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 第1章 00楔子:北极冰海 北极点的一艘破冰船上,裴向旸正坐在甲板边,盯着不远处摄制组正拍摄的那群角鲸发呆。 为了拍摄角鲸,摄制组已经在这里滞留了整整三周,如果今天角鲸再不出现,他们就得回到补给点补充淡水与食物,下一次再来,这里的海域情况又会发生变化,就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角鲸的行踪了。 其实这种海洋哺乳类生物的名字严格来说应该叫一角鲸,属鲸目一角鲸科,只是一角鲸叫起来有些拗口,摄制组里的人才会习惯性叫他们角鲸。 角鲸栖息在北极圈,通常是雌雄鲸和幼鲸一起活动,他们摄食完全没有规律,大部分时候他们会待在深海,偶尔浮现在海面上的时间又很短,是极难拍摄到的物种。 同时,由于早些年的黑市鲸牙贸易的缘故,这种独特的生物被捕杀得几近灭绝,进一步增加了拍摄他们的难度。 为了得到角鲸的最新影像,摄制组比原计划多花了三个月时间呆在北极圈,期间虽然也拍摄了不少珍贵的画面,但摄制组的导演对于角鲸有种诡异的执念,一定要拍到角鲸的画面才走。 一个月前这片海域观测到了大量疑似角鲸的踪迹,摄制组一听消息,便紧赶慢赶地过来,以至于连补给都没带够,幸好苍天不负有心人,在这最后的时刻,角鲸总算是出现了。 此时此刻,摄影组正开着小船在角鲸群不远处拍摄,船上只剩下船长大副和裴向旸在,他们一齐坐在甲板上,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生物。 冰海上的生活很单调,这里没信号也没人烟,大多数时候,只有淡蓝的冰块和深邃的海水和他们作伴。 突兀的噪音在头顶响起,裴向旸抬起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搭着直升机悬梯从天而降,仿佛冰海的天使。 “裴向旸!” 天使说话了,天使跳下来了,裴向旸跑过去伸出双臂,稳稳接住了落下来的天使。 船长和大副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对这个亚洲人的印象有些颠覆。 在他们的印象里,裴向旸是个呆板无趣到极致的人,不应当和这种戏剧化的情节扯上关系才对。 “非礼勿视,少管闲事。” 裴向旸用熟练的冰岛语冲两人喊着,船长和大副听见后,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转身继续去看远处的鲸群。 直升机轰隆隆地开走,裴向旸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臂弯。 怀里的omega摘掉护目镜,将他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露出来,黑色的小痣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左侧眼尾,泪痣随着omega眼角一齐上挑,妖异而诱人。 裴向旸放下omega,神色不太自然,“你......” 没等他说出半个字,一道遒劲的拳风就随着力度很足的拳头贴了过来。 砰! 拳头砸在了裴向旸的脸上,将他打得偏过头去。 “操你大爷的裴向旸!你要是再抛下我和孩子一个人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就把你脸打烂!腿打断!人打废!我看你还跑不跑了?!” 饶是隔着厚厚的衣服打来,裴向旸也感觉到鼻子里有温热的液体淌下,他摘下口罩抹了一把,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鲜红的血液。 “......” 裴向旸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掉糊在脸上的血液,不敢去看omega清亮愤怒的眸子。 “说话!” omega眼皮一跳,烦躁地用两手揪起裴向旸的衣领。 “顾醇,我说过。” 裴向旸垂着眼,声音几近淹没在北极的寒风里,“我不配和你在一起。” “草!我就知道。” 顾醇骂了一声,随即极为利索地从腿上拔出一柄战术刀。 “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当着你面把腺体挖了。” 寒光在裴向旸眼前一闪,没等他反应过来,顾醇就低下头,将刀抵在了自己暴露出来的腺体上。 “你这是做什么?!船上医疗条件这么差,你在这里挖腺体会失血过多休克的!” 裴向旸大惊失色,抬手想阻止他。 