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许听禾面色一怔,随即问道:“谁?”
贺冬玦莫名其妙地盯了她好一会儿,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又垂下眼看着钥匙碎片。
“没谁。”
“……”
“你知道吗,”许听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捡起地上的板砖,“我最烦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她当然是吓唬人的,但是贺冬玦眼皮都不抬一下,甚至还嗤笑了一声。许听禾有些无奈,用砖头戳了戳她的胳膊。
“给点反应,要是我心情不好真往你脑门上拍一下怎么办?”
贺冬玦终于舍得把视线从钥匙上移开,“你不敢,”她收起钥匙,冷冷地说,“就算敢也打不过。”
说着她接过许听禾手里的板砖,往身后一扔,然后拍拍手弄掉灰尘。
“教务处到底在哪?”
许听禾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我不知道。”她说。
“……”
感觉到身后人的杀气,她又欠揍地重复了一遍,“我真不知道,高一只去过办公室和操场。”
“我跟你走那么久,散步来了?”贺冬玦深吸一口气,压下火问。
许听禾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回答:“老师让我带你去,又没说去哪。”
她在用贺冬玦之前的方式报复她,贺冬玦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去看地图。”看到不远处贴着张校内设施分布图,她白了许听禾一眼,转头就走。
许听禾也翻了回去,往教学楼走去。进了楼梯间,她才想起来。
哎呀,忘记让她说钥匙的事了。
不过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许听禾知道自己还没和她熟到互报家门的地步。她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慢悠悠地上了楼。
课都上了一半,贺冬玦才拎着几袋衣服回来,冷着脸坐下。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不是有地图吗?”许听禾手背抵着嘴,语气中带着笑意。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东西是五年前的?”她粗暴地把校服袋子塞到抽屉,咬牙切齿地说。
“你又没问,我以为你知道。”许听禾放弃掩饰因恶作剧扬起的嘴角,“学校就这么大,你不会找这么久吧?”
“你们学校的标识牌没几个对的。”
她正想继续笑,一根粉笔直直扔过来,砸在她额头上,疼得许听禾“嗷”了一声叫出来。
“许听禾,认真听课!都快月考了还开小差。”任老师厉声喊道,然后转向旁边那人,“还有你,有种考个段一出来,否则以后别在我的课上讲话!”
贺冬玦平静地点点头,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看她这么诚恳认错,任老师很满意,继续讲课了。
月考的前几天,所有人都进入了紧张的复习氛围。虽然三班不是重点班,但平均分也算不错,学生成绩好的实在太好,差的又特别差。许听禾一直在复习政治和英语,因为文科她先前一点都没学。
过了一会儿,许听禾猛然想起来。自己是理科生啊,理科一眼都不看,文科背得水深火热的。她赶紧找出练习册看起来。结果拆东墙补西墙,一套动作下来什么也没会。
她发现贺冬玦似乎比平时更困了,眼底下两圈淡淡的青黑,虚得不成样子,举着本书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天天熬夜还能考好吗……许听禾想。
学校自己出的试卷,比大考难上许多,再加上学生在暑假玩得很嗨,有的还没回正过来,成绩很不理想。第一天刚考,很多同学就蔫了,复习的心情都没有。
贺冬玦没什么变化,特别平静,甚至还想着能不能再去跳一次垃圾坑。
许听禾心态还算不错,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她不喜欢考完试找人对答案,拒绝和任何人谈起月考的事。但考完就自动忽略陈晓的哀嚎,忧心忡忡地思考人生去了。
成绩出来的时候,学生还在上课,于是任老师打算在班上公布一下。在讲台上念排名的时候,看到排名表上第一位的名字,他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不可置信地确认了好几遍后,他念出声。
“贺冬玦,年段第一。”
他原本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这个较真的转学生还真考了个年级第一。
萎靡不振的许听禾听到这话,立马来精神了。同桌好像没听清,只是用手挡住眼睛,防止别人看到自己在睡觉。
她不敢想象,这个整天不是在外拉仇恨就是睡觉的人竟然能考年级第一?
晚自习开始前,贺冬玦趴下来准备睡觉,忽然感觉马尾被人轻轻一扯,她被迫抬起头,不用猜也知道是许听禾。
“你有病……”她刚想骂人,就被打断。
“不好意思,”许听禾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让她趴下,“我就想问,你天天睡不醒为什么还能考这么好。”
贺冬玦随手抄起一本书,卷起来不轻不重地拍开她抓着自己头发的手。
“你觉得我晚上在干什么?”她一脸怨气,“你以为年级第一多简单?”
噢,原来熬夜是学习去了啊。
许听禾:“那你白天睡觉晚上学习,不会适得其反吗?”
