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柏青梧反应迅疾,仍是没赶在老二动手前将殷时召回京城。
同是腊八这一日,边将邢有贞再次邀殷时赴宴。不过,这回参宴者却只有寥寥几人,坐在主位的也不是邢有贞,而是曾经的二殿下、如今的固王柏青栩。
见殷时到场,柏青栩起身笑道:“别来无恙,殷小将军。”
果然,她就知道凭邢有贞一人掀不起这么大的波澜,幕后黑手终于还是露面了。
殷时了然一笑,也抱拳行礼道:“微臣见过固王爷。”
“明人不说暗话,吾也不与小将军客套。久仰小将军盛名,今日来,是想邀小将军共商大事。”
“哦?”
“害!”霎那间,柏青栩脸上亲切的笑就换成了彻骨的痛恨,“小将军不知,我那皇兄,如今是如何的荒唐!我们柏家的江山,非毁在他手里不可!”
呵!柏青梧固然好欲贪色,柏青栩更是禽兽不如!可殷时料到这邢府四周定是埋伏了重兵,若自己不顺他所为必难逃一死。她可以死,但不能此时冤枉地死,她还要为自己、为柏青梧、为天下百姓再放手一搏!
“陛下…唉…”
殷时只是叹气,却不置可否。她虽与柏青梧有了嫌隙,但到底曾是他的心腹亲信,反水太快了会惹人怀疑。
她在等柏青栩亮牌。
果然,他愈发地义愤填膺:“小将军!本王替你不值啊!你当时拼了命地保他的太子之位,他反过头来却抢你的女人、罢你的京官!还时时召那些风月场的妓子小倌入宫……唉,本王都没脸说。”
“风月场的妓子小倌?”她知道柏青梧去春风楼找小倌,可她已替他保守了秘密。柏青栩又如何得知?难不成…他在柏青梧身边也有自己的眼线?
“小将军不知?”
柏青栩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递给殷时:“这药方所用的纸笺小将军该认得吧?”
殷时接过药方,药方上赫然半个朱砂官印。这纸她认得,是太医院留档专用的纸;这笔迹她也认得,是先前告老的太医令朱洪的笔迹。
“这是调理肾精亏虚的方子,小将军大可自己请郎中来看。本王还听闻,皇兄鲜少传召后妃,但寝殿内却时常传出行房的喘息,且他的内侍常微服到京城里有名的风月场里去,你说除了那些不清不楚的妓子小倌,还能是谁?”
肾精亏虚、妓子小倌,殷时也不愿相信柏青栩的话,可她自己就曾亲眼见过柏青梧的内侍去春风楼挑选小倌。还有那夜、柏青梧说是江秀给他下药那夜,听说他一连宣召了四五位后妃入寝,连次日早朝都下旨免了。
柏青栩仿若那诏狱里行酷刑的狱卒,将她故意忘却的事实再次残忍地刻入她的脑海,容不得她不信。
“万恶淫为首”的道理,梧哥,你怎就忘了?那些日日念诵的圣贤字文、那些你无数次与我谈起的宏图大业,你都忘了吗?你怎就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殷时只觉得双耳轰鸣,满脑都是柏青梧与那些女人欢好的旖旎场面。
她痛恨、她嫉妒,她恨不得立刻便飞马回京、揪住他的衣领一一问个清楚。
“殷小将军,良禽择木而栖啊!”邢有贞在一旁聒噪地撺掇。
殷时深吸一口气,竭力抑住心底翻涌的酸涩。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主明方能下安,确是如此。或许…他真的不该在龙椅上坐下去了。
“王爷打算何日起事?”
“就在这两日。”见殷时同意,柏青栩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将军放心,日后事成,本王给你的定比他柏青梧给你的多得多!”
“臣必鼎力相助。”
殷时佯作欣喜,抱拳行礼,继而又试探谏道,“不过…王爷可否晚几日再动兵?一来,可以等到年关京城守备松懈时趁虚而入;二来,也容臣给京城去几封信,多些兵马总能多些胜算。”
“这……”柏青栩蹙了蹙眉头,沉吟不决。
殷时知道他犹豫什么,于是说道:“王爷放心,臣送出的信笺都先交由王爷过目。”
果然,柏青栩这回爽快地同意了:“好!那便依小将军所言,还有…听闻小将军笔力雄健,这起兵的檄文本王已写好,劳烦小将军代为誊抄。”
呵!真是狡猾的老狐狸。抄了檄文便等于向天下昭告她殷时参与造反了,由此就与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不过,她也不在乎。
她确是打算造反了,但却并不打算尊柏青栩为皇帝。
皇帝之名本就是柏青梧的,日后也仍会是他的。柏青栩这个逆贼她会替他除掉,那宏图大业她会代他实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骂名也由她来扛。
而报酬,只需他安安分分地做她的裙下之臣便可。
梧哥,阿时会一直忠心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