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我记忆里的你》 第2章 转班 像上一世一样,阮汀鹤在家躺了两天,母亲周月华才放心让她去上学。 “鸟鸟,我把红糖姜块放在你书包里了,你记得不舒服的时候泡一点喝,我先去上班了。”周月华行色匆匆,在玄关穿鞋时还不忘吩咐餐桌上的阮汀鹤。 周月华是江市电视台的记者,最近郊区发生山体滑坡,她作为一线记者需要前往现场进行报道,要出差几天。 “知道了妈妈。”她嘴里塞着油条,含糊不清地回应着:“采访的时候注意安全。” 周月华听见女儿的叮嘱笑着应下,又转过头来捏了捏她的脸后才推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阮汀鹤慢悠悠地吃完早餐,重回十八岁的喜悦,让她的眉梢增添了几分喜色。 出门时刚好碰见楼下的大爷大妈们在小区花园里打太极,见女孩开心的模样忍不住夸了两句:“鸟鸟今天心情很好呀,看起来真精神。” “鸟鸟这丫头,越长越水灵了。” …… 阮汀鹤笑着一一回应,背着包出了小区。 她家离学校并不远,却要穿过一整片樱花林,她还记得高中时期,一中的人都叫它“爱情林”,据说是因为每年这个季节樱花盛开时,一中的小情侣就会来这里谈情说爱,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现在正是早樱的季节,春风轻拂,带着淡淡的樱花香气扑面而来,樱花树下,身形修长的少年戴着耳机,正慢步走着。 阮汀鹤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快步跟了上去,俏皮地探出头:“早啊梁修珩。” 梁修珩微微侧头,两人距离忽然拉近,那双明媚的脸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中。 小姑娘穿着春季蓝白相间的校服,一双眼弯成月牙的形状,浅浅的梨涡挂在脸上,笑意盈盈地望着她,让人忍不住深陷在她的梨涡之中。 樱花的香味混着她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玫瑰香,强势地窜进梁修珩的鼻腔,他的耳尖微微泛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摘下耳机轻声回应:“早,阮同学。” 阮汀鹤明媚的脸上有了些许裂痕。 阮同学? 真是个呆瓜。 两人默契地并肩走着,阮汀鹤被他一句阮同学叫得有些哭笑不得,心里不禁猜想,要是二十年后的梁修珩知道自己叫她阮同学,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阮汀鹤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清脆的笑声在樱花林中回荡,让梁修珩有些无措。 “在听什么呢,梁同学?”氛围正好,阮汀鹤起了逗弄的心思。 梁修珩扶了扶黑框眼镜,将另一边耳机递了过去:“晨间英语。” 阮汀鹤望向他拿着耳机的手,诧异了一瞬就连忙接过:“我也爱学英语,让我好好听听。” “是么,你上次模拟的英语卷子是我改的,我记得你考了六十八分。” 梁修珩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她石化在原地。 高中的事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梁修珩的话倒是让她想起高三二模,因为老王出的卷子太难,她就在模考卷上画了老王的q版头像。 自己还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老王再出这么难的卷子就一直脱发,因此还被老王训了半天。 也就是说,他正好被老王抓去改卷子。 正好自己的卷子被他看见。 正好自己在上面画了个班主任的q版图案。 他还在上面批注了一句:活灵活现。 天……当时自己还拿着卷子向月月炫耀有人欣赏她的画。 仔细回想,重回高中原本想跟梁修珩来个甜蜜邂逅的她,都做了什么? 拽着对方从广播站一路狂奔穿越整个校园、脸色惨白地晕倒在人家怀里、画的老王还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老天,你真的跟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阮汀鹤在心中咆哮着,低下脑袋的模样有些可怜。 见女孩窘迫的模样,梁修珩嘴角勾起一抹笑:“画得不错,王老师出的模考卷子是为了打击学生的自信,所以就格外的难,你不必因此觉得失落。” 安慰好像起了点作用,阮汀鹤的心情由阴转晴,顺嘴问了一句:“嗯嗯,你上次考了多少啊?” “一百四十八。” 阮汀鹤:“……” 死嘴,不该问的别问。 耳边传来的英语如同唐僧念咒般无聊,她的目光从逐渐远去的樱花树渐渐移到梁修珩的脸上,他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是神态有些不自然,甚至还有些同手同脚。 