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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鬼迷心窍

作者:消防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夜的惊吓着实让方嘉钰安分了两日。他称病告假,连翰林院都没去,自然也没再去找江砚白的麻烦。


    整日窝在自己院里,对着满架诗书也提不起兴致,脑海里时而闪过诗会上江砚白那张冷脸和那八个字,时而又被巷子里那双灼热可怕的眼睛和令人战栗的触碰惊醒,心绪烦乱不堪。


    他烦躁地扔下书卷,在铺着长绒地毯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目光扫过博古架上那尊沉重的青铜貔貅,又想起那晚永昌伯世子那张令人作呕的肥脸。


    “哼!”方嘉钰冷哼一声,要不是这厮在诗会上搞鬼,他何至于那般窘迫?


    他越想越气,猛地停下脚步,扬声喊道:“观墨!”


    观墨应声而入,垂手侍立:“少爷,您吩咐。”


    方嘉钰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压低了声音:“你去,找几个面生、手脚利落、嘴严实的人,给本公子盯紧了永昌伯世子那厮!”


    他做了个套麻袋的手势,语气带着解气的快意,“寻个僻静处,给我狠狠揍他一顿!别打死,也别留明显把柄,重点是让他疼,让他十天半月出不了门!记住,要做得干净,别让人查到方府头上!”


    他想着那肥猪被打得哭爹喊娘的模样,心头那股憋闷总算疏散了些许。


    观墨听得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敢显露,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是,少爷,奴才这就去安排。”心里却暗暗叫苦,这差事可不好办,既要打得狠,又要不留痕迹……


    然而,不过半日功夫,观墨就脚步轻快地回来了,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杂着庆幸和八卦的神情。


    “少爷!少爷!”他凑到方嘉钰跟前,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不用咱们动手了!”


    正歪在软榻上吃着冰镇葡萄的方嘉钰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嗯?怎么回事?”


    “奴才刚出去打听人手,就听街上都在传呢!”观墨绘声绘色地说道,“说是前儿晚上,永昌伯世子在外头喝花酒,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调戏了一个卖豆腐的姑娘,结果惹恼了那姑娘的父兄和街坊!”


    观墨说得眉飞色舞:“您猜怎么着?那姑娘家虽是平民,可街坊邻居都护着!一伙子人冲出来,二话不说,就把永昌伯世子和他那几个跟班给堵在巷子里,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听说打得那叫一个惨,鼻青脸肿,嗷嗷直叫,连他娘都快认不出来了!”


    方嘉钰闻言,猛地坐直了身子,桃花眼瞬间亮了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观墨拍着胸脯保证。


    “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都说他活该,仗势欺人,踢到铁板了!永昌伯爷知道后,觉得丢尽了脸面,气得不行,等他被人抬回府,又亲自拿着家法,把他按在祠堂里结结实实抽了一顿!这会儿啊,还躺在家里下不了床呢!”


    “哈哈!哈哈哈!”方嘉钰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方才那点郁气一扫而空,只觉得畅快淋漓!


    “该!真该!”他抚掌笑道,眉眼弯弯,秾丽的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让他嚣张!让他使坏!果然恶人自有天收,不,是恶人自有平民收!调戏良家妇女,被打死活该!回家还挨揍,更是大快人心!”


    他心情大好,只觉得连窗外聒噪的蝉鸣都变得顺耳了许多。拈起一颗冰镇葡萄丢进嘴里,甘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他眯着眼,满足地喟叹一声。


    “看来,都不用本公子脏了自己的手了。”


    他优哉游哉地晃着脚尖,之前那点找人动手的心思彻底烟消云散,只觉得看了一场现成的、精彩绝伦的热闹,身心舒畅。


    至于那晚巷子里的惊魂……暂且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淡了几分。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又开始琢磨起晚上让厨房做点什么好吃的来庆祝一下。


    第三日,他打起精神去应卯,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江砚白碰面的机会。


    下值回府时,他懒懒地靠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只盼着快点回到他那安全的“巢穴”。


    正行至一处繁华街口,一阵喧闹的敲锣打鼓声夹杂着人群的哄笑声传入耳中。


    方嘉钰皱了皱眉,掀开轿帘一角,问跟在轿旁的贴身小厮观墨:“外面何事喧哗?”


    观墨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兼小厮,比他大两岁,今年十九,性子沉稳踏实,方嘉钰虽恃宠而骄,但本性不坏,对观墨这些身边人极好,主仆关系亲近。


    此刻观墨却显得有些支支吾吾,眼神闪烁:“回少爷,是……是一家新开张的酒楼,在……在招揽客人。”


    “酒楼?”


