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内,年轻的omega正用打湿的温热毛巾一点点擦掉脸上半凝固的血痂。
脸上的血大部分属于对手,只有鼻子下的两道血痕属于他自己,顾醇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脸,将毛巾随手扔在被染成淡红的水池里。
在这种格斗场上,猩红的血色就是兴奋剂,一拳下去,鲜血四溅,血溅得越高、洒得越近,观众的情绪就越是高涨。
相应的,下注时,也会更大方。
野蛮的招式与纯粹的暴力,永远是最受alpha欢迎的,远古流传下来的暴虐因子即便经过了许多代的更迭,也依旧牢牢地攀附在alpha的基因序列当中。
没有alpha能抗拒非常规暴力带来的刺激和兴奋,哪怕是教养堪称完美的权贵阶级也不例外。
地狱格斗场,就是在alpha这种扭曲**的驱使下,被制造出来的娱乐产物。
比起世界级的综合格斗比赛,这里的格斗更极限,也更无拘束,人与人,人与兽,人与机械,只要钱到位,地狱格斗场能为您献上任何您想要的节目。
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地下格斗产业急剧扩张,靠着法律法规的灰色地带和人类不可言说的阴暗**,地狱格斗场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地狱格斗场做大后,举办的格斗大赛规则愈发离谱,给出的奖金也越来越高,吸引了一大批退役选手前来。
专业的招式配上拳拳到肉的力度,堪称暴力美学的典范,退役选手的加入,将地下综合格斗的商业化盈利推上了又一个新的高点。
在尝到甜头后,地狱格斗场顺势而为,推出了半职业赛这个概念。
在半职业赛中,选手以打擂的方式进行比拼,报名参加的选手需要依次打过十八位擂主才算获胜,由于这十八位擂主大多是退役的职业选手,故起名为半职业赛。
半职业赛一年两个赛季,每季开放十八个名额,打倒相应的擂主,既获得该擂主身上号码数量的奖金。
以此类推,打倒一位是一万;两位,就是一加二,三万;三位,六万......叠加到第十八位擂主,就到了恐怖的一百七十一万。
半职业赛的规则是打倒几位,就拿走几位对应的奖金,不存在失败了就奖金清零的情况,所以哪怕每年都有死在场上的选手,报名参加的人数也只多不少。
就在刚才,顾醇作为最后一位擂主,打倒了本赛季十八位选手中唯一一位能走到他面前的,成功卫冕,达成了地狱格斗场内史无前例的六连冠。
“六连冠,你总该满意了吧?”
顾酌推开门,神情无奈地走进来,“三年了,还没玩够?”
顾醇换回清爽的白衬衫牛仔裤,吊儿郎当地将运动鞋“啪”地一声扔在地上,“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玩啊?我很认真的。”
“认真?认真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去参加omega类的正式格斗赛,别在这儿装beta跟一帮alpha、beta混!”
对于顾酌的话,顾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选择性地听了两句,随口抱怨,“omega类的格斗赛有什么意思,打两拳全倒了,轻中重三个量级一起上都打不过我一只手。”
见顾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顾酌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压根使不上力。
他想再劝劝顾醇,可他张了张嘴,规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没资格让顾醇就此放弃喜欢的东西。
“哥,你放心吧,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就收心,老老实实回去继承公司。”
顾醇系好了鞋带,背着包笑嘻嘻地走到顾酌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你就再让我打两年呗。”
顾酌叹了口气,抬手揉乱顾醇刚洗完吹干的头发,语气无奈,“行吧,我再帮你瞒爸妈一阵。”
“噢耶!!!哥哥最好了。”
顾醇蹦起来扑进顾酌怀里,激动地亲在他脸颊上,“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我保证,等我毕业,我就再也不碰综合格斗了。”
“行了你,别在这儿跟我插科打诨,与其保证这个,你不如保证说下次少受点伤。”顾酌将兴奋的顾醇从身上扯下来,心疼地摸摸他贴在脸颊边缘的创口贴,“疼不疼啊?”
“被打肯定疼,但是就那么一下嘛。”顾醇蹦蹦跳跳走在顾酌身边,欢快得像个兔子,“哥,我今天在台上帅不帅啊?最后那两拳你看见没有?是不是......”
顾酌听顾醇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台上的事,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接顾醇放学的某一个下午。
那个时候他很疑惑,也很烦躁,他忍不住去想,想顾醇这么小一个人儿,怎么能有那么多话可以讲?
