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确实有几分才气,但是真正让简秋深想要得到她的原因,不是这个。
简秋深觉得对方的眼神非常有趣,还有那种在泥沼里拼命挣扎、不甘沉沦却又无力挣脱的姿态,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占有她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与抗拒,以及在那抗拒之下,被金钱与生存压力扭曲出的、屈辱的迎合。她的眼神时而涣散,像是灵魂抽离了这肮脏的现场,时而又聚焦,带着一种清晰的痛苦和自嘲,直直地看向他,仿佛在问:“你看,我这样,你满意了吗?”这种眼神,不像他以往接触的那些女人,或充满**,或带着算计,这是一种活生生的、在泥泞中打滚的灵魂的震颤,是他从未在自身优渥却空洞的生活中体会过的“真实”的痛苦。
在此之前,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十分无趣,自从他的哥哥死去之后,生命更加了无生趣。他用各种方法刺激自己,在感官上、在精神上,他颠狂过、也沉沦过,像个在空屋子里疯狂打转的人,弄出巨大的声响只为了驱散那蚀骨的寂静。但是越过那愉悦的巅峰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空虚。不论如何都填不满心里那种空洞的感觉。哥哥的死,像抽掉了他生命的基石,让简秋深再也无法获得满足。
但是她,却是不一样的。简秋深很难承认,不过这个女孩确实让他觉得不同,她好像有一种异样的生机。他隐约看到了一种与自己截然不同、却又在某些深处诡异相连的本质,他觉得,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于是,这让简秋深产生了一种“征服”之外的**,那种想法他从前从未有过。那种混杂着探究、破坏欲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寻求共鸣的渴望,是他从前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的。
简秋深知道自己有种近乎病态的心理,他不喜欢被别人超越,他享受将别人压倒、掌控一切的优越感。第一次发现这种扭曲的愉悦,还是在小学的时候。班级里有个男生获得了年纪第一,老师称赞他,同学仰慕他,家长对那孩子高看一分。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到哪里都是焦点的简秋深内心感到强烈的嫉恨。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中有种冲动,要超越那个年级第一。于是在此之后,简秋深从当过第二。
在不断的挑战和追求卓越完美的同时,简秋深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能力——至少在他所生活的那个精英圈子里,他确实是数一数二的,他深知自己的能力。但是,他的这种建立在无数次胜利之上的自信,在他哥哥简修未面前,却总显得有些不甚一击,如同荧荧之火,难与皓月争辉。
简修未,比他大15岁的哥哥。简家的财富和地位是祖辈几代人累积起来的,但真正将家族事业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使其从“富”跃升至“贵”,并在商界拥有举足轻重话语权的人,是简修未。没有简修未,简家不过是徒有名声,绝不会有今天这样在商界有一席之地,或者说是绝对的话语权。他那可亲可敬的哥哥,头脑不必说,对人更是有一套。他是那样的和善,却又有魄力让所有人臣服于他。这样的魅力让简秋深仰望,也让他想要挑战。
怎么样才能取代哥哥?
这个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了简秋深很久。不过,这问题最终以一种他未曾预料、也永远无法挽回的方式迎刃而解了。然而,简秋深很快就发现哥哥真的消失之后,他的人生就忽然失去了动力。他后悔了。这种后悔并非源于手足情深。没有简修未,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人生的追求呢?又在哪里?
