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镜子莫名碎裂,大嗓门急喘着气,安抚着自己受惊的心。
高阳故作一惊,用披风挡在身前,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他收起隐藏的掌劲,快速捡起一个镜片藏在身上。
他身上的披风集万灵羽翼而成,自然也包括狪狪,加上他乃天地共主可主宰万灵,相当于控制披风,就能控制狪狪本体的意念,让其自爆。
“什么狗日的破镜子?”大统领操着刚刚学来的蜀地方言骂道。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皆是茫然。
俊公子给了书手一个眼神,那眼珠滑溜的人即刻知晓,上前查看。
身后的靖安见势不妙,也跟了过去。
“镜子破了,我们还怎么出去?”大统领越想越气,冲到大嗓门面前拎起他的衣领威吓道,“是不是你,你故意的!”
“放开,放开我就告诉你!”大嗓门假意咳嗽了一声,从大统领手中挣脱。
“方才我就怀疑这镜子不对劲,想沉下心来好生检查与思考一番,看吧!要不是你太急,我便能知道其中差错的缘由了,何故能让它碎了不是!”
大嗓门话中尽是对大统领的埋怨。
俊公子悄无声息地从小瞎子身后走出,他一把抓住了大嗓门的手。
“你要做何?”大嗓门一惊,手上吃痛又挣脱不掉,只得回击了一个愤恨的眼神。
俊公子甩开他,转身面向高阳。
“敢动,你便试试。”小瞎子听出异常,立即上前。
抛开所有的悲愤和委屈,在高阳的危机面前,他已然不是蛛网上的蜻蜓,而是伸出爪牙的豹子。
庭中的气氛僵到了极点,仿佛连风也加入到了这场“冷战”之中。
“小瞎子弟,为兄无妨,你不必为我出头!”
大嗓门突然冒出的一声,让气氛更加沉默。
小瞎子更是一脸莫名。
反倒是高阳坦然自得地笑了起来,推开挡在自己身前之人,主动将手伸给俊公子。
俊公子抓住高阳的手臂,用灵力试探着。
高阳问道:“可有异常?这镜子是我等唯一生路,含章乃怕死之人,怎会和自己过不去?”
俊公子未开口,将高阳的手一把扔掉。
“在下区区一个卖酒的,还无灵力,连自保都难,在你等面前,能动得了什么手脚?”高阳眼神坚定,继续道,“不如你担心担心自己人吧!”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书手身上。
“公子,我看这镜子是自爆的!”书手查看了一番,觉得奇怪,向俊公子道。
“自爆,你自爆一个给我看看,”大统领一脸不忿,连珠炮似的怼来,“不是你说这是灵镜,吃了灵力,如何如何了得?还玩自爆,吃饱了撑的?”
书手如何听不出这话在阴阳自己,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啐道:“无知狗子!”
“我看大统领说得极有道理,刚才那庭中,施出的可是百族之力,不是一次能消化的,谁叫它贪吃,活该!”大嗓门见机开始插科打诨。
“现在看来,镜子碎了是不争的事实。”靖安受不了一群人聒噪,严肃道,“我方才试了一下,灵力也无法修补,我们需另找途径出去才是。”
“外面的人,镜子碎了,大伙儿看看能不能从外面将门破开。”大嗓门一展所长,扯着嗓子向外喊道。
“试过了,不行!”回答之人是云霄。
“混蛋!没有了那破镜子,怎么还会打不开。”大统领愤怒地踢向桌腿,却没想牵动了之前被蚊子、蜱虫所咬的包,痛得他连声哀叫。
书手一脸愤懑:“刚才百族灵力齐聚时,众人消耗了不少灵力,现在只要自己没事,谁会管你是死是活。”
小瞎子立即腹诽:“聪明反被聪明误,活该!”
说这话时,他觉得甚是解气,但回过头来,发现自己也身在其中,无计可施,垂头丧气地问高阳:“坊主,现在怎么办?”
“等!”高阳说着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在心中继续着自己的分析。
可以确定,这场婚宴的阴谋是一个连环局,如果方才在庭中,所有人都死了,不管他高阳在不在,这局即刻结束。
如果在座之人破解了长绫的杀招,那第二局便是利用狪狪内珠照见本相之能,将他逼出。
现在看来,万剑光镜破,计划可以说失败了一半。
另一半还未失败的地方就在于,局还将继续,直到他们七人全死,或者找出他来。
“高阳,你该是谁呢?”
高阳在心中推论,好似他不知道自己叫高阳似的,眼角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狡黠。
众人眼中的帝君品行不说,征伐天下也算策计无双,没有把握绝不会轻易冒险。
他让俊公子试探,也有此目的,那就是证明他只是一个除了富有之外,无权无势还毫无灵力的酒坊主。
但要彻底摆脱嫌疑,他还必须转移焦点,让人成为他,谁更合适呢?