阮汀鹤意识到什么,低头浅笑,要是江庐月在,她一定要解释一番,自己的审美才没有变。 江庐月怎么断定,梁修珩不是纯情小狗呢? “上次多谢你背我去医院,我妈特地做了团子,让我一定要带给你。”阮汀鹤从书包里拿出保温盒递到梁修珩面前。“她还说想请你去我家吃饭。” 他看着粉嫩的盒子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拒绝却被噎回肚子里。 “谢谢,只是举手之劳。” 梁修珩又低头不语,让气氛有些尴尬,阮汀鹤转了个话题:“你每天上学也从这里走吗?” “我家在这附近住。” “是吗?这附近不就幸福佳苑一个小区吗?”阮汀鹤有些压不住嘴角的笑:“你居然和我住在一个小区,好巧。” “以后上下学一起啊,梁修珩~”少女娇俏的声音随风飘散,最后只剩萦绕在他身边淡淡的玫瑰余香。 梁修珩愣在原地,看着少女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应了句:“好。” 阮汀鹤背着包,拿出吃奶的力气在校园里狂奔。 一切源于校长在上次运动会上告诉全体高三生一个不幸的消息——高三的班级被分散成两栋教学楼,三班到八班被分到了最东边那栋新教学楼里。 谁都知道新教学楼离校门、食堂和图书馆都出奇地远,几个被分到新教学楼的班级派了个代表每天去校长办公室哀嚎,校长每天被烦得受不了,大手一挥宣布高三最后一节提前十分钟下课。 只是这十分钟也是聊胜于无。 阮汀鹤踩着铃声跑进教室,早上精心卷的刘海被风吹得不成样子,她气喘吁吁地坐在位置上休息。 身边的江庐月递过来水,拱了拱她的胳膊,一脸促狭地问:“鸟鸟,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校门口碰见古板哥了?” 阮汀鹤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小腿酸痛还未从运动会缓过来神就又跑了大半个校园。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 江庐月一脸了然的样子,按照自己对阮汀鹤的了解,对方这样绝对是碰见了,但内心八卦之火还是熊熊燃烧,她迫不及待想要听到细节。 “快说快说。” 阮汀鹤笑了笑:“不告诉你。” 江庐月:“……”你变了鸟鸟。 一道幽怨的眼神一直盯着阮汀鹤,仿佛想把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直到上课铃响,江庐月才不情不愿地回到座位。 每天早上在樱花林谈恋爱的小情侣也那么多,她就不信没有一个是她们一中八卦小天团的成员。 第一节是老王的课,课代表提前让大家把卷子拿了出来。 看着自己画的老王,不同于她未来熟稔的画风,此时还有些青涩,但胜在神态抓得极为精准。 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仿佛带着老王特有的严肃,又透着几分被自己恶搞后的滑稽感。 阮汀鹤想起早上的事,忍不住捂住嘴偷笑。 “咳咳。” 老王拿着卷子进来,轻咳两声,目光如炬地扫视一圈教室,最后定格在阮汀鹤身上。 看见对方瞧着卷子笑,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的画,现在老师们都在私底下叫他蒲公英。 “阮汀鹤,要上课了还这么开心,是觉得自己六十八分的英语成绩很值得骄傲吗?”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哄笑声,阮汀鹤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高中时期的成绩每一门都很优秀,但唯独英语一直提不上去,成为了老王的“眼中钉”。 少女时期的她把老王的关心看成了一种无声的针对,她曾厌烦老王时不时地抽背,也幼稚地反抗过老王的补课,但现在的她反而对老王感激起来。 “老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稀奇啊阮大侠,真是稀奇。”老王有些傲娇地冷哼一声:“你居然低头认错了,也不枉我从一班给你揪来个你的金箍棒。” “同学们,欢迎咱们八班的新同学,梁修珩。” 此话一出,全班都沸腾起来,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教室门口。 梁修珩站在光影处,校服被他穿得古板又端正。 他手里抱着几本书,步伐沉稳地走进教室,在讲台上站定后,微微向大家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是梁修珩,接下来的三个月请大家多关照。” 阮汀鹤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怎么不记得上辈子梁修珩曾与她同班。 “哇,本来咱们班裴子烨就够神了,现在连梁修珩都来了,我有预感这次期末,咱们班肯定能超过一班。” “大神啊,听说这次江市联考他又是全市第一名,没想到咱们班要出市状元了。” “老王怎么把人抓过来了,一班的大肚老项不得把胡子气歪?” 