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笑脸嫣嫣,接过银钱赶忙拿出炉子里口的粗瓷小碗,“乔叔,我这还有热乎的豆花,要不来一碗,今天刚磨的,可香了,保管合你口味。”
乔小哥赶紧担起货担,揣起贴饼就要走,再不走,今日这挣得银钱可不得都折在这店里了。
“不了不了,我这内急,我先走了,你这娃娃,还真是......”乔小哥冲着姑娘无奈地小小,挑起货担,颤颤着朝着巷子里走去。
小姑娘笑盈盈地目送乔小哥走远,转头看见拐角处扬大娘正颠颠儿地走来,姑娘远远冲着招手,“阿娘,你快过来,这炉贴饼好了,快帮我夹一下。”
扬大娘听着闺女叫她,赶紧小跑着奔向店里。
“我说安秀,不是让你别往里面放了么,怎么又烙了一炉子,这都什么时辰了,回头卖不出去可得亏着。”扬大娘一边嗔怪着,一边麻利地拿起火钳伸进炉子里,熟练的把烤的金黄喷香的贴饼夹出来放在炉子上方台面上。
被唤作安秀的姑娘两手背在身后,扬起小巧的下巴,冲着扬大娘扬得意的说道:“阿娘,你猜我刚卖出去多少个饼子?”
“你能卖几个饼子,我去四方楼送饼子时,不过刚出了一炉子,这卖了一炉子有啥好得意的。”
扬大娘一边回应着,一边把饼子排整齐了,热乎的饼子烫的扬大娘不时吹吹手指。
“阿娘,你可太小看我了,你看看桶里的面团子。”杨安秀一边说着,一边换成双手抱胸靠在炉灶后方的门框上。扬大娘斜眼冲着姑娘笑笑,心想你能做几个饼子,莫不是瞎唬人呢。
杨大娘往桶里瞅了又瞅,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安秀,“你这面团子都贴了饼子了?”
杨大娘还是一脸不信,里里外外又找了一圈,这炉子周围确实没了面团子,只剩这一炉子刚出的饼子了。
“这面团子都给你烙了?不会掉火塘里烧成炭了吧。”杨安秀听这话,顿时急了起来,“阿娘,你看看我这手,饼子可真真都烙了,不信你算算这银钱。”
说罢杨安秀便掏出腰间的一个鼓囊的钱袋子,颇为不满地递给扬大娘,扬大娘掂了掂,又细细朝前袋子里瞅了许久,确实是卖了不少贴饼的钱,这脸上笑意更浓了,一手拍了下面前的姑娘的胳膊,一手拉起姑娘的手,看看有没有烫出水泡,心里乐呵想着,这姑娘确实长大了,这贴饼生意,总算有个能帮上忙的了。
“阿娘,都这时辰了,我看贴饼也卖得差不多了,我能不能拿几块?”杨安秀目光灼灼地盯着扬大娘。
“你是饿了,还是馋了?你要吃就吃一块,免得一会儿晚饭吃不下。”
“阿娘,我想送些给姚清和盼儿吃,你不知道,今天西市街那个混不吝过来,要不是姚清和盼儿帮我,你闺女指不定被他欺负了呢。”
杨安秀略显委屈的念叨,一想到扬大娘刚走不久,那个混不吝就突然窜进了店里,料想应该是躲在哪个旮旯里,就等着扬大娘离开呢。
这小店地方本就不大,仅有两张方桌供食客吃食,一边顺着墙摆放着两只大木桶,一只桶里是每天现磨的豆花,一只桶里备着当日要烙的贴饼,这混不吝一进来,直接往入口的条蹬上一歪,一只脚搭在另一张条凳上,就差没把门口给堵了,安秀独自一人守着贴饼炉子,店里又没其他人,可怕她吓坏了,虽说安秀平日里胆子不小,可架不住这是西市街出了名的混不吝啊,饶是再机敏胆肥,也不敢独斗这一霸,毕竟还是小姑娘家。
“这狗东西,定是看着我离开来的,我早跟你阿爹说过,这店里还得有个男人镇着,你那爹就知道作画,今儿个回去,我定是要好好说道。”扬大娘一想到闺女独自面对一个泼皮无赖,着实又气又怕,不免把安秀她爹也捎带气上了。
“阿娘,你别急,先听我说啊。”
“你没惹着他吧,下回遇上了,给他几块贴饼,再不济给几个银钱,权当请瘟神了。”扬大娘想想还是觉得不妥,连忙叮嘱杨安秀。
“阿娘,你到底听我说说嘛。”杨安秀被打断,急的跺起脚。
“哎哎,你说你说,我这不着急嘛。”
“那混不吝进来后,也不说话,尽盯着我看,我想跑出去,可他腿脚挡着出口,我也不敢硬闯,幸好看到姚清浣衣服回来,我赶紧冲着姚清招招手,你别说,姚清就是聪明,看了一眼就知道我要干啥,阿娘,你猜姚清怎么着?”杨安秀故作神秘地冲扬大娘眨眨眼。
“哎呦,左不过是个孩子,还能怎么着,难不成给你喊人去呐?”
