并为星球建设贡献力量。” 我推开那扇略显单薄的房门,走了进去。房间不大,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八张窄小的床铺分列两侧,中间是狭窄的过道,只有一个看起来功能集成、但型号老旧的卫生间嵌在角落。 “八人间?只有一个卫生间?这……这要怎么住人啊!”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在地球上,我早已习惯了宽敞舒适的私人空间,眼前的景象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呵,”紫衣仙子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到了凌宫,还以为是在你们那落后的星球做大小姐吗?告诉你,不管你们在地球是什么身份——富豪、政要、甚至是明星,来到这里,就要遵守凌国的法律,放下过往的一切!就连你们星球的球长来了,也得遵守这里的规矩!” “好、好吧……不过我们地球没有球长,只有各国领导人……”我委屈地扁扁嘴,识趣地不再争辩,默默走向角落里那张唯一空着的、铺着素色粗布床单的床铺,将自己的小行李包放下。包里只有几件从蓝奶奶那带来的随身物品和来自地球的那本《高维空间》,此刻显得格外珍贵。 “这位是林煜,你们部门的主管。”时梦仙子指向一位早已等候在门口、面容严肃、身材结实的中年女子,“明天起,由她带着你们在冷月宫工作,主要负责区域的清洁、物品搬运等基础杂务。明白了吗?” “那个……请问,工作……有工资吗?”我小心翼翼地问,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当然有。”紫衣仙子挑眉,似乎觉得我问了个蠢问题,“女帝陛下仁慈,考虑到你们初来乍到,无法立即创造高价值,每月特批给你们这些最低等工人一万元凌国币薪资,并包吃包住。这已是莫大恩典。” “一万元?那还挺多的嘛。”我想起昨天游行的报酬也是一万,感觉似乎不错。 “多?”仙子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可是凌国法律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勉强够你在宫内最基础的消费而已!” “等等,”我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你们这里的一万元,相当于地球的多少钱?” “汇率大概是1:10。也就是说,一万元凌国币,相当于地球的一千元购买力。”时梦仙子平静地给出答案。 “什么?!才一千块?!”我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在地球的时候,我巅峰时期一天就能赚208万!是地球的208万!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哟,看来是来了位地球了不得的大人物呢。”紫衣仙子俯身凑近,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就算你是地球首富,在这里,也要从最底层做起,遵守这里的规则。想要晋升?凌宫职级森严,每个岗位必须做满十年,且通过严格考核,才能往上升一级。凌宫的职位共分十级,十级是至高无上的女帝,一级就是你们现在的位置。懂了吗?” “十年才能升一级?那要当上女帝岂不是要再活一百年?这根本不可能啊!”我感到一阵绝望。 “大胆!”紫衣仙子厉声呵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女帝之位,乃凌国至高权柄,向来是沈氏皇族世袭制,连他国公民都不能竞选,更别说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异族人了!此等妄言,若被他人听去,足以治你大不敬之罪!” “好吧好吧,那我争取升到九级总可以吧?那应该就是最高的官员了?”我晃着身子,带着点自嘲的语气说道。 “呵,”仙子再次报以冷笑,“就算是九级官职,也是万里挑一,需要卓越的功绩、深厚的资历和女帝的绝对信任,岂是轮到你这种初来乍到、身份敏感的异族人觊觎的?你还是想想怎么尽快熟悉环境,争取十年后能顺利升到二级吧!”说完,两位仙子不再多看我一眼,拂袖而去,留下淡淡的、冷凝的能量余波。 被称为徐煜的主管,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交代了明日集合的时间和地点,便也转身离开。 我独自站在简陋的宿舍中央,看着另外七张已经有些使用痕迹的床铺,心情复杂。这就是我未来至少十年的起点吗?从地球的巅峰跌落至异星的最底层,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我一时难以适应。我摸了摸口袋里那本小小的《高维空间》,它仿佛是我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系。 夜幕降临,宿舍里其他七位地球来的室友陆续回来。她们看起来年纪各异,但脸上都带着一种相似的、被生活磨平棱角的疲惫和漠然。我们彼此简单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洗漱、整理床铺,然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而我,却像一只失眠的猫头鹰,在狭窄坚硬的床铺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白天的经历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蓝奶奶和蓝爷爷慈祥的面容、凌宫的宏伟与森严、仙子们冰冷的话语、还有那双在人海中惊鸿一瞥的深邃眼眸……各种思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我敏感的神经。对地球的思念、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内心深处那份不甘平庸的倔强,交织在一起,让我心乱如麻。 最终,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决定在不违反宫规的前提下,在附近稍微逛一逛,熟悉一下环境,也散散心,理清思绪。我不能就这样被现实压垮,我必须找到在这里生存下去,甚至实现某种价值的路径。 我披上那件从地球带来的薄外套,悄无声息地溜出宿舍。永昼星的夜晚并不漆黑,双月(或许是两颗较小的卫星)高悬天际,洒下清辉,加上宫殿本身散发出的柔和背景光,使得宫道清晰可见。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欣赏着与白日不同的、静谧而神秘的宫廷夜景。这里的空气比地球清新许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植物和能量混合的清新气息。偶尔有巡逻的侍卫队整齐地走过,我连忙躲到阴影处,避免被盘问。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一座远比冷月宫要宏伟、金碧辉煌得多的宫殿前。宫殿的匾额上用古老的凌国文字镌刻着两个大字,得益于蓝奶奶的短暂教导和某种莫名的熟悉感,我辨认了出来——“帝宫”。 “帝宫?”我仰头念出牌匾上的字,心中好奇更甚,“听起来就是女帝居住和处理朝政的地方?修得这么华丽庄严,里面说不定藏着什么好吃的,或者有什么有趣的秘密?”我自言自语着,被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趁着巡逻侍卫交接班的间隙,鬼使神差地溜了进去。我知道这很冒险,但强烈的好奇心和对未知的探索欲压倒了对规则的恐惧。 帝宫内部更是极尽奢华与典雅,能量流光的装饰与古朴的大理石结构完美融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的、类似檀香与雪松混合的奇异香气,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的岗哨,像一只警惕的猫,在巨大的廊柱和阴影间穿行,心脏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怦怦直跳。 忽然,前方一座被月光笼罩的庭院中,一位身姿曼妙、仅着素雅便服的少女映入我的眼帘。那少女正凭栏望月,侧影纤细,墨发如瀑。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感受到那种惊心动魄、令人窒息的美。她美得仿佛不似真人,宛若月下不慎坠入凡尘的仙子,肌肤在清冷的月华下泛着莹白剔透的光泽,五官精致得如同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 “这是谁?宫里的女官?还是……竟如此美丽,气质如此超凡脱俗……”我在心中暗叹,不由得看呆了。她的美,不同于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人,带着一种天生的尊贵和疏离感。 就在这时,夜晚的凉风拂过,带着庭院中某种不知名花朵的花粉。 “阿嚏——”一个不受控制的喷嚏,猛地从我口中打出,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谁在那里?”庭院中的少女敏锐地转身,声音清亮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我藏身的灌木丛。 “我……”我刚要从阴影中走出解释,两道漆黑如墨、行动如鬼魅般迅捷的身影,毫无预兆地从庭院角落的暗处跃出!他们手中握着闪烁着幽蓝能量光芒的短刃,行动间不带丝毫风声,目标明确,直指那位绝美少女! “受死吧,沈淑澜!”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喝道,声音嘶哑而充满杀意。 三道身影立刻在月光下缠斗在一起。那少女的身手竟也出乎意料地敏捷,招式灵动飘逸,显然受过严格训练。但两名黑衣人配合默契,招式狠辣刁钻,专攻要害,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专业杀手。很快,少女便左支右绌,落了下风。 我躲在树丛中,心脏狂跳,紧张地观察着战况,手心里全是冷汗。我看得出来,那少女虽然会武,但力量和经验远不及那两个偷袭之徒。他们招招致命,显然是冲着取她性命而来! 眼看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能量短刃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即将刺穿少女心脏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那是多年习武形成的本能!我在地球上练习散打格斗,不仅仅是为了健身,更是为了在必要时保护自己。此刻,面对一个陌生少女即将殒命的危局,我无法坐视不理! 我毫不犹豫地飞身扑出,如同猎豹般迅猛,一个精准的手刀劈向黑衣人持刀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格开另一名黑衣人的偷袭! “砰!啪!”两声闷响,我瞬间与两个黑衣人战成一团!我将在地球上苦练多年的散打格斗技巧发挥到极致,动作干净利落,力道十足,一时间竟将两名杀手逼得连连后退。我的格斗风格与他们那种带着能量波动的诡异招式不同,更注重实战和爆发力,这似乎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可恶!沈淑澜什么时候在身边招了这么厉害的贴身侍卫?”一个黑衣人被我一记重拳打得气血翻涌,惊怒交加地低吼。 “情报有误!撤!”另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拉起同伴,如同来时一样突兀,几个起落便遁入庭院更深处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能量残余和一丝血腥味。 战斗骤然开始,又骤然结束。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沸腾的血液仍在体内奔涌。刚才的交手虽然短暂,但凶险异常,我能感觉到那两个黑衣人的实力不容小觑,若非我出其不意,恐怕也难以轻易击退他们。 待黑衣人的气息彻底消失不见,那位绝美少女,此刻正微微喘息着,缓缓转过身来。月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脸上,更显得她容颜绝世,只是此刻,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充满了惊疑、审视,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的目光如炬,牢牢地凝视着因为紧张和剧烈运动而同样气息不稳的我,朱唇轻启,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清晰地问道: “你是谁?” 那一刻,时间仿佛再次静止。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月光下,我们这两个本该毫无交集的人,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相遇了。我知道,我的回答,或许将决定我接下来在永昼星,在这座深宫之中的命运。 第3章 异世飞速升职记 “你……是?”少女眨了眨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眸,绝美的脸上写满了诧异与探究。她仔细打量着我,目光仿佛带着温度,掠过我身上这件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地球外套,最终落在我因为刚才剧烈运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似乎想从我身上找出什么答案。 我赶紧站直身子,感觉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在她那清澈又带着无形威仪的目光注视下,我感觉自己像个被老师突然点名的小学生。“我、我是今天刚进宫报到的新来的地球人!被分在冷月宫!”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 “难怪呢,”少女嫣然一笑,那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瞬间照亮了整个清冷的庭院,连月光似乎都为之黯然失色。她眼波流转间带着了然,“我说怎么从未在宫里见过身手这般利落、招式又如此……奇特的女子。”她微微歪头,饶有兴味地问,“不过,你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不像我们凌国的路数。” 感受到对方语气中的好奇而非责难,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甚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点小骄傲,挺了挺胸膛:“我从小就被我爸扔进武术馆打基础了,寒暑假就没闲着过!高中还拿过全国女子散打冠军呢!对付几个毛贼……呃,不是,”我猛地刹住话头,意识到把那些凶狠的刺客称为“毛贼”似乎不太恰当,赶紧改口,“我是说,对付刚才那种情况,还是有点把握的。” “那……你现在是被分到冷月宫了?”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那个地方让她有些在意。 “可不是嘛!”一提到这个,我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垮下脸来,苦水忍不住往外倒,“刚才去宿舍看了一眼,里面阴森森的,又冷又暗,还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吓死个人!一想到明天天不亮就要在里面开始做各种杂活,搬东西、擦地、清理那些听起来就复杂的能量过滤器……我、我……”说着说着,我忍不住打了个实实在在的寒颤,用力抱紧双臂,好像那冰冷的空气已经渗入了骨髓,“在地球上我可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资深懒鬼,最讨厌的就是做家务了!现在居然要连续干十年,才能有机会升职?我的天……还不如让我直接升天算了呜呜呜……”我越说越伤心,简直要为自己那眼看就要暗无天日的未来掬一把辛酸泪。 少女闻言,非但没有责怪我这番“大逆不道”的抱怨,反而饶有兴致地把我从头到脚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像是在评估一件有趣的藏品。“看你身手确实不凡,反应迅速,临危不乱。模样也生得周正灵秀,不像奸恶之徒。”她略一沉吟,纤纤玉指轻轻点着线条优美的下颌,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让你在冷月宫做杂役,确实是有些……埋没了。”她抬起眼,眸中带着一丝笃定,“这样吧,明日你就不必去冷月宫报到了。直接去涵清宫找主管时雨,她会给你安排新的职司。” “涵清宫?”我好奇地歪着头,像只听到了陌生声响的兔子,“那是什么地方?也是做清洁的吗?”难道还有高级一点的清洁工? “涵清宫,位列凌宫职司八级,”少女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却足以令日月失色的笑容,语气平和地解释道,“专司帝宫核心区域及重要人物的安全护卫、巡逻警戒之事。虽然也是打工岗位,但比起冷月宫的杂役,更能发挥你的长处。” “八、八级?!”我激动得一蹦三尺高,感觉自己像中了头等彩票,血液都涌上了头顶,“直接从一级跳到八级?!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连跳七级?!” 巨大的惊喜让我有些语无伦次,差点想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幻觉。 “不过,有半年的考察期。”少女伸出纤纤玉指,在我面前晃了晃,语气带着一丝善意的提醒,“若是期间表现不佳,或触犯宫规,通不过考核,那就只能降级去四级的望舒宫守宫门了。那里虽然清闲,但日晒雨淋,也非易事。” “一言为定!我一定好好干!绝对不辜负您的……呃,您的提拔!”我兴奋地拍手,几乎要原地转圈,但狂喜之后,一个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我,让我瞬间僵在原地。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美丽绝伦、气度非凡、能随意决定八级岗位去留的少女,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些结巴:“等等……您能随意调动八级岗位,一句话就决定我的去向……难道您就是……沈淑澜……女……女帝陛下?” 我终于将那个尊贵的称谓与眼前这张年轻绝美的脸庞联系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嗯。”少女矜持地点了点头,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似乎很满意看到我这副震惊到几乎石化的模样。 “Jesus Christ!我的老天爷!我居然进宫第一天就遇见了女帝本尊!还救了女帝!然后从最低的一级杂役连跳七级,成了八级侍卫!哦豁!我一定是被幸运女神狠狠眷顾了!不,是幸运女神本人就是我亲姐!”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差点就要遵循地球习惯冲上去给女帝一个大大的拥抱,幸好残存的理智和对宫廷礼仪的最后一丝敬畏拉住了我。 “嘘——”女帝沈淑澜竖起食指,优雅地抵在唇边,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眼神却并无多少责备之意,反而带着点无奈,“深更半夜的,在帝宫院内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想让全皇宫的人都听见,都知道朕今晚遇刺,还破格提拔了一个异星人不成?” “噢……噢……好的好的,陛下,我错了,我太激动了。”我赶紧捂住嘴,拼命点头,像只受惊后又得到安抚的兔子,但眼中的兴奋光芒依旧闪烁得像夜空的星星。 “今晚暂且委屈你在冷月宫再住一宿,免得惹人注目,横生枝节。明日一早,涵清宫的主管时雨会亲自去冷月宫接你,她会安排好一切。” “遵命,女帝陛下!”我俏皮地行了个不标准的、带着地球军礼痕迹的抱拳礼,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灿烂无比的笑容。 沈淑澜看着眼前这个鲜活、生动、与宫中那些刻板严谨的宫人截然不同的地球女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莞尔。 翌日清晨,当初升的双恒星光芒刚刚驱散晨雾,将金色的光辉洒向凌宫巍峨的殿宇,我便被一位身着干练制服、神情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女子——涵清宫主管时雨,接往了位于凌宫核心区域的涵清宫,开始了我在凌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差事。 涵清宫的氛围与冷月宫的压抑沉闷截然不同,更加肃穆、井然有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纪律感和隐隐的能量波动。然而,就在时雨带着我熟悉环境,分配具体任务时,一些细微的、充满探究与质疑的议论声,还是如同蚊子哼哼般不可避免地钻入了我的耳朵。 “听说了吗?女帝陛下昨晚把一个刚进宫、来自地球的异星人,直接从一级破格提拔到八级,安排到我们涵清宫了!” “可不是嘛!今早还是时雨大人亲自去接的人。你们说,这地球人什么来头啊?有什么通天的背景不成?” “诶… … 该不会女帝真是那个……取向特别?然后……把这个异星人给……那个了吧?所以才能一步登天?”一个声音带着恶意的、黏腻的揣测,让我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很有可能!大家不都私下里怀疑女帝陛下对男子不假辞色,可能偏好女色嘛!这下看来是真的了!”另一个声音附和着,带着自以为是的了然和令人不适的兴奋。 我站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尴尬得脚趾在崭新的侍卫靴子里疯狂抠地,恨不得当场用脚趾抠出一座三室一厅然后立刻钻进去再也不出来。这些宫人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简直能去写地球的八卦小报了! “都在胡说什么!”时雨威严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寒冰骤然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窃窃私语,“一大早不当值,聚集在此嚼舌根,妄议女帝,是想去刑律司领罚吗?” “对、对不起时雨大人。”一个穿着紫色侍卫服、看起来年纪很轻的少女怯生生地站出来,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小声辩解,“可是现在宫里宫外都在传,大家都好奇女帝为何如此破格提拔一个新人……这实在不合规矩。” “规矩?”时雨冷哼一声,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在场所有人,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女帝的意志,便是凌宫最大的规矩!昨夜有不明刺客潜入帝宫行刺女帝,是这位凌沐祈及时出手救驾,击退了刺客!若不是她,女帝陛下此刻怕是早已遭人毒手!此等救驾大功,难道不值得破格提拔吗?还是说,你们认为女帝陛下的安危,抵不上那区区职级规矩?” “原来如此……是救驾之功!”众人恍然大悟,看向我的目光瞬间从质疑、轻蔑变成了惊讶、敬佩,甚至还有一丝后怕与感激。 “沐祈,”时雨转身看向我,语气依旧严肃,但眼神缓和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初来涵清宫,许多规矩和事务需要学习。若有不懂之处,随时来问我,或请教宫中年长的同僚。切不可因救驾之功而骄纵懈怠,明白吗?在这里,实力和忠诚,才是立身之本。” “是!时雨大人!沐祈明白,定当恪尽职守,虚心学习,绝不辜负陛下和您的信任!”我赶紧立正,挺直腰板,清晰有力地回答。我知道,在这里,我必须用行动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份破格的提拔。 “好了,都各就各位,开始今天的巡逻和值守任务!不得有误!”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迅速散去,回归自己的岗位。涵清宫瞬间恢复了它应有的秩序与安静,只剩下能量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侍卫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忙碌而充实的第一个工作日终于结束。我拖着略微疲惫但更多是兴奋和满足的身体回到涵清宫分配的、条件比冷月宫那个“鬼屋”好上太多的四人宿舍。刚进门,就听到名叫赛丽亚的活泼室友一个飞扑瘫倒在柔软了许多的床铺上,发出满足的喟叹。 “啊——终于下班啦!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巡逻站岗比我想象的累多了!” “喂喂,你们听说明天的G10大会了吗?”另一个名叫玉听的室友,一边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头发,一边兴奋地说,眼睛亮晶晶的,“听说新上任的棍国国王朱世倾也会来!天啊,我好好奇他到底长什么样啊!神秘死了!” “当然好奇啦!”叶雅瞬间像充了电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凑到玉听身边,“我有个远房表姐嫁到了棍国,她说他们的新国王虽然年轻,但英俊得简直不像真人,是棍国上下公认的、百年难遇的绝世美男子呢~”她拖长了尾音,带着无限遐想和花痴的表情。 “没错没错!”第三个室友,名叫莫语也加入讨论,她父亲似乎在宫内担任文职,消息向来比较灵通,“我父亲有位同僚曾在棍国当差,远远见过国王一面,说那容貌堪称惊为天人,气质清冷尊贵,如同雪山之巅的明月,是公认的棍国第一美男,甚至未来可能会在整个永昼星的美男排行榜上都赫赫有名!” “哇塞!那我明天一定要想办法偷偷瞧上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一个侧影也好啊!”玉听双手捧心,眼里直冒粉红泡泡,完全陷入了对未知美男的憧憬中,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G10大会是什么呀?”我好奇地凑过去问。我对永昼星的政治格局还知之甚少,这种听起来就很高级的会议更是闻所未闻。 “就是咱们永昼星最强大的七个国家国王的年度峰会,”莫语放下梳子,耐心地向我解释道,她总是像个贴心的大姐姐,“每年固定时间在轮值国举行,主要商讨各国间的联盟、贸易、安全以及星球重大事务,顺便也是维系一下各国君主之间的情谊。这个大会可是维护整个永昼星和平与稳定的重要基石呢!今年正好轮到在我们凌国举办。” “原来如此… … 那棍国国王大概多大啦?”我继续追问,不知为何,对这位神秘国王的信息格外关注,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刚满十八岁不久!妥妥的小鲜肉~年轻有为!”玉听抢着回答,馋得差点流口水,一副“姐姐可以等弟弟长大”的模样。 “哇!要是能有幸近距离看到他的正脸,甚至……嘿嘿,死也值了!”莫语一脸花痴地幻想,双手托腮,眼神迷离。 “哼!要睡也是我先睡!我连我们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玉听不甘示弱地开玩笑,两个女孩笑闹着推搡起来。 “我先我先!我连我们以后隐居的星球都选好了!” 寝殿里顿时笑闹成一团,充满了年轻女孩特有的活泼与朝气,驱散了一天的疲惫。而我,脸上也跟着她们笑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远,回到了前天游行时,在攒动的人潮中瞥见的那个遗世独立的黑衣身影和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吸走灵魂的眼眸。 总觉得… … 在哪里见过他… … 那种莫名的、如同宿命般的熟悉感,如同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我的心间,究竟从何而来? 次日清晨,我是在一阵阵悠远而庄严的礼炮声中惊醒的。那声音如同擂动的巨鼓,穿透了宫殿的墙壁,宣告着今日的不同寻常。我迷迷糊糊地推开窗,带着永昼星特有清香的晨风涌入,只见宫道两旁早已肃立着整齐列队、身着崭新笔挺礼服、手持闪烁着寒光的能量光矛的女侍卫们,她们神情肃穆,身姿挺拔如松,静静地等候着各国国王的驾临。整个凌宫都弥漫着一种盛大节日与紧张外交混合的独特氛围,空气仿佛都绷紧了一根弦。 “沐祈!”时雨的声音如同警钟,伴随着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我穿着睡裤的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感让我彻底清醒!“全队就你一个还在磨蹭!快点儿!立刻着装集合!” “啊!”我吃痛跳起,睡意瞬间被驱散到九霄云外,“对了!我现在是八级侍卫,也要参加迎宾仪式!”我这才完全清醒,想起自己的新身份和今天这个极其重要的任务,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才想起来啊?看来昨天的兴奋劲还没过。”时雨无奈地摇头,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早就料到”的了然。她手脚麻利地从随身那个小巧的空间装备中取出一个温热的、散发着谷物和果仁香气的纸包扔给我,“食堂的工作餐别想了,时间来不及。我给你带了个高能量营养棒和一颗本地特产的水煮霓光鸟蛋,快吃了赶紧入列!五分钟,我要在宫门外的八级侍卫方阵看到你!迟到一秒,今晚加练两小时!” “知、知道了,时雨大人!保证完成任务!”我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挺括的八级侍卫制服,将那个口感扎实的营养棒胡乱塞进嘴里,一边费力地系着胸前复杂的扣子,一边用另一只手剥着那颗外壳坚硬、泛着淡淡七彩光泽的鸟蛋,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妥当,连滚带爬地冲出门。 五分钟后,我气喘吁吁、头发还有些凌乱地赶到宫门外的指定区域,几乎是把自己“塞”进了八级侍卫队列的末尾。时雨用她那锐利的眼神狠狠瞪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回去再收拾你。”我缩了缩脖子,赶紧目视前方,摆出最标准的站姿。 “各就各位!迎宾仪式,准备——”时雨站在队列最前方,身姿笔挺,通过佩戴在耳侧的微型通讯器下达指令,那清晰冷静的声音同时传入我们每个侍卫的耳中。 远处,传来了更加响亮、富有节奏的礼炮声和庄严恢宏的迎宾乐曲。几支规模盛大、服饰各异、旗帜鲜明、代表着不同国家文化与实力的仪仗队,簇拥着各自国王华丽而风格迥异的座驾,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行来,马蹄(或类似生物的蹄子)踏在特殊材质铺就的宫道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声响,扬起了细微的、在晨光中闪烁的尘埃。 “三、二、一!全体——击掌!”时雨一声令下,我们齐声抬起戴着特质黑色皮革手套的双手,动作整齐划一,发出清脆而富有韵律、如同雷鸣般的击掌声,这是凌国表示最高欢迎与敬意的礼节之一。 首先抵达宫门前的,是严国的车队。一位身着笔挺深蓝色骑士服、气质沉稳如山的中年男子,恭敬地伸出双手,从一辆线条极其优雅、通体呈现出冰蓝色、仿佛由万年寒冰精心雕琢而成的华贵磁悬浮轿车中,小心翼翼地搀出一位装扮华丽、气质清冷如玉的俊美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头戴一顶镶嵌着深邃如海洋之心般蓝宝石的简约铂金王冠,身着剪裁极其合体的蓝白色西装式礼服,衬得他身姿愈发修长挺拔。他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十指纤细如玉雕。他微微抬着线条优美的下巴,眼神淡漠地、如同扫描仪般扫过道路两旁迎接的队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令人不敢直视的疏离感,仿佛他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墙。 我猛然抬头,目光触及那张脸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威力巨大的惊雷直直劈中天灵盖!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这… … 这不是… … 严… … 司辰…”我震惊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后又疯狂地擂动起来,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四肢一片冰凉,“这不是我写在《异度之刃》里的男主角严司辰吗!不…不对!他是我在地球上幼儿园时暗恋的男同学御星严…!他、他竟然真的还存在?!而且……是严国的国王?!这怎么可能?!”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穿越、遇见女帝、破格升职……这些接连发生的离奇事件已经足够挑战我的认知极限,但亲眼看到自己笔下虚构的角色,活生生地、以一国君主的尊贵身份出现在眼前,这种荒诞而又真实的冲击力,远超之前所有经历的总和!这简直比我看过的任何一部科幻小说都要魔幻! “祈!凌沐祈!”时雨用力捅了捅我的胳膊,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严厉的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发什么呆呢!注意仪态!目光平视前方!你想在各国君主面前给凌国丢脸吗?!” “对、对不起。”我慌忙收回几乎黏在对方脸上的视线,下意识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将目光聚焦在前方侍卫的后脑勺上,但眼角的余光依旧不受控制地、顽固地瞟向那个让我心神俱震的方向。 这时,那位俊美少年——严司辰国王,正迈着从容不迫、仿佛丈量过的步伐,走过我们八级侍卫的队列。他的目光原本平视前方,带着王者的漠然和超越年龄的沉稳。然而,在行至我面前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或许是刚才我那过于灼热的注视残留的波动,忽然极其轻微地侧首,那双如同最纯净、最深邃的蓝宝石般的眼眸,与我来不及完全收回的、充满了极致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目光,不期而遇,在空中短暂交汇。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再次被无限拉长、凝固。周围的一切声音——礼乐、脚步声、旗帜飘扬声,都模糊褪去,化为一片混沌的背景音。所有景象也都失去了色彩,唯有他那张脸和那双冰棕色的眼眸清晰得可怕。我能清晰地看到,严司辰那双原本如同结了薄冰的湖面般淡漠的眼眸中,似乎也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讶异,仿佛冰湖表面被一颗自天际意外坠落的微尘打破,荡开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转瞬即逝的涟漪。他那原本完美无瑕、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步伐,似乎有万分之一秒的、人类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仅仅是一瞬,短到让我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幻觉,他便恢复了常态,目光平静无波地移开,仿佛刚才那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对视从未发生,继续迈着那优雅而规律的步伐向前走去,只留下一个清冷孤绝的背影。 但我知道,那绝不是我的错觉。 那一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已散去,但震动却已深入湖底。 第4章 七王初现风波起 眼前这位身姿挺拔如雪松、气质清冷如玉山的男人,用那双仿佛蕴藏着极地冰川的深邃眼眸,居高临下地、淡淡扫了我一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掠过微不足道的尘埃,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冷冽得让我瞬间感到脊背发凉,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那无形的寒意冻伤。 他并未因那短暂一瞥而有丝毫停留,仿佛我与周围其他侍卫并无不同,径直迈着从容而富有韵律的步伐向前走去,剪裁合体的黑色披风在他身后随着动作翻涌出优雅而决绝的弧度,如同暗夜中展开的鹰翼,带着拒人千里的孤高。 “天呐,这就是严国国王严司辰!”人群中传来压抑不住的、带着敬畏的低声惊呼,尽管纪律严明,依旧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这气质,这容貌,简直像是从远古神话里走出来的冰雪天神!太不真实了!” “快看,他胸前别着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只在严国极北冰原绽放的永昼星星草?据说蕴含着纯净的冰系能量!” 正当众人窃窃私语,目光追随着严司辰离去的背影时,一阵馥郁而独特的香风悄然袭来,不同于之前任何味道,带着热带花朵的炽热与某种稀有香料的辛烈,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嗅觉。“快看!安国的安惟夏陛下也到了!”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造型华丽、如同盛放火焰花的加长版金色陆地座驾稳稳停住。一位身姿袅娜、风情万种的女子,正由侍女搀扶着,仪态万方地款款而下。她肌肤细腻如初雪般透亮,吹弹可破,头戴的王冠并非传统金银,而是由某种**火焰晶石雕琢而成,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而温暖的光芒,随着她的移动,仿佛有流火在王冠上缓缓游动。一袭金黄色、绣满凤凰图腾的长袍,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衬得她宛如烈日下怒放的红玫瑰,艳丽夺目,气场逼人。同色系的、足有巴掌大的圆形珊瑚耳环,随着她优雅的步伐轻轻摇曳,碰撞出细微的清脆声响。她微微抬着线条优美的下巴,姿态高傲而典雅,眼神扫过迎接队伍时,带着审视与淡淡的疏离,恍若从古希腊神话中走出的、执掌爱与美的女神,尊贵不可方物。 “原来除了我们女帝,永昼星别国也有女性国王。”我在心中暗暗惊叹,同时也感到一丝欣慰,看来这个星球并非完全的男权世界。 “这位啊,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国王呢。”站在我身旁的萌罗,似乎对各国政要颇为了解,凑到我耳边轻声细语,热气拂过耳廓,“她父亲,安国的老国王,前不久确诊了肺癌晚期,如今在深宫静养,行动不便,这才让她以王储的身份代为出席G10峰会。她可是安国上下公认的、能力出众且手段强硬的下一任继承人,板上钉钉的事。” “哇,你们快看安陛下那双腿,又长又直,比例简直逆天了!不愧是被称为‘永昼星第一美腿’!”周围的女生们难掩激动,纷纷向这位集权力与美貌于一身的美人投去混合着艳羡与崇拜的目光。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比之前更为明显、甚至带着些许失控的骚动。“快看!那边!棍国国王的车驾——!!!”女生们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有几个甚至忍不住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恨不得能拥有透视能力,穿透那辆刚刚停稳的、通体漆黑、线条硬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特制装甲座驾。 只见一位身着黑色劲装、面容冷峻的年轻侍卫,动作利落地转身,以无可挑剔的礼仪,恭敬地拉开了身后那扇厚重的、哑光黑色的车门。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一位身着剪裁极致精良的黑色燕尾服、身形挺拔如松的男子,优雅而沉稳地踏出车门。虽然他脸上依旧戴着那标志性的银色半截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下的容颜,但仅仅露出的那部分——光洁的额头,如刀削般利落的下颌线,以及那双……即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其明亮与深邃的眼眸,已足以让人心神摇曳。他挺拔的身姿宛若古希腊最杰出的雕塑家精心雕琢的作品,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一种内敛的、却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天呐,光看这身材和气质,就知道绝对是顶级帅哥!这宽肩!这腰线!简直是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一个女生激动地拽着同伴的衣袖,声音发颤。 “光看这露出来的部分就知道,口罩下的脸一定惊为天人!这骨相!这皮肤!我敢打赌,绝对是神颜级别!”另一个女生双手合十,眼睛闪闪发亮,如同看到了信仰的神祇。 随着他越走越近,沿着铺着深红色能量地毯的通道走向宫门,我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地开始加速,如同被拨动的琴弦,不受控制地共振。当他终于走到八级侍卫队列前,即将擦身而过时,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停下了脚步。 他微微侧头,低头,目光精准地落在站在队列中的我的脸上。那双掩藏在面具后的明亮眼眸,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淡漠或审视,里面似乎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探究?是好奇?还是一丝……如同冬日阴霾里突然穿透云层、意外照进的一缕稀薄却真实的暖阳?我无法准确解读,只觉得在那目光的注视下,脸颊微微发烫,呼吸都有些凝滞。 “凭什么只在她面前停留啊……”旁边立刻传来酸溜溜的、带着不满的低声议论。 “就是,太不公平了!我们难道不配得到国王陛下的一瞥吗?” “棍帝,这边请,女帝陛下已在殿内等候。”时雨适时地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恭敬而不失气度地为男子引路,巧妙地打破了这微妙而引人遐想的停顿。 朱世倾(我此刻在心中确认了他的名字)收回了目光,对着时雨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便随着引导,继续向前走去,留下身后一片压抑的兴奋与窃窃私语,以及我一颗仍在怦怦乱跳的心。 待六国国王全部在隆重的仪式中进入凌宫主殿后,我所在的八级护卫队也随之奉命进入宴会厅,在指定的区域肃立护卫。大殿内金碧辉煌,能量流光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勾勒出繁复的星图与国花图案。女帝沈淑澜端坐在最高的、由千年灵木和能量水晶雕琢而成的王座上,身着正式朝服,头戴帝冠,宛如俯瞰众生的神明,雍容华贵,威仪万千。 “各位国王,诸位使臣,今日是我永昼星G10大会成立三周年的纪念日,亦是本届峰会于凌国召开之日。在此重要时刻,能与诸位尊贵的盟友相聚于凌宫,共商星域大事,朕心甚悦。”女帝清亮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在运用了特殊扩音技术的大殿内清晰地回荡,带着一国君主的从容与气度。 “谢女帝陛下——”殿内众人,包括各国使团与凌国官员,齐声应答,躬身行礼,场面庄严肃穆。 “请诸位贵宾先用午膳,稍作休息。膳后,我们七位国王将移步至‘星辉殿’会议厅,共商要事。”女帝广袖轻挥,姿态优雅。侍从们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引导各国国王依次在早已安排好的、对应其国花的精美餐桌前落座。 我和其他十三名八级侍卫,被分配到不同国王的身侧后方站立,负责近距离的警戒与随时响应召唤。或许是命运的巧合,又或许是时雨的特意安排,我和另外一位名叫玉听的室友,很幸运地被分派到了棍国国王朱世倾的身后两侧。 “沐祈,我好激动啊,心跳得好快。”玉听趁着前方国王们正在寒暄、无人注意的间隙,凑到我耳边低语,声音里掩不住的雀跃与紧张,握着光矛的手都有些微微出汗。 “怎么了?冷静点,注意仪态。”我低声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前方那个挺拔的黑色背影。 “祈!待会用餐时,我们就能一睹棍帝口罩下的风采啦!他总要吃东西啊!我们站得这么近,终于能有机会亲眼见证他的真容了!”玉听兴奋地捏了捏我的衣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传说中的绝世容颜。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当精美的、散发着诱人香气和能量微光的菜肴被依次呈上时,朱世倾用餐的仪态依旧保持着神秘。他并未摘下口罩,只是用戴着黑色薄手套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姿态极其优雅地,轻轻掀起口罩的下缘,刚好露出形状完美的、带着天然淡绯色的唇瓣,然后将切割好的小块食物,精准而迅速地送入口中。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进食,却也最大限度地保护了他的**,让人无法窥得全貌。 “噗——”我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这位国王陛下的防范意识也太强了,或者说,也太会吊人胃口了。 “嗯哼。”站在稍远处的时雨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这细微的失态,朝我投来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眼色,让我瞬间收敛。 就在我努力抿住嘴唇,压下那点笑意时,原本正专注于用餐的朱世倾,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头,目光越过肩膀,精准地落在了站在他右侧的我的脸上。那双露出的眼眸,在近距离看,更加明亮深邃,此刻微微弯起,里面似乎清晰地映出了一丝了然与……淡淡的笑意?仿佛在说:“抓到你了。” “哇,他……他好像又在看你!”玉听激动地再次扯了扯我的衣角,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 “你、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被那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一种被看穿的窘迫感涌上心头,我下意识脱口而出,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娇蛮语气。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可是对一国君主的大不敬! “大胆!区区侍卫,竟敢对国王陛下如此无礼!”之前搀扶朱世倾下车的那位冷面侍卫,立刻上前一步,手已按在腰间的能量佩剑上,声色俱厉地呵斥。 “凌沐祈!太无礼了!立刻向棍帝道歉!今日你不必再当值了,退下!”时雨也连忙上前,脸色铁青地训斥,同时向朱世倾躬身请罪,“陛下恕罪,是下官管教不严。” “切,走就走,反正站得腿也酸了!不过工资得照发啊!”我心里也有些后怕,但嘴上不肯服软,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转身就要走。心想,这破侍卫,不当也罢,正好回去休息。 “且慢。”一个清越而带着几分慵懒磁性的声音响起,是朱世倾。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餐具,用雪白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即使只露出上半部分,动作也无可挑剔),站起身,转向时雨和我的方向。“本王倒觉得,这位女侍卫颇有趣味,心直口快,不失真性情。”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就让她留下来吧,正好本王独自用餐也有些无趣,让她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陛下,这……让一个低级侍卫陪聊,实在有**份,于礼不合……”时雨谄媚地劝谏,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无妨。”朱世倾淡淡两个字,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天生的王者威严,让所有异议戛然而止。时雨只好无奈地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好自为之。 国王们继续寒暄期间,我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清晰地“咕噜”作响起来。站了一上午,又经历了情绪起伏,我早就饿了。这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就餐区域,显得格外突兀。 朱世倾显然听到了,他眼中笑意更深,竟亲自用刀叉插了一块烤得恰到好处、汁水丰盈的、不知名兽类的嫩肉,递了过来。“喏,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 “不用啦,我吃素!”我下意识地、带着点小傲娇别过脸。在地球上我就偏爱素食,到了这里,面对未知的肉类,更是谨慎。 “哦?吃素?”朱世倾似乎有些意外,随即从善如流,居然把面前那盘几乎没动过的、由各种发光蔬菜和奇异水果组成的精致沙拉,连同一把干净的叉子,一起递了过来,“那这个蔬菜沙拉给你,味道很清爽。” 他这一举动,再次惊得四周一片寂静。连旁边桌的严司辰和安惟夏都投来了略带讶异的目光。一国君主,在他们眼里,亲自给一个低级侍卫递食物,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我、我……正好饿了,那……那我不客气啦!”我看着那盘诱人的沙拉,肚子叫得更欢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接过餐盘,准备就站着开吃。美食当前,面子可以先放一放。 “凌沐祈!”时雨几乎是咬着牙低吼,额头青筋跳了跳,“你怎敢在国王陛下用膳时,站着吃东西!成何体统!” “无妨,我不介意。站着吃更利于消化。”朱世倾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引来阵阵压抑的抽气声。他甚至还示意怀恩给我拿了张小巧的、可以附着在手臂上的便携式餐板。 我就在这种诡异又备受瞩目的氛围中,顶着各方视线,快速而尽量不失礼仪地吃完了那盘沙拉。味道确实极好,蔬菜清甜,酱汁独特,蕴含的能量让我疲惫的身体都舒缓了不少。 午膳后,国王们移步至专门用于重大会议的“星辉殿”进行闭门会议,我们则在殿外指定的区域值守。星辉殿的墙壁并非完全实心,有一部分是由特殊的单向透明材料构成,从外面可以模糊地看到内部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也能隐约听到一些提高了音量的争论声。 透过那模糊的玻璃,可见内部争论似乎异常激烈。人影晃动,手势激动。 “我认为凌国绝不能,也永远不该由女性统治!自古以来,纵观永昼星历史,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引领文明飞跃的,哪一件不是男子所为?女子天生感性柔弱,优柔寡断,凭什么称王?凌国的传统就是个错误!”穆国国王穆森激动地拍案而起,声音洪亮,即使隔音良好,也隐约传了出来。他身材高大,面容粗犷,带着军旅之人的悍勇之气。 “真是荒谬绝伦!”安惟夏毫不示弱地拍桌回应,声音清脆而带着怒意,“男子能称王,女子为何不可?我安国历代不乏英明女王,将国家治理得繁荣昌盛!穆森陛下此言,是看不起天下所有女性吗?是质疑我安国的治国之道,还是质疑女帝陛下的能力?” “我赞同惟夏陛下的观点。”朱世倾从容不迫的声音响起,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语调平稳有力,“在我看来,众生灵性平等,无分男女。智慧、勇气、仁德,方是衡量一位君主是否合格的标准,而非性别。女子可为王,亦可为贤主。” “我也认同世倾的观点。”严司辰清冷的声音随即表态,言简意赅。 “好啊,你们几个,是联合起来对付我是吧!”穆森怒不可遏地起身,庞大的身躯带着压迫感,他直接指向端坐主位的沈淑澜,“沈淑澜!退一万步讲,你若真有什么令人信服的丰功伟绩,证明你配得上这王位,我穆森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可你呢?除了在先女帝的庇护下养尊处优,顺风顺水地继承王位,你还做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远的不说,就说前年,大角星的掠夺者舰队入侵我永昼星边疆,各国纷纷派出精锐浴血奋战,你呢?你除了躲在深闺房里瑟瑟发抖,可曾出过一分力?可曾派出一兵一卒?你的怯懦不出,导致我联军侧翼空虚,徒增了多少伤亡!”他声音激昂,旧事重提,直指女帝痛点。 透过玻璃,我能看到女帝沈淑澜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她愧疚地垂下眼帘,紧咬着下唇。关于2035年那场惨烈的大角星入侵战役,我曾在那本《高维空间》中读到过相关记载。大角星人为掠夺资源和扩张势力,派出强大舰队入侵永昼星,那场持续数月的恶战让双方都损失惨重,永昼星各国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将其击退。而当时刚刚即位不久的女帝沈淑澜,因某种未知原因未能及时派出凌国主力舰队参战,只在后期提供了后勤支援,此事至今仍是她执政生涯中最大的污点,备受诟病。 “穆森陛下说得对!”李国国王李维恩,一位看起来精明沉稳的年轻人,适时地补上一刀,语气带着惋惜与指责,“惟夏陛下当时虽然年轻,却也亲自率领安国舰队,与我们并肩作战,英勇无畏!可你呢,淑澜女帝?连你的贴身仆人都在事后作证,你当时吓得紧闭宫门,连面都不敢露!你如何能让盟友信服?如何能让你的子民安心?” 看着玻璃后女帝那瞬间苍白无助、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的神情,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我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源自《高维空间》记载的隐秘——在那本书的暗示里,女帝在35年那场战役中并非单纯的怯战,而是被一股神秘的、来自更高维度的黑暗势力化身恐怖怪兽威胁,若她敢踏出宫门参战,就将她年少时一段不堪回首、关乎皇室颜面与个人尊严的**公之于众。女帝沈淑澜,恰恰是将面子和皇室尊严视作比生命更重的人,为了维护那完美的形象和皇室的稳定,她最终选择了隐忍不出,独自承受了所有的指责与骂名——这残酷的真相,此刻绝不能透露半分。 一股热血混合着义愤与冲动,猛地涌上头顶。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女帝被如此逼迫羞辱!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可能带来严重后果的决定。 “砰——!”我猛地用力,一把推开了星辉殿那扇沉重华丽的、镶嵌着能量宝石的大门! 霎时间,殿内所有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带着惊愕、震怒与难以置信,落在了我这个胆大包天、擅自闯入国王峰会的小小侍卫身上。门外的时雨和其他侍卫,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 耀眼的灯光从我身后涌入,为我镀上了一层逆光的、带着决绝意味的金边。我挺直脊背,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让我瘫软的、来自七位国王的威压,在众目睽睽之下,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朗声说道,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得可怕的大殿中: “关于那场战役,女帝陛下未能出战的真相,我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内情!” 第5章 黑衣夜袭困双凰 众人显然被我的夺门而入惊得目瞪口呆,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成了琥珀。