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
于是他也点点头。
一阵沉默后,苏蔺安看着他身后还在等待的士兵,缓缓开口:“先进屋吧。”
屋内已然布好了饭菜。
苏蔺安先行落座,视线却忍不住往他脖颈上那处伤口瞟。
细长,但已经结了痂,不是这几天的事,想来没什么大碍。
她的心稍稍安下些许。
裴翊站在她的身侧,下人低声指明他的位置。
苏蔺安感受到裴翊视线落在她身上片刻,紧接着男人抬步,从她的身侧绕过,默声落座。
只是在两人贴近的那一刻,他的袖摆不小心碰到她披肩的长发,一触即离,却带来一丝奇怪的味道。
苏蔺安拿筷的手忽然一顿,下意识抬眼瞧过去。
那是一股夹杂在熟悉书卷味中极其淡,极其轻的血腥味。若不是苏蔺安生来对此十分敏感,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
裴翊受伤了?
但他脖颈上的伤口早已结痂,定不是那处散发的,也就是说,裴翊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且不小。
苏蔺安不自觉皱起眉头,一颗心悬起来。
受了伤,为何见他面色如常,为何又不见他唤李太医呢?
莫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隐情......
担忧与疑虑堆满苏蔺安的内心。
却更是因为这份裴翊不正常的反应,她畏手畏脚,保险起见,只能将这些疑问通通吞回肚子。
面上的忧虑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裴翊一眼又一眼,却始终未开口。
“怎么了?”男人挑了挑眉。
苏蔺安看看裴翊那几乎看不出来受伤的脸庞,又看看他那身墨衣,眉间的褶皱愈发紧,片刻后突然低下了头,浑然没有回答的意思。
?
裴翊转头,脸上神情不自觉冷了些,“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
暮安一无所知愣愣摇头。
见裴翊还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苏蔺安连忙抬头,伸手拦他,“无事。”
男人半信半疑地问:“果真?”
“比真金还真!”
但裴翊看起来并没信她这话,他眉心蹙起个极小的褶皱,沉沉地望了她好几眼。
“有事便直说,没关系。”
苏蔺安还是摇头,担忧的视线却怎么都忍不住,落在裴翊的身上。
“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裴翊随着她的视线望了眼自己的衣裳。
苏蔺安呼吸一顿,知道他这是没得到个合理的答案便不会就此罢休了。
她看向裴翊脖颈上的伤口,略带试探,“这趟途中,你可曾受了伤?”
裴翊像是从未发现这个伤口般,他略低了头,骨节分明的食指随着苏蔺安的视线摸索着按在了颈部,片刻后,在那伤口前后摩挲了一番。
“我竟才知晓这有道伤。”裴翊淡笑,“大概是前几日不小心割到的。”
闭口不谈其他的地方。
苏蔺安原本准好的话立马咽下,她稍稍收回前倾的身体,“嗯,那便好。”
或许真的不能说出口吧。
她知道,像裴翊这般大的官职,不管遭遇什么都要先瞒着众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影响朝堂的布局。
但真正遭到隐瞒的那一刻,心绪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降温。
就连前一刻,兴冲冲想去问裴翊那个疑案的劲都瞬间消散。
“这半月你在此可好?”裴翊打破突然袭来的沉默。
苏蔺安夹饭的动作一顿,冷静平淡地回:“挺好的。”
“研究律法的进度如何?”
“挺好的。”
“下人可曾短待你?”
“没有。”
许是察觉到她冷淡的态度,短短几句话后裴翊便住了嘴。
两人不尴不尬地用完一顿饭,桌上紧张的气氛连带着流汐与暮安也心惊胆战。
-
夏日的晚风很是舒适。
苏蔺安没有前几日那般坐在湖心的亭子中研究书册,倒是老实地窝在厢房里,对着面前的法典不知是研学还是出神。
几日前就开始困扰自己的疑案还是没有解决。
她是个急性子的人,很少将一件事拖之又拖,因此格外烦躁。
望着面前的书册,苏蔺安的心思却早就飘到了远处。
也不知裴翊现下伤养得如何了......
他受伤,现下急需修养,重犯才被拿下,定然还有一堆事需要收尾。
自己为这么点小事去找他,实在是太浪费他的时间了。
但这府上还有谁精通律法呢?
她默默地想。
片刻后,一个名字缓缓浮上心头。
暮安。
他是跟随裴翊多年的得力干将,本事绝对够硬。
苏蔺安再也不想拖延,得到暮安的下落后便径直过去。
“暮安。”
暮安听到动静转身,“夫人,你是来找......”