老王享受着底下同学的吹捧,拍了拍梁修珩的肩膀,像是在看一件得意佳作:“修珩,你去坐阮汀鹤旁边,以后她的英语就交给你了。” 老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他带的两个班里,就阮汀鹤最为特殊——他从没见过英语常年不及格还能考年级前二十的,让他非常抓狂。 正好梁修珩来了,好好帮她补一补。 阮汀鹤不知道老王的心思,只是一味地摸着下巴打量她这位班主任。 老王啊,当时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没让你坐主桌呢。 “开始上课。” 梁修珩的物品不多,却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对比,阮汀鹤的课桌就有些不堪入目。粉色便利贴上头歪歪扭扭写着今日待办事项,课本随意堆叠,中间还夹杂着几张画满卡通人物的草稿纸,偷偷越过了桌上刻的三八线。 梁修珩正低头整理着笔记,那粉色便利贴从身旁递过来,女孩清秀的字迹写着:“你好呀~新同桌qwq。” 只是后面这黑框圈圈眼镜的卡通人物是? 他的简笔画? 梁修珩轻轻抿了抿唇,目光在那张粉色便利贴上停留了片刻,将它夹在了自己的书页之中。 你好,鸟鸟。 第3章 往事 课间,阮汀鹤趴在桌子上睡回笼觉,身边的梁修珩早早不见了踪影。 “同学们,欢迎收听今日的广播,我是广播员梁修珩。” 身边不断有女生经过发出细碎的惊叹声吵醒了阮汀鹤,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面前却呈现三张微笑大脸。 “啊——”她从座位上猛地弹起,被这突如其来的三张面孔吓得失了声,看清是江庐月为首的“八卦小天团”以后,她才长舒一口气,没好气地拍了拍胸口,“你们吓死我了!” 几个女生相视一笑,副团长温清一脸揶揄,打趣道:“鸟鸟,你和梁修珩是什么关系呀?” 阮汀鹤冲江庐月使了一记眼刀。 江庐月连忙摆摆手,用口型说道:“姐们儿,我可没卖你啊。” “今天早上在樱花林,你们并肩走在一起,那画面唯美的,啧啧,我们清清连恋爱都不谈了,只顾着看你俩去了。” 说话的是一个圆脸的女孩子,叫谢雨,是八班的体育委员。上次的运动会就是她负责检录,鸟鸟晕倒前说的那句话她憋了一周。 “快如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嘿嘿嘿。”她狞笑着:“你知道的。” 阮汀鹤:挑眉.jpg 她对几人的猜测并没有否认,只是担心这件事如果说出去,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温清作为过来人,也知道阮汀鹤的顾虑,况且作为从小长大的朋友,她对鸟鸟的恋情还是很看好的。 “小说里面不都写了,梁修珩那样的人不好追,我就没想过他会喜欢别人,我们鸟鸟道阻且长哦。” “不不不,这种古板心里最拧巴了,要我说咱们鸟鸟就得主动出击。” “鸟鸟这么漂亮,是他梁修珩占了便宜,要我说就得吊着他,拉扯一番嘿嘿嘿。” 几人叽叽喳喳地一句接一句,让阮汀鹤接不上话。 眼见几人已经聊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阮汀鹤适时出声,双手合十:“感谢我的各位狗头军师们,最好的好姐妹们,都在心里了啊,我今天放学请各位军师去吃校门口的甜品。” 她记得高中的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一起去校门口的那家甜品店,毕业后听说老板娘生了病就闭店了,还让几人伤心了很久。 这次回来,她还有些想念这口。 上课铃响,走之前温清还捏了一把她的脸,笑道:“上道啊孩子,你和妹夫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阮汀鹤:“......” 我谢谢你。 梁修珩站在教室门口,手中还拿着今日广播的稿子,刚好碰见这一幕。 他的眼神在温清的手上停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 “梁修珩。”阮汀鹤压低声音叫他,他将耳朵凑了过去。 “什么?” 阮汀鹤支着头,眨巴着眼:“放学去吃校门口的那家甜品店吗?我请你。” 梁修珩眼底掠过一丝惊讶:“是半日闲那家?” 阮汀鹤见他有兴趣,连忙点了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家,你去吃过吗?” 梁修珩迟疑了一瞬:“算是吃过吧。” 总算是找到些共同话题,阮汀鹤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放学一起去呗。” 梁修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生气,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让阮汀鹤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了,我放学后有事。” 