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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得宠

作者:花朝词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华丽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将锦绣坊的脂粉香与喧嚣彻底抛在身后。凤长宁端坐车内,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小几光滑的檀木表面。窗外,是朱门高墙、飞檐斗拱,是权力的中心,也是她精心挑选的复仇猎场。曾经乱葬岗的腐臭与冰冷仿佛还萦绕在鼻尖,秦蓁蓁那淬了毒的笑声犹在耳边。


    “凤姨娘,王府到了。”车夫恭敬的声音传来。


    帘子掀开,刺目的阳光让她微微眯眼。摄政王府,黑底金字的匾额高悬,磅礴威严,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府门前,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仆从,鸦雀无声,只有衣料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谢观澜先一步下车,玄色蟒袍衬得他身姿挺拔,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凛冽与疏离。他回身,向车内伸出了手。


    凤长宁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恨意与冰寒尽数压下。再抬眼时,眸中已盛满了恰到好处的羞怯、不安与一丝受宠若惊的茫然。她伸出纤纤玉手,指尖微凉,轻轻搭在谢观澜宽厚的掌心,任由他力道沉稳地将自己扶下马车。肌肤相触的瞬间,她能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以及那看似随意、实则锐利的审视目光。


    “都起来吧。”谢观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是府上新进的凤姨娘。”


    “参见凤姨娘!”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恭敬中夹杂着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或审视的视线,如同细密的针,刺探着这位新晋的“宠妾”。


    凤长宁微微颔首,仪态是这几日在锦绣坊被嬷嬷严苛训练出的端庄,目光低垂,带着初入高门的拘谨,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些探寻。她需要时间,需要一双能穿透人心的眼睛,更需要在这虎狼环伺之地,为自己披上一层完美的保护色。


    “长宁,”谢观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亲昵,“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先随李管家去你的‘清漪院’安顿,晚些再去看你。”他指尖抬起,轻轻拂过她细腻的脸颊,眼神深邃,仿佛要探入她的灵魂深处,语气却平淡无波:“好好熟悉你的新家。”


    “是,王爷。”凤长宁垂眸,温顺地应下,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盖了所有翻腾的情绪。这声“长宁”,这状似亲昵的触碰,都不过是猛虎对爪下猎物的逗弄。


    清漪院位于王府东侧,环境清幽雅致,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一不精,无一不巧,彰显着王爷的“恩宠”。管家李德全,是个精瘦的中年人,面容刻板,眼神却透着世故与精明。他一丝不苟地介绍着院中布局、用度份例、使唤的下人。


    “春桃、夏荷,以后就由你们贴身伺候凤姨娘。”李管家指着两个低眉顺眼的丫鬟。春桃眼神灵动,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夏荷则显得沉稳安静,低眉顺眼。


    凤长宁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极快地扫过,心中已有计较。她唇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对李管家柔声道:“有劳李管家费心安排。初来乍到,王府规矩森严,日后还需李管家多多提点才是。”说着,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沉甸甸、绣工精巧的荷包塞入李德全手中。


    李德全指腹微动,掂量了一下荷包的分量,脸上的笑容顿时真切了几分,刻板的线条也柔和些许:“姨娘言重了,伺候主子是奴才们的本分。您且安心住下,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她们二人,或是遣人来寻老奴便是。”


    屏退李管家,只留春桃夏荷在门外。凤长宁独自站在精致的雕花菱花窗前,窗外一丛丛芍药开得正盛,娇艳欲滴。芍药……锦绣坊的头牌……凤长宁……凤姨娘……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光洁无瑕、细腻更胜往昔的脸颊。主上的药,确实神乎其技。那道深可见骨、让她坠入地狱的伤口早已消失无踪,连同过去的懦弱与天真,一起被完美地掩盖在这副美丽的皮囊之下。但指尖下冰冷的触感,却如同烙印,时刻提醒着她乱葬岗的绝望、秦蓁蓁簪尖的寒芒和那锥心刺骨的恨。


    “林铮……秦蓁蓁……”她无声地、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底是淬了毒的寒冰。“第一个,就从你这个‘好姐姐’开始。”


    复仇需要刀,更需要握刀的手和足够的力量,以及……耐心。这摄政王府,就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强力的刀鞘。而凤临渊,这位心思深沉的摄政王,必须成为她复仇路上最有力的“握刀人”——哪怕是与虎谋皮。


    接下来的日子,凤长宁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从天而降的富贵砸晕、对王爷充满感激依恋、又带着几分小门小户谨慎。


    谢观澜来清漪院时,她便成了最解语的花。或素手调香,烹一壶清茶,眼波流转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与羞怯;或轻抚琴弦,奏一曲婉转,不经意抬眸,目光缱绻。他若心情好,她便柔声细语,说些坊间听来的趣事,言语间满是天真烂漫。他若沉默,她便安静侍立一旁,温顺得像一只收起利爪的猫。她深知,美貌是武器,但分寸感才是保命符。过度邀宠和过分清高,在这深宅都是死路。