他们万万没想到,我会像一颗横空出世的炮弹,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轰然撞破这庄严的会议。 “沐祈!你在干什么!快出去!”时雨的声音尖锐如刀,劈开了凝滞的空气。 “不!我不出去!”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穹顶下激起回响,目光如炬地锁住王座上那个人,“穆森陛下!您说35年大战那天,女帝害怕地躲在了房间里,那么——证据呢!” “怎么没有!”穆森激动得霍然起身,王座被他带得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连她的贴身仆人花阿姨都亲眼看见了!就是她亲口作证,我们才知道,在那决定国运的一天,我们尊贵的女帝竟然像个受惊的鸵鸟,从开始躲到了结束!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窝囊废!” “您说花阿姨是证人,那有没有可能,是她被敌人收买了,故意构陷女帝呢!”我毫不退缩,字句铿锵。 “这……可能性不大。”时雨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的无奈,“花阿姨从先女帝时期就侍奉的老人了,她连先帝都未曾背叛,忠心耿耿数百年,又怎么会陷害她亲手带大、视如己出的女帝呢?” “好!就算花阿姨没有撒谎!可她如何能证明,她当时透过门缝看到的,就是事件的全部真相!”我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不容置疑的锐气。 “唉,这种事,要是有摄像头拍到就好了。”安惟夏轻叹一声,玉指轻抚额角。 “谁会在卧室装摄像头?那不等于出卖自己的**!”李维恩立刻反驳,眉头紧锁。 “这件事,绝对另有隐情!”我斩钉截铁,目光如扫描仪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国王,最终定格在穆森身上,“我,凌沐祈,从今天起,将正式调查此事真相!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不得再对女帝进行污蔑和攻击!否则——”我帅气地捏紧了拳头,骨节发出清脆的爆响,猛地指向穆森,“尤其是您,穆森陛下,若再敢对女帝不敬,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哼!”穆森脸色铁青,仿佛能滴出墨来,重重冷哼一声,袍袖一甩,带着随从一阵风似的夺门而出,留下一室凝重的寂静。 会议终于在微妙的气氛中结束,除穆森外,其余国王将在凌宫停留三日。 我刚走出会议厅,来到了寝室门口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寝宫门口,同事们手持礼花炮,“砰砰”几声,五彩的彩带和闪亮的亮片如同绚烂的流星雨般喷洒下来,落了满头满肩。 “哇——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我们凌国的英雄——凌沐祈!”欢呼声如同潮水,几乎要掀翻精致的琉璃瓦。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吓死我了!”我拍着扑通乱跳的胸口,心却像揣了只兴奋的兔子,脸上烫得能煎蛋。 “沐祈沐祈!我们都听说了!”玉听激动地冲上来,抓住我的手臂摇晃,“今天穆森那个老古板在会上大放厥词,是你挺身而出,像英勇的骑士一样为我们女帝挽回了尊严!” “是啊是啊!你简直就是女中豪杰,太勇猛了!那一句‘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帅炸了!”诺雅双手合十,眼睛里闪烁着无数崇拜的小星星。 “哎哟,没……没什么啦,哈哈哈。”我羞涩地摸着后脑勺,心里早已乐开了花,甜得像掉进了蜂蜜罐子。 “哎,你们说,沐祈立了这么大功,会不会被女帝破格提拔为九级贴身侍卫啊?”玉听兴奋地猜测,眼睛亮晶晶的。 “那不可能。”诺雅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反驳,伸出食指晃了晃,“从八级晋升九级,必须至少服役十年,这是先女帝定下的铁律,坚如磐石,谁也不能破例!” “哎呀,什么八级九级的,”我赶紧打断她们,生怕这话题没完没了,“我只知道,我们的五脏庙正在敲鼓,现在又能去美食殿大快朵颐啦!” 说完,我们四人相视一笑,发出欢快的欢呼,像一群挣脱笼子的小鸟,雀跃着朝美食宫的方向跑去。 当我们跑到棍国国王寝宫附近时,远远就看见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如同开屏孔雀般艳丽的女子,正缠着门口面容冷峻的侍卫。 “哎呀,怀侍卫,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嘛!好不好嘛?我要找我表哥!”她的声音娇滴滴的,带着甜腻的撒娇意味,仿佛能酥到人骨头里。 “咦,那是谁啊?”我好奇地踮起脚尖。 “听说是世倾国王的表妹,朱镜璃,也是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诺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解释道。 “据说,这位千金小姐从小就与棍帝订了娃娃亲,是未来棍国王后内定的不二人选,板上钉钉的事。”林达在一旁补充,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 “唉,真让人羡慕啊,能走进世倾国王的心里,还是他的唯一。我们这些‘阿猫阿狗’啊,是彻底没戏咯。”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声音里满是酸涩。 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我的心像是被细小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阵莫名空落落的酸涩。 “镜璃公主,陛下正在午睡,养精蓄锐,您晚上去美食殿自然就能见到他了,何必急于这一时呢?”侍卫怀恩试图阻拦,身体像一堵墙。 “我不嘛!我就要时时刻刻都见到表哥!一刻见不到,我心里就发慌!”朱镜璃不由分说,使出蛮力一把推开怀恩,像只轻盈的彩蝶般提着裙摆飞进了屋内。 “表妹?镜璃,你怎么来了?”朱世倾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鼻音,从柔软床榻上坐起身,墨发微乱,更添几分不羁。 “表哥,我想你了嘛!”朱镜璃娇呼一声,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软软地扑进他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乖,别闹,我正在练功的关键时刻,需要静心,你晚点再来,好不好?”朱世倾的语气是难得的温和,带着纵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那好吧……晚饭见咯,表哥,你可要等着我。”临走时,朱镜璃突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在朱世倾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口,留下一个鲜明如玫瑰的唇印。 看着这一幕,我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了些。我甩甩头,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我……我想去找司辰国王……”严司辰,他是我在地球时倾注心血创作的小说《异度之刃》里的男主角,也是我笔下所有角色中人气最高、最完美的那个。 “你们……知道司辰陛下住哪个宫殿吗?”我小声问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知道啊,就在旁边那座最雅致的。走,我们去看看吧?”林达立刻响应。 于是,我们四人像做贼一样,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潜入了司辰那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寝宫。 刚溜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就让我瞬间面红耳赤,心跳失序——司辰正在屋内更衣,上身***,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下仿佛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边,宽肩窄腰,身材好得令人屏息。 “我的天……司辰陛下的身材,也太……太完美了吧!简直是天神下凡!男神!”诺雅忍不住捂住嘴低呼出声,眼睛瞪得溜圆。 “谁?!”司辰的贴身侍卫劳克思反应极快,如同一道闪电,一个箭步挡在前面,手已按上剑柄,眼神锐利如鹰。 “是你们?”司辰从容地披上丝质外袍走了出来,衣袂飘飘,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你是……刚才闯进会议厅的那个女孩。”他的声音温和,如春风拂过琴弦。 “是……是的。”我低下头,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脚趾尴尬地抠地。 “大胆!即便是凌宫侍卫,岂能随意擅闯陛下寝宫!视宫规如无物吗?”劳克思声色俱厉,上前一步,气势迫人。 “对、对不起!任君处罚!”我拉着其他三人,齐刷刷地鞠躬道歉,头都快垂到地上,心里七上八下。 “无妨。”司辰却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冰雪初融,温暖和煦,“既然来了,就是客人,不必拘礼,一起喝杯茶吧。”他优雅地侧身,做出邀请的姿态。 “啊?”我们四人面面相觑,紧张又忐忑,像四只受惊的小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进布置清雅的内室。 看着眼前这位仿佛从唯美漫画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遥远而模糊的过去。他并不知道,那段被他遗忘的时光里,我们从幼儿园时就认识了。 (回忆开始) 【“司辰!这边!”我站在幼儿园充满童趣的塑胶操场上,对着对面那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用力挥手,阳光洒满肩头。 “接着!” 一个彩色的皮球划着弧线飞来,又高又飘,我没接稳,反而被球带着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瞬间鼓起一个红肿的小包,火辣辣地疼。 “小祈!你没事吧?”名叫司辰的小男孩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白嫩的小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愧疚,眼眶都红了,“都怪我不好,扔得太用力了。” “没、没事的,司辰。”我揉着发痛的额头,反而扬起笑脸安慰他,“是我自己没接好,不怪你。一点都不疼!”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明明是我的错。”司辰用食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脑门,无奈又好笑,眼神里却带着心疼。 “来,我们继续玩!这次我一定接住!”他伸出小小的、温暖的手,一把将我拉起来,掌心干燥而柔软。 阳光下,我们在洒满金辉的操场上尽情奔跑、追逐,银铃般的笑声和纯真洒满了整个童年。】 (回忆结束) “司辰,难道,离开地球后,你就彻底忘记了一切……难怪幼儿园毕业后,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音讯。原来,你是回到了你的母星——永昼星。”想到这里,我不禁望着他温润的侧脸出了神,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喂?喂!你在发什么呆呢?”司辰骨节分明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将我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回现实。 “哦!没、没什么!”我猛地回神,慌忙摆手,掩饰住瞬间的慌乱。 “司辰陛下,您泡的茶好香啊!沁人心脾!”诺雅捧起精致的白玉茶杯,轻轻嗅了嗅,一脸陶醉。 “这是我国特产的顶级香茗‘雪顶含翠’,一年产量不过数百斤。若你们喜欢,我送你们一些带回去细细品尝。”严司辰优雅落座,语气温和有礼,举止间尽显王室风范。 “哈哈哈,司辰陛下您真好!又帅又大方!”风风的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眼睛里满是粉红泡泡。 “司辰陛下,我想去一下洗手间,请问……”我起身,礼貌询问。 “我带你去。”严司辰也随即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在我前面引路,背影挺拔如松。 “谢谢陛下,您请回吧,我自己可以找到……”我正要迈进洗手间,突然,一股强大而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袭来,将我狠狠地按在了冰冷坚硬的墙壁上! “砰!”严司辰眼疾手快地用左手甩上门,并“咔哒”一声利落地上了锁,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司、司辰陛下……您……您要做什么……”我惊恐地低下头,心脏狂跳,身体因害怕而微微颤抖,试图从他手臂构筑的牢固禁锢中挣脱,却如同蚍蜉撼树。 “我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严司辰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邪魅而危险的弧度,目光像带着灼热的钩子,紧紧锁住我惊慌的眼睛,气息逼近,“长得……很标致嘛,清水出芙蓉,很适合……做我的女人。”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蛊惑的磁性。 “你……你居然……是这种人……”我的心沉入冰冷的谷底,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挣扎得更用力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听说过么?我可是……床上的龙。精力无限。”他俯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带着令人战栗的暧昧,“我会让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床上一条龙”。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滚烫的唇几乎要贴上我的。 “咚咚咚——”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如同救命的福音,“沐祈!你怎么还没好啊?我也要上厕所啦!快点!” 是玉听!严司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瞬间松开了钳制,眼底的欲念如潮水般退去,恢复了清明。我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人间,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等、等一下!我……我有点便秘!肚子不舒服!你过十分钟再来!”我强装镇定,对着门外喊道,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待玉听抱怨着“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严司辰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和袖口,神情恢复了惯常的温文尔雅,仿佛刚才那个危险的恶魔只是我的幻觉。他伸手,打开了门锁。 “出去以后,管好你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否则……后果不是你所能承担的。”他丢下一个冰冷如刀的眼神,转身离去,没有半分留恋。 我愣在原地,浑身发冷,如坠冰窟,无法相信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会因为我受伤而慌张跑来的少年,会变成眼前这个表里不一、心思深沉的伪君子。巨大的失望和心寒笼罩了我。 “司辰陛下,您去哪了?让我们好等啊。”诺雅红着脸问,显然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哦,回去补了个妆,整理了下仪容,哈哈。”他笑得依旧完美无瑕,如明月清风,仿佛刚才洗手间里的一切从未发生。 “陛下您已经是我们星球公认的‘球草’了,帅到极致啦!根本不需要补妆!”林达捧着脸,一脸花痴。 “是嘛?哈哈哈哈哈。”严司辰发出爽朗的笑声,仿佛心情极好。 客厅里,茶香袅袅,笑声一片,其乐融融。而我,看着那个在人群中谈笑风生、举止优雅的男人,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方才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泛起一阵恶心。 “我、我先回去了,司辰陛下,肚子还是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我慌张地站起来,脸色苍白,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行吧,好好休息。下次再见。”严司辰抬眸,那个意味深长、带着警告与探究的眼神再次落在我身上,如同无形的枷锁。 “拜拜,沐祈!”朋友们挥手道别。 “拜拜……”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严司辰的寝宫,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宫道上疾走,内心的惊恐、失望与委屈如潮水般翻涌,几乎要将我淹没。“他……真的还是我记忆里那个……会因为我受伤而慌张跑来的司辰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里,委屈和心碎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模糊了视线。 就在心神恍惚的拐角处—— “哎哟!”我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被反弹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鼻子撞得酸疼,“痛死了!你走路没长眼……” 我怒气冲冲地抬起头,揉着发红的鼻尖,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噎住,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是棍国国王,朱世倾。他正微微蹙眉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 “是你……刚才会议厅里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侍卫……”朱世倾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仿佛我脸上开了花,目光在我泪痕未干的脸上逡巡。 “对!是我!”积压的委屈瞬间化为熊熊怒火,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这人怎么回事?每次见到我,都像见了鬼一样!我有那么不堪入目吗?需要您每次都这么目不转睛!我脸上有花还是有毒啊!” “不……不是的……我……”他一下子变得结巴起来,耳根微红,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冷峻威严,显得有些无措。 “臭丫头!竟敢对陛下无礼!口出狂言!”他身后的侍卫喝着上前,手按刀柄。 “怀恩,退下!”朱世倾右手一抬,不容置疑地拦住了侍卫,带着王者的威严。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我湿漉漉的脸上,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跟你没关系!我要走了!再见!”我现在谁也不想理,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舔舐伤口,整理混乱的思绪。 我刚要转身,手腕却被他一把拉住,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薄茧。 “哼,”他轻哼一声,带着点别扭的强势和少年意气,“既然让本王撞见你在这里哭鼻子,梨花带雨的,岂能坐视不管?走,跟我回宫,说说怎么回事,本王替你出头!看谁敢欺负我棍国……我罩着的人!”说着,他就要拉着我往他的寝宫方向走。 “谁要你出头啊!我的事我自己解决!放手!”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跑开了,裙摆在空中划出决绝的弧度。 “喂!你……”朱世倾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看看我飞速消失的背影,一脸错愕地愣在原地,只剩下无奈的低语在风中飘散,“……真是个莫名其妙、又倔又野的丫头。” 我一路狂奔,直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园林角落才停下。我靠着冰凉嶙峋的假山,慢慢蹲下身,把滚烫的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流泪,任由温热的泪水浸湿裙摆,宣泄着内心的委屈、恐惧和对这个陌生世界的不安。 突然!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假山后、树丛中无声无息地冒出,带着森然的杀气!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手中利刃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幽冷的光。 我心中警铃大作,猛地起身摆出防御姿态迎战!身手敏捷地侧身、格挡、回击,躲过了几次角度刁钻的致命扑击。拳脚相交,带起凌厉风声,衣袂翻飞。但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加之我心情激荡,体力迅速流失,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眼看一个黑衣人眼中凶光毕露,手中的利剑泛着寒光,如同毒蛇出洞,直刺我的心口!剑尖冰冷的杀气几乎要刺破我的皮肤! “住手!” 一声熟悉的、带着惊怒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 我猛地回头,只见原本该在远处的朱世倾,如同神兵天降般从一旁的月洞门后冲了出来!他身形如电,招式凌厉霸道,裹挟着怒气,瞬间就将那名黑衣人打得节节败退,剑招狠辣,毫不留情。 “别想逃!保护陛下!”朱世倾的贴身侍卫怀恩也及时赶到,带着一队侍卫,如狼似虎地扑向其他黑衣人,战作一团。 “你没事吧?”朱世倾迅速解决掉眼前的威胁,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语气带着难得的急切,上下打量我,确认我是否受伤。 “我……我没事……”我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却还是倔强地偏过头,不想让他看到我更多的狼狈。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朱世倾眉头紧锁,疑惑地看着我,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 “我怎么知道!”我没好气地回道,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你不会是……什么隐藏身份的大人物吧?比如哪个流落在外的公主?”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带着点探究的兴奋和好奇,“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同时盯上你?这规格,不像对付普通侍卫。” “我怎么知道啊!朱世倾陛下!”我被他这无厘头的猜想气得大声呵斥,差点跳脚,“今天是你们的G10峰会!鱼龙混杂!说不定这些刺客本就是冲着你们哪位国王来的!我只是不幸被当成了目标或者绊脚石而已!” “这……倒也是。”他摸了摸线条优美的下巴,若有所思,眼神沉静下来,“他们,很可能是来刺杀我的。我父王临终前曾告诫过我,凌国是女人的国度,推崇女权,而我们棍国是男人的国度,以男为尊。凌国内部有很多极端仇视男性、反对我国制度的人,一直想方设法要刺杀我这位棍国国王,以挑起争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所以咯,世倾陛下,”我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刚才差点被刺穿,“我这一剑,可是替你挨的!是你的挡箭牌!” “对、对不起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高挺的鼻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随即又被坚定取代,“那这样,我抱你回我寝宫,立刻叫御医来给你仔细检查疗伤!绝不能让你因我而留下任何隐患!” 话音未落,他不由分说地一个弯腰,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将我打横抱起!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喂!朱世倾!你放我下来!这像什么样子!好丢脸啊!快放我下来!”我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双腿乱蹬,羞得满脸通红,如同煮熟的虾子,拳头捶打着他坚实的胸膛。 “天啊……你们快看!世倾陛下……居然抱着那个新来的地球人凌沐祈!”路过的宫女们看到这一幕,惊得个个张大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 “公主……那边……好像是陛下他……抱着个女人……”更远处,一个侍女小声对着身旁华服盛装、面色铁青的朱镜璃说道。 “哼!”朱镜璃看着我们“亲密”相依(实则是我在拼命挣扎)的身影,气得狠狠一跺脚,精致的脸庞扭曲,眼神怨毒,猛地甩袖而去,留下一地香风。 朱世倾对我的挣扎恍若未闻,抱着我,凭借出色的体能,一路快跑,冲到一处相对安全、看似闲置的宫室。他气喘吁吁地把我放在室内唯一一张柔软的床榻上,自己则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不行了……你看着瘦,怎么抱起来这么重……本王体力这么好都快累趴了!”他一边喘气一边抱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哪里重了!我标准身材!是你自己体力太差!虚有其表!”我气得直瞪眼,从床上弹坐起来,叉着腰反驳。 “哈——!本王体力差?!你……” 就在我们争吵间,两个黑衣人竟如同鬼魅般破窗而入!木屑纷飞,刀光剑影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房间,杀气弥漫! “你一边去!”朱世倾怒喝一声,眼中寒光乍现,立刻赤手空拳迎了上去,与两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招式狠辣,拳风呼啸。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对方的决心!屋外竟还潜伏着第三名杀手,一直耐心等待着最佳时机! “受死吧!”那名杀手目标明确,趁着朱世倾被两人缠住,利剑如阴险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背后直刺向我!角度刁钻,速度极快! “噗——” 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让人头皮发麻。 “呃啊!”朱世倾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一僵——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这致命一击,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后背,为我结结实实地挡下了这原本瞄准我心脏的一剑!