顾醇眯起眼,后撤一步同裴向旸拉开距离,“你知道我的速度,如果我真想,你阻止不了我。” “你冷静点......”裴向旸抬起手,紧张到心脏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 顾醇满意地欣赏着裴向旸慌乱的神情,露出个狡黠的笑,“我就知道,你还爱我。” 裴向旸闭了闭眼,试图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顾醇,别闹了。” “啧,你以为我在跟你闹着玩?” 顾醇撇撇嘴,毫不犹豫地将战术刀贴近了腺体,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划开腺体表层覆盖的皮肤,渗出殷红的血珠。 随着血液的渗出,威士忌味的信息素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顾醇!” 裴向旸的呼吸一滞,恐惧瞬间在四肢百骸弥漫开来。 “回不回?” 顾醇勾起唇,挑衅地冲裴向旸一笑。 裴向旸握紧拳头,咽了口唾沫,“回,我跟你回还不行吗......快把刀放下吧......” “我不信。”顾醇仍旧笑着,刀刃又往腺体处陷了一寸,他紧盯着裴向旸,将左手从衣兜里伸了出来,在他的左手腕上,赫然扣着一副手铐,“滚过来给自己扣上另一边。” “顾醇!” 眼见着更多血液冒出,裴向旸又气又怕,但看着顾醇一脸对自己安危无所谓的样子,他实在不敢再反驳刺激他。 “我数三个数。”顾醇晃晃手中反着光的手铐,作势要把刀完全插入腺体,“一。” 裴向旸低低骂了句脏话,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顾醇。 “二。” 不过短短几秒,银色的手铐就被极寒的空气冻得刺骨的冷,裴向旸打开手铐,将右手腕套了进去。 “咔哒”“啪嗒” 手铐被裴向旸扣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战术刀被顾醇扔在地上。 “哼,再敢跑我就真挖给你看。”顾醇掏出一张大号创可贴,没好气地塞给裴向旸,“给我贴下。” 裴向旸叹了口气,弯下腰单手将顾醇扛上肩头,“贴什么贴,跟我进去处理过再贴。” 顾醇趴在裴向旸的肩头,不服气地扭来扭去,“处理?这点小伤用得着处理吗?!你赶紧跟我回家!” “不差这几分钟。”裴向旸右手抱着顾醇,左手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稍微乖一点,这不会要了你的命。” “......讨厌的老男人。” 顾醇红了脸,梗着脖子低声咕哝。 “嗯,我知道,我也爱你。” 裴向旸打开舱门,弯腰放下顾醇。 “喂,我跨越了半个地球来找你,你就跟我说这些?” 顾醇站在温暖的船舱里,摘下帽子和口罩,等着裴向旸关上门。 “过来,我给你处理伤口。” 裴向旸握住顾醇的手腕,将他扯到了旁边船舱中。 属于裴向旸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在温暖而狭小的空间中,这种清新的味道格外明显浓厚,顾醇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身体在从内到外暖起来。 裴向旸翻出医药箱,拿着酒精棉球细细擦过顾醇后颈冻成冰的血块。 腺体本就是敏感的地方,破口后又被高浓度的酒精擦过,针扎一样的痛感袭来,顾醇忍不住小小地呲了下牙。 “船上没碘伏,将就下。”裴向旸注意到顾醇的表情,立刻放轻了动作,“抱歉,平时给船上其他人治疗时下手重惯了。” “哦。” 顾醇低着头,指尖在手铐上不自然地抠着。 裴向旸吹了吹他后颈腺体上的伤口,酒精的蒸发带走了皮肤表面的温度,有些凉飕飕的。 裴向旸没拿顾醇塞给他的大片创口贴,转而从药箱里翻找出专门腺体用的,他小心揭开背胶,尽量温柔地在顾醇后颈贴好。 “好了。” 他抚平创可贴上的褶皱,指尖隔着薄薄的胶布刮过腺体,刺激得顾醇身体有些发软。 “哦。” 顾醇抿唇吞回喉咙口呼之欲出的甜腻声音,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走吧。” “把手铐给我解开一会儿。”裴向旸掀起眼帘,语气里有种顾醇熟悉的哄骗意味,“这样收拾行李不太方便。” “不要,你把我打晕再跑了怎么办?”顾醇摇摇头,态度很坚决,“我现在手里没刀,威胁不了你。” 看着顾醇不信任的表情,裴向旸的胸口感到一阵刺痛。 都怪他,让顾醇不得不选择用这种危险方式来获得安全感。 “我不跑。”裴向旸摸摸顾醇的脑袋,声音温柔,“你以后也别动刀了,太危险。” “你要我怎么信你?”顾醇抓住裴向旸的手腕,眼圈毫无预兆地红了,“每一次,每一次你都会趁我不注意跑掉!” “那我们以后难道要举着刀过日子吗?”