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知远和宁文州就狗血剧友好交流的时候,文佑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找自己的手机。
手机昨天晚上打完电话后就不知道放哪去了。文佑找完床头柜,又去翻书桌。书桌上堆满了旧书,文佑一本本的翻着,还拉开抽屉,把里面也翻了一遍。翻着翻着,他找到很多以前的东西。
被旧书压在最底下的,是初中的毕业照。
当时毕业的时候,班主任给每个同学都洗了一份照片。照片洗出来还特地塑封了,即便像是文佑这种没太注意保管的,过了两年拿出来还是整洁如新。
文佑一开始并不想要这张照片,他和白秦秦一起回家时把照片偷偷塞进了对方的书包里。白秦秦发现后非要给他送回来,还威胁他不收就不理他了。文佑无奈,在白秦秦软磨硬泡下收了回来,但也没太注意,随便丢在了角落,没想到今天又捡回来了。
毕业照拍的并不模糊,把人脸照的很清楚,最下面按照顺序标着人名。文佑站在倒数第二排,左边是吴琼,右边是白秦秦。文佑的目光沿着他们三个身影往上移,在路靖明那里停了下来。
路靖明自然是和他那群朋友站在一起,就在他们三个后面一排。文佑往他那瞄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把全班又草草地看了一遍,文佑心里总感觉有点异样。他把目光转回到路靖明身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后,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在毕业照定格的那一瞬间,路靖明双眼并没有目视前方,而是向左下角偏了一些。
文佑双眼沿着他的视线下移,那道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自己身上。
藏在书桌缝里的手机屏幕不断闪烁,未接来电已经积攒到了十几个。文佑把毕业照放到墙角,搬来所有旧书压在薄薄的照片上。那一处墙角怕是会落很多灰,文佑再也不想碰了。
“哥,秦秦哥给我打电话,他说你不接。”宁文州依在门框上,手机屏幕上显示还在通话中。
“嗯,我来跟他说。”文佑才捡起桌缝里的手机。他让宁文州挂掉,在穿过客厅去阳台的路上,找到白秦秦的号码,拨了过去。
坐在沙发上的齐知远见他急匆匆的路过,放下手里的薯片,跑到宁文州旁边。
“哥哥怎么了?”
“打个电话,估计要挺久的。”宁文州看了一眼文佑墙角的旧书,又低头看了看齐知远的小身板,“帮哥哥一个忙。”
“什么忙?”
“能赚钱的忙。”
一直到文佑把阳台门再次关上,电话那头的白秦秦都没说话。原本话唠的人像是突然哑巴了一样,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
文佑很有耐心,他背靠阳台门,听着电话那头好朋友不太稳的呼吸声。
“文佑,我...”
“嗯。”文佑轻轻笑了,“你说,我在听,别急。”
别急两个字似乎打开了白秦秦某个开关,他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哇啊啊啊,文佑啊,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我不应该那样对你说话,是我没脑子.....”
文佑觉得他哭得和狗血剧女主角有的一拼。
“正常点秦秦公主。”文佑听他哭了快一分钟实在受不了了,“再假哭我就挂电话。”
“不要!”
白秦秦收了哭声,也不管文佑看不见,抹了抹虚假的眼泪,清理嗓子开口道:“佑儿,我明明知道路靖明对你的影响有多大,我还那样说你,说你总是逃避....作为朋友,我真不该那样说....”
“不,”文佑打断他,“你就该这样做。我还要感谢你呢,你昨天的话让我想开了点。”
“真的吗?”白秦秦激动的大喊大叫,“那太好了!你彻底忘了吗?”
“那倒也没有。”文佑受不了他的大嗓门,把手机离耳朵远了些,“只是稍微想开了一点,想多交朋友了。”
路靖明毕业照上的眼神让他很不安。自从昨天在车上做了那个梦后,他总感觉两年前的事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那也足够了!你有什么需求就跟我说!我朋友多,给你介绍几个!”白秦秦傻笑着又跟文佑讲了些学校的传闻,文佑听着,偶尔回应白秦秦两句。
或许,这是一个新的起点。
文佑又不禁想起了齐知远。他转身透过阳台的玻璃门往客厅望去,齐知远却早已不在沙发上。宁文州站在他的房间门口,隔空对他讲什么。
玻璃门隔音效果太好,文佑的耳朵被白秦秦的声音霸占,根本不知道宁文州在讲什么。他仔细辨认着弟弟的口型,就看出来什么书的字眼。
宁文州奋力比划着,文佑实在不懂就对他点头,随意他做什么的意思。
“哎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听着呢祖宗。”
“我说真的,这温度要是再这样高下去,下周估计就要放高温假了。”
“是是是,你就想着吧。”
“我说真的!敢不敢和我打赌?”