鲜血瞬间从他背后涌出,染红了墨色的衣袍。 “朱世倾!”我失声惊呼,心脏骤停,看着他后背迅速漫开的刺目血色,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狂暴的力量瞬间涌遍全身!我如同被激怒的护崽雌狮,双目赤红,冲上前去,用尽所有力气和格斗技巧,发疯般将那名偷袭的黑衣人狠狠击退!招式前所未有的狠厉! “朱世倾!你撑住!”我咬紧牙关,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和眼眶的湿热,用左肩撑起他大部分重量,右手拼命去拉那沉重的门闩。 可无论我怎么用力,那门就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漫上心头。 “该死!这破门的锁芯刚才被他们撞坏了!卡死了!”我气得用力捶了一下厚重的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啊——”朱世倾因剧痛而呻吟出声,虚脱地滑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冷汗如同溪流般从他额角涔涔而下,浸湿了鬓角。 “朱世倾!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慌忙将他沉重的身躯连拖带抱地挪到床边,让他小心地趴好。看着他背后那个不断汩汩流血的狰狞伤口,我的心揪紧了,声音带着颤抖。“很疼吗?你坚持住!” 焦急与恐惧如同藤蔓缠绕住我的心脏。就在这绝望之际,一个几乎被我遗忘、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能力闪过脑海——我天生拥有奇异的疗愈之力。只要将双手平静地置于伤处,集中精神,无论多重的伤,都能在短时间内催愈愈合!只是幼时因此被视作异类,被严厉告诫封印此能。 没有丝毫犹豫,求生和救人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立刻帮他调整好姿势,撕开他后背与伤口黏连的破碎衣衫,用找到的清水小心翼翼清理了伤口周围模糊的血污。然后,屏息凝神,努力驱散杂念,将微微发热、泛起一层不易察觉淡金色光晕的双手,稳稳地、轻柔地覆在了那道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之上。 第6章 异能初现惊君心 我的双手紧紧贴合在朱世倾背后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触感温热而黏腻。就在接触的瞬间,掌心深处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骤然唤醒,一股奇异的、温润平和的暖流自行涌动起来,如同地下泉眼找到了宣泄口。那热度并不灼人,反而像初春时节解冻的溪水,带着无法言喻的勃勃生机,透过我掌心的皮肤,清晰地、缓慢地渗透进他受损的肌体,并沿着某种未知的路径,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朱世倾原本因剧痛而紧绷如铁、微微痉挛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混合着痛苦与极度惊异的闷哼。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这陌生而奇异的触感,肩背的肌肉瞬间收缩。 “别动!”我低喝道,手下用力,将他按得更稳。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这股自童年显现后就被刻意遗忘和封印的力量,此刻竟如臂指使,仿佛它一直就在那里,只等一个唤醒的契机。他僵住不动了,只有那略显急促的、带着疼痛余韵的呼吸,以及背部肌肉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显示着他正承受着某种超出理解的、剧烈而奇异的过程。 在我的掌心之下,那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恐怖创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颠覆常理的惊人变化。翻卷的皮肉边缘微微蠕动,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向内缓缓收拢、贴合;不断渗出的鲜血迅速凝固,颜色由刺目的鲜红转为暗红,继而凝结成一層薄薄的、浅咖色的硬质血痂。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伤口周围那大片青紫骇人、预示着严重内出血的淤痕,也如同被一只无形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淡化、消散,最终恢复成本来的、略显苍白的健康肤色。 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在这间昏暗破旧的宫室里,那道原本足以让最强壮的战士躺上数月、甚至可能因感染或失血过多而危及生命的恐怖剑伤,竟奇迹般地基本愈合,只留下一道粉色的、由新生嫩肉构成的长长痕迹,摸上去微微发硬,仿佛已经过精心调养了半个月之久!连疤痕都极其细微,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我力竭地松开手,仿佛全身的力气和精神都在刚才那几分钟内被彻底抽空,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让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我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使用这种能力,显然极其耗费心神和某种内在的能量。 朱世倾难以置信地反手摸向自己的后背,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温热的血肉、粗糙的血痂或是黏腻的血液,而是基本恢复平滑、只留下一道细微凸起的皮肤!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利落得完全不似刚受重伤、失血过多的人,脸上写满了惊疑与茫然。他一把扯开胸前早已破损不堪、被鲜血浸透的衣袍,努力扭过头,试图看清背心的状况,又用手仔细地、反复地触摸那仅存的粉色痕迹,眼中的震惊达到了极致,那目光锐利如鹰,仿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从头到脚地审视我这个人,试图从我身上找出某种非人的证据。 “这……这绝不可能!”他霍然转头,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凝视一个从天而降、浑身布满谜团的幻影,充满了极致的探究与难以置信,“凌沐祈……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绝非普通地球人所能为!这甚至……超越了永昼星已知的科学和医学范畴!” 我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开个玩笑,试图驱散这过于凝重和震惊的气氛,却发现自己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所剩无几,声音飘忽得如同耳语:“如您所见……一个……会点……小手艺’的……普通地球人?”我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脱力与疲惫。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肩背关节,脸上惊愕未退,取而代之的是浓重得化不开的好奇与审视:“这不是‘小手艺’,凌沐祈,这简直是神迹!是传说中神灵才拥有的赐福之力!”他语气激动,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如同在黑暗的矿洞中发现了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我们永昼星最顶级的治愈师,也需要借助最尖端的生物修复舱、能量共振仪和稀有昂贵的活性药物,耗费数日乃至数周时间,才能勉强达到类似的组织再生效果。而你……”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仅凭徒手,能量内蕴,不见任何外放光华,只用了几分钟……这太疯狂了,太不可思议了。” 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目光太过锐利和专注,仿佛带着穿透力,要一层层剥开我的皮囊,直抵我灵魂深处隐藏的所有秘密。我有些狼狈地别开脸,避开他那过于直接、几乎令人无所遁形的注视,将话题引向现实:“陛下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您的伤只是表面愈合,内里的经络、肌肉纤维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自我修复和适应,短期内不宜进行剧烈运动,否则可能会留下隐患。” 经我提醒,他才仿佛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困境。他走到那扇被撞得变形、门锁处明显卡死的厚重木门前,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用力推了推,门扉依旧纹丝不动,如同与墙体浇铸在一起的叹息巨石,沉闷而绝望。 “看来,只能等怀恩他们慢慢的找到这里来救我们了。”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放弃了尝试,背对着我开始整理身上那件破烂不堪、沾满大片暗红血污的衣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我似乎瞥见他耳根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大约是回想起刚才疗伤时,两人之间不可避免的肌肤相接、气息相闻所带来的尴尬与难以言喻的亲密感。 室内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非常规事件的震惊、以及些许暧昧难言的寂静。我们俩,一个衣衫不整却伤势神奇愈合的一国之君,一个力竭气虚、身怀惊天异能的异星侍卫,被困在这间狭小、昏暗且充满血腥气的废弃宫室里,气氛怪异而凝滞。 “咳,”他清了清嗓子,似乎觉得这沉默过于沉重,试图打破这令人心绪不宁的氛围,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质感,但仔细听,却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那个……多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不客气,”我抱着膝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感觉流失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恢复,声音依旧有些轻飘无力,“就当是……还了你刚才毫不犹豫替我挡下那一剑的恩情了。我们这算是……两清了。”我刻意让语气显得平淡,不想欠他太多,尤其是这种牵扯到我自身最大隐秘、无法向外人解释的能力所带来的人情。 他转过身,神情变得认真起来,目光深邃地看向我:“不过,抛开刚才的事不谈,你之前在星辉会议厅里的举动,也真是……太胆大妄为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合适的词句,“穆森国王倚老卖老,对女帝陛下不敬已久,在七国中积威甚重,势力盘根错节。通常情况下,即便是其他国家君主,若非必要,也多选择明哲保身,不会轻易与他正面冲突。”他走到那扇唯一能透进些光线的窄窗边,看着外面依旧因打斗而微微晃动的树影,语气平静地陈述,“你敢当着六国国王的面,如此直接、毫不留情地当面驳斥他,言辞犀利,寸步不让,这份勇气……确实令人侧目。”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但也,非常鲁莽。你可知这样做,会给你自己惹来多大的麻烦?穆森国王……并非心胸宽广之人。” “我只是……看不惯他那样毫无确凿证据,仅凭一面之词就肆意污蔑人。”我低声嘟囔道,心里却很清楚他说的是事实,背后泛起一丝凉意。 “污蔑?”他精准地捕捉到了我话语中的这个关键词,敏锐地回头,目光如电射来,“你似乎……很确定女帝陛下当年是被冤枉的?难道你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我心头猛地一跳,暗叫不好,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失言了。关于《高维空间》里记载的、与我笔下《异度之刃》离奇重合的某些隐秘——其实在我的小说设定里,女帝在35年那场战役中也并非单纯怯战,而是被一股神秘的、来自更高维度的黑暗势力化身恐怖怪兽威胁,若她敢踏出宫门参战,就将她年少时一段不堪回首、关乎皇室颜面与个人终极尊严的**公之于众。而女帝沈淑澜,恰恰是将面子和皇室尊严视作比生命更重的人,为了维护那完美无瑕的形象和凌国皇室的稳定,她最终选择了隐忍不出,独自承受了所有的指责与骂名——这残酷的真相,此刻绝不能透露半分。那不仅关乎女帝个人的清誉与**,更可能牵扯到两个时空之间、我所不知晓的深刻关联,甚至与我自身的穿越之谜紧密相连。 “只是一种……直觉吧。”我含糊其辞,迅速垂下眼睑,借助整理衣角的动作来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波澜,“女帝陛下……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那么懦弱无能的人。她的眼神里有光,有属于王者的骄傲和一种……不容折辱的坚韧。”这后半句,倒并非违心之言。 朱世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带有重量,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深处。但他最终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话锋一转,说道:“关于那些黑衣人,你之前的判断是对的,他们大概率是冲我来的。是我连累你了,让你无辜卷入这场针对我的刺杀,平白承受这样的惊吓和风险。”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清晰的、诚恳的歉意。 “知道就好。”我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心里那点因为他奋不顾身挡剑而升起的小小感动与异样,又被这“连累”二字给压下去些许,嘴上便不肯饶人,“所以尊敬的国王陛下,您以后出门,还是多带点真正靠谱的、警惕性高的保镖吧,别老是……”我本想下意识地怼他“别老是那样莫名其妙地盯着我看,才导致我分心遇险”,话到了嘴边,猛然意识到这其中蕴含的暧昧与指责意味太过明显,硬生生刹住,咽了回去,脸颊却不争气地有些发烫。 就在这时,门外远处传来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怀恩那熟悉而充满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陛下!陛下!您在里面吗?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在这里!我们没事!”朱世倾立刻扬声道,声音瞬间恢复了身为国王的沉稳与威严,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震惊、歉意和些许无措的人只是幻影。 很快,门外响起了金属工具撬动门锁以及沉重撞击门板的声响。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断裂声,那扇顽抗已久的门终于被侍卫们强行破开。怀恩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神情紧张的侍卫冲了进来,当他看到朱世倾虽然衣衫破烂、满身血污,但行动自如、精神尚可,尤其是背后那道原本应该狰狞可怖的伤口,此刻竟然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粉色痕迹时,所有人都在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疑与茫然,目光在我和朱世倾之间偷偷逡巡。 “陛下!属下护卫不力,致使陛下陷入险境,身受重伤……呃?”怀恩单膝跪地,语气沉痛地请罪,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伤口的异常,一时语塞,脸上满是困惑。 “起来吧,此事事发突然,对方有备而来,不全是你的过错。朕……已无大碍。”朱世倾抬手示意他起身,一瞬间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矜贵、不容侵犯的君王模样,尽管破损的衣物让他略显狼狈,却丝毫未损其天生威仪,“刺客呢?可擒获活口?” “回陛下,对方身手极为了得,且配合默契,被我们击伤后,仍有三人负伤逃脱。我们拼死擒住其中一人,但……此人极其悍勇,甫被制服,便已咬破预先藏在口中的毒囊,瞬间气绝身亡,未能留下活口。”怀恩懊恼地回答,拳头紧紧握起,指节泛白。 朱世倾眼神骤然一冷,如覆上一层北极寒霜,声音里透出杀意:“查!动用一切力量,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幕后主使!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本王的命!” “是!属下遵命!定当全力以赴,揪出元凶!”怀恩凛然应道,声音铿锵。 吩咐完这些,朱世倾的目光再次转向依旧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的我,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凌沐祈,今日之事,多谢。你的……伤势?还有精力……” “我没事,”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直一些,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过于脆弱,“就是有点脱力,休息一下就能恢复。” 朱世倾点了点头,对怀恩吩咐道:“怀恩,派两个稳妥的人,小心护送凌侍卫回涵清宫休息,务必确保一路安全,不得再有闪失。另外,传朕口令,今日帝宫内发生的一切,对外全面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泄露半分,违令者……斩。”他下令时,目光最后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复杂难辨,其中包含了尚未散尽的震惊、深沉如海的探究、真诚的感激,以及一丝我无法准确解读的、晦暗难明的情绪。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唇瓣微微动了动,但最终,所有话语都只化作一个轻微的颔首,随即在侍卫们严密而恭敬的簇拥下,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了惊险、血腥与奇迹的破旧宫室。 当我被两名侍卫小心而恭敬地护送回涵清宫宿舍时,窗外已是夕阳西下,漫天霞光将宫殿的轮廓染上一层温暖的金红色。风风她们几个室友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我去了哪里,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疲惫虚弱,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只好勉强挤出笑容,用早已想好的借口含糊地搪塞过去,说自己对宫内路径不熟,不小心迷了路,又在一个偏僻处笨手笨脚地摔了一跤,磕碰到了,所以看起来有些狼狈。然而,我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不断回放着掌心紧贴朱世倾伤口时那股奇异的温热流动,以及他那双充满了极致震惊与深沉探究的深邃眼眸,还有他耳根那抹可疑的薄红。 与此同时,严司辰今日在洗手间里那判若两人、充满侵略性与危险压迫感的行为,也像一根冰冷淬毒的尖刺,深深扎在我的心底。童年记忆中那个温暖善良的少年滤镜彻底粉碎,只剩下被欺骗、被冒犯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失望。这两个身份尊贵、位于权力顶端的男人,一个表里不一如同戴着完美面具的恶魔,一个……似乎也藏着无数令人捉摸不透的秘密和心思。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如同破碎的镜片般交织缠绕。一会儿是朱世倾背上那道迅速愈合、只留下粉色痕迹的伤口和他那双灼热探究的目光;一会儿又切换到严司辰那邪魅阴冷的笑脸和他充满禁锢力量的手臂;转瞬间,场景又跳回地球,那本引发了无数事端的《异度之刃》在我眼前无风自动,书页疯狂地翻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急切地要向我揭示某个被隐藏的、至关重要的秘密……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赛丽亚带着极度兴奋的摇晃和几乎穿透耳膜的惊呼声吵醒的。 “沐祈!快起来!快!有天大的新闻!不得了了!” 我迷迷糊糊地被人从深沉的睡眠中拽出,挣扎着坐起身,揉着惺忪肿胀的睡眼,大脑还是一片混沌,仿佛塞满了湿透的棉花:“怎么了?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还是永昼星要爆炸了?” “是比那还惊人的消息!”玉听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挥舞着她那部最新款的永昼星通讯器,光洁的屏幕正清晰显示着官方发布的、加盖了联合印章的重磅公告,“穆森陛下和我们的女帝陛下联名颁布诏令,宣布成立七国特别联合调查组,要重新彻查两年前,也就是2035年大角星入侵时,女帝陛下究竟因何原因未能出战一事!而且,你看这里!”她将屏幕几乎戳到我眼前,“公告上明确写着,指名道姓让你,凌沐祈,负责凌国这边的调查工作,担任核心成员!你的名字白纸黑字挂在上面呢!” 我瞬间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彻底清醒过来,一把抓过玉听的手机,指尖微微颤抖地仔细看去。公告措辞严谨,格式庄重,在列出的凌国调查组核心成员名单中,确实明明白白、清晰地印着我的名字——“凌沐祈”。 第7章 冰泣双子暗星涌 这一天,我领到了一份带着特殊加密印记的、触手冰凉的电子档案感应器。回到那间略显拥挤却温馨的宿舍,我几乎是屏着呼吸,迫不及待地将感应器连接上个人终端。淡蓝色的光屏在空气中展开,如同展开一卷被时光尘封的秘密卷宗。我逐字逐句地浏览着那些跨越了十一年光阴的记录,指尖因内心的不平静而微微发凉。档案中的大部分内容,与我从那本神秘的《高维空间》中所知的惊人地吻合,冰冷的事实链条,最终都无情地指向了女帝最信任的贴身侍卫——花阿姨那份滴水不漏、却将女帝钉在耻辱柱上的证词。证词描绘得绘声绘色,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女帝当日如何紧闭宫门,在门后瑟瑟发抖,畏惧不前,将个人安危置于国家存亡之上。 然而,我的脑海中却回荡着潇涵亲笔著作《高维空间》中那段令人心碎又窒息的描述。据那本书所言,女帝当年在大角星战役中没有踏出房门半步的深层原因,并非怯懦,而是一道源自童年、深可见骨的精神镣铐——她那本该是庇护港湾的亲生父亲,在她懵懂幼年时,趁家中无人,对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侵犯罪行。对于将尊严和皇室颜面视作比生命更重的女帝而言,这伤疤是她宁可死也不愿公之于众的绝对禁忌。尽管当时,在内心的天人交战、自我抗争了无比漫长的数十分钟后,家国大义一度压过了个人屈辱,她最终还是颤抖着决定踏出房门,奔赴战场。但是,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当时在她房内的那个神秘黑暗势力,动用了他难以理解的神通,将房门内部的锁芯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彻底堵死,导致女帝无论耗费多大的力气,内心如何焦灼如焚,都根本无法打开那扇近在咫尺的房门,只能绝望地被困在方寸之间。 可是,这个惊世骇俗的内容,终究只是小说里的虚构情节。而冰冷残酷的事实真相,难道真的也是如此吗?我不禁在心底打上了一个沉重而巨大的问号。如果真实情况竟真的与这本跨越了时空的小说所述严丝合缝,那么,一个更加毛骨悚然的疑问浮上水面——为何潇涵,能如同先知一般,将未来才可能发生的事情,分毫不差地写进了自己的小说里?难道。。。潇涵。。。她本身,也是一个像我一样,知晓秘密甚至经历过一切的……穿越者? 这个念头让我脊背发凉。 然而,当我指尖微颤地划过光屏,翻到证物清单的末尾时,目光骤然被一行几乎被忽略的、字体细小的备注吸引: “附:案发现场(女帝寝宫门锁及周边)遗留不明能量残留检测报告(编号K-375),能量属性未知,结构稳定,与永昼星已知任何自然或人造能量谱系均不符,来源无法追溯。” 不明能量残留?! 我的心跳骤然漏跳一拍,随即如同被重锤擂响的战鼓,疯狂加速撞击着胸腔。这……这会是否就是苦苦寻觅的突破口吗?这萦绕在案发现场、无法识别来源的未知能量,是否与我的离奇穿越,与那本如同预言般的《高维空间》,甚至……与我那能治愈朱世倾重伤的、来历不明的异能,存在着某种隐秘而深刻的关联? 正当我沉浸在这令人心惊肉跳的思绪漩涡中,几乎无法呼吸时,“砰砰砰——”门外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带着特定节奏的敲门声,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猛地打断了我的沉思。 “玉听?怎么了?”我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翻涌的心绪,拉开房门,看到玉听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与不可思议的奇怪表情,眼神闪烁。 “沐祈,司。。。司辰陛下,他……他亲自来了,就在外面的小厅堂,说……有重要的事要找你。”玉听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仿佛在诉说一个天方夜谭。 “司。。。司辰陛下?”我满脸惊恐地重复道,心脏猛地一沉,仿佛瞬间坠入冰窟,洗手间里那令人窒息、充满侵略性与压迫感的一幕,带着冰冷的触感瞬间回涌,让我的指尖都微微发麻。 “对,快,快走吧,千万别让陛下等久了,那可是国王啊!”说完,玉听便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我带向了宿舍区外那个用于接待访客的小厅堂。 厅堂内,夕阳的余晖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为独自站立在光影中的严司辰挺拔的身姿镀上了一层柔和而朦胧的金边。看到我进来,他立刻转过身,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深深歉意、不易察觉的懊恼和某种急切的复杂神色,与他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形象判若两人。 “沐祈。”他唤我的名字,声音比往常低沉沙哑些许,仿佛承载着沉重的负担。 “那,司辰陛下,沐祈,你俩慢慢聊,我先告退了。”玉听十分有眼力见地说完,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将那扇厚重的大理石白门虚掩上,隔绝了内外。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适和那日留下的恐惧阴影,冷硬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抛出这句话,刚准备转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手腕却被一只温热而极其有力的手从身后猛地、牢牢握住,那力道不容挣脱。 “沐祈,求你,听我解释一下,就一会儿,好吗?”严司辰急忙绕到我身前,用身体挡住了唯一的去路,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邪魅与轻浮,反而充满了某种焦灼的、近乎痛苦的真挚,“刚才,刚才在洗手间里……是我的另一个……暗黑人格不受控制地跑出来了!