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浔瞥了余少云一眼:“皇后有心了。永福宫这事牵涉广,既有假孕丑闻,又有毒鸟作祟,你是六宫之主,在这儿坐着,也好让内外知道处置得公正。先坐吧,等王泰和来了,再一起议查案的章程。”
“谢陛下。”余少云在萧浔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孝期里宫闱不宁,不是妾身想看到的。既然陛下托付,妾身定守本分,帮陛下查清这事,不偏不倚。既要护着宫规威严,也要还涉事人一个公道,绝不让小人借故搅乱后宫,更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厅里顿时静了,只剩檐外风吹花木的轻响。
谢知意端坐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殿中。
萧浔脊背挺直,神色沉静得看不出情绪。
余少云坐姿端庄,唇角微勾,眼底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光。
沈落霞身子左倾,靠在椅背上,看似关注,实则目光游离,透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旁观之意,仿佛在等着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这份静谧未撑多久,内室尖利的哭喊便骤然撕破空气:“陛下!陛下您是不是在外面?您进来看看妾身啊!”
谢知意挑眉,这个沈贵人,还真是娇纵的忘乎所以了,且不说她还顶着假孕欺君的嫌疑,单说眼下她自称流血,这般沾着污秽的私密之事,哪有让九五之尊亲自进内室查看的道理?
帝王颜面、宫廷忌讳,竟全被她抛在了脑后。
哭喊声还在继续,愈发凄厉:“妾身流血了!腹中龙裔要保不住了!可这些太医说妾身是假孕,连安胎药都不肯开,就看着妾身的孩子没了!陛下,陛下,您救救我们的孩子!”
厅内依旧静得可怕,没人接话,陈院判和贺铮的头更低了,今天当值,遇到这假孕一事,真是太倒霉了。
内室里,沈贵人仍然在叫嚷着,“陛下,陛下,是谢知意、沈落霞她们在害我!那死鸟就是她们放的,就是要让我落胎!陛下您要为我做主啊!”
罪名从天而降,谢知意指尖微顿,随即恢复摩挲茶盏的动作,眼底无半分慌乱,反倒掠起一丝冷然。
沈贵人喊得字字泣血,那副痛失“龙裔”的模样,似乎不像是作假。
难道她竟真的以为自己怀了孕?不是刻意设计假孕?并没有打算等足月后抱个孩子来冒充皇子?
沈落霞脸色一沉,看着内室的门,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做出这等欺君之事,还想拉她下水,真是该死。
萧浔抬了眼,目光扫过谢知意与沈落霞,淡然道:“她胡乱攀扯,你们不必在意。”
“多谢陛下明鉴。”谢知意和沈落霞欠身道。
余少云端着茶盏的手,暗暗用力,指节泛出浅白,她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妒恨。
陛下竟连半句查问都没有,便直接护着谢知意,将沈贵人的指控斥为“胡乱攀扯”,这份信任与偏袒,何曾给过旁人?
一个和亲来的公主,凭什么得陛下如此看重?
酸意混着怒意,悄然蔓延。
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冰冷的沉郁。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沈贵人歇了一会,尖叫声再起,“我要见姑母,姑母最疼我,知道我怀了龙裔,肯定会护着我和孩子的!你们这些毒妇,姑母不会放过你们的!”
“陛下,沈贵人这么哭闹,太失嫔妃的端庄本分了。眼下宫里正是孝期,处处要静穆恭谨,她却尖声喊叫、乱指同袍,不仅乱了永福宫的秩序,传出去还会让人说咱们后宫嫔妃没规矩、不知体统,对皇家颜面、宫廷纲纪,损伤都大。”余少云唇角微勾,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讥诮,沈家嫡女也不过如此,行事一点都稳重。
全然忘记,她在大皇子灵前时的疯癫模样。
“皇后说得对,嫔妃得守本分,孝期更容不得喧哗。”萧浔语气平淡,目光转向沈落霞,“贤妃,沈贵人是你妹妹,进去劝劝她。假孕是欺君大罪,不是她哭闹就能瞒过去的。”
沈落霞脸上掠过一丝不情愿,却还是起身躬身:“是,妾身会好好劝她的。”
她朝内室走去,恰在此时,殿外传来宫人通报的声音:“陛下,王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萧浔沉声道。
王泰和快步走入殿中,躬身行礼,声音恭敬:“臣王泰和,叩见陛下,皇后娘娘,各位娘娘。臣接旨前来,听候陛下吩咐。”
萧浔指尖在案几上轻叩,目光锐利地落向王泰和,沉声道:“王泰和,永福宫两件事,你全权负责彻查。其一,那只毒毙老鸹,务必查清来源、运入路径及经手之人,永福宫内外需仔细排查,不得放过任何痕迹。”
他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凝重:“其二,沈贵人假孕之事。传此前为她诊脉的李太医到慎刑司问话,核清诊脉详情与脉案是否有异常,查清是误诊还是另有隐情,假孕背后是否有人教唆,以及此事与死鸟案有无关联。”
“臣遵旨!臣定当全力追查,细致排查线索,严审相关人等,必将毒鸟来源、假孕隐情及李太医供词一一厘清,整理成完整卷宗呈交陛下,绝不让任何疑点遗漏,也绝不姑息作祟之人!”王泰和躬身道。
萧浔微微颔首,补充道:“查案期间,若遇阻挠或隐瞒,可酌情处置,无需事事请奏。”
王泰和闻言,腰身弯得更低,语气愈发郑重:“臣谢陛下赐权!臣定当恪守职责,以雷霆手段彻查此案,既不纵容元凶,也不冤枉无辜。查案过程中若遇任何阻碍,臣必当依法处置,绝不因牵涉任何人而有所姑息,定将所有真相呈于陛下案前,以慰圣心、肃清宫闱!”
“淑妃,你还要照顾莫离,就先回宫吧。”萧浔吩咐道。
“是,陛下。”谢知意起身行礼,“皇后娘娘,妾身先行告退。”
余少云攥紧帕子,缓缓抬眼看向谢知意,语气端庄却无半分暖意:“去吧。莫离年幼,确实需人照拂。“
谢知意扶着霜降的手,转身,朝外走去,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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