“我是来找你的。”她直直打断暮安的话,下意识不想听见后面那个名字。
她将手边的书册拿出来,翻到困惑的那一页,语气温和,“这个案子我看不懂,可否请你看看。”
“但大人就在......”
还未说完,苏蔺安便狠狠清了清嗓子打断他,她掐着腰,表情严肃,“暮安,你知道我是信任你才来问你的。”
“......好吧。”
赶鸭子上架。
暮安接过册子,认真研究起来。
良久,只见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望着暮安这表情,苏蔺安心下一紧。
果不其然,没多久暮安便挠头递回了册子,“这,抱歉夫人,我也没看懂。”说完他顿了顿,贴心地将房门拉开,“夫人为何不去问大人?他就坐在里头呢。”
苏蔺安下意识扭头往屋内看去。
......
裴翊就站在离他们一丈不到的位置,脸上浮着层奇怪的情绪。
门骤然拉开,苏蔺安与他猝不及防对上视线。
下一刻,便听见男人带着山雨欲来前的平静缓声道:
“怎么不来问我?”
“大人方才不是还坐于书案后吗......”暮安下意识惊叹。
苏蔺安却全然没心思注意他这句,注意力都放在了裴翊刚才那句问话上。
为什么不去问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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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问一个不一定理解这案子的人。
也许是因为害怕他事务繁忙,打搅到他;也许是因为不知晓他伤情的具体动静,担心他在养伤;也许是因为当初询问他可曾受伤时,他那句肯定的没有。
但说来说去,其实都是因为她心里那个不愿说出口,不愿承认的自尊心罢了。
前些时日的相处,让她误以为自己与裴翊其实早就放下对互相的戒备,至少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但今日的隐瞒,让苏蔺安知道,其实也不过如此。
她淡淡移开先前落在裴翊身上的视线,像对一位陌生人般冷漠,“如此小事,怎可惊动大人。”
她感觉到身上这道视线在这句话结束后便逐渐失了温,苏蔺安紧紧掐着手心,逼着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良久,才听见裴翊相较于她更加冷厉的声音,“好,可以。”
头顶的烛光将两人的背影都投射至地上,苏蔺安眨了眨眼,视线倏然变得有些模糊,她看见自己黑影旁的那一个似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幅度大到光靠影子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气泡水中,酸且涩。
她下意识不想面对这个画面,扭头扯了个假到不行的借口,也不管另外两人的反应,抱紧书册就开溜。
接下来的几日苏蔺安出于不知名的原因都一直窝在自己的厢房中,最大的活动路线便是在厢房前的小花圃逛一圈。
也正是因此,自那日后她始终没有和裴翊碰上面。
两人的关系似乎回到了她刚穿越的那会,生疏、冷淡,只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舍友。
苏蔺安对此感到安心。
倒是流汐好奇地问了一嘴,“夫人前些日子不是很喜欢去那亭子乘凉吗?”
她当时是这样回的,“它的主人都回来了,我怎好接着鸠占鹊巢。”
但这样躲着也有缺点,闷在一个小小的厢房这么久,对身心都不好。
终于,四五日后暮安前来求见,称裴翊因急事出差,归期未定;苏蔺安好奇地询问究竟是个什么急差,他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大概又是些需要瞒着她的任务吧,她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道好。
既裴翊不在,苏蔺安也没有先前与他客气的意思,她又搬着书册与法典去了湖心的小亭,接着钻研。
外头烈阳照地,里面微风习习,还能时不时看一眼湖中即将盛开的荷花苞,舒适宜人,只是下人们似贪懒去了,乍一看小湖边竟无一人的身影。
苏蔺安理解地没有追问,她略过了之前那道难倒自己的难题,将注意力皆投到接下来的案件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耳畔响起轻微的簌簌声,夕阳时金黄的光斜斜照进小亭,细细的灰尘浮现其中,一阵熟悉而颤人心弦的书卷墨香便是趁此时苏蔺安不注意下悄悄漫延过来。
她翻动书页的动作一停,僵在原地。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有愈发耳熟的脚步声传来,一步一响,像一根看不见的红线,缠住苏蔺安脆弱的心脏,肆意牵动。
脚步越来越近,耳畔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大,最后响到几乎掩盖了几丈外的动静,只剩长鸣。
“苏蔺安,你在躲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