“一边睡一边听,没见过?”
“还真没见过。”许听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睡吧。”
贺冬玦揉揉眼睛准备继续睡。许听禾又想起了什么,在她刚趴下来的时候又给人拽了起来。
“……又干嘛?”被拽起来的人有些无语。
许听禾伸出一只手,一脸无辜地说:“答题卡借我看看。”
“……”
贺冬玦暴躁地把所有科的卷子拿出来丢在她桌上,又趴回去。
她心满意足地接过试卷,开始研究。翻出同桌的数学答题卡摊开的时候,许听禾愣住了。
贺冬玦的答题卡可以说是乱码组成的,写的汉字还挺好看,写字母和数字的时候丑得简直是各有特色,根本看不懂。
不知道这看卷老师是有多敬业,在这么丑的字里看出一个年段第一来。
研究了半天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意后,贺冬玦又被喊起来了。她的头发有些乱,睡眼惺忪的,额前还留着压在手臂上的淡淡红印。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欠揍?”贺冬玦眼里没有嘲讽,反而真的有点好奇。
“嘻嘻。”
“……”
许听禾知道她快生气了,赶紧闭了嘴,把卷子递过去,指着最后一道题问:“这个,怎么做?”
她扫了一眼,手指敲着下面的解题过程:“这里不是有写?”
“这字只有你自己看得懂。”
贺冬玦被气笑了,自己把试卷抽走看。
看了半天,她一点反应没有,眼睛都不眨一下,跟网卡掉线了一样。
难道发现什么新解法了?许听禾期待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等一下,”她蹙着眉从许听禾那里顺了支黑笔,“我好像也看不懂。”
“?”
贺冬玦在答题卡上重新写了一遍给许听禾。看着同桌写的第二遍天书,许听禾陷入了沉默。
先不说年级第一为什么连自己的字都看不懂,她这么瘦的手,这么修长的手指,是怎么写出这么丑的字的?
“你动个嘴讲讲呗?”她提醒了一句。
似乎是简洁惯了,贺冬玦讲题也十分简洁——根本算不上讲题,她只是在解释自己写了个什么东西,思路全被省略了,听得许听禾一头雾水。
原来学霸讲题都是这样的吗,怎么和她在电视里看的不一样啊?
她抬头看了看周边的人。原来年级第一的常驻位置是陈晓的同桌,叫杨幻,她也在给陈晓讲题,凑近听听,还挺有条不紊的。陈晓听不懂,她就重新再讲一遍,别说多耐心了。明明只差一桌,差距就如此之大。
她杵了杵贺东玦,指指斜前方,低声说:“你和她学学,这才叫讲题。”
贺冬玦:“……那你找她。”
“我和她不熟。”
“那我和你就熟?”
“不熟就不能讲了吗?”
“那你找她。”
“我和她不熟。”
“……”她半眯着眼,看傻子一样看着许听禾,然后真诚地劝告,“你真该去医院看看。”
许听禾没忍住笑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神经病。
贺冬玦撇嘴,从本子上撕了张纸,答题卡上已经没地方写了。“上辈子欠你的……”她嘀咕了一句,换了个方式重新讲了一遍。
听了一会儿,许听禾发现,她要是认真讲还是很容易听懂的,很多细碎但重要的地方会重复几遍。前面几科都还算顺利,直到开始讲历史,贺冬玦看着半张答题卡的错题,拿着卷子对了好久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是不是没背知识点?”
“背了一些……”许听禾扣扣脸,有些心虚,“真的背了,只是……只是没背会。”
她翻开历史书,随口问了一句初中的知识点:“分封制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
“你是怎么敢什么都不知道就去考试的?”贺冬玦合上书,敲了敲她的手背说,“起码得背一点才能讲。现在,背。”
她说了声“哦”,翻开历史书慢悠悠地背起来。许听禾从初中开始就不喜欢历史,那么多年份和事件,根本分不清,因此没认真听课,除了元谋人和北京人啥也不知道,第一次历史考试就考了个五十分。
毕竟是这个学期第一次月考,教得还不多,随便读几遍还是能背下来的。背完后,贺冬玦才继续讲,从选择题到材料题,再从材料题到论述题。
一张历史卷子,讲了一节晚自习,最后她问许听禾:“懂了吗?”
正在发呆的许听禾猛地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点头,“除了历史,其他都懂了。”
“我问的就是历史。”
“……”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呆的?”
“你讲第一题的时候。”
“滚吧,别听了。”
不听就不听,反正都听完了……许听禾把卷子还给她,自己订正去了。不得不说,让贺冬玦教自己做题,许听禾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别扭感觉,就像小时候让比自己矮还小两岁的好朋友背书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