阮汀鹤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扬起笑脸,故作轻松:“那好吧,那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 —— 一中放学比其他学校都要早,几人到半日闲的时候,店里还没有多少人。 “老板娘,点单。” “稍等啊同学。”谷姣从后厨探出头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修珩,你去接待一下。” 梁修珩应了一声,动作自然地走向吧台:“要吃点什么?” “梁同学?”江庐月惊叫出声,拉着低头找着手机的阮汀鹤:“鸟鸟,这不是你同桌吗?” 怪不得要请她们来吃半日闲,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八卦之火愈演愈烈,江庐月她们几个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眼神在阮汀鹤和梁修珩之间来回打转,温清超绝不经意间说道:“缘~妙不可言呐。” 阮汀鹤看着吧台上熟练操作机器的梁修珩,呆呆地开口:“梁修珩,你怎么在这儿?” 梁修珩见少女微张的嘴,嘴角罕见带了几分戏谑:“这家店是我妈妈开的,我偶尔会过来帮帮忙。” “鸟鸟啊,我们的单就交给你来点了啊。” 谢雨忍着笑开口,身边的几人推搡着她,江庐月还上手死死地捂着她的嘴。 “一份焦糖布丁,两份芒果千层,一份红豆冰。” 阮汀鹤正想拿起手机付钱,却被梁修珩抢了先。 像是怕她拒绝,梁修珩连忙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谢谢你早上的团子,我请你们吃吧。” 对面女孩的一声轻笑,让梁修珩点单的手一颤,淡淡的玫瑰香若隐若现,他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将小票递过去。 “我等你一起回去。” 她留下这句便走了,少女的背影带着一些雀跃的意味,让梁修珩也不禁嘴角上扬。 等餐期间,几人大眼瞪小眼,看向拿着小票笑个不停的人。 几人从各自的眼中看出一个信息:不好,我养了十几年的白菜! 温清率先打破沉默,故作哀怨地叹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几人从幼儿园时就在一起玩了,而鸟鸟是她们这里面最小的一个,几人都拿她当妹妹看待,如今看她这陷入爱河的模样,心里酸涩和欣慰的情绪交织着,不断涌上心头。 谢雨和江庐月两人是很理解她的心情,拍了拍温清的肩膀。 阮汀鹤靠在谢雨怀里撒娇道:“我还是姐姐们最忠实的信徒。” 谢雨的怀中还是如此温暖,上一世自从梁修珩走后,死神仿佛也一样带走了她的心气。 那段时间她几近崩溃,是两人和裴子烨轮流着照顾她,不断地找最好的心理医生。 她还记得谢雨将她搂在怀中泣不成声:“月月已经走了这么多年,要是你再走我们可怎么办。” 想到上一世,她的眼眶湿润,声音也带了些哽咽:“有你们在真好。” 温清见状,轻轻拍了拍阮汀鹤的背,打趣道:“哎哟,鸟鸟又变成小哭包了,今天是我们的姐妹局,好不容易甩开裴总那个跟屁虫,可不得放开了吃。” 阮汀鹤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轻轻捶了温清一下,几人又变得有说有笑。 谷姣见这里的动静,停下手里的工作笑着说:“青春真好,年轻真好啊。修珩,那姑娘我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梁修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了阮汀鹤身上。 “妈,她是阮叔叔的女儿。” 谷姣呼吸停滞,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看着女孩的脸,心中的那段记忆随之袭来,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黄昏。 —— 十年前,她一如往常地在店里忙碌,今天她总是心里突突地跳,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让她早早地关了店。 “妈妈,不好了,爸爸被人绑架了。” 年幼的梁修珩哭着跑来喊她,身边还跟着两位年轻的辅警。 “嘭——”手中的盘子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她此时顾不得去收拾,一瞬间的恍惚后,她的声音颤抖着:“修珩,你说什么?” “谷女士,你冷静一下,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丈夫的安全。”一位年轻些的警察率先开口安慰道,梁修珩抽噎着,话险些说不出口。 