“赌什么?”
“两个冰淇淋!”
“噗,”文佑大笑,“你幼不幼稚啊。”
“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网红甜品店,听说冰淇淋很好吃。哎,那个小孩不是去你家住了吗,把他也带上,还有宁文州。”
文佑本想问白秦秦是怎么知道的,后来一想他和宁文州有联系方式,知道也不奇怪。
“你还不一定赌对呢。”
“对不对都先这样约好了!你可不能放我鸽子啊。”
“行行行知道了,我哪次放过。”
又聊了一会,白秦秦突然慌慌张张的说自己老妈来查房了,匆忙挂了电话。
文佑听他吃瘪心情更好了,白秦秦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老妈。他老妈又会骂又能打,白秦秦身上大部分血红的巴掌印都来自他老妈,剩下的颜色比较浅的,就是他干的了。
白秦秦爸是个送外卖的,老妈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他老妈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这个儿子能成为人中凤凰,别人家的孩子。
其实白秦秦自身并不差,只是性子太活泼,他妈每次一见他那得瑟劲儿,和别人鬼混,就忍不住抽他,但每次只是印子深,不怎么疼。
文佑知道,白秦秦他妈其实很心疼自家儿子。白秦秦爸送外卖的钱时高时低,自己还酗酒,给家里剩下的钱并不多,白秦秦的开销大部分都来自他妈。
初中的时候白秦秦和他走的近,他妈知道后,特地放学拉着文佑的手,诚恳的希望文佑能带一带他儿子,不仅是提高成绩,还要慎重点交朋友。
白秦秦当时嫌丢人,硬拉着他老妈要走,被他老妈在肩上打了一巴掌才消停。
就那一次放学会谈后,文佑和白秦秦的友情极速升温,最后不折不扣的成了最好的朋友。
初中时一次上体育课,白秦秦打完球没及时穿衣服,得了感冒。文佑让他吃点药休息休息,他死活不肯,还得瑟的说自己身体好,不用管,结果第二天就发了高烧。
文佑扶他去医务室,一路上他烧的像是傻了,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胡乱的摸着文佑的腰,脸贴上文佑的脖子。
“别...告诉我妈....”
文佑扶着他,还要低头听他讲话,比他那个烧糊涂的人还要狼狈。
“佑...别告诉我妈……不然她....又要骂我....”
文佑好不容易把人送到医务室,刚想坐下休息,却被拉着胳膊不让走。文佑没办法,只好趴在床头听他说,断断续续的,还重复了好几遍。
“她本来就够累了....再来学校....扣工资.....没钱买好看的....佑....别说....”
文佑摸着他的头,给他贴上退烧贴,答应他不说。烧了几个小时,白秦秦的温度一点也没降,校医不得已,直接给白秦秦妈打了电话。
白秦秦总抱怨他妈凶。可文佑那天见到的那个女人却是无比的脆弱。她像被扼住了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静静地陪着白秦秦,粗糙的手抚摸上他的脸,给他擦身体。
文佑做不到帮白秦秦妈保住这个秘密。白秦秦妈走后不久,白秦秦就奇迹般退烧了。他死死抱着文佑的腰不放手,撒娇问他有没有告诉他妈。
对于生病的人总是要多宽容些,更何况是白秦秦这种平时不怎么生病的。文佑哄了他快半小时,白秦秦才昏昏沉沉地点了头。
他妈来过这事白秦秦自然也就知道了。文佑本以为白秦秦会有什么大动作,可他只是听了校医的话后,认真的把药吃了下去。
后来,白秦秦身上的巴掌印一点没少,但他天天带的好吃的也一点都没少。这或许只是件太过司空见惯的小事,母子二人都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
文佑笑着嘲讽他几句,挂了电话。
今年的清明节文佑还是和往常一样,和宁文州还有宁妈一起去的。宁爸远在外地,因为工作赶不回来。
变故过去两年,文佑也坚强了不少。至少不会像刚发生时那样,活像在人间的孤魂野鬼。
明年去给他们二老送个别墅吧,再加点爸爸爱看的报纸,妈妈喜欢的小说。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在怪他。
文佑趴在阳台窗户上,热浪轻抚脸颊,平添了一份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