那不是真正的我!” “暗黑人格?”我停下徒劳的挣扎,抬起眼帘,一脸怀疑地、仔细地审视着他俊美的脸庞,试图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或闪烁的心虚。 “对,”他重重地点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剖白灵魂的热切与坦诚,“我是双子座,我天生就仿佛被诅咒,承载着两种截然不同、会交替出现的人格。一种人格,是至纯至善的,恪守礼教,尊重他人,心怀悲悯;而另一种人格,是至黑至暗的,充满了破坏欲、占有欲和……难以控制的邪念……刚才,刚才在洗手间里对你做出那样混账、无礼举动的人格,就是那个不受控的、该死的暗黑人格突然占据了主导!我……我几乎无法完全约束他!” “真,真的吗?”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忐忑不安地狂跳,如同被困的雀鸟。这个解释听起来太过离奇,像是小说里的桥段,却又莫名地、精准地契合了他之前那判若两人、极端反差的行为。 “千真万确!”严司辰更加义正言辞地说道,甚至激动地上前半步,微微俯身,让我们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他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在眼前放大,“你看着我的眼睛!仔细看!看清楚!你觉得我现在这双眼睛,里面蕴含的情绪,会是在对你说谎吗?” 我依言,摒住呼吸,紧紧盯着他那双深邃如星海、此刻却清澈见底的瞳孔,足足五秒钟。那里面清澈、坦诚,甚至还带着一丝急于被理解、被信任的、几乎可以说是脆弱的恳求,确实找不到丝毫刚才那种令人胆寒的**和戏谑,只有一片懊悔的真诚。“确实……你的眼睛……此刻看起来,很真诚,不……不像是会在这种事上说谎。”我紧绷如弦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心底仍保留着一丝警惕。 “是吧!你要信我!”他像是骤然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舒了口气,语气也瞬间轻快了些许,仿佛阳光勉强穿透了厚重的阴霾,“我现在的人格,就是那个正面的人格。这个正面的人格,是绝对、绝对不会对你,以及任何女性,做出任何逾越界限、无礼之事的!我以严国国王的尊严和我的灵魂起誓!” “其实……”我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来,带着一丝感同身受的叹息,“我……我也是双子座。我虽然不像你一样,拥有如此极端、独立切换的两种人格,但是,我的内在也确实存在着很多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侧面,时而开朗如夏日晴空,时而沉静如秋夜寒潭……我必须承认,其中一种潜藏的性格,也确实如你所说,蛰伏着至黑至暗的一面,只是被我努力压制着。所以,我……我大概能理解那种偶尔情绪或意识不受控的感觉。我……我信你了,也……原谅你了。司辰陛下。” “太好了,沐祈!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严司辰脸上瞬间绽放出如释重负的、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所有的阴霾都被彻底驱散。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他做工极其精致、面料昂贵的礼服内侧口袋里,如同捧出稀世珍宝般,掏出了一个触手细腻、深蓝色的天鹅绒质地小盒子。他轻轻打开盒盖,里面黑色丝绒的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条设计极为繁复精巧、主钻足足有指甲盖大小、切割完美、在夕阳余晖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火彩的钻石项链,流光溢彩,奢华至极,一看便知价值连城,绝非普通货色。“沐祈,为了对我刚才那混账人格的无理粗暴行为,向你表达我最诚挚、最深刻的歉意,我特意让手下带我去了凌国首都最顶级、最昂贵的一家百年珠宝老店,亲自挑选了这条据说是整个凌国当下镇店之宝、最贵的项链送给你,希望你能收下,请务必笑纳。” “这。。。这怎么行呢司辰陛下,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慌忙摆手拒绝,被那钻石过于耀眼的光芒晃得有些眼花,仿佛那光芒都带着沉重的分量,“我既然已经选择了原谅你,你就不必再对我进行如此……如此破费的赔偿。这完全超出了必要的程度。” “不,请你一定收下!”严司辰语气急切而坚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的坚持,“我都已经买下来了,专门为你买的,你若是不收,它岂不是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而且我身为一国之君,亲自挑选、赠出的礼物,若是再被退回来,那我的面子要往哪里搁?你如果执意不要,那我……我也只能把它当成无主之物,随手扔掉了。”他作势要合上盒子,眼神里却带着笃定,仿佛吃准了我不会让他这么做。 “别!别扔!那……那我收下便是。”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威胁,我只好犹豫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易碎品般,从严司辰温热的掌心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象征着巨额财富与复杂情感的小盒子,指尖触碰到微凉细腻的天鹅绒表面,心头百感交集,“谢谢……陛下,我会……好好珍藏的。”这句话,我说得有些艰难。 其实,在内心深处,无人知晓的角落,确实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如同偷偷绽放的夜来香般隐秘的窃喜。因为,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我已偷偷暗恋了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少年严司辰,整整二十五年——从我们五岁时,在阳光明媚、充满欢声笑语的幼儿园操场上初次相遇那天起,他那如同阳光般温暖和煦的笑容,便已深深烙印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此后漫长经年,无论在地球的哪个角落,我都会在夜深人静时,默默想念着他那逐渐模糊却始终深刻的身影。没想到,命运弄人,造化神奇,如今,我竟然能够在这异度之界的永昼星,再次与他重逢,甚至……收到他如此郑重、价值连城的礼物。这仿佛是对我漫长暗恋的一种虚幻回报。 “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个款式吗?”严司辰敏锐地捕捉到我脸上细微的走神和复杂情绪,低下头,关切地询问道,声音温柔,“看你有些出神,是不是觉得设计太繁复了?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那家店,我们重新挑一条你更喜欢的、更简约的?随你挑。” “不,不是的,陛下,”我连忙抬头,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羞涩的红晕,如同天边渐染的霞光,“我……我十分喜欢这个款式,这……这正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华丽又精致的风格。它的切割和镶嵌方式,都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审美。” 我如实说道,指尖摩挲着天鹅绒盒子光滑的表面。 “嗯,你喜欢就好,我就放心了。”严司辰满意地笑了,眼神温柔得像是要溢出水来,仿佛我的肯定对他而言是莫大的奖赏。 这时,我环顾了一下窗外已然渐暗、星辰开始隐现的天色,对着严司辰说道:“陛下,时间不早了,已到用晚膳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美食殿吧?想必其他国王和使臣大家都已经在等候了,缺席太久恐怕不太好。” “诶,慢着!”严司辰却突然举起手,做了一个与他国王身份极为不符的、带着几分俏皮的制止动作,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今晚,就别去什么正式宴会了。就我们两个,偷偷溜去另一家我发现的、更有趣、更放松的小餐厅吃晚饭,怎么样?就我们俩。”他眨眨眼,流露出一种罕见的、毫无架子的调皮,仿佛变回了童年那个会恶作剧的伙伴。 “啊?另一家?”我满脸惊讶地看着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私奔的提议和孩子气的表情弄得有些懵,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可是,您如果缺席如此重要的国宴,大家必定会着急寻找,女帝陛下那边……恐怕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事,这个我早就考虑到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严司辰得意地笑了起来,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带着几分炫耀,“我刚才啊,已经提前派我最得力的手下去和女帝陛下那边打过招呼了,就说我今晚有非常重要的私人事务需要处理,无法参加集体晚宴了。女帝陛下通情达理,已经应允了。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原来你……是有备而来……”我低声嘟囔,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发热,心底那点因为洗手间事件而产生的隔阂,似乎在被他这用心的安排一点点融化,“那……那就听陛下的安排吧。”我低下头,掩饰着加速的心跳和一丝隐秘的期待,率先害羞地迈步,走出了厅堂。 严司辰带着我,避开人多眼杂的主宫道,穿过几条蜿蜒静谧、只有月光和地灯照亮的宫中小径,空气中浮动着夜来香的幽香。最终,我们来到了一家我从不知晓、隐藏在一片繁盛藤蔓与发光花卉深处的、招牌低调的凌宫内部小餐厅。店面不大,却布置得极其温馨别致,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营造出与外面庄严宫殿截然不同的松弛氛围。 “这里,好像是。。。冰激凌自助餐厅!”我激动地低呼出声,看着橱窗里琳琅满目、色彩缤纷、造型可爱的冰激凌展示柜,以及空气里弥漫着的甜香,口水差点不争气地流了出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里!”严司辰看着我瞬间发亮、如同孩童般雀跃的眼睛,脸上满是计划得逞的得意洋洋,“我刚才呢,特意私下向你同事玉听仔细打听了一下,她说,你在地球时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冰激凌了,尤其是口感醇厚的牛奶口味。”他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所以,今天我包场请客,你啊,放开肚子,随便吃,管够!放心,这家店别看小,手艺一绝,不光有几十种口味的顶级冰激凌,还有很好吃的、据说是复原古地球风味的汉堡和各式炸串,我们可以一起在这里,毫无拘束、不用在意任何礼仪地饱餐一顿!” “太好了!我最爱的冰激凌和汉堡!谢谢陛下!”听完他这番用心的安排和介绍,我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兴高采烈地像个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般,脚步轻快地走进了香气四溢、温暖舒适的店内。 “哇塞,这家店种类也太丰富了吧!居然还有我最想念的、地球那种浓醇牛奶味!”我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洁白的、标注着“特浓牛乳”的冰激凌桶,从笑容可掬的老板手中接过刚刚挤好、造型精致可爱的甜筒,忍不住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顶端旋转的尖尖,那冰凉甜腻、奶香浓郁的口感瞬间在舌尖化开,直抵心间,带来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幸福感,几乎爆棚。 “我也很爱吃冰激凌,”严司辰拿着一个看起来同样美味的巧克力脆皮甜筒,在我对面的柔软卡座坐下,语气却忽然毫无预兆地低落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脆弱,“小的时候,我父母因为忙碌于繁重的国事和王室职责,几乎从来都没有好好管过我,也几乎……从来都没有真正陪伴过我的童年。”他的目光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虽然金碧辉煌却空旷冰冷得如同巨大囚笼的宫殿,“每次感到孤独蚀骨、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的时候,我就会偷偷溜到空旷无人的厨房,打开那个比我个子还高的、巨大的保鲜冰箱,搬出一大桶家庭装的冰激凌,一个人坐在冰冷又空旷的宫殿台阶上,一边机械地、麻木地挖着吃,一边看着光屏上循环播放的、热闹的星际动漫。好像只有这样,让嘴里塞满冰冷的、廉价的甜,才能勉强压制住、麻痹住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被至亲忽略、被全世界抛弃的、无边无际的孤独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感。” 听他说完这番发自肺腑、毫无保留的脆弱倾诉,我不禁停下了舔舐冰激凌的动作,抬起头,露出了无比心疼和感同身受的神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不已,仿佛能透过他平静的叙述,看到那个坐在冰冷台阶上、独自舀着冰激凌的、孤独的小小身影。 我的童年,虽然也充斥着难以言说的、不被理解的孤独,且因我天马行空的脑回路和总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言行举止,所以总被周围人视为异类、怪胎,但那种孤独,与严司辰这种身处极致繁华与权势中心、却被至亲情感忽略、如同置身情感荒漠的孤独,又是如此截然不同,更显苍凉和悲哀。 “你怎么了?”严司辰好奇地问道,敏锐地注意到我微微泛红的眼眶和闪烁的泪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怎么我说我的伤心往事,反倒把你……惹哭了呢?”他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柔软的纸巾,递了过来。 “没,没事……”我慌忙接过带着淡淡清香的纸巾,轻轻擦拭了一下有些湿润的眼角,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哽咽,“我只是……只是很心疼你。我的童年,其实……也充满了各种极致的孤独和不被理解的痛苦,每一天,都像是在黑暗的、没有尽头的隧道里独自穿行,很痛苦,很漫长,也很害怕。”我低声诉说着,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可以彼此倾诉伤口、相互理解的同类,卸下了部分心防。 “没事了,都过去了。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严司辰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如同春夜里拂过柳梢的暖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他隔着那张不大的餐桌,目光坚定而温暖地看着我,仿佛在许下一个郑重的诺言,“我们现在,不是已经遇见彼此了吗?以后,我们就是彼此在这个浩瀚宇宙、陌生星球上,最特别、最好的朋友,互相理解,互相取暖,永远……永远都不要再感到孤独了。” 我望着他,既惊讶于他如此迅速而直接的靠近和承诺,心头泛起暖意;却又因那被他清晰划定的、停留在“最好的朋友”界限,而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落落的失落。心情复杂如同被打翻的调味瓶,五味杂陈。我抬起有些沉重的头,迎上他那双在餐厅温暖橘光下显得格外真诚、动人,仿佛盛满了星光的深邃眼眸。 此刻,我和他,隔着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温馨灯光的狭小空间,各自手中握着融化了一半的甜筒,相视而笑着。这笑容里,混杂着释然、感动、一丝未散的悲伤,以及许多许多,尚未来得及、也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愫。 第8章 舞倾四王醋海生 G10大会的最后一日,凌宫上下弥漫着一种庆典尾声特有的、混合着狂欢余韵与即将离别的淡淡怅惘。阳光透过巨大的水晶穹顶,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珍馐美馔的香气、名贵香料的芬芳,以及一种无声的、涌动的期待。 按照永昼星延续了数百年的传统,这一日将在中央大殿举行一场极其盛大隆重的双人舞蹈大赛。这不仅是各国展示其文化底蕴与风采的绝佳舞台,更是维系盟友情谊、甚至在优雅的旋转与对视间进行无声较量的重要场合。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涵清宫的每一个角落。 “跳舞?!双人舞?!”当我从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起头,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时,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差点把刚刚理顺的案件线索又搅成一团乱麻,“我……我除了小时候被我娘拿着鸡毛掸子逼着学过几年民族舞,勉强算是有点底子,后来就再也没碰过了啊!那点微末伎俩,早就原封不动地还给老师了!” 我抱着脑袋,一脸的生无可恋。 “那也比我们这几个彻头彻尾的‘舞盲’强上千百倍啊!” 玉听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拽着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在我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痕,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沐祈!我的好沐祈!现在你就是我们寝室的唯一希望,是全涵清宫的荣耀所系了!你看看林达和诺雅,”她伸手指向旁边那两个正对着墙壁练习基本站姿、却依旧同手同脚、姿态僵硬得像两块木头的室友,“她们俩完全是四肢不协调的重度患者,要是让她们上去,那就不叫跳舞,叫公开处刑!是给我们涵清宫,给女帝陛下脸上抹黑!你好歹有底子,骨骼清奇,我们临时抱佛脚,关起门来狠狠突击训练一天,以你的悟性,总能捡回个五六成!总比她们这两个从零开始的‘灾难’要强!” 林达和诺雅在一旁拼命点头如捣蒜,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涵清宫的尊严全靠你了”的殷切期望,仿佛我若是拒绝,就成了千古罪人。 看着她们仨如同被遗弃的小狗般可怜巴巴的眼神,我扶额长叹,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糗的悲惨画面,最终只能无奈妥协,带着壮士断腕般的悲壮:“好吧好吧……我……我试试看……但咱们先说好,要是在台上跳砸了,演砸了涵清宫的招牌,你们可不准怪我!” “绝对不会!”三人异口同声,脸上瞬间阴转晴,绽放出如同永昼星双恒星般耀眼的笑容。 于是,这漫长而痛苦的一天,我几乎被玉听这根“人形缰绳”牢牢拴在了临时划出、布满落地镜的练习室里。她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了往届大赛的舞蹈视频,拉着我,对着镜子里那个动作僵硬、表情呆滞的自己,一遍遍模仿、纠正、再模仿。汗水如同溪流般浸湿了额发和单薄的训练服,四肢百骸酸疼得像是被无情地拆开又重新潦草地组装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那点尘封了二十多年、几乎快要化为本能的舞蹈肌肉记忆,就在这近乎残酷的压榨和痛苦的磨合中,被一点点、艰难地从记忆深处唤醒、拉扯出来。虽然远谈不上娴熟优美、舞姿惊鸿,但至少,最基本的舞步衔接和宫廷礼仪所需的仪态,算是勉强拾了起来,不至于在台上当场摔倒或者撞到搭档。 当华灯初上,夜幕如同巨大的天鹅绒幕布缓缓降下,中央大殿内早已是另一番天地。水晶灯折射出万千璀璨光芒,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七国国王身着最隆重的礼服,端坐于上首镶金嵌玉的王座之上,神情或威严,或平和,或带着审视。各国使臣、宫廷要员、各界名流济济一堂,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香水、陈年佳酿与一种无声却激烈的、属于荣誉与风采的竞争气息。 当主持官以浑厚悠长的嗓音报出“涵清宫代表队”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狂跳的声音几乎要盖过殿内的音乐。玉听在我身后用力推了一把,低声快速道:“沐祈!稳住!就当台下坐着的全是会移动的萝卜和大白菜!拿出你平时怼天怼地的气势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翻腾的内心海洋平静下来,挽着临时搭档——玉听,一起走到了流光溢彩的大殿中央。音乐如同潺潺溪流般响起,是永昼星一首经典而优美的宫廷舞曲,旋律悠扬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激昂,如同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潮。 起初,我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带着训练留下的僵硬痕迹,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不断回放着白天练习时的每一个要点、每一个需要注意的节拍。视线甚至不敢与高台之上的任何一道目光接触,只能死死盯着搭档肩膀上那枚闪烁的徽章,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灯塔。 然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随着音乐的流淌,身体似乎逐渐挣脱了意识的束缚,自发地找到了那内在的韵律与节奏。那份深埋在骨血里、属于童年时被母亲严格督导所刻下的刻苦训练的记忆,开始真正地苏醒、舒展。旋转时裙摆划出的弧线渐渐流畅,摆荡时身体的延伸带上了一丝自然的弹性,与搭档的配合也从最初的磕绊变得默契……我努力让自己沉浸在音乐构筑的世界里,忽略掉周围的一切喧嚣与注视,只专注于脚下变幻的舞步,专注于指尖传递的力量,专注于肢体试图诉说的、无声的语言。 就在完成一串略显复杂的、需要连续快速旋转的动作之后,我凭借出色的核心力量稳稳地定住身形,气息微喘。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经意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扫过了上首那排至高无上的王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无限拉长、凝固。空气似乎也变得粘稠起来。 我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四道截然不同,却同样专注、同样蕴含着惊人力量的灼热目光,如同四束经过精密校准的聚光灯,瞬间穿透了舞池中熙攘的人群,精准无比地聚焦在我一个人身上。那目光带着实质般的温度,几乎要在我裸露的皮肤上烙下印记。 严司辰坐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他手中那杯原本缓缓摇曳的、如同琥珀般晶莹的美酒已然停下。他微微前倾着身体,那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仿佛能融化冰雪的眼眸,此刻却深邃如暴风雨前宁静的海洋,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惊艳、更深层次的探究,以及一种……我无法精准定义的、带着强烈独占欲的炽热火焰,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他惯常维持的、完美无瑕的唇角弧度甚至忘记了上扬,就那样微微开启着,定定地凝视着舞池中央的我,仿佛整个世界都已褪色,只剩下我旋转的身影。 我的目光与他在空中短暂相交,如同触电般,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热意涌上脸颊。我慌忙移开视线,如同受惊的麋鹿,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的落点,却又不期然间,直直撞入了另一双更加复杂难言的眼眸—— 是朱世倾。他依旧戴着那标志性的黑色半截面具,冰冷的面具遮住了他鼻梁以下的容颜,为他平添了几分神秘与疏离。可那双暴露在外的眼眸,却比永昼星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还要璀璨,比无尽深渊的最深处还要难测。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戏谑、探究或是那份拒人千里的冷峻,只剩下纯粹的、毫无防备的、如同被雷霆击中的震撼。他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我,目光穿透了距离,穿透了喧嚣,仿佛整个辉煌大殿、芸芸众生都已化为虚无的布景,只剩下我随着音乐舞动的身影。他握着鎏金扶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用力到指节泛出青白色,泄露了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波澜。 甚至不止是他们。安国的安惟夏陛下,这位以高傲美艳和铁腕手段著称的王储,此刻也微微挑起了她那精心描绘过的、如同远山含黛的眉梢,深邃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和毫不吝啬的欣赏,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足足数秒,仿佛在评估一件突然出现的、出乎意料的艺术品,才带着一丝玩味,缓缓移开。 而那位一直显得沉稳持重、如同古井无波的李国国王李维恩,此刻也投来了带着几分诧异和深沉思索的目光,仿佛在我这个“异数”身上,看到了某种值得关注的、可能影响未来局势的变数。 这几道来自权力金字塔最顶端、足以决定星球命运的凝视,如同交织的无形巨网,将我牢牢笼罩其中。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周围隐隐传来的、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更加密集的、带着兴奋与猜测的窃窃私语。“她是谁?”“那个地球来的侍卫?”“天啊,她跳得真好……”“几位陛下好像都在看她……” 诸如此类的低语,如同蚊蚋般钻进耳朵。 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如同晚霞染红的天际,连耳根都烫得惊人。一个分神,脚下的舞步险些出错,幸而多年习武打下的扎实底子让我在关键时刻稳住了核心力量,勉强凭借着肌肉记忆,将剩下的舞蹈动作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当最后一个音符如同珍珠落玉盘般清脆地终止,我与搭档保持着结束的姿势,向四方躬身行礼。大殿内陷入了一刹那奇异的静默,仿佛所有人都在回味方才那短暂却震撼的舞姿。随即,如同潮水冲破堤坝,热烈而持久的掌声轰然响起,席卷了整个空间。 我低着头,不敢再去看上方那几道依旧灼人的目光,感觉后背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我快步退回到涵清宫的队伍中,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久久无法平息。 “沐祈!你太棒了!你看到了吗?