裴向旸垂下眼帘,指尖在顾醇的脸上轻轻摩挲,“这样的威胁来一次就够,这一次,足以让我后怕一辈子了。” “......你骗我。”顾醇吸吸鼻子,倔强地别过脸,“你肯定是想让我放松警惕,然后把我打晕再走掉。” “如果我真走掉了怎么办?” “我一醒来就会把腺体在这里挖掉。”顾醇冷下脸,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一定要我死你才满意,那我就死给你看。” “你知道我不敢。”裴向旸将顾醇搂进怀里,释放出青草味的安抚信息素,“让你擦破点皮我都舍不得,更何况是挖掉腺体。” “你说谎。”顾醇将脸埋在裴向旸怀里,声音不住地颤抖,“生孩子可疼了,也没见你过来陪我。” “......对不起。” “没有alpha亲自安抚,发q期也很难受,浓缩信息素根本没那么有用。” “......抱歉,我还以为......” “裴向旸,我特别特别特别讨厌你。” 泪水在内衬上洇开,湿湿地贴在裴向旸胸口,他放出更多的安抚信息素,把屋里变得像是草原。 “我们结婚吧。” 裴向旸左手探进领子,从里面拽出来个碧色的戒指。 顾醇看了一眼那个戒指,认出了它的原材料。 北极玉。 一种只出产在北极圈内的珍稀玉石,为独特的翠绿色调,由于在高寒地区经历长期沉积与结晶作用形成,其质地致密、结构均匀,兼具极高的韧性和致密性,是所有玉石中抗拉程度最高者之一。 顾名思义,北极玉的开采条件极为苛刻,一年到头也只有两个月的开采窗口,开采出来的北极玉大多在国际拍卖场做成小件首饰进行流通,除了网上的图片和博物馆的样品,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粗加工的原石。 裴向旸捏住戒指绑着黑色绳子的部分,在顾醇面前单膝跪地,“我知道我不配和你在一起,更不配和你有孩子,我甚至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不配作为一个人。” 顾醇盯着那个戒指,注意到内侧有几个歪歪扭扭的手刻字母:Lucifer “但我的命是哥哥用他的命换的,我不能随随便便糟蹋,所以我才想着躲到这里,等过两年病发死掉再让他们把我海葬。” 裴向旸取下绳子,将戒指套在了顾醇的右手无名指上,“在我等死的每一天,我都在回忆和你度过的时光,那是我唯一留恋的东西,也是我最放不下的。” “为什么不找我。”顾醇弯曲了一下手指,惊奇地发现戒指的尺寸正好,不大不小,牢牢地套在他的无名指指根处。 “我......没资格去找你。”裴向旸喉结上下滚动着,嗓子有些发紧,“我这种肮脏又龌龊的人,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身边,我会污染你呼吸的空气,毁掉你生活的空间。” “我要不来,你就准备这么了此一生?” “对。我本来就不应该出生,不应该分化成alpha,不应该遇见你,我死了,才最干净,对这个世界最好。” “......傻哔。”顾醇打掉裴向旸的手,突然感到很愤怒,他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大声吼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哔你知道吗?” 裴向旸的睫毛颤抖着遮住他的眼睛,像是默认了顾醇的说法。 “放不下就滚过来找我,爱我就说,我真想给你开个瓢,看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大粪!你这个,这个自以为是,强词夺理,蠢笨如猪的老男人!” 顾醇拽着裴向旸来回摇晃着,尾音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在剧烈地颤抖。 “......婚还结吗?” 待顾醇的气息平稳一些后,裴向旸才抬起眼,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结!结什么结?!我找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你,结果你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个破戒指求婚,难道我就要感激涕零地答应?” 顾醇松开裴向旸将他扔在一边,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吼了他还不够,紧接着又在他身上狠狠补踹了几脚,“我*&#%¥**¥%!你就&%¥*%%!你这种¥&#***,我&*%&##来!” 