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还好?”
苏蔺安这才回过神来,她不断拍着胸脯顺气,胸腔中的心脏还在乱跳个不停。
现下这般阴冷的天气,这样泥泞的地面,若是真摔倒了必然不好过。
她感激地看向方淮,这是他第二次帮助她了。
“多谢你,方淮。”
下一刻,方淮脸颊爬上一阵淡淡的红。
苏蔺安察觉后腰处那只有力的手离开了。
她倏地怔住。
方淮与裴翊不同,裴翊体温炙热、无意间触碰,即便是一刻也可以瞬间分辨出这便是他;方淮极凉,手上的温度甚至要与湿润的空气融为一体。
若不是倏然离开,苏蔺安现在都不会发现他的手曾落在自己的后腰。
“雨后湿滑,姑娘定要小心。”
苏蔺安点点头,下意识往身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一时无言。
方淮不知为何望了她一眼,像是缓解气氛般,“我还要多谢姑娘,这么多书册独自搬来,辛苦你了。”
提起这个,苏蔺安便不再沉寂。
“这八册书中,五本是法典,你定要多读多背,烂熟于心。剩下的第一本......”她兴奋地将没册书的名称以及针对的方面都详细地介绍给方淮,“将这几本读透,你基础便可补上来了。”
“打好地基,接下来的楼建得才好。”苏蔺安朝方淮一笑。
对面的方淮愣了一下。
苏蔺安瞧着他的神色竟倏地黯淡下来。
“怎么了?”
面前的方淮语气歉疚,“让姑娘费心了......我悟性差,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这算得了什么。
苏蔺安现在都记得穿越前身为舞蹈生却毅然决然地报了法律专业,那时的她与现下的方淮一样,很旁人一句话便能理解的,她需要重复温习好几遍才会悟到。
但她从未放弃,毕业后也进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律所。
慢慢走,也是前进。
“没关系。你若有不懂的不会的可以直接来找我。”苏蔺安腼腆一笑,“我虽算不上什么大儒,但基础的还是可以讲解一番。”
说完,她便感觉一阵热意缓缓蔓延至头顶。
自己都才穿来没多久,前几日还在裴翊指导下学习,现下竟也当上老师了。
脸颊忽然烫烫的。
旋即而来的,便是难过。
今日倏然见到暮安,她蓦地发现裴翊的远离在心底造成的伤口其实还未愈合,像是陈伤,没好完全,于是在某个时刻泛疼地提醒你这段往事。
方淮的动作陡然拉回她思绪,他很给面子地一惊,朝她郑重行了个大礼,“那便多谢姑娘了!”
苏蔺安愣愣地看着这个书生,须臾,缓缓勾起嘴角。
方淮是个很纯粹的男子,他对律法有着超乎苏蔺安意料的执着,遇见不理解的也从不会为了面子不说,每日整理疑惑的条例题目,静待她的讲解。
苏蔺安也很喜欢这样的“学生”。为了给方淮补习,她也开始日日早出晚归,甚至回到府上还要编写明日的案例供他理解。
她与裴翊没再见过面。
那道陈伤似乎也在近日的忙碌下逐渐淡褪。
方淮的悟性并没有他说得那般差,不过是因为先前读的都是些不靠谱的拗口书籍。短短几日,他的基础便已扎实,苏蔺安打算今日带他去看看正儿八经的开庭现场。
今日的案件便是邻居甲圈养的猪跑出去,把邻居乙家的墙撞碎了。两人本已说好了私了,但邻居甲却越想越不划算,拒绝赔偿。
很平常,很好助于理解。
苏蔺安领着方淮进入开庭现场,甲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来回战斗,连知县都被吵得头疼。
“谁让你家猪乱跑的?”
“谁让你家墙建那么脆的?”
更好玩的是,两人各自拥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逻辑,嘴仗打得格外有意思,引得堂下众人连连发笑。
就连苏蔺安都忍不住侧头朝方淮偷笑,而平日里清冷的书生也憋不住低下头与她凑到一起勾唇。
“肃静,肃静。”
“肃静!”
知县连拍几下桌面都没起效,倒还像给那两人的争吵添了把火,愈演愈烈,吵闹声快要掀破屋顶。
眼瞧着堂内的氛围就要控制不住。
“砰!”