    方嘉钰见他神色有异,心中更是奇怪,索性将轿帘又掀开些,探头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座装饰得灯火辉煌、彩绸招展的三层楼宇门前,正围着一群人。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口那些穿着艳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们,她们正笑语盈盈地挥着帕子,热情地招揽着过往行人。


    楼上倚着栏杆的,更是姿态各异,眼波流转,目光大胆地扫视着街面。


    恰在此时,方嘉钰这顶一看就非富即贵的轿子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见他掀帘张望,露出那张即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秾丽姿容的脸,那些女子顿时更加热情起来,娇声软语,夹杂着一些直白露骨的调笑,如同带着钩子的香风,直直扑面而来:


    “哎哟,好俊俏的小公子!快进来坐坐呀!”


    “公子爷,里面请,保证让您舒坦……”


    “瞧这通身的气派,定是位贵人,姐妹们,好生伺候着!”


    方嘉钰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即便有爱慕者,也都是含蓄矜持的。


    此刻被这些风尘女子如此直勾勾地盯着,听着这些露骨的话语,他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冲上头顶,脸颊、耳朵、脖颈瞬间红透,如同煮熟的虾子。


    心脏砰砰狂跳,又羞又窘,几乎要窒息。


    “放肆!”他低斥一声,声音却因羞恼而没什么气势,连忙甩下轿帘,隔绝了外面那些令他面红耳赤的景象和声音,对着轿外急声吩咐:“观墨!快!快快离开此地!回府!”


    观墨连忙应声,催促轿夫加快脚步。


    回到府中,用晚饭时,方嘉钰依旧心神不宁。父母与他说话,他都是“嗯”、“啊”地敷衍,眼神飘忽,筷子在碗里扒拉半天也没吃几口。


    方尚书与夫人对视一眼,只当他是前几日“病了”还没完全恢复,又或是初入官场压力大,便也没多问,只温言让他多吃些,好好休息。


    可方嘉钰哪里静得下来?


    入夜,他独自在自己精致奢华的小院里踱步,白天那些女子大胆直白的眼神和话语,如同魔音灌耳,反复回响。


    混合着之前巷子里被“恶人”贴近嗅闻、质疑他“身子香”是去“寻花问柳”的经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好奇、羞耻与一丝隐秘躁动的情绪,在他心里野草般滋生。


    他忽然停下脚步,朝着院门外喊道:“观墨!进来!”


    观墨应声而入,恭敬道:“少爷,有何吩咐?”


    方嘉钰盯着他,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着一种异样的光芒:“我们去白天路过的那家酒楼看看!”


    观墨一听,脸都白了,头摇得像拨浪鼓:“少爷!万万不可!那……那是青楼楚馆!老爷夫人若是知道了,非打断奴才的腿不可!少爷,您金尊玉贵,可不能去那种地方啊!”


    “你不是说那是酒楼吗?”方嘉钰叉着腰,假装质问。


    “少爷,我错了,那不是酒楼,是青楼……我不想污了您的耳朵,才,才编了个酒楼~”观墨跪伏在地期期艾艾。


    方嘉钰看着观墨的模样,却像是鬼迷了心窍。他长到十七岁,因父母期许和自身骄傲,从未涉足过风月场所,甚至连通房丫头都没有。


    对男女之事,他懵懂又带着一种被刻意隔绝后的好奇。此刻,这种好奇被白天的见闻和之前的遭遇无限放大。


    他见观墨反应激烈,反而更坚定了心思,转而问道:“观墨,你……你可去过那种地方?”


    观墨被他问得一愣,黝黑的脸皮也泛起红晕,支支吾吾道:“少爷……奴才没去过,奴才不敢瞒您。”


    继而又道,“奴才老家……有个自小定下的娃娃亲,姑娘人很好,奴才……奴才就等着她明年满十六,便向少爷和老爷夫人告假,回乡成亲。成了亲,若少爷不嫌弃,奴才还想带着她一起来府里做工,也有个照应。”他语气诚恳,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方嘉钰听了,沉默了片刻。


    观墨都有未婚妻了,而他这个少爷,却还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甚至被个“恶人”质疑是否经常寻花问柳……这简直是对他“京城第一美男子”魅力的侮辱!不行,他非得去见识见识不可!


    至少要弄明白,那些女子为何那般……那般大胆!还有,他自己身上这所谓的“香”,到底和那些女子身上的一不一样!


    “我不管!”方嘉钰骄纵脾气上来,下定决心,“今晚必须去!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偷偷去!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看父亲母亲饶不饶你!”


    观墨深知自家少爷说一不二的性子,见他态度坚决,吓得魂飞魄散,权衡利弊之下,只得苦着脸妥协:“少爷……那……那咱们可得千万小心,偷偷去,偷偷回,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而且,只能看看,绝对不能……不能那个……”


    “啰嗦!快去找两身不起眼的衣服来!”方嘉钰见他答应,眼睛一亮,立刻催促道。


    主仆二人鬼鬼祟祟地换了身普通富家子弟的常服,趁着夜色深沉,从方府后院的角门偷偷溜了出去,融入了京城的夜色之中,目标直指白日里那家新开张的、名为“销金窟”的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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