裴向旸蹲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多了许多个属于顾醇的鞋印子。 “那......不结了?” 裴向旸消化了一下顾醇的话,认真地提议,“没名分陪在你身边当q人也行。” 顾醇瞪大了眼睛,想给他开瓢看看他脑内容物的冲动再一次达到巅峰,“你%#**是不是有病?之前当小三你#.&¥没当够?” “......还好。”裴向旸顿了顿,底气不足地小声回答,“我都可以。” “你之前不是要走吗?!现在怎么不走了?嗯?”顾醇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裴向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还在气头上。 “......我不去找你,是怕我看见你我就没勇气离开了。”裴向旸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蹲在柜子旁边,“但你现在来了......我,我想着或许我也有可能收获好结局......” “好结局?怎么算好结局?” “在你身边。”裴向旸眨眨眼,眼睛微微一亮,“在你身边的结局,都是好结局。” 看着裴向旸闪着如孩童般天真的眸子,顾醇顿时没了脾气。 倒叙手法,开局既结局,HE就在眼前,放心食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0楔子:北极冰海 第2章 01 Lord of Hell 裴向旸第一次见到顾醇,是在首都最负盛名的地下格斗场——Hell(地狱) 在Hell里,顾醇舍弃了本名,他有另一个更响亮,也更广为人知的名字:Lucifer。 Lucifer,既路西法,他是拂晓之星,是清晨之子,是叛乱之首,是堕天的六翼。 那是地狱之主撒旦堕入十八层炼狱前的真名,故Lucifer,即是Hell的主人。 “Lucifer!Lucifer!Lucifer!” 在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八角笼中那个身材劲瘦的男人以一个上勾拳终结了对手。 几颗牙齿飞出去,落在观众席附近,鲜血飞到半空中停滞片刻后,也跟着洋洋洒洒地落下。 原始的暴力刺激着在座每一位观众的感官,鲜红的血液顺着八角笼地面上的花纹流淌铺开,人群中瞬间爆发出更激烈的叫喊。 巨大的噪音疯狂攻击裴向旸的耳膜,他蹙起眉,在狂热嘈杂的人群中艰难穿梭着,低头一个个对座位号。 A08038,A08039,A08040...... 裴向旸站定,抬起头,同他此行的目标对上眼。 在A08041上,坐着一位桃花眼薄嘴唇的alpha,alpha看到裴向旸出现在这里,不禁有些意外。 “向旸?你怎么在这儿?” 裴向旸没说话,只是举起手中的公文包,默默看向坐在A08042的alpha。 “你让向旸来的?” “有份加急文件,要所有大股东和创始人十二点前书面签字。”霍煜则移开目光,神色不太自然,“临时接到的通知,要是让李秘书来,容易露馅。” 顾酌扬起眉毛,抬脚踹在霍煜则小腿上,“你以后少使唤向旸,就算我们的关系要在公司里避嫌,你把他一个总裁叫过来送文件算什么事?让其他高管知道了,向旸以后还怎么管下面的人?” 霍煜则揉着小腿,贴近顾酌,脸上露出个谄媚的笑,“老婆~我这不是想着,越少人知道越好嘛~” “滚蛋。”顾酌伸手推开霍煜则的脸,没好气道,“要是你哪天给向旸气跑了,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裴哥那么大度,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我生气呢?”霍煜则抬眼,可怜兮兮地望向裴向旸,“你说是吧,裴哥。” 裴向旸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你看,裴哥都不跟我生气。” 得到当事人的准许,霍煜则说话都有底气了不少,他抓着顾酌的手,嘿嘿笑了两声,“老婆,你也别跟我生气了呗。” “我晚上回去再跟你算账。”顾酌板着脸瞪霍煜则一眼,挣开他的手,对裴向旸无奈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文件拿出来我们赶紧签完,你也好早点回家休息。” 闻言,裴向旸便从手提包掏出两份纸质文件,一左一右地交给两位alpha,“具体的条款我都看过了,直接签就好。” 两支钢笔被他从西装的上衣口袋中拿出,随着文件一齐交给两人,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地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喧嚣的格斗场中,裴向旸西装革履地站在观众席上,显得格外突兀。 