你绝对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玉听激动地冲过来抱住我,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刚才……刚才好几位陛下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天啊!我都不敢相信!你为我们涵清宫挣足了面子!” 我含糊地应着,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感觉那股被聚焦的灼热感依旧如影随形,几乎要将我吞噬。 接下来的宴会,我始终有些心神不宁,美味的佳肴吃到嘴里也如同嚼蜡。直到庆典接近尾声,悠扬的送宾曲响起,各国国王开始在一众随从和侍卫的簇拥下,陆续启程离开,前往宫外专用的飞船停泊坪。 严司辰走在其中,身姿依旧从容不迫,皇家气度彰显无遗。然而,就在他即将踏上那艘属于严国的、通体冰蓝、线条优雅如同天鹅般的飞船舷梯时,他的脚步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回过头,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导航系统,在熙攘嘈杂的人群中,轻而易举地再次捕捉到了那个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的身影——我。 那一刻,周围喧嚣的人群、华丽的宫殿、闪烁的灯火,仿佛都瞬间模糊、虚化,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他站在光影交错、万众瞩目的地方,周身仿佛自带光环;而我,立于人群的阴影之中,试图用低调掩盖内心的波澜。隔着数丈的距离,隔着身份的天堑,我们遥遥相望。 他的眼神复杂得如同蕴藏了整个星系的星云,有即将离别的不舍如同薄雾般弥漫,有白日前嫌冰释后的温和如同暖流淌过,有方才舞蹈带来的惊艳余波仍在荡漾,然而,在那眼眸的最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我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幽暗而坚定的决绝,仿佛下定了某种关乎未来的重大决心。而我,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二十五年的漫长暗恋,异星他乡的意外重逢,双重人格的惊天秘密,还有那份被他亲手划定为“最好的朋友”却早已在我心中失控疯长的情感……种种情绪交织缠绕,几乎让我窒息。 鬼使神差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我摸了摸随身携带的、那个绣着精致粉色蝴蝶纹样的贴身锦囊。里面放着的是我白天利用练习舞蹈的短暂间隙,偷偷向一位和善的宫女要来丝线和香料,凭着记忆和内心最真实的冲动,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小小心意。针脚甚至有些歪斜稚嫩,远称不上精美,却蕴含了我所有未能、也不敢宣之于口的、跨越了浩瀚星际与漫长岁月的懵懂而真挚的情愫。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快步穿过依旧喧闹的人群,衣裙拂过光滑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他即将转身、彻底踏上舷梯的前一刻,我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微微仰起头,看向他。 “司辰陛下。”我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那个小小的、却承载了千钧重量的护身符递了过去,“这个……送给你。是我……我自己闲着没事做的护身符。里面放了一些安神的香料,希望……希望它能保佑你一路平安,诸事顺遂。” 我的脸颊绯红,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严司辰明显愣住了,他低头,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略显朴素的锦囊上,那上面笨拙却认真的粉色蝴蝶刺绣,在停泊坪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可爱。他抬眸,深深地、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睛里,那眼底仿佛有汹涌的浪潮在疯狂翻涌、撞击。他伸出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极其郑重地,甚至带着一丝与他身份不符的虔诚,缓缓地、小心翼翼地从我微微颤抖的掌心,接过了那个还带着我体温的锦囊。他的指尖在不经意间轻轻擦过我掌心的皮肤,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如同电流窜过。 “沐祈……”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声音因某种压抑的情绪而显得异常喑哑、低沉,他将锦囊紧紧攥在手心,然后抬起手,将其紧紧贴在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仿佛要将它烙进心里。“谢谢。”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如同最坚定的誓言,“这是我收到过……最珍贵、最独一无二的礼物。”他再次停顿,深深地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也一并看穿,“后会有期。” 没有更多华丽的辞藻,没有逾越的举动,但这简短的四个字,和他紧握护身符贴于心口的动作,其蕴含的重量与意味,已然胜过这世间最动人的千言万语。这不再仅仅是朋友之间礼貌的告别,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带着滚烫温度的定情信物,在这离别的星空下,悄然缔结。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如同最细腻的笔触,仿佛要将我此刻的模样,连同我身后的整片星空,都一同刻入他的灵魂深处。然后,他毅然转身,步入了那艘冰蓝色的华丽飞船。厚重的舱门在我面前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彻底隔绝了他挺拔的身影和那道令我心跳失序的目光。 我站在原地,望着那艘逐渐亮起推进器光芒、即将驶入浩瀚星海的飞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甜蜜、无法排解的酸涩,以及对不可知未来的茫然与期待,久久无法回神,仿佛灵魂也随着那飞船一同远去。 然而,沉浸在复杂心绪中的我,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另一艘即将启程的、属于棍国的、线条硬朗霸气、通体漆黑的华丽飞船旁,一道身着黑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的身影,正静静伫立。 朱世倾目睹了我和严司辰之间那长达数秒的、仿佛凝固了时空的无声对视;目睹了我主动上前、递出护身符时脸上那抹娇羞动人的红晕;目睹了严司辰接过锦囊时眼中翻涌的炽热与郑重;更目睹了那最后道别时,两人之间流淌的、任何外人都无法介入的微妙氛围。 他脸上的黑色面罩在停泊坪冷白色的灯光下泛着冷硬而沉默的光泽,完美地遮住了他鼻梁以下的所有表情,让人无从窥探。但他周身不受控制散发出的那股低沉、失落、甚至带着一丝自嘲意味的气场,却几乎凝成了实质,将他与周围喧嚣的送别氛围割裂开来。那双总是闪烁着各种复杂情绪——戏谑、探究、冷峻、偶尔闪过一丝温和——的明亮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沉寂的、毫无波澜的灰暗,如同被厚重乌云彻底笼罩、不见一丝星光的永夜。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手背上因为用力而凸显出清晰的青筋脉络,泄露了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汹涌的暗流。 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被遗忘在盛大欢乐之外的、孤独而倔强的黑色雕塑,直到忠心耿耿的侍卫怀恩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声提醒出发时间,他才仿佛骤然从一场深沉的梦中惊醒。他猛地收回那胶着在早已空无一人的舷梯方向的目光,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一言不发,近乎决绝地骤然转身,黑色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而孤寂的弧线,踏上了属于他的那艘飞船。 舱门关闭,他自始至终,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清冷的夜风中,似乎隐隐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带着无尽苦涩与自嘲的叹息,悄然消散在凌宫依旧璀璨的灯火与渐起的、悠扬而伤感的离歌旋律之中。 第9章 神婆预言天命显 G10大会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凌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宁静,然而一种无形的、紧张的氛围却如同无声的蛛网,在宫殿的梁柱与回廊间悄然蔓延。我,凌沐祈,身负着“推理部部长”的新身份,以及那起被女帝亲自下令严查、代号为“红色审判”的离奇命案所带来的沉重压力,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那堆积如山、充斥着血腥与谜团的卷宗之中。 那具在静谧的“星尘殿”小公园灌木丛中被发现的女尸,如同一个冰冷的注脚,为这场汇聚了星际权贵的盛会画上了一个突兀而惊悚的句点。死者身份很快查明,是宫内一位名叫“芸香”的、负责奇花异卉养护的四级女官,平日性情温和,与世无争,她的惨死让许多熟识她的人都感到难以置信。 几日过去,案件的侦破却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举步维艰。现场被处理得异常“干净”,除了尸体本身和周围被刻意布置过的、倒伏的植被,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能直接指向凶手的指纹、足迹或能量残留。那种有力无处使、有线索却无法串联的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墙壁困住,让人焦躁不已。我反复研究着现场的全息影像,那具女尸扭曲的姿态,失去焦距的瞳孔中凝固的惊恐,以及脖颈处那道精准而残忍的致命伤,都像冰冷的针,不断刺穿着我的神经。 这一天,天光晴好,流云在永昼星独特的双恒星光芒照耀下,被染上淡淡的金粉色,悠然舒卷于湛蓝的天幕。我独自坐在推理部那间临时辟出的、堆满了纸质与电子卷宗、各种能量分析仪器发出细微嗡鸣的办公室内,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屏上冰冷的文字和令人不适的现场影像,眉头紧锁,试图从那些看似无关的细节中,捕捉到一丝被遗漏的、能打破僵局的闪光点。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能量元件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用来提神的清心香料混合的奇特气味。 就在我全神贯注,几乎要将影像中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看清楚时,办公室那扇厚重的、由某种白色大理石制成的门,被轻轻叩响了。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请进。”我头也未抬,目光依旧胶着在光屏上那具女尸手腕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仿佛被什么柔韧细线勒过的浅淡淤痕上,试图分辨它是挣扎所致,还是蕴含着别的意味。 门被无声地推开,是我的同事,一位名叫莫尼的年轻侍卫。她做事素来沉稳,此刻脸上却带着一丝与他性格不符的、欲言又止的犹豫神色,脚步也显得有些迟疑。 “部长,”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困惑,“外面……有一位老妇人求见。她说……她有些关于‘星尘殿’那起案件的事情,必须亲自告知您。” 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我面前光屏上那令人不适的画面,迅速移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老妇人?”我终于从卷宗中抬起头,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有些酸胀的眉心,感觉眼球也干涩得发疼,“是宫里的老人?还是死者的亲属?有没有进行身份登记和能量印记核对?” 按照宫规,任何非宫内人员觐见,尤其是涉及案件,都必须经过严格核查。 “都不是。”莫尼摇了摇头,表情更加古怪,甚至带上了一点匪夷所思,“她说她是从宫外‘聆星镇’来的,是一名……呃,‘灵媒’,自称‘星语婆婆’。我们没有查到她的正式身份记录,但她持有边境通关的文牒,是合法的流动人员。她说她并非为死者而来,而是……感应到了强烈的‘死亡讯息’和‘命运的指引’,必须当面告诉您,还说……”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还说此事关乎星辰运转,与‘异星之魂’息息相关。” 灵媒?异星之魂?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攥紧了。在科技高度发达、能量理论与空间技术成为主流的永昼星,对于灵魂、预言、高维感知这类玄之又玄的领域,官方虽不提倡,但也并未明令禁止,民间始终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说法和隐秘的信仰传承。尤其是在涉及此类无法用现有科学手段和逻辑推理立刻破解的诡异案件时,总是不乏一些自称拥有特殊能力、能沟通阴阳或感知命运脉络的人出现,试图提供帮助,或是……浑水摸鱼。 若是平时,以我受过的地球科学教育和身为推理部长的职责,我或许会以“缺乏实证依据”为由,客气而坚定地婉拒。但此刻,案件陷入僵局,常规手段似乎都触碰到了看不见的天花板,那种无力感如同阴云笼罩。而且,“异星之魂”这四个字,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匣子——我自身的穿越,以及那本如同预言般精准得可怕的《高维空间》的存在,本身就已然在挑战着所谓“科学”与“常理”的边界。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某些目前无法被仪器测量,却真实不虚的力量场域? 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哪怕听起来再荒诞不经,再不符合我的认知习惯,在这种时候,也值得我放下成见,去倾听,去甄别。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对莫尼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请她进来吧。注意警戒,但保持礼貌。” “是,部长。”莫尼明显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出去引路。 片刻后,一位身着深紫色、绣有繁复而奇异的白色星月与蝴蝶纹路长袍的老妇人,在青岚的引导下,缓缓走了进来。她的袍角曳地,却不见沾染丝毫尘埃。她的头发银白如雪,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用一根看似普通的木簪固定。她的面容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如同干涸土地上的沟壑,记录着岁月的沧桑。她手中拄着一根造型古朴、仿佛历经了无数时光摩挲的木杖,杖身光滑,顶端镶嵌着一颗色泽浑浊、却隐隐有微光内蕴的暗色水晶。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并不像寻常老人那般浑浊或黯淡,反而异常清澈、深邃,瞳孔的颜色是一种极其少见的、近乎透明的浅灰色。当她看向你时,那目光仿佛不是落在你的表面,而是穿透了血肉皮囊,直接触及灵魂的深处,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的审视。她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异常沉稳,仿佛踏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木杖轻叩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她进入办公室后,并未立刻开口,也没有寻常人面对官员时的局促或敬畏。而是用那双仿佛能映照出星辰轨迹的眼睛,静静地、极其仔细地打量了我许久。那目光如同无形的扫描光束,缓慢而认真地掠过我的脸庞、我的眉眼、我因为熬夜略显疲惫的神情、我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甚至……我感觉她仿佛穿透了这具属于“凌沐祈”的□□,看到了更深层、连我自己都未必完全了解的、那个来自地球的灵魂内核。那目光并不让人感到被冒犯,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阅读一本古老而珍贵的书籍般的专注。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仿佛内心深处所有隐藏的角落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悸的沉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专业:“老人家,听说您有关于‘星尘殿’命案的线索要告知我?请坐。”我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客椅。 老妇人——星语婆婆,缓缓摇了摇头,并未就坐。她拄着木杖向前走了两步,在离我书案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依旧牢牢锁着我,仿佛我是这房间里唯一值得关注的存在。她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韵律和共振,每一个字都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湖中荡开涟漪:“线索?不,孩子,我带来的,并非是关于那具已然失去生命、回归星尘的可怜皮囊的线索。” 她顿了顿,浑浊水晶杖头的微光似乎随着她的呼吸明灭了一下:“我带来的,是关于‘你’的预言,凌沐祈。是关于缠绕在你命运丝线上的迷雾,以及即将因你而掀起的、席卷这片星域的风暴。”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关于我?” 我的秘密,她果然知道?还是只是一种笼统的、针对“异星人”的说法? “是的。独一无二,清晰无比。”星语婆婆缓缓点头,银白的发丝在透过水晶窗棂滤下的、带着彩晕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我从遥远的星域漂泊至此,并非漫无目的。是被一股强大的、交织着宿命与变革、希望与毁灭的能量波动所吸引。这股波动如同暗夜中的灯塔,强烈而独特。而我追寻着这波动,最终抵达了凌宫,而它的中心……它的锚点,就是你。” 她抬起枯瘦却稳定的手指,指尖仿佛萦绕着无形的气流与能量,精准地指向我:“你的灵魂,不属于这片星空。你来自一个遥远的、被蔚蓝海洋与朦胧迷雾包裹的星球,你的到来,并非偶然的流星划过,而是早已被镌刻在命运之轮上的、沉重而必然的一环。是两个世界轨迹交汇的产物。” 我心中巨震,如同被惊雷劈中!穿越是我最大的秘密,是我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小心翼翼守护的底线!除了蓝奶奶和极少数可能知晓“地球来客”存在模式的高层,从未被任何外人如此直接、如此肯定地道破!她甚至提到了“蓝色星球”!我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面上竭力维持着镇定,不让震惊之色过于明显:“老人家,您……请继续说。” 我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的身上,缠绕着无数命运的丝线,错综复杂,色彩斑斓,却又危机四伏。”星语婆婆的声音变得更加缥缈,眼神也愈发深邃,仿佛她的意识已经有一部分脱离了当下,遨游在了某种更高维度的信息海洋之中,“你与这片星空最耀眼的几颗星辰——那几位手握权柄、意志如钢的年轻王者,早已被无形的因果之线紧紧相连,纠缠难解。你的喜悦,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会扰动他们的命运;你的抉择,如同岔路的路标,将影响星域未来的走向。你是变数,是契机,也是……风暴的中心。” 她微微眯起那双浅灰色的眼眸,瞳孔仿佛失去了焦点,在凝视着某个凡人无法窥见的、光怪陆离的未来景象:“我看到……极地的冰雪与地心的火焰在你身边交织碰撞,极致的情感带来极致的危险。真诚的笑脸之下可能隐藏着精心编织的伪装,而冰冷的面具背后,或许跳动着一颗滚烫却笨拙的心。你需要用智慧去分辨,用心去感知,而非仅仅用眼睛去看。” 她的描述,如同碎片化的诗,却精准地戳中了我内心最深处的隐忧与正在经历的一切。严司辰那温润如玉下的双重人格(冰雪?),朱世倾那冷峻戏谑下的复杂难测(火焰?),还有安惟夏的骄傲,李维恩的深沉……她的话语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我周围复杂的人际漩涡。 “我看到……黑暗的阴影在金碧辉煌的宫廷最深处蠕动,嫉妒与仇恨如同毒藤,在人心的阴暗面滋生蔓延,最终酿成致命的毒计。”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风风曾被拖走的方向,又似乎看到了更深远的地方。 “我还看到……古老的秘密如同沉睡的火山,其上的封缄正在松动,尘封的、关乎荣耀与耻辱的真相即将被巨大的力量撬开,暴露在阳光之下,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动摇某些根基。” 这无疑指向了女帝当年未能出战的隐秘,以及我正在调查的、可能与《高维空间》记载相关的内情! 她的预言如同散落的拼图,每一片都似乎与我面临的困境严丝合缝。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猜中”可以解释的了! “而这场杀戮,”星语婆婆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办公室内的温度仿佛都随之下降了几度,“仅仅是一个开始。‘红色审判’……这个名字,并非调查者随意的代号,它早已烙印在命运的轨迹上。‘亵渎星光者,永堕黑暗’……这不仅仅是一句故弄玄虚的恐吓,这是一个宣言,一个来自黑暗深处、心智被扭曲的‘审判者’所执行的、血腥‘仪式’的开端。他(或她)有自己的逻辑,自己的标尺,他认为自己在执行‘正义’的净化。如果无法阻止,还会有更多的死亡,更多的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除非……” “除非什么?”我急切地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所描绘的图景,太过骇人,却又与案件表现出的仪式感、与那挑衅般的留言无比契合! 星语婆婆深深地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极其凝重的神色,仿佛在托付某种千钧重担:“除非你能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审判者’,揭开他扭曲的动机与逻辑,打断这场疯狂的仪式链条。而你,凌沐祈,你拥有着打破这僵局的关键——并非仅仅因为你是推理部长,而是因为你来自异世的视角,你未被这片星空固有规则和思维定式完全束缚的、跳跃而敏锐的思维,以及……你灵魂深处沉睡的、连你自己都尚未完全认知和掌控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奇特力量。” 她所说的“力量”,是指我那能治愈朱世倾重伤的、来历不明的疗愈异能吗?还是指其他我尚未察觉的能力?她似乎知道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我该怎么做?如何才能找到他?”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被赋予重任的紧张,更有一种想要立刻揪出凶手、阻止悲剧的迫切。 “信任你的直觉,孩子。”星语婆婆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长者般的鼓励与谆谆告诫,“如同你信任你笔下创造的那些世界、那些人物的逻辑一样,去感知这个真实世界的脉络与呼吸。不要被华丽的表象所迷惑,不要被个人情感的波涛蒙蔽你作为观察者应有的锐利双眼。真相的碎片,往往隐藏在最为显眼、人人都能看见,却也最容易被惯性思维所忽视的角落。去倾听那些微弱的、不和谐的声音,去观察那些过于完美、反而显得刻意的细节。” 她说完这番话,仿佛耗尽了极大的心力,微微喘息了一下,额头上似乎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缓缓转过身,不再多言,握着木杖,向着门口走去,背影显得有些佝偻而疲惫。 “等等!”我连忙从书案后站起身,叫住她,“老人家,星语婆婆!您……您为何要特意来告诉我这些?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类涉及预言与命运的警示,在传说中往往伴随着巨大的代价。 星语婆婆在门口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在光影中留下一个神秘而模糊的侧影,她的声音飘忽传来,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名字与身份并不重要,我只是一个传递讯息的媒介,一个在命运长河边漫步时,偶尔拾取到顺流而下的漂流瓶的旅人。至于为何是你,为何是此刻……”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宿命的淡然:“只因你是那唯一的‘变数’,是黑暗浪潮拍击堤坝时,那块恰好嵌入缝隙的、形状奇特的石头。能否挡住浪潮,或是被浪潮吞噬,皆看你自身的抉择与力量。无需代价,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只是你我还未能看清全貌罢了。”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拄着拐杖,笃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星语婆婆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不仅打破了案件的僵局感,更将我自身卷入了一个更加宏大而充满未知的漩涡中心。预言、命运、异能、审判者……这些词汇在我脑海中激烈碰撞。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再次投向光屏上那具女尸的影像,以及旁边证物清单上那行关于“不明能量残留”的小字备注。此刻,这些冰冷的证据,仿佛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那个“审判者”,他究竟是谁?他所谓的“亵渎星光”指的是什么?他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 一股强烈的使命感与紧迫感油然而生。我必须更快,必须在下一场“审判”发生之前,揭开这重重迷雾!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总是比我的行动更快一步。 就在我沉浸在星语婆婆带来的震撼与思考中,试图重新梳理线索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的声音急促而有力。 “部长!”莫尼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女帝陛下紧急传召!请您立刻前往镜心殿!是关于……关于案件有重大进展,以及……对您的任命!” 我的心猛地一紧。任命?难道女帝已经知晓了星语婆婆的到来?