后来顾醇长大了,话少了,如他所愿,可他却又想念起过去那个话痨的孩子。
他希望顾醇一直是无忧无虑的,可以尽情地去做想做的任何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顶着假身份在地下格斗场偷偷摸摸打拳。
作为城北顾家的小儿子,顾醇从小就受尽了来自父母和哥哥姐姐的宠爱,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想要,也总有人想方设法地给他弄来。
长到这么大,他只有一件事没如愿——二次分化。
在一次事故中,多位刚分化完毕不久的年轻alpha,用浓度极高的信息素刺激了处于分化边缘的顾醇,导致顾醇当场分化成了omega。
事后,一向飞扬跋扈的顾醇没追究任何人,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变成omega的事实。
从那之后,顾醇虽然在外仍旧是城北顾家任性妄为的小儿子,可家里人都看得出来,他变得懂事安分了不少。
他不再吵着要去参加alpha类世界终极格斗大赛,也不再执拗地去考体校,他选择了顺从父母的安排进入首都大学金融系,老老实实地去走为他铺好的继承人之路。
能按部就班地接受顾家产业固然是好的,然而顾酌眼睁睁看着弟弟由生龙活虎转为刻板无趣,又怎么能不心疼他。
所以,当顾醇来找他,求他做假身份进入地狱格斗场时,顾酌虽然面上不同意,心里却没那么抵触。
即便这很危险,但,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omega类的正规格斗比赛根本无法提起顾醇的兴趣,高中毕业后,他报名参加过几场职业的格斗比赛,但无一例外,他都败兴而归。
直到他在网上看到地狱格斗场的广告,他才眼前一亮。
极致的人体张力。
毫无规则的赛制。
纯粹的暴力。
这简直......美得无法言喻。
于是十八岁的顾醇化名路远,在顾酌的帮助下,踏入了地下格斗场——HELL。
在第六届半职业赛中,名为Lucifer的新人连闯十八关,一举斩获第六届半职业赛冠军。
此后,Lucifer迅速展露头角,屡战屡胜,成为了Hell内最负盛名的明星选手,无数观众涌入Hell的首都总部,只为观看他在赛场上一拳K.O对手的风采。
三年过去,Lucifer已然成为Hell有史以来个人营收最高的选手。
见不得光的秘密赌场里,押Lucifer落败的赔率增长到了极为恐怖的500:1,这意味着如若Lucifer输掉比赛,就会有人靠地下□□一夜暴富。
这也是顾酌想让顾醇早日抽身的原因之一。
再继续下去,保不齐会有人对顾醇下黑手。
这个世界上阴暗险恶的人太多,见不得光的交易也太多,顾醇这种单纯率真的人身处其中,很难出淤泥而不染。
如果不是顾酌在暗地里为他保驾护航,又是做假身份,又是疏通关系,顾醇根本无法安然无恙地在奖台上站这么久。
即便暗中保护顾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顾酌还是想竭尽所能让他多开心一段时间。
“欸对了,哥,今天来找你那个西装男是谁啊?”
“嗯?”
顾酌转向顾醇,语调微微上扬,“西装男?”
“他很显眼啊,我从场上往你那个地方看,一眼就看到了。”
顾醇耸耸肩,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显眼?
这么说来,好像确实很显眼。
在地下格斗场穿得那么板正,想不显眼都难。
顾酌回想起裴向旸的穿着打扮,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无奈。
“你比赛还有心思往外看呢?受伤了怎么办?”
“哈?我都KO对方了,怎么可能受伤,再说了,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在专心看我的英姿都不行?”顾醇皱了皱鼻子,不满地抱起双臂。
“……”
说的也算有道理吧。
“所以,他是谁啊?”
顾醇凑到顾酌眼前,好奇得不得了。
“裴向旸,公司的创始人之一,也是我大学舍友,我应该跟你们提过他。”
顾酌瞧顾醇这么感兴趣,很有些意外。
他家的小混世魔王从小到大,还没对哪个外人这么感兴趣过,更别说裴向旸和顾醇甚至都说不上见过面,只是互相远远看过一眼罢了。
“他就是裴向旸啊?”
顾醇睁大眼,讶异地眨了眨,“他不是你公司里的执行总裁吗,怎么沦落到给你送资料了?”
提起这个,顾酌就生气,他“哼”了一声,不满道:“还不是霍煜则,仗着向旸脾气好,就总使唤他。”
两人闲聊间,已经走出Hell很远,到了离Hell主场馆地面伪装建筑的两个街区外。
在十字路口,顾酌和顾醇熟门熟路地停下,等待着来接他们的车辆。
“脾气好?有多好?”
顾醇随意踢开一颗路边的小石子,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没脾气的程度。”
“没脾气?怎么可能啊。”
对于嚣张惯了的顾醇来说,这听上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反正从大学到现在,我从没见过他跟谁发过脾气红过脸。”
顾酌不置可否,对于自己的这位老朋友,他也说不上完全了解。
顾醇还想再问点什么,然而一辆低调的迈巴赫S680滑行至两人身边停下,“咔哒”一声,打开了车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