八角笼内,得胜的选手向观众席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裴向旸。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王牌选手Lucifer,再一次向所有人展示了格斗场上的奇迹!” “Lucifer!Lucifer!Lucifer!” 台下的人群呼喊着胜利者的名字,在主持人的刻意煽动下,他们的情绪愈发高涨,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他就是——” 主持人拉长了声音,大步迈向台中那个脸上沾满鲜血的男人。 男人的长相本就漂亮,在大片已凝固鲜血的衬托下,有种妖异到极点的美。 “Lord of Hell!”主持人站到男人身边,大声地喊出那个称号,“自地狱格斗场成立以来,唯一一个beta六连冠,三年六个赛季,每一个赛季,他都为我们贡献了最好的......” 裴向旸漫不经心地回头看过去,恰巧同台上beta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对上。 这一眼充满了原始的野性与攻击力,看得裴向旸心头一跳。 与此同时,他敏锐地注意到,在beta的后颈,有一块位置奇怪的膏药。 如果只是扭伤脖子,或者肌肉拉伤,膏药不会贴在那个地方。 贴在那里的,多半......是为了掩盖第三性征。 裴向旸垂下眸子,脑中兀地闪过一个人影。 装作beta进入格斗场的omega么。 上一个这么干的omega,坟头草已经长得三尺高了。 场上的欢呼还在继续,可落在裴向旸耳中,已经完全变了味道。 一旦被发现是omega,如今的掌声与喝彩,都会变成为他送葬的哀乐。 “向旸?你怎么了?”顾酌将文件交给裴向旸,眉眼间浮上一抹担忧,“是不是最近准备IPO太累了?” 裴向旸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我在这种地方会......回忆起一些往事。” 顾酌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愧疚起来,“抱歉,煜则他不知道你以前的事......” “没什么。”裴向旸接过文件,神色恢复如常,“都过去了。” 他现在活得很好,正如那个人所愿。 只是,他再也没机会送出那条北极星样式的项链了。 检查过霍煜则和顾酌的签名后,裴向旸将文件装好,重又拎起公文包,“我先走了。” 格斗场这样的地方于裴向旸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这些场景与声音叠加在一起,让他难免有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 尤其是八角笼中那个得胜的,装作beta的omega,更是与那个人惊人的相似,光是看着那个omega,就让裴向旸感到一阵钻心蚀骨的痛苦,他白着脸匆匆离开,甚至不敢再去看场上的omega。 这幅场景落在正走出八角笼的顾醇眼里,让他顿时对那人起了兴趣。 有趣。 一个不喜欢暴力的alpha。 第3章 02 兄弟 休息室内,年轻的omega正用打湿的温热毛巾一点点擦掉脸上半凝固的血痂。 脸上的血大部分属于对手,只有鼻子下的两道血痕属于他自己,顾醇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脸,将毛巾随手扔在被染成淡红的水池里。 在这种格斗场上,猩红的血色就是兴奋剂,一拳下去,鲜血四溅,血溅得越高、洒得越近,观众的情绪就越是高涨。 相应的,下注时,也会更大方。 野蛮的招式与纯粹的暴力,永远是最受alpha欢迎的,远古流传下来的暴虐因子即便经过了许多代的更迭,也依旧牢牢地攀附在alpha的基因序列当中。 没有alpha能抗拒非常规暴力带来的刺激和兴奋,哪怕是教养堪称完美的权贵阶级也不例外。 地狱格斗场,就是在alpha这种扭曲**的驱使下,被制造出来的娱乐产物。 比起世界级的综合格斗比赛,这里的格斗更极限,也更无拘束,人与人,人与兽,人与机械,只要钱到位,地狱格斗场能为您献上任何您想要的节目。 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地下格斗产业急剧扩张,靠着法律法规的灰色地带和人类不可言说的阴暗**,地狱格斗场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地狱格斗场做大后,举办的格斗大赛规则愈发离谱,给出的奖金也越来越高,吸引了一大批退役选手前来。 