还是案件真的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不敢怠慢,我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震惊与疑虑暂时压下,跟着青岚,快步向着镜心殿的方向走去。脚步声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忐忑,以及一种被命运推动着、无法回避的决绝。 第10章 潜龙隐曜竞锋芒 这一天,碧空如洗,永昼星的双子恒星将温暖的光芒洒满大地。在这颗奇异的星球上,有一个现象让我至今仍感惊奇——这里几乎从不下雨。干燥的空气里浮动着细碎的光尘,据说只有当传说中的紫微星封印解除之时,甘霖才会降临这片土地。 我抱着公文包匆匆穿过一条宫苑小径,忽然被前方的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定睛一看,五六个穿着夸张、打扮得像小太妹的女生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女子,不时发出刺耳的哄笑。 “切,一个连陌生人都比不上的黄毛丫头,也敢在这造次!”为首那个穿着黑色洛丽塔裙的女生趾高气扬地喊道。 待我看清被围在中间那人的面容时,心头猛地一紧——那不是诺雅吗?她左脸颊上鲜明的红印刺痛了我的眼睛。 “住手!”我顾不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诺雅护在身后。 “你谁啊?”黑裙女生上下打量着我,语气轻蔑。 “我是她的同事兼好友!”我挺直脊背,声音清晰而坚定,“立刻放开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敢来逞英雄了?”个子最高的那个女生抱着手臂,满脸不屑地嗤笑。 “小、小姑娘……”确实,虽然我的实际年龄已经三十,但由于某种原因,我的外表始终停留在十六岁左右的模样,这常常让人低估我的实力。 “识相的就赶紧滚!”几个小太妹齐声喝道,气势汹汹地逼近,“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沐祈,你快走!”诺雅在我身后焦急地使着眼色,声音里带着哭腔。 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将准备送往帝宫的公文包抡起,朝着那群人狠狠砸去! “混蛋!”被突然袭击的小太妹们顿时怒火中烧,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 霎时间,我们便缠斗在一起。这几个小太妹身手确实矫健,招招狠辣,可惜她们遇上了我——好歹是高中时期拿过全国女子武术单打冠军的人! 不过片刻,这群嚣张的挑衅者就被我打得落花流水,狼狈地四散逃窜。 “你给我等着!”那个高个子女生一边跑一边回头撂下狠话,眼神凶狠。 “沐祈,你太厉害了!”诺雅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臂,方才的懦弱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崇拜,“一挑五居然还能打赢!” 我却皱紧了眉头:“等等,诺雅,你可是正经的八级女侍卫啊!怎么会被几个小太妹欺负成这样?” “她、她们都是九级侍卫……”诺雅委屈地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打不过……” “九级侍卫?”我震惊地重复道,“她们为什么要欺负你?难道是因为嫉妒你以后可能上位?” “不是的……”诺雅的声音细若蚊蚋,羞愧地绞着手指,“是、是因为我……和她们赌博,输了一个亿。暂时还不上钱,她们就联手来教训我了……” “赌博?!”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诺雅,你难道不知道赌博在凌国是明令禁止的吗?要是被女帝发现,你不仅要坐牢,还会被革去八级侍卫的职位!” “我知道错了,沐祈……”诺雅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泛红,“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每次想要戒掉,最后都失败了……求求你,千万别告诉女帝!只要你帮我保密,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我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对!”诺雅用力点头,双手仍捂着红肿的左脸。 “那好,”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递给她,“你去帮我把这些资料收集齐全。” “保证完成任务!”诺雅立刻站直身子,郑重地向我行了个礼。 “不过,”我严肃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必须答应我,从此彻底戒赌。如果再让我发现一次,我会立刻禀报女帝,绝不容情!” “我知道了……”诺雅怯生生地应道,眼中满是悔意。 永昼星世界综合冠军大赛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其掀起的波澜瞬间席卷了整个星球,自然也毫无意外地冲击着凌宫的每一个角落。这十年一度的盛事,是衡量个体全方位素质的至高殿堂,是名利、荣耀与传奇的孵化场,更是各国暗中角力、展示软实力的重要舞台。七个项目,七座需要攀登的巅峰——智商、胆识、美丽、武力、灵性、政治、历史,每项满分千分,总分七千。而那高达六千七百分的海选门槛,便如同一道无情的天堑,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参赛者拒之门外,其残酷性不言而喻。 消息传开时,我正深陷于“红色审判”命案的卷宗之中,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阴谋的味道。玉听、诺雅和林达她们却早已被大赛的兴奋所感染,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如同春日里欢快的雀鸟,试图驱散连日来笼罩在我们心头的压抑阴云。 “世界大赛!天呐,真的要开始了!听说这次举办地是在严国的‘极光冰原’,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壮观!”玉听双眼放光,双手合十贴在脸颊,仿佛已经置身于那片瑰丽梦幻的七彩流光之下。 “是啊是啊,”诺雅接过话头,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红晕,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你们知道吗?上一届的世界总冠军,可是我们的司辰陛下呢!他当时夺冠的影像资料,现在还在永昼星各大平台循环播放呢!” 我正准备整理卷宗的动作微微一顿,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惊讶与好奇的甜美表情,顺着她的话问道:“啊?上一届冠军,居然是年仅30岁的严司辰吗?” 这个信息与我记忆中的地球时间线隐隐吻合,让我心中微动。 “沐祈,你记错啦!”林达激动地凑近,几乎要趴到我的案几上,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崇拜,“10年前的司辰陛下,参加上一届大赛的时候,才只有9岁哦!9岁!就能从全星球数以亿计的精英中脱颖而出,力压群雄,夺得总冠军!这是何等逆天的天赋!十年过去了,如今的司辰陛下,实力绝对更加深不可测了!” “等。。。等等!”我这次是真的惊讶了,瞳孔微缩,大脑飞速计算着时间。据我所知,我和司辰在地球一起上幼儿园直到毕业,那年我俩都正好8岁。而我今年已然30岁,按照地球的常理推算,他也应该是30岁才对,怎么会……只有19岁?这巨大的时间悖论让我心头巨震,一个模糊却惊人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我强压下翻涌的思绪,脸上尽量维持着只是纯粹好奇的神色,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问道:“那个……地球的年龄,和永昼星的年龄,计算方式是不是有区别呢?我有时候总觉得有点对不上……” “当然有啊!”玉听一副“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理所当然地回答,仿佛在陈述一个永昼星三岁稚童都知晓的常识,“地球两年,只相当于我们永昼星一年嘛!这是最基本的时空常数哦沐祈!所以你在地球活了30年,换算成我们的时间,其实才过去了15年呢!” 地球两年,永昼星一年! 原来如此!真相如同拨云见日,瞬间豁然开朗!难怪……难怪他依旧是那般少年如玉的模样,难怪时间线上会出现如此大的偏差!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唯一的钥匙。我在地球度过三十年光阴,换算成永昼星的时间流速,正好是……十五年。再加上穿越之前,我们同是八岁,而他是9岁时(永昼星年龄)回到的永昼星。那么他现在的永昼星年龄正是:9岁(幼年回归) 10年(两届大赛间隔)= 19岁!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低声喃喃,心中豁然开朗,却又因这奇异的时空差异而感到一丝莫名的怅惘和距离感。我们仿佛站在两条流速不同的河流岸边,看着对方的倒影,既熟悉又陌生。 “难怪?难怪什么?”玉听敏锐地捕捉到我无意识的低语,好奇地歪头追问,大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没。。。没啥。。。”我慌忙摆手,脸上适时地飞起两抹红晕,眼神游移,结结巴巴地试图掩饰,“就是……难怪司辰陛下看起来那么年轻俊美,却又感觉气质沉稳,充满威仪……” 内心OS:好险!差点说漏嘴!时空穿越和年龄差异的秘密,是必须烂在肚子里的绝对禁区! “是啊是啊,年轻有为,实力超群!今年的世界冠军,肯定又是司辰陛下卫冕成功!”林达双手捧心,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粉红色的泡泡,信心满满地断言。 “那可未必哟!”诺雅挑起精心修剪过的眉毛,带着几分自家偶像不容置疑的骄傲,“我们家世倾陛下,可是上一届的第三名!而且他那个时候,比司辰陛下还要小,只有8岁诶!8岁的幼龄,就能在全星球大赛中夺得探花!这才是真正的天神转世,天才中的天才啊各位!” “好期待今年的大赛啊,龙争虎斗,一定精彩纷呈!” 海选在各国最大的综合竞技场同步举行,人山人海,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穹顶。来自永昼星各个角落、不同种族的精英们汇聚于此,有的斗志昂扬,有的紧张忐忑,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与斗志。 而我,凌沐祈,带着刚刚解开的年龄谜题和无人知晓的、深藏于心的腹黑算计,踏入了这片属于天才与强者的角斗场。我的目标并非一鸣惊人,而是——精准控分,潜龙勿用。 智商测试:面对错综复杂、瞬息万变的立体逻辑迷阵,我的大脑如同超频运转的光脑,无数条解题路径瞬间清晰呈现。然而,我的指尖却在操控界面上“犹豫”、“徘徊”,甚至“不经意”地点击了几个错误的选项。最终分数稳稳定格在:931分。一个优秀,但绝不顶尖的成绩。 胆识测试:置身于能唤醒内心最深恐惧的逼真全息幻象之中,从万丈深渊到噬人虫潮,我的内心其实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研究一下它的成像原理。但我适时地“恰到好处”地发出几声压抑的低呼,脸色“吓”得微微发白,通关时间也“勉强”卡在中上游。最终分数:957分。 美丽测试:这是唯一无法完全隐藏的项目。站在那能扫描分析骨骼、皮相、气质、能量场和谐度的精密仪器前,我只需展现最自然的姿态。镜头捕捉下,我唇角微扬,勾勒出纯净无邪的弧度,眼神清澈如山涧清泉,却又在不经意流转间,带出一丝浑然天成的灵动与魅惑。最终分数:999分(正数第二名)。光屏上我的影像与名字熠熠生辉,仅次于以美艳冠绝永昼星的安国下任王储安惟夏。 武力值测试:面对力量、速度、耐力、格斗技巧的综合考评,我小心翼翼地压制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将动作控制在“灵巧”、“敏捷”的范畴,每一击都显得“努力”而非“碾压”,“技巧性”大于“绝对力量”。最终分数:988分。 灵性测试:在感应能量水晶、与自然万物共鸣的环节,我强行切断了自身与那些莹润水晶之间过于强烈的亲和感应,只展现出比普通人稍强一些的亲和力,能量引导亦是中规中矩。最终分数:913分。 政治测试:对于来自地球、熟读历史与权谋的我而言,永昼星的政局分析更像是开卷考试。但我刻意在几道涉及敏感边境争端的问题上,给出了看似“理想化”而非最务实的答案。最终分数:949分。 历史测试:潇涵的《高维空间》与我的《异度之刃》早已为我铺垫了足够的背景知识。我轻松作答,却在最后一道关于某个冷门星际条约细节的题目上,“粗心”地选错了年份。最终分数:963分。 海选总成绩公布:6700分。不多不少,正好压线! 巨大的环形光屏上,排名如同流星般飞速滚动,最终铿锵锁定。严司辰的名字高居榜首,总分6899,光芒万丈,如同悬挂于天际最亮的启明星;朱世倾、穆森、李维恩、凌淑澜、安惟夏等名字紧随其后,分数咬得极紧,星光璀璨。而我的名字——“凌沐祈”,则醒目地、孤零零地悬挂在100名通过者名单的最后一位,像是一不小心被挂在龙尾巴上的小装饰。 “哇!沐祈!你通过了!太好了!正好6700分诶!好险啊!”诺雅她们围着我欢呼雀跃,真心为我这“惊险万分”的过关感到高兴。 我拍着胸口,露出后怕又庆幸的夸张表情,声音都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天啊!太吓人了!最后那道历史题,我差点就选错了!幸好幸好!运气!纯粹是运气!”——内心OS:完美控分。潜龙于渊,藏锋敛锷。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熟悉戏谑的磁性声音,自身侧懒洋洋地响起: “恭喜啊,我们大名鼎鼎的、运气好到爆棚的——最后一名!” 我转头,只见朱世倾不知何时已信步走了过来。他依旧戴着那标志性的黑色半截面具,冰冷的金属质感与他此刻微微上扬、勾勒出揶揄弧度的唇角形成了微妙对比。那双露出的明亮眼眸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打趣光芒,仿佛在看什么极有趣的事物。 我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竖起眉毛,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语气里带着娇蛮的嘲讽,声音清脆:“切,也恭喜你啊,我们大名鼎鼎的、万年老二——哦不,是上届第三,这届看来也差不离的亚军陛下!” 他似乎被我这迅速而精准的反击噎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摇了摇头,面具下的神情莫测,但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那目光,在我因“激动”而泛着红晕的脸上停留了意味深长的片刻,才随着一众上前恭贺他高分通过的人群离去。 我本以为,这“侥幸过关的最后一名”的小插曲,会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很快沉寂下去。然而,我远远低估了“严司辰绯闻女友”、“女帝破格提拔的八级女侍卫”、“美丽榜眼”这些耀眼头衔,再叠加“世界大赛海选压线通过的最后一名”这种极致戏剧性效果,所能产生的爆炸性传播力。 几乎是一夜之间,“凌沐祈”这个名字,连同我那张在海选现场被高清镜头捕捉到的、带着几分“懵懂”、“无辜”与“劫后余生般庆幸”的精致面孔,如同病毒般传遍了永昼星的每一个角落,从繁华的星际都市到偏远的能量矿镇。我以一种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方式,真正成为了家喻户晓、议论纷纷的焦点人物。 更让我措手不及的是,据新近通过某种不稳定空间通道来到永昼星的地球同胞说,这股风甚至借着某些能够通灵、跨界沟通的能人异士之口,诡异地刮回了地球!毕竟,一个原本在地球就深陷抄袭争议、颇具话题性的作家,离奇失踪后,竟被发现穿越到了外星,不仅卷入宫廷秘辛、身负迷案使命,还在外星全球性大赛中以如此戏剧性、惹人怜爱的方式亮相……这足以让地球上的媒体和网络彻底沸腾。 一时间,我仿佛站在了两个星球舆论漩涡的最中心。永昼星民众津津乐道于我的“绝世好运”和与几位年轻国王之间引人遐想的“绯闻”,地球那边则是一片哗然,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猜测、理性的分析以及各种光怪陆离的阴谋论。 在外人眼中,我依旧是那个运气好到逆天、时而勇敢时而迷糊、在天才丛林中侥幸存活、需要被保护的小可怜,一朵依附于强者光环下的菟丝花。 无人知晓,也无法洞察,这被推至聚光灯下、“人尽皆知”的最后一名躯壳之下,究竟隐藏着何等精密的计算、蛰伏的野心、冰冷的清醒与足以颠覆棋局的力量。时空的谜题已初步解开,名声的浪潮已汹涌而来。而真正的竞赛、暗涌的杀机与命定的风暴,其实,才刚刚拉开它沉重的序幕。 “我的老天爷!沐祈,你快看详细榜单!”诺雅捧着最新发布的细分榜单,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你在美丽排名中居然位列第二,仅次于安惟夏陛下!连我们尊贵无比的女帝陛下都排在了你后面!你这张脸,现在可是被官方认证的,全永昼星第二好看啊!” “哈。。。这个啊。。。”我一脸尴尬地摸着后脑勺,讪讪地笑了笑,“可能就是……仪器觉得我长得比较符合标准吧。” 内心OS:这该死的魅力,想低调都难,真是麻烦。 “不过,沐祈,”诺雅兴奋过后,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拉住我的手,压低声音道,“你得小心了。自古以来啊,但凡是这种全球瞩目的美丽榜单,尤其是前三甲,往往是最遭人嫉妒、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以后在宫里行走,得多留几个心眼,保护好自己才行!” 看着她眼中真切的担忧,我心头一暖,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诺雅。” “也别太担心!”诺雅很快又振作起来,用力拍了拍自己不算厚实的胸膛,豪气干云地说,“我,诺雅,从今天起就是你凌沐祈最坚实的后盾!谁敢欺负你,先问过我手里的能量光矛答不答应!我会保护我最好的朋友的!” 看着她那副仿佛要为我冲锋陷阵的可爱模样,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底那因被推上风口浪尖而产生的些许阴霾也散去了不少。我和诺雅相视一笑,温暖的友情在彼此眼中流转。 然而,我们都清楚,在这暗流汹涌的凌宫,在这群星闪耀却又危机四伏的大赛舞台上,平静的表象之下,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11章 暗潮汹涌噬心妒 永昼星世界综合大赛海选的余波,并未如同寻常涟漪般轻易散去,反而像是投入湖中的一颗活性种子,在名为“舆论”的温床里疯狂滋长,蔓延出无数枝蔓。我,凌沐祈,这个顶着“推理部长”、“国王绯闻对象”、“星球第二美人”等诸多耀眼头衔,却以“海选最后一名”这种极具反差和戏剧性方式广为人知的地球来客,一时间成为了永昼星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最炙手可热的话题中心。这名声甚至借助某些神秘莫测的通灵渠道,诡异地反馈到了地球,引得原本就因我离奇失踪而议论纷纷、猜测不断的地球舆论再次哗然,掀起了新一轮的探究狂潮。 我行走在凌宫熟悉的廊庑间,白玉石柱投下斑驳的光影,总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纯粹好奇的打量,有深藏不露的探究,有毫不掩饰的羡慕,当然,也少不了那如同跗骨之蛆、带着毒刺的……嫉妒。 这嫉妒,在几日后的美食殿午膳时分,终于首次不再掩饰,露出了它尖利而冰冷的獠牙。 我们涵清宫几人照例围坐在靠窗的那张白玉餐桌旁,精致的餐点盛放在能量保温器皿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餐桌上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仿佛有无形的寒流掠过。玉听埋头,用银质的叉子近乎泄愤般地用力戳着餐盘里一块烹制得恰到好处、莹白滑嫩的深海鱼腩,腮帮子微微鼓起,不似往日那般活络多话。 “唉,”她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桌人都清晰地听见,带着一股化不开的酸涩与怨气,“有些人啊,真是运气好到让人连嫉妒都觉得无力。明明实力也就那样,平平无奇,偏偏什么好事都能精准地砸在头上,连关乎星球荣耀的大赛海选,都能‘恰到好处’地卡在最后一名,踩着线过关。”她抬起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带着刺地扫过我,嘴角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僵硬弧度,语速刻意放慢,“哪像我们这些没什么背景,只知道实打实、埋头苦练的人,拼尽全力,汗流浃背,最后却可能因为差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百分,就连榜单的边都摸不着,只能站在台下,干巴巴地看着别人风光无限。” 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如同淬了冰的细针,又快又准地直直刺来,意图再明显不过。诺雅和林达顿时噤了声,有些无措地看看我,又偷偷瞥向风风,握着餐具的手指微微收紧,餐桌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我握着雕花银筷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色,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惯常的、略带懵懂与无辜的温软表情,仿佛完全没听出她话中的机锋,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来缓和这尴尬的气氛,一个清冷而自带威仪、不容错辨的声音,却自身后不远处率先响起,如同玉石相击,打破了这令人不适的沉寂: “玉听。” 我们几人俱是一惊,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连忙放下餐具起身。只见女帝凌淑澜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我们桌旁,她今日未着隆重朝服,只一身简约的红色常服,却依旧雍容华贵,不怒自威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沉静地落在风风身上,带着审视的压力。 “身为凌宫侍卫,当谨言慎行,恪守本分。”女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上,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嫉妒同僚,含沙射影,非君子所为,更有失我凌宫侍卫的体统与气度。”她微微停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随即重新定格在风风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沐祈能通过海选,自有其过人之处与机缘。你若心有不平,当以此为契机,反躬自省,勤加修炼,提升自身,以待来日方长。而非在此徒逞口舌之快,行此等无益之事,平白失了身份。” 玉听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过,火辣辣地疼。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深深地低下头,不敢与女帝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对视,肩膀微微颤抖,只能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细若蚊蚋的字:“是……陛下,奴婢……知错了。” 女帝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目光深邃难测,未再多言,只是广袖微拂,便带着贴身侍女径直离去,留下一阵清雅的香风。然而,她这番看似公正、实则带有回护意味的训诫,如同在风风本就熊熊燃烧的妒火之上,又浇下了一瓢滚烫的热油,不仅未能熄灭那火焰,反而让那火焰燃烧得更加扭曲、更加炽烈,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 从那一刻起,玉听对我的敌意,便从之前流于表面的冷言冷语、含沙射影,彻底升级为了更加隐蔽、更加恶劣、也更加肆无忌惮的实际行动。她仿佛撕下了最后一丝伪装的顾忌,要将所有因嫉妒而生的怨毒,都倾泻在我这个“好运”的靶子上。 起初,还只是一些无伤大雅、却足够恶心人的小打小闹:我熬夜整理好、分类归档的命案卷宗,会莫名地顺序错乱,甚至夹杂进毫不相干的文件;我刚从内务府领回来的、崭新笔挺的八级侍卫制服,袖口或衣领会“意外”地沾上难以清洗的墨迹或油污;我放在桌案上、爷爷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一枚粉色蝴蝶的钱包,会不翼而飞,过了几天,又被人发现在后院花圃的垃圾桶旁,沾满了泥土。 我心中冷笑连连,这点幼稚而卑劣的手段,于我而言,不过是清风拂过山岗,甚至连让我动怒的资格都没有。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佛也有金刚怒目之时。一再的忍让,只会让小人得寸进尺。只恨我穿越之时,情形太过仓促离奇,竟忘了带上我那几乎等同于第二生命、存储了无数重要资料与黑历史的智能手机!否则,定要将这女人所有的丑态恶行一一拍摄记录下来,直接加密传输给严司辰,看他如何雷霆震怒,处置这个胆敢屡次欺辱他亲口承认的“最好朋友”的恶奴。 咦?等等!我脑中灵光一闪,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永昼星科技如此发达,跨星际旅行都已实现,难道会没有贩卖手机的商店吗?算算日子,下周就是我领取第一个月薪水的时候了,据说凌国官员的薪水奖金颇为丰厚,届时定要去那皇城内最高档、最顶尖的通讯器材店,豪掷千金,买一部功能最全面、性能最强大的“永昼星手机”!看谁还敢再跟我玩阴的! 可是,报复的念头一旦如同野草般从心底滋生燃起,便迅速呈现出燎原之势,灼烧着我的理智。我凌沐祈,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严司辰远在严国,鞭长莫及,远水难救近火。难道离了男人的庇护,我凌沐祈就成了只能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就不能自己亲手讨回公道了吗? 哼,玉听,既然你执意要玩,把退路一一堵死,那就别怪我撕下这层温良恭俭让的伪装,陪你玩个大的!玩个痛的!让你彻底记住,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你惹不起! 我开始了我的反击。而且,是连环反击,招招直奔要害,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而犀利。 她不是最爱惜她那头精心保养、如瀑般垂顺、引以为傲的栗色秀发吗?每日晨起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梳理涂抹各种名贵精油?我不过是在她某次炫耀新得的天竺葵精油时,趁其不备,“不小心”将几滴无色无味、却具有短暂但顽固染色效果的“霓虹苔藓”萃取液,混入了她那瓶宝贝精油的底部。第二天清晨,涵清宫的公共洗漱间内便爆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只见玉听那头靓丽的秀发,在晨光下,竟然泛起了诡异而醒目的、如同荧光棒般的翠绿色!任凭她如何冲洗、用尽各种清洁泡沫,那颜色都如同附骨之疽,牢牢扒在她的发丝上,让她足足戴了三天密不透风的帽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沦为了整个涵清宫乃至相邻宫苑茶余饭后最大的笑柄。 她不是最在意、最常炫耀她在一次小型内部武技切磋中获得的那枚“敏捷之星”琉璃徽章吗?总是别在最显眼的位置,逢人便说那是她“真实实力”的证明?我不过是在一次众人闲聊时,听她再次提起那场比拼,便“无意间”、用恰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的音量,略带疑惑地轻声嘀咕了一句:“咦?我记得那场比拼的副裁判之一,好像是玉听老家的一位远房表叔公吧?当时还特意过来跟她打了招呼呢……” 我话音未落,便成功闭嘴,留下无限遐想空间。