下一刻,紧闭的、昏暗的公堂突然从身后照进束巨大、刺目的阳光,大门毫不留力地砸在石墙上,回弹两下,接连发出剧烈的响动。
“砰,砰砰。”
刹那间,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就连热火朝天的甲乙二人都忘了继续,侧头望向那光线来源处。
一道颀长的黑影率先出现在眼前。
知县连声“哎哟哎哟”下台,苏蔺安瞧着他竟是一脸尊敬得朝那黑影迎去。
细碎的尘烬漫在阳光中,为接下来出现的男人披上层淡淡的金绒。
阳光斜照,遮掩了他的大部分面容,只见身姿挺拔,垂敛长睫如鸦羽细密,良久,他缓缓抬眼,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没有一丝外露的情绪。
个个五官皆显温和,却无端让人觉得峻冷昳丽。
“裴相!”有人认出了他,低声惊呼,下跪行礼。
平地起惊雷。
堂内众人紧接着,就连不明所以的孩童都被母亲拽下来。
唯有苏蔺安愣在原地。
距离她与裴翊上次见面,已然过去了十日。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不能让人穿上秋装,却可让人心心相离。
裴翊才晒黑没多久的皮肤,已经养回原本的颜色了,脖颈上的伤好了,但留下了道浅白的伤痕,几乎要与他原本的皮肤融为一体。
较之先前,他似乎更冷淡了些。
“苏姑娘!”方淮压着声音提醒。
苏蔺安恍然回神,环顾四周,竟然就她一人还站在。
难怪逼得方淮出声提醒。
她正打算与其他人一样,俯身不引注意。
不料下一刻。
“夫人。”
眼前成熟冷峻的男人倏然掀唇。
淡漠的目光随之而来,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前。
一个呼吸后。
裴翊视线缓缓上移,直到视线与她对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
苏蔺安感受到公堂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这两字落下后转移至她,就连身侧的方淮眉眼中都充斥着震惊。
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她站在原地没动。
与她隔着许多人的裴翊也没动。
他就站在那,静静注视着她,他的眉眼上像是覆了一层纱。
苏蔺安看不清他心底的想法。
双方便这样僵持住。
良久,还是裴翊身后的暮安小心开口:“夫人,大人请您过来。”
苏蔺安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不明白他此举的意义。
莫名疏远的是他,现下众目睽睽表明身份的也是他。
裴翊究竟想做什么?
“我陪你去。”身侧的方淮突然站起身,似是看出她的不愿,在她耳边低声道。
苏蔺安身侧的手蜷了蜷。
眼下她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蚂蚁,不去也不行。
她敛着眉,在方淮的陪伴下慢慢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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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道沉重的视线,从未离开。
“这位是...?”
苏蔺安猛地抬头,望着眼前那不带情绪的黑眸,心中骤生无名火,“他叫方淮,是我的朋友!”
裴翊眉眼松了松。
她看着他那道浅淡的视线移到方淮的身上,然后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
全然看不到丝毫的尊重。
苏蔺安上前一步,将方淮挡在身后,“你找我什么事?”
裴翊视线骤然降温,他侧头。
身后的暮安默契上前,“大人有要事相商。”
“好,那走吧。”苏蔺安点点头。
不料下一刻,暮安表情为难地看着方淮。
方淮本就是主动陪伴她上前,现在她若是就这般将他抛下,难免太过无情。
“方淮......”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她话还未说完,方淮抢先一步提出离开。
“方淮?”苏蔺安忍不住望向他。
方淮扯了个难看的笑容出来,“姑娘,不,夫人。你慢走。”
说完,也不见苏蔺安的反应,径直离去。
马车一个摇晃,苏蔺安才从这段思绪中回神。
方淮的表情实在太难看。
难看到她都忽视了裴翊那时的反应。
“还在想他?”裴翊冷淡的嗓音从身侧传来。
苏蔺安扭头望向窗外,语气比他更冷,“与你何干。”
蓦地,她手腕突然就被一阵炙热的力量握住。
熟悉的、浓郁的书卷墨香瞬间侵入她的空间。
苏蔺安恶狠狠地扭头瞪着裴翊。
“与我何干?”男人淡淡反问,于她身上的力道却愈发重。
“丞相夫人,却日日与一个穷书生早出晚归。”裴翊眯了眯眸子,面庞染上阴郁,“苏蔺安你知道吗?旁人现下望我的眼神都带着怜悯!”
倏地,裴翊轻笑一声,“是与我无关。”
她尝试挣脱的动作一滞。
苏蔺安浑然没想到,她只是帮方淮补习律法,却能平白引来那些无关的人注意。
“我与方淮一清二白,随你信不信。”她带着气靠在椅背,眉皱得极深。
话音方落,手腕上的力道倏然松开了些。
苏蔺安不解地侧头望过去。
却发现裴翊正拧眉盯着她,视线沉沉,似是在辨别真伪。
“果真?”
她轻呵一声,“我懒得骗你。”
这话是真的。
自裴翊的无因疏远后,她早已不愿与他扯上多丝毫的关系。
良久,裴翊收回手,手腕处的桎梏骤然消失。
“如此便好。”
他侧身坐回原位,眉眼轻松,唇角竟还带上丝浅淡的笑意。
与先前狠戾状态天差地别。
这人态度转变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苏蔺安疑惑。
下一刻,裴翊侧头,黑眸不复先前的无情,语气也愈发柔和,“你还在调养身体,慈山也有不少蛰伏的虾虫盯着我们,还在少出去为好。”
他顿了片刻,似是想到什么。神情竟一下阴沉不少,“方淮出现的时机如此及时,定然不是个巧合。”
苏蔺安看着他这副冠冕堂皇的模样,脑海里想到的却是裴翊连续多日早出晚归,府里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她想一一反驳他这些话术,想说自己身体其实早在他疏远她时便好了,想说方淮很好,不是他口中那种人。
眼见着男人还有接着劝阻的意思,这些想说的话瞬间消失,苏蔺安只觉可笑。
“你可以,我为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