专业的招式配上拳拳到肉的力度,堪称暴力美学的典范,退役选手的加入,将地下综合格斗的商业化盈利推上了又一个新的高点。 在尝到甜头后,地狱格斗场顺势而为,推出了半职业赛这个概念。 在半职业赛中,选手以打擂的方式进行比拼,报名参加的选手需要依次打过十八位擂主才算获胜,由于这十八位擂主大多是退役的职业选手,故起名为半职业赛。 半职业赛一年两个赛季,每季开放十八个名额,打倒相应的擂主,既获得该擂主身上号码数量的奖金。 以此类推,打倒一位是一万;两位,就是一加二,三万;三位,六万......叠加到第十八位擂主,就到了恐怖的一百七十一万。 半职业赛的规则是打倒几位,就拿走几位对应的奖金,不存在失败了就奖金清零的情况,所以哪怕每年都有死在场上的选手,报名参加的人数也只多不少。 就在刚才,顾醇作为最后一位擂主,打倒了本赛季十八位选手中唯一一位能走到他面前的,成功卫冕,达成了地狱格斗场内史无前例的六连冠。 “六连冠,你总该满意了吧?” 顾酌推开门,神情无奈地走进来,“三年了,还没玩够?” 顾醇换回清爽的白衬衫牛仔裤,吊儿郎当地将运动鞋“啪”地一声扔在地上,“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玩啊?我很认真的。” “认真?认真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去参加omega类的正式格斗赛,别在这儿装beta跟一帮alpha、beta混!” 对于顾酌的话,顾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选择性地听了两句,随口抱怨,“omega类的格斗赛有什么意思,打两拳全倒了,轻中重三个量级一起上都打不过我一只手。” 见顾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顾酌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压根使不上力。 他想再劝劝顾醇,可他张了张嘴,规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没资格让顾醇就此放弃喜欢的东西。 “哥,你放心吧,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就收心,老老实实回去继承公司。” 顾醇系好了鞋带,背着包笑嘻嘻地走到顾酌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你就再让我打两年呗。” 顾酌叹了口气,抬手揉乱顾醇刚洗完吹干的头发,语气无奈,“行吧,我再帮你瞒爸妈一阵。” “噢耶!!!哥哥最好了。” 顾醇蹦起来扑进顾酌怀里,激动地亲在他脸颊上,“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我保证,等我毕业,我就再也不碰综合格斗了。” “行了你,别在这儿跟我插科打诨,与其保证这个,你不如保证说下次少受点伤。”顾酌将兴奋的顾醇从身上扯下来,心疼地摸摸他贴在脸颊边缘的创口贴,“疼不疼啊?” “被打肯定疼,但是就那么一下嘛。”顾醇蹦蹦跳跳走在顾酌身边,欢快得像个兔子,“哥,我今天在台上帅不帅啊?最后那两拳你看见没有?是不是......” 顾酌听顾醇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台上的事,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接顾醇放学的某一个下午。 那个时候他很疑惑,也很烦躁,他忍不住去想,想顾醇这么小一个人儿,怎么能有那么多话可以讲? 后来顾醇长大了,话少了,如他所愿,可他却又想念起过去那个话痨的孩子。 他希望顾醇一直是无忧无虑的,可以尽情地去做想做的任何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顶着假身份在地下格斗场偷偷摸摸打拳。 作为城北顾家的小儿子,顾醇从小就受尽了来自父母和哥哥姐姐的宠爱,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想要,也总有人想方设法地给他弄来。 长到这么大,他只有一件事没如愿——二次分化。 在一次事故中,多位刚分化完毕不久的年轻alpha,用浓度极高的信息素刺激了处于分化边缘的顾醇,导致顾醇当场分化成了omega。 