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照影醒来天已大亮。
她忙起床穿衣,就要往谢府后厨去。这时春夏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笑着对姜照影道:“少夫人,你有福了。”
姜照影穿衣的手一顿,问春夏:“你怎不早些叫醒我,眼下再准备早膳恐怕来不及了。”
为讨安氏欢心,所以自嫁来谢府后,谢家一日三餐的吃食都由姜照影准备,若晚了一日,少不得被安氏责骂一番。
“是大人吩咐我,让我不要叫醒你的。”春夏说着从食盒里拿出早膳,然后对姜照影道:“大人还说,你是府中主人,以后吃食的事,让下人去做。”
“可母亲那边……”
“大人也说了,夫人那边你不用担心,他已经说好了,夫人不会再为难你的。”春夏将谢澜今日出门前让她转告给姜照影的话一五一十说了。
姜照影听了春夏的话,心中一阵悸动。
她问春夏:“大人出门时有说今晚回来吗?”
春夏摇头:“大人这倒是没说,不过出门前,大人身边伺候的小厮背着一个包袱,想来大人会宿在宫中吧。”
宿在宫中?安平公主也在宫中,那二人会不会……
姜照影这般想着,却听有人唤她。
她寻声望去,看到一个丫鬟,那丫鬟气喘吁吁,显然是跑来的。
姜照影问她是为何事。
丫鬟道:“是公主……公主找您。”
*
姜照影去往前厅,厅中两侧坐着大房儿媳安氏,和三房儿媳宋氏,二房儿媳朱氏也罕见来了。
往日朱氏只在自己的一方小院里,诵经念佛,不闻窗外事,今日出来见客,应是因来的人是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帝后唯一的女儿,地位尊崇,饶是朱氏看破红尘之人,也要给安平公主几分薄面。
谢老夫人将姜照影叫到近前,让她在自己左侧的椅子上坐了,然后对安平公主道:“这就是文钦的媳妇,昨日便是她救了小皇孙。”
姜照影这才知道,自己昨日所救的孩童,竟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孩子。
安平公主闻言看向姜照影,眉目中含着笑意道:“多谢少夫人出手相救,昨日若不是你,轩儿恐怕……”
她说着眼泛泪花,泫然若泣,喉头哽咽,竟是说不下去。
姜照影见此道:“公主过誉了,能救小皇孙,亦是臣妇之福。”
谢老夫人听姜照影这般说,欣喜地点了点头。
安氏却是不屑地看了姜照影一眼。
姜照影自然明白安氏为何如此,安氏在告诉公主,她看不上姜照影这个儿媳。
这让姜照影又想起昨日在宫中听到的传言。
安平公主和谢澜两情相悦,是皇后生生分开了他们。
若皇后没将二人分开,此时坐在这里的安氏的儿媳将会是安平公主,而不是来自乡野的姜照影。
姜照影出神时,谢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背,让她收回了飘远的思绪。
谢老夫人对她道:“照影,你带公主去后花园逛逛,在这里陪我们这些老货,免不得拘着你们。”
安平公主推辞道:“本宫幼时常和兄长来这里,对这里很熟悉,用不着……”
不想,谢老夫人打断她的话道:“公主既是客,我们也该尽地主之谊。”
谢老夫人说完,对姜照影道:“照影,我腿脚不便就由你替我陪公主了。”
姜照影知道谢老夫人的用意。
矮身福礼道:“孙媳知道。”
看着公主和姜照影离开的背影,安氏有些气恼道:“母亲,姜丫头笨手拙舌的,你也不怕她唐突了公主。”
谢老夫人横看她一眼,轻哼一声:“你别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小算盘,你想让文钦休妻再娶,想让他娶公主,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一天,就不会让你得逞。”
谢老夫人说完,便由着嬷嬷搀扶着回了自己的倚霞堂。
*
后花园中,安平公主突然问起姜照影幼时的事。
姜照影不明白安平公主为何问这些,含糊道:“我的确是父母捡来的。”
“那你可记得幼时的事?”安平公主似乎对姜照影的事很感兴趣,言语中有些急切。
姜照影摇了摇头,道:“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父母是在山下捡到的我。”
“那你身上可有什么信物。”此话一出,安平公主觉得有些不妥,笑道:“本宫只是想着,若你身上有信物,或可帮你寻找家人。”
姜照影看了安平公主一眼,道:“没有信物,我也曾问过养母,他们说捡到我时,我浑身是血,他们费了好多银钱才将我救活,若有信物,想来也被他们拿去换钱,救我的命了吧。”
姜照影说到这里,她莫名的觉得身侧之人好似松了口气。
安平公主没有再问,二人继续往前走,这是一个身穿华服的仆人迎面走来。
那仆妇身量较之一般女子高些,容貌却比普通妇人好看上许多,她走到姜照影跟前福礼道:“殿下,太子殿下有事寻你。”
不待姜照影反应过来,便听安平公主道笑道:“周嬷嬷,你看清楚,本宫在这里。”
那仆妇发现自己认错人,赶忙跪下,道:“老奴真是年老眼花了,竟将殿下认错,求殿下赎罪。”
“无妨的。”安平公主说着将人扶起。
那仆妇起身又打量了姜照影几息后,小声道:“这姜娘子长得可真像殿下您,照老奴说,她同你长得有七分相似。”
安平公主听后笑道:“当真是天下之大,找两个相似的人也这般容易。”
说完这些,安平公主又问周嬷嬷:“兄长这么急找本宫回宫是为何事?”