很快,关于那枚徽章“含水量极高”、“靠关系得来”的流言蜚语便如同长了翅膀般悄然在侍卫中传开,那枚曾经让她骄傲无比的徽章,瞬间光芒黯淡,含金量大打折扣,让她气得脸色铁青,险些当场内伤吐血,却又有口难辩。 她不是总喜欢在背后,尤其是在其他宫的侍卫面前,用一种看似同情实则贬低的语气,散布关于我如何“全靠侥幸”、“走了狗屎运”、“实力根本不配现在的职位和名气”的言论吗?我索性将计就计,在一次侍卫内部组织的、关于协同作战与危机反应的综合能力测试中,再次“险之又险”地、以极其微弱的优势胜过了她。然后,在测试结束、众人围拢过来时,我当着所有同僚的面,眨着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用她那日嘲讽我的原话,语气轻快而又带着一丝天真地回敬道:“唉,看来我的运气,确实比某些‘只知道实打实努力’的人,要好那么一点点呢。真是抱歉了,玉听姐。” 那一刻,我看着玉听因极致的愤怒、憋屈和难以置信而彻底扭曲的脸庞,看着她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火焰,我心中并无多少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我本无意与这等小人纠缠,只想安稳度日,查明真相。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小人偏要自取其辱,将脸凑上来求打。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成全她! 我的连环反击,招招看似不经意、带着巧合的意味,实则精准无比地戳在玉听最在意、最引以为傲的痛处,让她节节败退,颜面扫地,在涵清宫几乎抬不起头来。她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嫉妒不屑,逐渐染上了深深的、刻骨铭心的怨毒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畏惧。她开始意识到,我这个看似纯良无害的“地球小白兔”,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好欺。 但是,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一个被嫉妒和怨恨彻底吞噬、理智尽失的人,能有多么阴险,多么不择手段,多么的……丧心病狂。我以为的“教训”和“警告”,在她看来,是不死不休的挑衅与羞辱。 那日傍晚,天色已擦黑,双恒星的光芒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只余下漫天星辰与宫殿内部自动亮起的、柔和而明亮的能量光晕。我刚从推理部那间充满卷宗和仪器嗡鸣的办公室出来,处理完“红色审判”案一些新的、令人头痛的线索,感觉喉咙干得冒烟,身心俱疲。回到涵清宫宿舍,见室内无人,我便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案,拿起桌上那只我常用的、镶嵌着一圈淡蓝色能量石的琉璃水杯,看也没看,便仰头“咕咚咕咚”灌下了好几大口清水。 水的味道……似乎有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异样,带着一丝极淡的、类似于金属的涩感,但疲惫和干渴让我并未立刻深想,只以为是宫内统一供应的饮用水今日水质略有不同。 然而,不过短短片刻功夫,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便猛地袭来,眼前熟悉的景物开始扭曲、旋转、模糊,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四肢百骸的力量像是被瞬间抽空,软绵绵得不听使唤,手中的琉璃杯几乎脱手滑落。 “不好……”心中警铃如同丧钟般疯狂敲响,是迷药!是玉听!她竟敢在宫内、在饮用水里下药!她疯了不成?! 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消散,视野被浓重的黑暗吞噬,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有效的呼救,便感觉身体一软,眼前彻底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陷入了一片无知无觉的、冰冷的深渊。 不知在黑暗中漂浮、沉沦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又仿佛只是短暂的一瞬。我在一阵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浓重汗臭、廉价香粉和衰老躯体特有的腐朽气息中,被一种粗暴而充满恶意的拉扯感猛地惊醒。 沉重无比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不清,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双粗糙、油腻而布满老茧的手,正带着令人齿冷的急切,在我身上疯狂地撕扯着单薄的侍卫常服衣襟,冰凉的空气骤然触碰到裸露的肌肤,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一个头发花白稀疏、面容猥琐丑陋、眼泛淫邪光芒的糟老头子,正像一座令人窒息的小山般压在我身上,嘴里发出令人作呕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志在必得的低沉狞笑。 “滚开!畜生!放开我!”我拼尽全身残存的、如同游丝般的气力,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手脚并用地拼命挣扎,指甲在那老东西布满褶皱的皮肤上抓出血痕。但体内迷药的效力尚未完全消退,我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微弱而徒劳,反而似乎更加刺激了他的□□。绝望的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几乎要将其勒碎。难道我凌沐祈,穿越亿万光年,历经离奇,最终竟要毁在这样一个卑劣的陷阱里,毁在一个如此龌龊的渣滓手中?! 就在那老东西肮脏恶臭的手,即将更进一步,触及我最底线的尊严,而我眼中几乎要淌下血泪之时—— “砰!轰隆——!!” 宿舍那扇不算太厚重的、镶嵌着能量符文的白色玉门,被人从外面以一种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猛地一脚狠狠踹开!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炸裂,整扇门板连同门框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碎裂的木屑与水晶碎片如同烟花般四处迸溅!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飓风,裹挟着滔天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怒意与杀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狂暴地卷入室内!那身影挺拔如松,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心颤的威严与力量感! “住手!” 那声音……低沉、冰冷、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如同北极冰原上刮起的、能冻结灵魂的风暴!是朱世倾?!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模糊的视线努力地想要聚焦,只见朱世倾面覆寒霜,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戏谑或探究的明亮眼眸,此刻燃烧着从未有过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暴怒火焰,仿佛地狱归来的修罗。他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身形如电,直接一步跨到床前,铁箍般的右手握拳,带着呼啸的风声,以最简单、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一拳狠狠砸在那正欲行不轨的老东西侧脸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老头子发出一声杀猪般凄厉至极的惨叫,被这蕴含了可怕力道的一拳直接打得离地飞起,重重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又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鼻梁显然已经塌陷,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从口鼻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肮脏的前襟。 朱世倾显然怒极,胸中的戾气如同火山喷发,根本不给这人间渣滓任何喘息或求饶的机会。他一步上前,拳脚如同疾风暴雨般落下,每一击都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精准地招呼在对方最脆弱的关节和痛觉神经密集之处,打得那老家伙连惨叫都变成了断续的呜咽,只能像只被扔上岸的鱼一样蜷缩在地上剧烈抽搐,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刚才还气焰嚣张、欲行不轨的老□□,已经如同一滩彻底失去生机的烂泥般瘫倒在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浑身遍布伤痕,惨不忍睹。 朱世倾这才停下动作,胸口因剧烈的运动和翻腾的怒意而微微起伏。他嫌恶地瞥了地上那摊污秽不堪的烂泥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自己的眼睛。他利落地从旁边扯过一根用来悬挂帷幔的、结实的金属锁链,动作娴熟而冷酷,三两下便将那奄奄一息的老东西如同捆猪猡般捆了个结结实实,随手像扔垃圾一样丢在冰冷的墙角,不再理会。 他迅速转身,快步走回床边,气息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看着床上衣衫凌乱、大片雪白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脸色苍白如纸、长发散乱、惊魂未定、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我,他眼中的暴怒与杀机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至极的情绪所取代,那其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一丝后怕,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心疼与怜惜。 “你……没事吧?”他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温柔,与他平日里的冷峻、疏离或戏谑调侃截然不同,仿佛怕惊扰了一只受惊的雀鸟。 我惊魂未定,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看着他,艰难地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而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凑巧。”他言简意赅地回答,目光扫过我裸露在外的、泛着冰冷光泽的圆润肩膀和精致锁骨,眉头紧紧蹙起,迅速移开视线,仿佛那是什么灼热的东西。他顺手拿起旁边小桌上似乎是为我准备的一杯尚未动过的清茶,递到我面前,语气不容拒绝,“先喝点水,定定神。” 我确实感到喉咙如同火烧般干渴难耐,接过那杯微温的茶水,指尖不可避免地与他温热的手指有了一瞬的触碰,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我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清冽的茶水,温热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稍微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与脱力感,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我尝试着想要撑起身体,离开这凌乱而令人倍感屈辱的床铺,然而迷药猛烈的后遗症和刚才极度的惊吓让我的四肢依旧酸软无力,如同煮过了头的面条。刚用手臂支撑着起到一半,便是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绵绵地向一旁栽倒! “小心!” 朱世倾低呼一声,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未经任何思考,他迅速上前一步。这一次,他没有用手去扶,而是直接用自己的身体,那坚实而温热的胸膛,稳稳地、全面地接住了我下坠的、绵软无力的身躯。 “咚……” 一声闷响,我整个人毫无间隙地撞进了他的怀里。脸颊瞬间紧密地贴合着他衣料下温热而坚硬、线条分明的胸膛肌肉,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一种失控般的速度、强健而有力地疯狂跳动着,“咚咚咚”如同战场上的擂鼓,一声声沉重而急促地敲击着我脆弱的耳膜,震得我耳根发麻。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星尘草与阳光曝晒后干净气息的独特男子体味,霸道地钻入我的鼻尖,与我刚才闻到的、那令人作呕的腐朽恶心味道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 我浑身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连思考的能力都仿佛被剥夺。脸颊“腾”地一下,如同被点燃的晚霞,烧了起来,滚烫得吓人,连脖颈和耳根都迅速蔓延开一片绯红。我僵在他宽阔而充满安全感的怀里,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仿佛稍微一动,就会打破这诡异而令人心跳失序的静止。 他似乎也完全愣住了,身体有瞬间的、极其明显的僵硬。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揽住我后背、支撑着我大部分重量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充满了力量感,却并没有立刻、甚至带着一丝犹豫地推开我。我们维持着这个极度暧昧的姿势,在这片狼藉的房间里,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凝固。 这诡异的、心跳如鼓的静止,只持续了短短不到三秒。我猛地从这巨大的冲击和羞赧中回过神,如同被烫到一般,用尽残余的力气,手忙脚乱地、几乎是狼狈地从他温暖得令人贪恋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重新跌坐回尚且残留着他体温的、柔软的床铺上,深深地低下头,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我滚烫得快要冒烟的脸颊,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永不见人。 当我终于鼓足勇气,偷偷地、飞快地抬眼瞥向他时,却无比惊讶地发现……他那张平日里总是被冰冷面具遮掩大半、或冷峻或带着戏谑弧度的脸上,此刻竟也清晰地染上了一层明显的、极其不自然的红晕,那红色从线条优美的下颌蔓延开来,一直染红了他白皙的耳廓和脖颈,在室内柔和的能量光晕下,显得格外醒目。他似乎也有些无措,目光游移不定,不敢与我对视,下意识地抬手,用手指不自然地蹭了蹭自己的鼻尖,试图掩饰那份突如其来的尴尬与悸动。 空气中,一种极度尴尬、微妙难言,却又仿佛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甜味的暧昧气氛,如同无声的烟雾般弥漫开来,将我们两人笼罩其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帝凌淑澜那冰冷到几乎能冻结空气、充满了威严与怒意的声音: “里面怎么回事?!何人胆敢在宫内喧哗动武?!” 女帝带着侍卫时雨和一队全副武装、神色肃穆的宫廷侍卫,疾步而入,瞬间打破了室内这微妙的气氛。当她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室内的一片狼藉——被金属锁链捆成粽子、奄奄一息的糟老头子,衣衫不整、长发凌乱、脸色苍白、明显受了巨大惊吓的我,以及站在床边、脸色微红、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朱世倾时,她那绝美的脸庞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目光如同冰锥般扫过墙角那明显是被人收买来的、不堪入目的老东西,再结合我刚才的遭遇和此刻的狼狈模样,女帝何等聪明睿智,瞬间便如同亲见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股被挑衅权威、以及对我遭遇的震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爆发。 “混账东西!” 盛怒之下,一向雍容沉稳的女帝竟是猛地抓起桌边一个精致昂贵的、用来摆设的七彩琉璃水杯,看也不看,狠狠摔在了地上! “啪嚓——哗啦!”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晶莹的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四散飞溅。 她凌厉如万年寒冰、带着滔天怒意的目光,倏地如同两柄利剑,精准无误地射向闻讯赶来、此刻正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惊恐万状、试图躲在人群后面缩小存在感的风风,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与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玉听!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在凌宫禁苑之内,做出如此荒唐无礼、龌龊歹毒、人神共愤之事!你是活腻了吗?!” “陛下,” 时雨立刻上前一步,面色肃穆冷凝,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带任何感**彩地陈述着事实与律法,“经初步判断,玉听涉嫌收买陌生男性,意图对同僚沐祈进行性侵,并已对其使用了强效迷药。虽因棍国世倾陛下及时赶到,其罪恶企图未能最终得逞,但根据先女帝在位时所制定的《凌国刑律》第906条明确规定:凡恶意收买、教唆或协助他人,对第三方实施性侵行为者,一经查实,应判处有期徒刑5年。若在此过程中,伴有使用药物、武力胁迫等加重情节,则刑期再加1年。” 凌淑澜胸口剧烈起伏,凤眸之中怒火翻腾,显然已是怒极。她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与权衡,如玉的右手猛地一挥,斩钉截铁地宣判,声音带着帝王的绝对威严,响彻整个房间:“行!证据确凿,罪证累累!那就依律判处!判处玉听有期徒刑6年!剥夺其一切宫内职务与荣誉!现在!立刻!马上!给朕拖下去!打入黑水牢,严加看管,等候发落!” “女帝饶命啊!陛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猪油蒙了心!求您看在我多年侍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呜呜呜……” 玉听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被两名面无表情、如同铁塔般的侍卫一左一右粗暴地架住胳膊,拼命地挣扎哭喊着,声音凄厉如同夜枭,被毫不留情地拖向门外,那绝望的求饶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 处置完罪魁祸首,女帝转向我,语气瞬间变得温和而充满了真切的歉意与关怀:“沐祈,这次,是凌宫律下不严,让你受惊了,更是委屈你了。”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我依旧冰凉的手背,触感温暖而带着安抚的力量,“吓坏了吧?脸色这么难看。若有任何不舒服,或是受了什么内伤,我都可以立刻帮你宣太医进殿,为你仔细诊治,绝不可留下任何隐患。” 我摇了摇头,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精神也像是被抽空般疲惫,但感受到她的关怀,还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低声道:“多谢女帝陛下关怀,我……我并无大碍,只是心里有些发闷,堵得慌,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应该就好了。” “那我陪她一起出去走走。” 朱世倾立刻接口,他转向女帝,抱拳微微躬身,姿态从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女帝陛下,宫中事务繁忙,您还需处理后续,我就先行一步,陪同沐祈散心,确保她无恙。” 凌淑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微妙气氛中流转片刻,了然地微微颔首,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深意的淡淡笑容,大手一挥,准允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世倾陛下,代朕好好照顾沐祈。务必确保她心情平复,安全无虞。” “是,定不负所托。” 朱世倾沉声应下,便跟在我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一同走出了这间充满了阴谋、屈辱、暴力与拯救的、令人窒息的房间。 来到殿外廊下,晚风带着永昼星夜特有的凉意与花草清香拂面而来,让我混沌而灼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也吹散了些许鼻尖那令人作呕的气息。我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试图驱散心底残留的惊悸余波和那莫名滋生的、挥之不去的尴尬与悸动。 “我……我真的不用你陪,我身体已经好多了,自己走走就行。” 我故意微微嘟起嘴,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逞强与疏离,想让他就此离开,好让自己独自整理混乱的思绪和心跳。然而,话音刚落,却忍不住喉咙一阵发痒,牵扯着心肺,“咳咳咳——” 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虚弱感的咳嗽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打破了刚才的“豪言壮语”。 “你看吧,” 朱世倾立刻停下脚步,侧头看我,面具下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眸中,似乎清晰地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如同抓住了什么把柄般的打趣,“还嘴硬?我看你呀,连走路都脚步发虚,说话都带着咳,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就别逞强了。” “我哪有我哪有!我好的很!” 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梗着脖子反驳,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故意挺直腰背,加快脚步向前紧走了两步,试图展现出“步履轻盈”的姿态。 然而,或许是迷药的效力尚未完全消退,身体机能并未完全恢复,又或许是走得急了,脚步一个趔趄,踩着了一块略微松动的玉石地砖,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再次不受控制地、结结实实地向前栽去! 这一次,没有温暖而充满安全感的怀抱迎接我。我直接撞进了一个结实、精悍而带着清冽独特气息的……胸膛。比刚才更加紧密,更加猝不及防。 “!” 我再次愣住了,额头抵着他胸前微凉的衣料,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那干净好闻的气息,大脑再次陷入一片空白。抬头,视线正好撞入朱世倾低头看来的目光中。他显然也没料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再次“投怀送抱”,身体比刚才更加明显地僵硬了一瞬,揽住我的手下意识收紧。 “你……你没事吧?”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和慌乱。然后,我清晰地看到,朱世倾露出的下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通红通红,如同熟透了的浆果,那红色甚至迅速蔓延到了他线条优美的脖颈,在宫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而……诱人。 “没……没事……” 他几乎是立刻、带着一丝仓促地直起了身子,稍稍后退了半步,绅士地拉开了一点令人心跳加速的距离,声音也有些微的不自然和沙哑,仿佛刚才那一撞,也撞乱了他的呼吸和心跳。我也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如同火烧,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和……一种如同偷喝了蜜酒般的、丝丝缕缕的甜意与悸动。 空气中,那种微妙的、混合着尴尬、羞涩与某种暗流涌动的氛围,再次浓郁地弥漫开来,将我们两人紧紧包裹。比起刚才在室内的凝重,此刻似乎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青涩而动人的张力。 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目光盯着自己裙摆上精致的绣花,声音细弱蚊蚋,几乎是含在喉咙里嘟囔着问道,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与试探:“我……我想去逛一逛宫里其他……我没去过的地方,散散心……你……要一起吗?” 沉默了片刻,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彼此似乎都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好……好……” 我听到他略显急促、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回应。抬头看去,只见他已经别过脸去,只留给我一个泛着动人红晕的完美侧脸轮廓和那无比显眼的、红透了的耳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他平日冷峻形象截然相反的慌乱与……顺从。 我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慌乱地触碰了一下,又如同受惊的鸟儿般迅速各自移开。空气中那份令人手足无措的尴尬似乎悄然融化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带着些许羞涩、试探和莫名暖意的氛围在静静流淌。仿佛都觉得刚才接连笨拙失措、露出罕见模样的对方,有那么一点点……出乎意料的可爱。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早已敛尽,漫天星辰如同碎钻般缀满了深蓝色的天鹅绒夜幕。宫殿内外的能量灯逐一亮起,勾勒出飞檐斗拱的庄严轮廓,也为我们脚下蜿蜒的宫道铺洒下一片柔和而朦胧的光辉。我们并肩,默不作声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朝着宫殿深处那些未知的、静谧的、仿佛只属于此刻的角落,缓缓走去。影子在身后被灯光拉长,时而分离,时而……不经意地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