事后,一向飞扬跋扈的顾醇没追究任何人,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变成omega的事实。 从那之后,顾醇虽然在外仍旧是城北顾家任性妄为的小儿子,可家里人都看得出来,他变得懂事安分了不少。 他不再吵着要去参加alpha类世界终极格斗大赛,也不再执拗地去考体校,他选择了顺从父母的安排进入首都大学金融系,老老实实地去走为他铺好的继承人之路。 能按部就班地接受顾家产业固然是好的,然而顾酌眼睁睁看着弟弟由生龙活虎转为刻板无趣,又怎么能不心疼他。 所以,当顾醇来找他,求他做假身份进入地狱格斗场时,顾酌虽然面上不同意,心里却没那么抵触。 即便这很危险,但,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omega类的正规格斗比赛根本无法提起顾醇的兴趣,高中毕业后,他报名参加过几场职业的格斗比赛,但无一例外,他都败兴而归。 直到他在网上看到地狱格斗场的广告,他才眼前一亮。 极致的人体张力。 毫无规则的赛制。 纯粹的暴力。 这简直......美得无法言喻。 于是十八岁的顾醇化名路远,在顾酌的帮助下,踏入了地下格斗场——HELL。 在第六届半职业赛中,名为Lucifer的新人连闯十八关,一举斩获第六届半职业赛冠军。 此后,Lucifer迅速展露头角,屡战屡胜,成为了Hell内最负盛名的明星选手,无数观众涌入Hell的首都总部,只为观看他在赛场上一拳K.O对手的风采。 三年过去,Lucifer已然成为Hell有史以来个人营收最高的选手。 见不得光的秘密赌场里,押Lucifer落败的赔率增长到了极为恐怖的500:1,这意味着如若Lucifer输掉比赛,就会有人靠地下□□一夜暴富。 这也是顾酌想让顾醇早日抽身的原因之一。 再继续下去,保不齐会有人对顾醇下黑手。 这个世界上阴暗险恶的人太多,见不得光的交易也太多,顾醇这种单纯率真的人身处其中,很难出淤泥而不染。 如果不是顾酌在暗地里为他保驾护航,又是做假身份,又是疏通关系,顾醇根本无法安然无恙地在奖台上站这么久。 即便暗中保护顾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顾酌还是想竭尽所能让他多开心一段时间。 “欸对了,哥,今天来找你那个西装男是谁啊?” “嗯?” 顾酌转向顾醇,语调微微上扬,“西装男?” “他很显眼啊,我从场上往你那个地方看,一眼就看到了。” 顾醇耸耸肩,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显眼? 这么说来,好像确实很显眼。 在地下格斗场穿得那么板正,想不显眼都难。 顾酌回想起裴向旸的穿着打扮,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无奈。 “你比赛还有心思往外看呢?受伤了怎么办?” “哈?我都KO对方了,怎么可能受伤,再说了,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在专心看我的英姿都不行?”顾醇皱了皱鼻子,不满地抱起双臂。 “……” 说的也算有道理吧。 “所以,他是谁啊?” 顾醇凑到顾酌眼前,好奇得不得了。 “裴向旸,公司的创始人之一,也是我大学舍友,我应该跟你们提过他。” 顾酌瞧顾醇这么感兴趣,很有些意外。 他家的小混世魔王从小到大,还没对哪个外人这么感兴趣过,更别说裴向旸和顾醇甚至都说不上见过面,只是互相远远看过一眼罢了。 “他就是裴向旸啊?” 顾醇睁大眼,讶异地眨了眨,“他不是你公司里的执行总裁吗,怎么沦落到给你送资料了?” 提起这个,顾酌就生气,他“哼”了一声,不满道:“还不是霍煜则,仗着向旸脾气好,就总使唤他。” 两人闲聊间,已经走出Hell很远,到了离Hell主场馆地面伪装建筑的两个街区外。 在十字路口,顾酌和顾醇熟门熟路地停下,等待着来接他们的车辆。 “脾气好?有多好?” 顾醇随意踢开一颗路边的小石子,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没脾气的程度。” “没脾气?怎么可能啊。” 对于嚣张惯了的顾醇来说,这听上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反正从大学到现在,我从没见过他跟谁发过脾气红过脸。” 顾酌不置可否,对于自己的这位老朋友,他也说不上完全了解。 顾醇还想再问点什么,然而一辆低调的迈巴赫S680滑行至两人身边停下,“咔哒”一声,打开了车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