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上一世一样,阮汀鹤在家躺了两天,母亲周月华才放心让她去上学。
“鸟鸟,我把红糖姜块放在你书包里了,你记得不舒服的时候泡一点喝,我先去上班了。”周月华行色匆匆,在玄关穿鞋时还不忘吩咐餐桌上的阮汀鹤。
周月华是江市电视台的记者,最近郊区发生山体滑坡,她作为一线记者需要前往现场进行报道,要出差几天。
“知道了妈妈。”她嘴里塞着油条,含糊不清地回应着:“采访的时候注意安全。”
周月华听见女儿的叮嘱笑着应下,又转过头来捏了捏她的脸后才推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阮汀鹤慢悠悠地吃完早餐,重回十八岁的喜悦,让她的眉梢增添了几分喜色。
出门时刚好碰见楼下的大爷大妈们在小区花园里打太极,见女孩开心的模样忍不住夸了两句:“鸟鸟今天心情很好呀,看起来真精神。”
“鸟鸟这丫头,越长越水灵了。”
……
阮汀鹤笑着一一回应,背着包出了小区。
她家离学校并不远,却要穿过一整片樱花林,她还记得高中时期,一中的人都叫它“爱情林”,据说是因为每年这个季节樱花盛开时,一中的小情侣就会来这里谈情说爱,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现在正是早樱的季节,春风轻拂,带着淡淡的樱花香气扑面而来,樱花树下,身形修长的少年戴着耳机,正慢步走着。
阮汀鹤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快步跟了上去,俏皮地探出头:“早啊梁修珩。”
梁修珩微微侧头,两人距离忽然拉近,那双明媚的脸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中。
小姑娘穿着春季蓝白相间的校服,一双眼弯成月牙的形状,浅浅的梨涡挂在脸上,笑意盈盈地望着她,让人忍不住深陷在她的梨涡之中。
樱花的香味混着她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玫瑰香,强势地窜进梁修珩的鼻腔,他的耳尖微微泛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摘下耳机轻声回应:“早,阮同学。”
阮汀鹤明媚的脸上有了些许裂痕。
阮同学?
真是个呆瓜。
两人默契地并肩走着,阮汀鹤被他一句阮同学叫得有些哭笑不得,心里不禁猜想,要是二十年后的梁修珩知道自己叫她阮同学,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阮汀鹤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清脆的笑声在樱花林中回荡,让梁修珩有些无措。
“在听什么呢,梁同学?”氛围正好,阮汀鹤起了逗弄的心思。
梁修珩扶了扶黑框眼镜,将另一边耳机递了过去:“晨间英语。”
阮汀鹤望向他拿着耳机的手,诧异了一瞬就连忙接过:“我也爱学英语,让我好好听听。”
“是么,你上次模拟的英语卷子是我改的,我记得你考了六十八分。”
梁修珩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她石化在原地。
高中的事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梁修珩的话倒是让她想起高三二模,因为老王出的卷子太难,她就在模考卷上画了老王的q版头像。
自己还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老王再出这么难的卷子就一直脱发,因此还被老王训了半天。
也就是说,他正好被老王抓去改卷子。
正好自己的卷子被他看见。
正好自己在上面画了个班主任的q版图案。
他还在上面批注了一句:活灵活现。
天……当时自己还拿着卷子向月月炫耀有人欣赏她的画。
仔细回想,重回高中原本想跟梁修珩来个甜蜜邂逅的她,都做了什么?
拽着对方从广播站一路狂奔穿越整个校园、脸色惨白地晕倒在人家怀里、画的老王还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老天,你真的跟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阮汀鹤在心中咆哮着,低下脑袋的模样有些可怜。
见女孩窘迫的模样,梁修珩嘴角勾起一抹笑:“画得不错,王老师出的模考卷子是为了打击学生的自信,所以就格外的难,你不必因此觉得失落。”
安慰好像起了点作用,阮汀鹤的心情由阴转晴,顺嘴问了一句:“嗯嗯,你上次考了多少啊?”
“一百四十八。”
阮汀鹤:“……”
死嘴,不该问的别问。
耳边传来的英语如同唐僧念咒般无聊,她的目光从逐渐远去的樱花树渐渐移到梁修珩的脸上,他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是神态有些不自然,甚至还有些同手同脚。
阮汀鹤意识到什么,低头浅笑,要是江庐月在,她一定要解释一番,自己的审美才没有变。
江庐月怎么断定,梁修珩不是纯情小狗呢?
“上次多谢你背我去医院,我妈特地做了团子,让我一定要带给你。”阮汀鹤从书包里拿出保温盒递到梁修珩面前。“她还说想请你去我家吃饭。”
他看着粉嫩的盒子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拒绝却被噎回肚子里。
“谢谢,只是举手之劳。”
梁修珩又低头不语,让气氛有些尴尬,阮汀鹤转了个话题:“你每天上学也从这里走吗?”