“哎,你可说对了,姚清站在店门口就喊上了,不过喊得不是别人,而是盼儿姐,也不知她咋知道盼儿姐在家的,要是我知道,我也扯开嗓子喊呢。”
张盼儿是隔壁张宝贵家姑娘,刚过了及笄的年纪,整日里被张姨娘关在家里,说是姑娘家过了及笄就要少出门,端庄些,好等着给说个好婆家。
姚清大抵是知道张盼儿肯定在家,就故意扯着嗓子站在贴饼店墙角大喊,何况她还是个五六岁孩子模样,大喊大叫倒也不奇怪。
“姚清她喊盼儿作甚,盼儿不过比你大点,能抵什么事儿?”扬大娘听安秀说的,反而迷糊起来,思量着孩子就是孩子,喊人也不知道喊个顶用的。
“阿娘,要不我说姚清聪明呢,起先我和您想的一样,还差点被她那小样儿给气笑了,可后来你猜怎么着?哈哈,盼儿姐可没见着,那张姨娘倒捏着帕子出来了,见着姚清就吼:喊魂呢?不知道盼儿不出门的么?”
“啊哈哈,我说呢,张姨娘一出来准没好事儿,哦不对,这可是好事,有你张姨娘在,我就放心了。”
“嘿嘿,阿娘,你可算说对了一句话,张姨娘看到姚清,骂了两句,又看到姚清伸手指了指混不吝,张姨娘捏着帕子扭着腚,站我炉子边就骂开了,哎呦呦,那骂的可难听。”
扬大娘听姑娘这么一说开,胸口一阵颤动,然后就一阵爽利浑厚的大笑声,估计隔壁张姨娘都能听见了。扬大娘不用见着都能猜到当时什么个场景。
那个张姨娘,这条街谁不知道,那小嘴嫣红嫣红的,眉眼忽闪忽闪的,腰肢一扭一扭的,看着是个风情妖媚的主,可一张口就知道,这泼辣劲儿,可不比凤姐少半分,这条街谁见着了,都要礼让三分,不过这张姨娘虽彪悍泼辣,性子倒是不坏,这多年,跟街坊倒没有真红过脸,就是这嘴巴一张,能说倒一大片,时间久了,大伙见到都是客客气气,生怕惹了这凶悍妇人,祖宗都给骂的从坟头窜出来。
“阿娘,你说我该不该去谢谢姚清和盼儿姐呢?”
“你这孩子,这真得好好谢谢人家,不然还不知道那混不吝今天能出啥幺蛾子呢,快快快,把这炉子贴饼都包了,给你张姨娘跟姚清送去,哦对了,还有豆花吧,我也给你装上两碗。”
扬大娘一边说,一边已经用油纸包了两包贴饼,还准备拿粗瓷大碗装上豆花,杨安秀见状,赶忙拉住扬大娘胳膊。
“阿娘,贴饼够啦,这豆花我怎么拿呀,难不成顶我头上么。”杨安秀被她娘的操作给气笑了,所谓关心则乱,说的就是这么个情况吧。
“哎呦,瞧我这脑瓜子笨的,行行行,你可得去好好谢谢人家,让她们下回来店里吃豆花,我保准给她们加足了料。”
“好嘞,阿娘!”
杨安秀帮着两包贴饼,蹦蹦跳跳就往隔壁窜去。
太阳已经偏西,当小院里最后一丝阳光被阴影覆盖时,姚清已经把被褥、衣物全部收拾到了屋子里,整理完阿娘的房间,姚清赶忙窜回自己小屋,趁着褥子还有热气,可得赶紧把床铺全铺上,这冷的天,褥子里的热气,可比米粥金贵,姚清还把皮袄铺在里层,这样晚上睡觉就不冷了。
咚~咚咚~屋外后院门传来敲门声,一声长两声短,姚清一听这声音,立马窜出去把门闩拉开,来人果然是杨安秀。
“安秀姐,我就知道你会过来。”姚清似乎料定了杨安秀过来,还特意在房间备了茶水,看到人已到,直接一把拉着杨安秀胳膊,两人拉拉扯扯往姚清屋里走去。
坐定后,安秀赶忙掏出怀里的一包贴饼,推到姚清面前,“快吃吧,小瘦猴。”
姚清看到油纸里好几块贴饼,瞪大了眼睛,虽然偶尔也能吃到安秀给的贴饼,可这一次这么多块,着实让她惊了一下。
“怎这多啊?你不会卖不出去,全扔给我了吧。”姚清故意打趣道,不过倒也没客气,拿起一块就塞嘴里。
酥脆热乎的贴饼一口下去全是面粉混着芝麻和葱花的喷香,姚清一边吃一边冲着安秀嘟哝:“嗯,真香,你也吃啊,这有茶水,你也喝。”
看着姚清大口撕咬的模样,杨安秀既高兴,又莫名有些伤感,这小瘦猴打小就看她窜来窜去,别家孩子都是在街上窜着疯玩,就这孩子不是跟着阿娘浣衣,就是跟着祖母提框子,要么就是在院子里捡枯叶子,再然后就见她钻灶膛里生火烧饭,一脸抹黑,足像个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