她强忍着情绪,蹲下身子擦拭着男孩的脸颊:“宝贝,你刚刚说你爸爸怎么了?” “医院有个大叔,拿着刀子把爸爸带到了天台上,警察叔叔把我送了回来,但是爸爸还在那里,呜呜呜......” 年幼的梁修珩小手紧抓着母亲的衣袖,目睹一切的他吓得浑身发抖,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无助。 谷姣听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立不稳,她紧紧抱住儿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轻声安慰着:“修珩别怕。” “警察同志,我能去现场看看吗?我怕......”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医院天台上,梁寻的脖子上抵着冰凉的刀刃,白大褂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张二粗重的喘息喷在他的耳后,手里的水果刀每颤抖一下,锋利的刃口就往皮肉里陷一分。 “还我媳妇和儿子的命啊!那是两条人命,你们这个无良医院。”张二嘶吼着,把人又往天台边缘拽了半寸,楼下水泄不通,围满了警车,警员们不停疏散着过往人群。 谷姣来时便是这样一番场景,若是没有年幼的儿子在,她早就倒了下去。 “我去吧。”一道挺拔的身影穿过人群,站上了天台,是警队的队长阮云舟。 他双手举在胸前慢慢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放缓的节奏,停在了离两人三米远的位置。 “张先生,对于你妻子的死亡我们也感到很痛心,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你先放下刀过来好不好?” 他上来时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梁医生是江市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张二的妻子几天前在医院难产去世,羊水栓塞,一尸两命。 张二认定是医院失误,情绪激动之下便挟持了梁寻。 张二眼里满是红血丝,嘶吼着:“商量?我妻儿都没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他猛地把梁寻往栏杆外推,一刀捅了下去。 “你们都去死。” 阮云舟心一紧,大步上前将梁寻拉了回来,谁知情绪失控的张二突然发疯乱砍起来,刀刃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张二杀红了眼,见梁寻还有气息又疯狂地想再补几刀,阮云舟强忍着剧痛闷哼一声,伸手死死扣住张二的手腕,直至力气耗尽,身体缓缓滑落。 阮云舟耳边一直回响着徒弟们的呼喊,他却再也听不见了。 因为张二捅得不深,丈夫梁寻抢救了过来,但这位阮警官就这样牺牲在了岗位上,年仅四十。 阮警官的家属并没有丝毫怨恨,但她一家却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时至今日,每逢阮警官忌日的前一日,两人仍会前往祭拜。 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忘记阮警官一家的恩情,当年葬礼上初见的那个小女孩,已经长成这么亭亭玉立的少女了,眉眼间像极了阮警官。 “儿啊,她父亲是咱们一家的恩人。”她用手擦拭着眼泪:“将人家的钱退回去,以后也不能收钱。” 梁修珩默默点头,想起早上女孩放在自己手里的那袋还带着余温的团子,又想起她趴在课堂上睡觉时,阳光落在她睫毛上的样子,心里某处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第一次与阮汀鹤有交集并非运动会那次,而是十年前。 第4章 “抱什么?拥抱是吧。” 后来的梁修珩不止一次听父母提及,阮云舟是一个多么年轻优秀的警官。 像是动画片里的黑猫警长、超级飞侠,这种带有英雄色彩的超人总是深受小男孩的崇拜与喜欢。 梁修珩却只见过他两面。 天台下,是他见阮云舟的第一面。 年幼的他无措地听着救护车的声音,转眼看见被担架抬着的阮云舟身上有着数不清的刀口,正汩汩地往外涌着血,因失血过多而瞳孔失焦,面容青紫,手渐渐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心中无比希望阮警官能像超人一样拥有复活的buff,但生活不会是童话,阮警官也没有超能力。 这场闹剧还是以一死一伤收尾。 阮云舟的悼念会,是他见这位恩人的第二面。 他还记得,来悼念阮云舟的人很多,场上时不时传来低声的啜泣声。 男人阳光坚毅的笑脸被永远定格在这张黑白照片之中,年幼的梁修珩被谷姣牵着,为阮云舟献上了鲜花。 “修珩,这是我们家的恩人,你要永远记得他。”谷姣轻抚他的头:“阮警官只是住进了彩虹里面,永远被鲜花簇拥,被阳光照耀。” 