他站在了哥哥曾经的位置上,却发现俯瞰的风景一片荒芜。周围的人都是这样的愚蠢,看着他们日复一日的僵硬表演,就好似看着些跳梁小丑。一个个都以为自己聪明绝顶,运筹帷幄,这让简秋深觉得荒谬而又可笑。真的以为自己的那些把戏可以骗到人吗?而自己,只有陪他们戏耍,像猫捉老鼠一样,看着他们在他掌中徒劳地挣扎,才能稍微获得一点可怜的、转瞬即逝的趣味。
非要举个例子的话……就好比蔡维这个人吧。简秋深记得知道他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还是自己还没结婚的时候,自己妻子边一个不甚起眼的朋友。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认识的那样鼠目寸光的人,满脑子的小算计几乎写在脸上,却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捉弄他倒也挺有意思的,像在观察玻璃箱里一只自以为在开拓疆土的蚂蚁。
最近这蔡维又整了出戏,简秋深闲来无事就配合地看着他表演。他已经前前后后,明里暗里向自己介绍了很多姑娘,不过是曾经逢场作戏的人,蔡维竟然有精力收集那些人的资料,并自以为揣摩到了他的喜好,开始推销自以为自己会喜欢的类型。那份小心翼翼又难掩急切的样子,实在是可笑。
简秋深大概能猜到蔡维想做什么,无非是想制造些桃色纠纷,动摇他的婚姻,好趁虚而入。这种手段,低级得让他连拆穿的**都没有。简秋深倒是要看看,他还能整出点什么新意。这只努力的蚂蚁,最终能在他漫不经心设置的迷宫里,走到哪一步。
会唱歌会弹吉他的,简秋深不身材惹人浮想联翩,丰满到恰到好处,懂得如何用曲线作为无声邀请的,也不在少数。童颜与身材形成巨大反差,眼神却早已谙熟世故的,虽然不多但也并非鲜少。若将这几点都集于一身的,确实是一只手数得完。但最关键的,是那个姑娘给人的感觉。
那种手上沾着洗不净的污秽,却又在午夜梦回时感到刺痛的感觉;那种明知道前方是深渊,却因为某种无法抗拒的原因,必须一步步走下去的“自甘堕落”……这种感觉,和他自己实在是太像了。他简秋深,何尝不也是如此?他知道自己早已偏离了某种“正常”的轨道,在哥哥死后,他的一部分似乎也跟着死去了。
但是,她为什么要挣扎?有什么好抗拒的?既然已经身处泥沼,为什么不彻底放松,任由自己沉没?一起堕落,不是更轻松吗?这种无谓的抵抗,既可笑,又……莫名地吸引着他。他想看看,这挣扎的火焰,能在他的手中燃烧多久,又会在何时彻底熄灭。
“邵音……”简秋深捏住姑娘的下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欲,让她没法侧头躲避他的目光,或者拼命咬著自己的嘴唇,试图用疼痛来维持那可悲的清醒。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控,不,不是失控,他向来是掌控局面的那一个。
只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体验到一种超出纯粹“征服”之外的、更加复杂的快乐。这不是毁灭带来的愉悦教他有些陌生,却又让人兴奋。“没有人会听见的,只有你和我。”他低声说。在这个隔绝的、奢华的空间里,所有的道德、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羞耻,都被隔绝在外。这里只有最原始的交易。
于是,在撞击声之外,又多了姑娘细碎的、仿佛从喉咙深处被强行挤压出来的声音。也许是痛苦,是屈辱,却又在某些瞬间,混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否认的、被强行引燃的生理上的战栗。
那些下意识的迎合与推拒,那些无法控制的颤抖与紧绷,那些从紧闭的眼角滑落的温热液体,以及那破碎声音里泄露出的、转瞬即逝的、近乎崩溃的极致感受……全都指向一个事实——他们共同抵达了一个远离日常的、黑暗而真实的地带。
她的身体早就背叛了她的意志,而她的意志又在与身体的背叛激烈交战。这种分裂,这种痛苦与欢愉交织的混乱,正是他此刻快感的最大来源。
简秋深在自己的妻子身子从未攫取到这样的感受,不仅是他的妻子,还有其他的那些人,都没有这样让他感到舒畅和满足。
是了,在哥哥死去之后,简秋深就没有感到过满足。全部都随着简修未生命的流逝,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哥哥的目光逐渐失去灵动,身体慢慢僵硬变冷,污秽不受控制从那失去生机的躯壳中流露出来的时候,简秋深达到巅峰的满足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恶心,然后是麻木。他意识到,他失去了唯一的目标,唯一的对手,唯一能映照他存在意义的镜子。未来的人生,没有了简修未作为参照系,只剩下了无尽的、重复的麻木……如同在真空中漂浮,失重,且无声。
第二天早上,简秋深醒来,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他侧过头,看到身边的人还在沉睡,蜷缩着,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他觉得,今天恐怕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许无聊的时候,还能来感受一下。不过也有可能,下一次就不会像第一次的效果那么好了。
他太了解自己,新鲜感是他维持兴趣的唯一燃料。一旦熟悉了她的所有反应,摸清了她痛苦的阈值,那么她就会像他之前拥有的所有东西、所有人一样,迅速褪色,变得和其他一切没有什么不同,最终归于那庞大的、令人窒息的“无聊”之中。
这么想着,简秋深心中又涌起了一股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