    对院中的春桃和夏荷,她温和有礼,出手大方。春桃活泼,喜欢听新鲜事,凤长宁便常赏她些精巧的珠花、新奇的糕点,鼓励她多去府里各处“走动”,听听闲话。她只不经意般提起:“也不知这王府里,平日都有些什么新鲜事?我初来乍到,生怕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春桃得了好处,自然知无不言,从王妃院里的管事嬷嬷私下抱怨王爷久不进侧妃院里,到厨下婆子议论某位姨娘恃宠生娇被罚月例,再到前院小厮偷偷议论朝中哪位大人又送了厚礼……信息虽零碎,却如同拼图的碎片。


    对夏荷沉稳,针线功夫极好。凤长宁便常让她帮自己绣些精美的香囊、手帕,绣好了,便大方地赏赐给李管家、侧妃院里的管事嬷嬷、甚至门房的老仆。她总是温言细语:“一点小心意,不值什么,只是我新来,不懂府中规矩,嬷嬷,公公们都是府里的老人,日后还望多提点。”姿态放得极低,礼物送得贴心。夏荷便成了她连接外围仆妇的一条隐线,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府内动向、人情往来,便通过这些“针线活”传递回来。


    对管家李德全:更是重点“关照”。借着需要添置物品、了解王府更细致的规矩、或是“担心”自己不懂事惹王爷不快等由头,送去的不仅是更丰厚的银钱,还有恰到好处的“请教”和“依赖”。她将自己放在一个需要依靠他这位“王府大管家”提点的位置上,慢慢软化他的防备,拉近关系。


    她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耐心地编织着无形的网。而她最迫切需要的猎物信息——林铮的现状,却迟迟没有确切消息。


    终于,一次谢观澜在清漪院用晚膳时,似乎心情尚可。凤长宁侍立在旁,为他布菜添汤,动作轻柔娴雅。


    谢观澜状似无意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城防营近来有些懈怠,兵部递了折子,说林铮手下军饷账目似有不清之处。哼,这位林大将军,仗着些旧功,越发不知收敛了。”


    军饷!账目!


    凤长宁的心猛地一跳,如同沉寂的鼓被骤然擂响!这是绝佳的切入点!是能将林铮拉下马,让秦蓁蓁失去依仗的致命把柄!


    她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激动,握着汤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担忧。她抬起水盈盈的眸子,带着点天真和无辜的疑惑,轻声问道:“军饷账目?王爷说的可是那位……从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回来的林将军?妾身在坊间也听过不少他保家卫国的威名事迹呢,怎会……怎会如此不小心?”


    她刻意加重了“威名事迹”几个字,带着点小女儿家的仰慕,却又恰到好处地点出“不小心”,将林铮的嫌疑往“疏忽”而非“贪墨”上引,避免显得自己过于关注或早有预谋。


    谢观澜执箸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如电,倏然射向她。那眼神锐利深邃,带着洞悉一切的审视,仿佛要穿透她精心伪装的面具,直抵灵魂深处。


    凤长宁心头一紧,背脊瞬间绷直,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但她强迫自己稳住,眼神依旧保持着那份纯然的疑惑和一丝被王爷突然注视的羞怯慌乱,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如蝶翼般颤动。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半晌,谢观澜才移开目光,语气听不出喜怒,淡淡道:“威名是真,疏忽也是真。兵部自有章程查办。你倒是对这些朝事感兴趣?”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试探。


    凤长宁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换上惶恐的表情,慌忙摆手:“王爷恕罪!妾身……妾身只是听您提起林将军,又事关军饷将士,一时……一时多嘴了。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朝堂大事,只是担心……担心王爷为这些事忧心劳神……”她声音越说越低,带着委屈和自责,恰到好处地将自己的“失言”归结为对王爷的关心则乱。


    谢观澜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眸色微深,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没再追问,继续用膳。但那一眼的审视,已如烙印刻在凤长宁心上。她知道,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危险,更敏锐。


    凤长宁的“受宠”和王爷频频踏入清漪院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迅速在王府后院激起了涟漪。侧妃萧氏,这位出身百年望族、自持身份高贵的世家小姐,虽不屑于亲自下场为难一个姨娘,但她的不满和敲打,很快通过手下人精准地传递过来。


    先是份例。送来的夏衣料子,表面光鲜,内里却掺了劣质的丝线,触手粗糙,色泽也暗沉几分。管事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姨娘恕罪,今年江南的贡缎紧俏,侧妃娘娘和几位姨娘处也匀不过来,只能委屈姨娘先用这些了。”