梁修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他还不懂什么叫离别时,就懂得了愧疚是什么滋味。 他低着头,看着母亲向阮警官的家属下跪,泣不成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家老阮是人民警察,他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牺牲,我不怪你。” 丈夫就这样抛下了她和年幼的女儿,但周月华不能去怪他。 听说他救了一位优秀的产科医生,何尝不是另一种生命的延续。 阿姨身边,跟着一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 那是他第一次见阮汀鹤。 小小的她站在那里,向所有来悼念的人鞠躬致谢,与自己同岁的她却要承受失去父亲的痛。 也许是对阮警官的那份愧疚,此后经年,他一直跟在阮汀鹤身后,从稚嫩走向青春,那身影一直在自己面前。 他看见她从伤痛中走出来,又变成那明媚的少女。 她放学路上总是会拐到废弃花园喂养那些小流浪猫,对着那群小猫诉说着自己拯救世界的想法。 她也会在同学遭受霸凌时勇敢站出制止,将同学护在身后。 他很开心,少女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死而怨恨去帮助别人。 不知什么时候,这份愧疚渐渐转换成了爱意和不安,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渐渐破土而出。 他说不清为什么会一直追在她的身后,也许是她身上和她父亲相似的英雄主义,让他不可自拔地追随着女孩的脚步。 就算知道这份暗恋,终究无疾而终。 他深知永远无法说出那句——“你好鸟鸟,能认识一下吗?我是梁修珩。”只好将一切埋藏在心底,直到运动会时,他逆着人群跑过去,让女孩撞到他的怀中。 从此两人青春的轨迹开始相交。 —— “梁修珩。”阮汀鹤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在想什么呢?” 思绪回笼,梁修珩看着少女的眼中尽是温情,连他就没察觉到的爱意从眼中不加隐藏的外泄,让阮汀鹤的手停滞在半空。 怎么回事,她怎么有一瞬间看到了未来的丈夫? 再次看过去,梁修珩又变成了那副冷淡的模样,藏在黑框眼镜下的那一瞬爱意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没什么,你怎么还在这儿?” 江庐月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只剩阮汀鹤还坐在这里写着作业,手边的奶茶还冒着莹莹热气。 谷姣打扫着餐桌,眼神时不时地向两人这边瞟过来。 她怎么觉得阮姑娘对儿子有点意思,但是这儿子还是那副死样子,跟他爹一个样,看的人干着急。 “同学,要不要再给你加杯奶茶呀?” 阮汀鹤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这一个小时内谷姣又是添水又是拿来毛毯让她盖腿,她有些受宠若惊。 上一世梁修珩很少提及自己的父母,只是说母亲在他毕业后因子宫癌去世,而父亲在他出国留学时遭遇车祸也走了。 既然她能重来,那么他父母的悲剧是不是可以避免? 她不知道如何向梁修珩解释重生这件怪诞又真实的事。 而且她每次说未来之事时,相应的那段记忆都会莫名从她脑海之中抹去,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一般,让她不知从何开口。 谷姣眼神在她和梁修珩身上不停打转,心下一副了然:“修珩,你回家让你爹开车来接一下我,我们要去约会,不想带你。” 阮汀鹤噗嗤一笑,原来梁修珩在家的地位是这样的。 谷姣见自己儿子还在迟疑的模样,直接推搡了他一把笑道:“去吧,送小同学回去。” 阮汀鹤笑了笑,自顾自地牵上梁修珩的手腕,梁修珩低头看着少女纤细的手腕,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他的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 “我们先走啦。” 他微微一怔,本想抽出的手却下意识地任由她牵着走出了半日闲。 谷姣看着这一幕捂嘴偷笑,她这个傻儿子,喜欢人家都不敢说出口,还要小女孩来主动。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阮汀鹤轻轻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声音清甜,像夏日里的一阵凉风。 路上偶尔有玩着滑板的少年从两人身旁经过,猛然间撞上阮汀鹤的肩膀,梁修珩下意识地将阮汀鹤揽在怀里。 或许是太过突然,滑板少年道歉的话语她已经没心思去听,阮汀鹤抬头看着梁修珩。 