小黑,移形换影术可谓之绝,得亏是方雷氏的功法,且他们对他知根知底,不至于有疑点。
俊公子是举世皆知的“恶霸”,天下之人对他颇为了解,其可能是高阳的几率也很小。
那位书手来历可疑,狪狪是三百年多前灭绝的,他又非列山氏之人,不仅知道此物还很是了解,此人狡诈,暂时还是避免与他有过多牵扯才好。
靖安,为人谦和大度,又有为大家挺身而出的魄力,和从前的他很是相似。但真要计较起来,可说他为人着想,也可说他心中有鬼,勉强可将他算计在内。
至于大嗓门,最是会被怀疑,因为他西陵氏的身份。
要知道他高阳和张挥的关系可不一般,他一直躲在西陵氏族中不为奇。
尤其是他在庭中救人的英勇和在光镜前的扭捏一对比,不得不让人多想。
最后,就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大统领,胸无大志,反倒不会那么被怀疑,但不会有不会的危险,那就是好被利用,也容易被当作弃子。
高阳在脑子里飞快地将目前的情形过了一遍,想到了一个祸水东引的法子。
他望向大嗓门,无奈地摇摇头:“张挥,这次只能借你的人一用了。”
“公子,要我说,那巫常氏把我们困在此处,定是另有所图。”书手在俊公子耳边小声道,“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否想在众人中找出高阳帝君,然后直接……”
那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却是用手刀比了一个“除掉”的动作。
俊公子瞥了他一眼:“继续。”
书手又道:“刚才出去之人,说明他们都是以本相现身的,假设高阳帝君在世,还在此的话,会不会就在我们七人之中?”
俊公子不冷不热地回道:“那你认为是谁?”
站在角落的高阳也意味深长地看着书手。
还没等书手开口,大统领便将话抢了去:“我说那个瞎子,从小被我们打到大,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帝君。”
他的眼神瞥向高阳:“那个卖酒的,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也不像。”
随即他的目光停留在靖安身上:“若帝君是这位葛天氏少君长,最好的方法是直接带兵围剿,还用单枪匹马来冒险?”
最后,他看着大嗓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道:“至于他,我看最是可疑。”
大嗓门极为不悦:“我怎么就可疑了,你可别胡说!”
大统领不屑一顾:“他们三个不是,我们三个也不是,除了你,还必须就是你。”
“狗屁歪理,那凭什么不是你!”
就在二人争辩的瞬间,百级台阶之上的无怀阁大门轰然敞开。
一条白绫从阁内飞出,大统领一个抬手,将那飞速而来的白绫空掌劈开。
“两位莫用再争,我等不妨上去一看!”靖安说着已跨步上前。
高阳一路注视着阁外屋檐上的灯笼,就在他们上到最后一级台阶处,那些灯笼陡然亮起。
隐隐的烛光照在帷幔上,若昏若黄,暗影晃动,幽森诡异。
一群人跨进门去,四下张望,见此间仅仅是一个连通的大空房,没有桌椅,更无拜堂成亲所用之物。
大统领拿着手中的破布,纳闷道:“刚才我亲自带人将这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也没瞧见有白绫,这破玩意儿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抬头看向房梁,又低头踏了踏地板,在他一脚踩下之处,白色帷幔突然从地里长出,蹿起来绕过悬梁,垂掉而下,瞬间挂满整个屋子。
帷幔的长度和宽度,正好可以将人挡住。此间七人不比刚才门庭中的一众子弟,见识和应变能力皆强于他们数倍。
除了大嗓门“啊”了一声及高阳被小瞎子拉着急急退后外,并未见其他异动。
众人绕着帷幔相互巡视,不敢掉以轻心半分。
哐当,哐当,哐当……
又是连续的几声响动,阁内的门再次关闭。
就在门缝合上的刹那,高阳一把抓住了小瞎子,将其拉到一条帷幔之后,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闭气。”
门缝中飘起一阵白烟,快速散开,众人避之不及,事实上也无处可避。
“有毒!他娘的竟然想毒死我们。”大统领扯过帷幔护住嘴鼻还忍不住骂道。
“坊主,含章坊主听见了吗?你在何处?”高阳听到靖安呼喊自己的声音,他咳了一声以作回应。
靖安转身飞快来到高阳身前,二话不说便往他身上渡来一阵灵力。
“坊主请保重,无论何等情况,可先护好自己。”见靖安不顾自己安危首先想到自己,高阳回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所有人沉默以待,等着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
四下俱静,众人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风吹草动。
小瞎子心中涌起一阵不祥之感,一阵无形的音波冲击着他的耳朵,转头看向高阳,高阳点头确认了他的感知。
二人分别对着大嗓门和靖安做了一个捂耳的动作,两人不明就里,却都照做了。
霎时,静谧无声的阁内传来一阵如虎啸般的阴鸷之声。
“三千杀伐未眨眼,百世沉沦锁魂渊……”
一声响,万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