    接着是膳食。清漪院的晚膳,总要迟上小半个时辰,送来的菜色要么温凉,要么就是些油腻的边角料。厨房的管事嬷嬷一脸为难:“姨娘体谅,王妃娘娘今日宴客,各处厨房都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抽不出人手,耽搁了姨娘的时辰,老奴该死。”


    再后来,院中几盆凤长宁颇为喜爱的名贵兰花,一夜之间蔫了叶子。负责清扫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禀:“姨娘,昨夜……昨夜风大,许是……许是吹伤了……”


    桩桩件件,算不上致命,却如同跗骨之蛆,恶心人,也意在提醒她:这王府后院,谁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凤长宁面对这些明里暗里的刁难,一律选择了隐忍。她甚至对萧氏派来“慰问”的心腹张嬷嬷笑脸相迎。


    “嬷嬷言重了,”凤长宁亲自将一盏热茶奉到张嬷嬷面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惶恐,“王妃娘娘掌管偌大王府,日理万机,还能记挂妾身这点小事,妾身感激不尽。料子很好,妾身很喜欢;膳食也合口,厨房的师傅们辛苦了;那几盆花……许是妾身福薄,养不好名品,怨不得旁人。”她说着,还让夏荷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塞给张嬷嬷,“一点心意,给嬷嬷买茶喝,多谢嬷嬷辛苦跑这一趟。”


    她表现得温顺、识趣、甚至带着点卑微的讨好。她深知,这点小打小闹伤不了她的根本,过早与正妃冲突,只会暴露自己的爪牙,打乱她的计划。她要让萧氏,让这府里所有观望的人,都以为她凤长宁不过是个空有美貌、依赖王爷宠爱、软弱可欺的花瓶。软柿子捏久了,捏的人也会放松警惕。


    凤长宁的隐忍似乎“奏效”了。清漪院的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涌着信息的传递。她耐心地梳理着春桃听来的闲言碎语,分析着夏荷接触到的外围信息,如同一只潜伏在蛛网中心的蜘蛛,等待着猎物触动丝弦。


    转机出现在一个闷热的午后。春桃急匆匆从外面跑回来,小脸蛋红扑扑的,额上沁着细汗,眼底却闪烁着兴奋与紧张交织的光芒。她屏退了其他小丫头,凑到正在窗下绣花的凤长宁身边,压低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姨娘!姨娘!奴婢刚才去针线房取您的春衫,正巧碰到萧王妃院里的二等丫鬟翠缕也在。她跟管事的娘子闲聊,说……说过几日是太妃娘娘的千秋寿辰,王爷要在府里大办宴席呢!听说京里有头有脸的勋贵朝臣都会携家眷前来贺寿!”春桃喘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隐秘的亢奋,“翠缕还说……好像……好像林将军府也在邀请之列!那位林夫人……秦氏,必定会来的!”


    “嗡——!”


    凤长宁手中的绣花针猛地刺入指尖!


    一滴殷红滚烫的血珠瞬间在洁白的绢帕上洇开,如同雪地中骤然绽放的曼珠沙华,妖异而刺目。


    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脏骤然被攥紧带来的窒息感。秦蓁蓁!林秦氏!


    那个亲手将她推入地狱、在她濒死之际用簪子划烂她脸、发出得意狂笑的女人……终于要来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指,看着那抹鲜红在白皙的指尖凝聚、滚落。痛吗?不。这点痛楚,比起乱葬岗的绝望和毁容的锥心,算得了什么?反而像一剂强心针,瞬间点燃了她血液中沉寂多时的、名为“复仇”的毒火。


    凤长宁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翻涌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与疯狂。她并没有立刻擦拭血迹,而是轻轻、缓缓地将那受伤的指尖含入口中。


    腥甜的铁锈味在舌尖弥漫开,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战栗的兴奋感。如同复仇盛宴开启前,饮下的第一杯血酒。


    她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婉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冰冷一片。她看向兀自紧张又期待的春桃,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却让春桃无端打了个寒颤:


    “是吗?”凤长宁抽出染血的指尖,用一方干净的素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动作优雅,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林夫人……也要来王府赴宴了?”


    她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加深,那笑容如同淬了毒的罂粟花,美丽而致命。


    “那真是……太好了。”


    “春桃,”她的声音陡然清晰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去。把我那套新做的、用最艳丽的南珠红锦裁成的石榴裙找出来。还有那套赤金点翠红宝石头面,一并备好。”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开得如火如荼的芍药,眼神锐利如刀锋,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寒芒。


    “太妃寿宴,妾身……定要好好‘拜见’一下这位尊贵的林夫人。”


    猎物,终于要主动踏入她布下的猎场了。


    秦蓁蓁,我凤长宁,或者……是你亲手送入地狱的云渺缈……


    就在这里,盛装以待,候你多时了!


    [求你了]看看宝宝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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