此时的她正靠在梁修珩怀中,淡淡的橘子香交织着她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竟显得有些缠绵暧昧。 “咚咚咚。”梁修珩解释不了此刻的心跳,也更无法控制此时的呼吸,软玉在怀,竟是这样一番滋味。 青春期的悸动让两人的心慢慢拉近,阮汀鹤大胆地拉着梁修珩的领带,强迫他低头与自己对视。 她的眼里尽是戏谑:“梁同学,这不合适吧。” 梁修珩侧过头躲开了她炽热的眼神,耳尖已被染的粉红,厚重镜片折射着路灯的光,让阮汀鹤看不懂他的情绪。 “抱......抱歉。” “抱什么?拥抱是吧。”阮汀鹤逗弄着面前无措的梁修珩,她踮起脚尖,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梁修珩的身体瞬间僵住,他觉得自己如同父亲科室里的新生儿那般学习着呼吸,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震动,他慌乱地后退一步。 “阮汀鹤...”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说的是抱歉。” “嗷嗷,那我听错了,你把我的拥抱还回来吧。”阮汀鹤闭着眼张开双臂。 梁修珩从未见过如此......张扬的女孩,一时间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见他慌张的样子阮汀鹤歇了心思,开口道:“逗你玩。” 毕竟她深知放长线钓大鱼,而且她在梁修珩眼里看到的爱意绝非作假,尽管梁修珩隐藏得很好,她也明白了——他喜欢她。 梁修珩喜欢阮汀鹤。 “下次别这样了。”梁修珩低眸,一本正经地开口。 这样,我会真的以为你喜欢我。 阮汀鹤:“哈?” “知道了,老古董。” 梁修珩松了口气,只是心底那抹失落如同夜色中的薄雾,悄然弥漫开来。 他轻轻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来驱散这股莫名的情绪,却又怕言多必失,只能默默地跟在阮汀鹤身旁。 两人沿着街道缓缓前行,周围的喧嚣似乎都与他们无关,只留下彼此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响。 “你知道吗梁修珩,上周我妈去体检了。你猜怎么样?”阮汀鹤装作无意间转移话题:“医生说她得了肠胃炎,还好发现得比较及时,调整一下习惯是有治愈可能的。” 她说的并非是假话,周月华是一线记者,加起班来就经常不吃饭,上次体检确实确诊了肠胃炎,不过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阮汀鹤怕他没听懂自己的话外之意,又补充道:“所以我上周也去做了个体检,建议你和家里人也去及时做个体检,毕竟很多病都是早发现早治疗,就像我妈妈一样。” 她偷偷观察着梁修珩的反应,心里盼着他能明白自己的暗示。 梁修珩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阮汀鹤叽叽喳喳聊了一路而梁修珩更多的时候只是倾听着,很快便走到了阮汀鹤家楼下。 “那我先上去了。”阮汀鹤站在楼道口,回头看向梁修珩,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梁修珩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轻声说:“嗯,明天见。” 阮汀鹤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走进楼道。 梁修珩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直到楼道的灯光熄灭,他才转身。 “梁修珩——”身后响起女孩的呼喊声,让他下意识转头。 “明天说好了一起上学,知道吧。”女孩弯着腰,气喘吁吁。 梁修珩不自然地别过头,有些结巴地说:“知......知道了,不会忘的。” 阮汀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凑到他跟前:“不止明天哦,以后我们上下学都一起。” 像是怕他拒绝,她连忙补充道:“一起......学英语,你也知道我英语不好,以后上下学就麻烦梁老师啦,再见~” 少女雀跃的背影在楼道之中渐渐远去,梁修珩望着那抹灵动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此刻的温柔。 他轻轻摸了摸自己被阮汀鹤触碰过的领带,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愈发强烈。 回到家,梁修珩反复确认闹钟无误后,将手机熄屏。 想要入眠。脑海中却满是阮汀鹤的一颦一笑,想起傍晚女孩无意间轻哼的歌,他翻下床打开电脑搜寻。 “我想牵着你的手,两个人去宇宙......” 耳机里传来轻柔的旋律,他将这位男歌手的所有歌都加入了收藏列表,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