周嬷嬷道:“太子殿下特为公主在东宫设了接风宴,让您早些前去。”
“就本宫和兄长两人,未免太无聊了些。”安平公主言语中透着骄纵,一看便是蜜罐中长大的女郎。
周嬷嬷似无意地看了眼姜照影道:“自然不是,太子殿下还邀了镇国公世子和谢大人。”
姜照影听到“谢大人”三个字后,心神一凌,险些绊倒,好在周嬷嬷扶住她。
安平公主关切地问姜照影:“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姜照影抬眼看着她,却从她眸中看到一瞬转逝的挑衅的意味。
“没……没什么。”姜照影掩饰道。
*
夜色浓黑似墨,晚香院的正屋中,灯光随窗隙透进的晚风摇曳,女郎双手托腮,看着烛火发呆。
“少夫人在想什么?”春夏放下手中的茶壶,替姜照影倒了杯茶:“自从您见了安平公主后,就这样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姜照影听春夏问,抬头看她:“你说大人喜欢安平公主吗?”
春夏是谢家的家生子,在伺候姜照影之前,是老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虽不得近身伺候,却也听过不少外面的消息。
安平公主和谢澜的事,她自然听过。
春夏没有隐瞒:“外面的确传过,皇后有意给他们赐婚的消息,但大人是否喜欢安平公主……”
春夏话音未落,身旁的姜照影重重叹了口气。
把昨日宫中看见谢澜和安平公主在一处的说笑的事对春夏说了。
“他们本是两情相悦,我在中间又算什么了?”姜照影心中烦乱。
谢澜本来就对她没有感情,现在又出现个自幼同他一起长大的安平公主,谢澜对她只会越来越冷,这家他恐怕以后也不会怎么回了。
姜照影胡乱想着,不觉蹙眉。
春夏见她当局者迷,笑道:“少夫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您现在才是府中的正头主子,他们再是两情相悦也是见不得光的,不过,”春夏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姜照影问。
“不过,少夫人还是得主动些早日和谢大人圆房,有个孩子,到时您的地位就稳,大人的心自然而然回到您身上,至于公主,饶是再如何,也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春夏还未成婚,可到底听这种事听得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但这些东西姜照影不懂,她养母去的早,是养父把她拉扯大的,但到底是男子,也不好和女儿说这些。
老夫人到底是长辈,对晚辈说闺房之话,到底不妥。
安氏不喜她,更不会对她说。
是以她和谢澜成婚快一年了,对圆房是怎么会事,毫无所知,更别说付诸行动。
“可我不会。”姜照影实话道。
听了姜照影的话,原本还有些欣喜的春夏不觉蹙眉,喃喃道:“若少夫人不会,这事只怕就难了。”
主意她能出,可她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对成婚后夫妻之间的事也是一窍不通,想要教姜照影也是无能为力。
姜照影见春夏比她还焦急,轻笑道:“这种事怎么急得来,顺其自然吧,天不早了,你先下去吧,我也有些乏了。”
春夏走后,姜照影从怀中拿出一个银铃,她用手摇了摇,银铃却发不出声音。
养父说这物是捡到她那日,从她身上找到的,养父死前告诉她一定好好保管,以便日后找到家人。
可她去京中的银铺中打听了许久,没人见过此物,想必以为她死了早把她忘了。
既如此,此物也算不得信物了,所以当安平公主问她有信物时,她谎称自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