“我家在这附近住。”
“是吗?这附近不就幸福佳苑一个小区吗?”阮汀鹤有些压不住嘴角的笑:“你居然和我住在一个小区,好巧。”
“以后上下学一起啊,梁修珩~”少女娇俏的声音随风飘散,最后只剩萦绕在他身边淡淡的玫瑰余香。
梁修珩愣在原地,看着少女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应了句:“好。”
阮汀鹤背着包,拿出吃奶的力气在校园里狂奔。
一切源于校长在上次运动会上告诉全体高三生一个不幸的消息——高三的班级被分散成两栋教学楼,三班到八班被分到了最东边那栋新教学楼里。
谁都知道新教学楼离校门、食堂和图书馆都出奇地远,几个被分到新教学楼的班级派了个代表每天去校长办公室哀嚎,校长每天被烦得受不了,大手一挥宣布高三最后一节提前十分钟下课。
只是这十分钟也是聊胜于无。
阮汀鹤踩着铃声跑进教室,早上精心卷的刘海被风吹得不成样子,她气喘吁吁地坐在位置上休息。
身边的江庐月递过来水,拱了拱她的胳膊,一脸促狭地问:“鸟鸟,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校门口碰见古板哥了?”
阮汀鹤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小腿酸痛还未从运动会缓过来神就又跑了大半个校园。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
江庐月一脸了然的样子,按照自己对阮汀鹤的了解,对方这样绝对是碰见了,但内心八卦之火还是熊熊燃烧,她迫不及待想要听到细节。
“快说快说。”
阮汀鹤笑了笑:“不告诉你。”
江庐月:“……”你变了鸟鸟。
一道幽怨的眼神一直盯着阮汀鹤,仿佛想把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直到上课铃响,江庐月才不情不愿地回到座位。
每天早上在樱花林谈恋爱的小情侣也那么多,她就不信没有一个是她们一中八卦小天团的成员。
第一节是老王的课,课代表提前让大家把卷子拿了出来。
看着自己画的老王,不同于她未来熟稔的画风,此时还有些青涩,但胜在神态抓得极为精准。
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仿佛带着老王特有的严肃,又透着几分被自己恶搞后的滑稽感。
阮汀鹤想起早上的事,忍不住捂住嘴偷笑。
“咳咳。”
老王拿着卷子进来,轻咳两声,目光如炬地扫视一圈教室,最后定格在阮汀鹤身上。
看见对方瞧着卷子笑,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的画,现在老师们都在私底下叫他蒲公英。
“阮汀鹤,要上课了还这么开心,是觉得自己六十八分的英语成绩很值得骄傲吗?”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哄笑声,阮汀鹤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高中时期的成绩每一门都很优秀,但唯独英语一直提不上去,成为了老王的“眼中钉”。
少女时期的她把老王的关心看成了一种无声的针对,她曾厌烦老王时不时地抽背,也幼稚地反抗过老王的补课,但现在的她反而对老王感激起来。
“老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稀奇啊阮大侠,真是稀奇。”老王有些傲娇地冷哼一声:“你居然低头认错了,也不枉我从一班给你揪来个你的金箍棒。”
“同学们,欢迎咱们八班的新同学,梁修珩。”
此话一出,全班都沸腾起来,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教室门口。
梁修珩站在光影处,校服被他穿得古板又端正。
他手里抱着几本书,步伐沉稳地走进教室,在讲台上站定后,微微向大家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是梁修珩,接下来的三个月请大家多关照。”
阮汀鹤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怎么不记得上辈子梁修珩曾与她同班。
“哇,本来咱们班裴子烨就够神了,现在连梁修珩都来了,我有预感这次期末,咱们班肯定能超过一班。”
“大神啊,听说这次江市联考他又是全市第一名,没想到咱们班要出市状元了。”
“老王怎么把人抓过来了,一班的大肚老项不得把胡子气歪?”
老王享受着底下同学的吹捧,拍了拍梁修珩的肩膀,像是在看一件得意佳作:“修珩,你去坐阮汀鹤旁边,以后她的英语就交给你了。”
老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他带的两个班里,就阮汀鹤最为特殊——他从没见过英语常年不及格还能考年级前二十的,让他非常抓狂。
正好梁修珩来了,好好帮她补一补。
阮汀鹤不知道老王的心思,只是一味地摸着下巴打量她这位班主任。
老王啊,当时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没让你坐主桌呢。
“开始上课。”
梁修珩的物品不多,却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对比,阮汀鹤的课桌就有些不堪入目。粉色便利贴上头歪歪扭扭写着今日待办事项,课本随意堆叠,中间还夹杂着几张画满卡通人物的草稿纸,偷偷越过了桌上刻的三八线。
梁修珩正低头整理着笔记,那粉色便利贴从身旁递过来,女孩清秀的字迹写着:“你好呀~新同桌qwq。”
只是后面这黑框圈圈眼镜的卡通人物是?
他的简笔画?
梁修珩轻轻抿了抿唇,目光在那张粉色便利贴上停留了片刻,将它夹在了自己的书页之中。
你好,鸟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