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蔺安耳畔像是有一万桶烟花炸开,瞬间只剩尖锐的刺鸣。
她愣怔站在原地,根本没料到裴翊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穿越前,她在一个严苛的家庭中长大,父母爱她,但这份爱意中总是掺杂着其他的东西。
小时学习舞蹈只要获得奖项,便能得到大人的一句夸奖,于是她为了那句夸奖努力到韧带拉伤。
但父母知道这件事后,留给苏蔺安的不是关心,而是一句可惜的叹气,因为几日后就是比赛,而她因此必须放弃。父亲略带埋怨地问她为何不小心,母亲则是低声道了句麻烦,两人匆匆安排了个看护便离开。
处于这样的成长环境,苏蔺安的认知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昨夜的事对于她来说便称得上天大的麻烦。
但就是有这样一个人,在你定好准则的世界里,扭转了你的认知,颠覆了你的心绪,告诉你,这不是麻烦,你也不是麻烦。
入侵得光明正大。
心跳自裴翊说完这句话后便快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平日能言善辩的她现下竟想不出一句话回应,心底更是产生了一股莫名的逃避冲动。
她鼓起勇气抬头,裴翊那双深邃而专注的黑眸印入眼帘。
与他的话同样撼人心神。
苏蔺安倏然扭头,视线落在窗外。
只是脑海里却还是深深印刻着男人那双眼眸,她自小便没经历过什么抒情场面,压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逃离的想法一旦成型,愈发不可收拾。
“这两日多谢大人,今日我会搬回先前的院落,不再叨扰。”
......
但这句话后,屋内再次陷入阒寂。
裴翊一言不发。
异常的安静让苏蔺安心底生出一股无端的慌乱,她犹豫地抬眼,害怕男人并未听清,又缓缓掀唇:“我......”
男人喉结滚动,脸上浮现无奈的神色,“何必如此着急,不是还未休养好?”
苏蔺安下意识脱口而出:“可已经麻烦你许多了......”
话落,她便意识到不对。
又是“麻烦”这个词。
苏蔺安迅速垂下眸子,撇开眼,心有些虚。
“不麻烦。”裴翊一字一句,冷静清冽的声音实实地传至耳边,他说得很清楚,肯定、强调。
苏蔺安下意识张唇,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脑海一片凌乱。
好在裴翊并未注意,他缓缓说起住在这院落的理由:“李太医就住在隔壁,可以每日为你看诊;你才将将可以下地,两处院落相隔极远,现下搬回去又是一阵奔波劳累。”
“况且。”不知想到什么,裴翊顿住,沉沉注视她片刻,将先前想说的话咽下,倏然留下一句,“便在此休养好再回去吧。”
他在这件事上异常坚持。
本就是一时冲动才想出的离开裴翊院子,苏蔺安现下冷静仔细思虑后自然也知晓确是接着居住于此对休养有利。
她吁出口气:“那便按你说的......”
“若是你不愿......”
两人同时出声。
苏蔺安愣了一瞬,看着裴翊那副同样出乎意料的模样,突然有些想笑。
她压下勾起的嘴角,语带笑意,“那便按你说的来。”
“休养好再回去。”
-
淅淅沥沥的小雨浇透院中的花木后便缓缓停了。
苏蔺安慢慢从床榻上坐起,现下已是三更天,她却辗转反侧,耳边依然时不时回响起白日的那句话。
她将此归结于“认床”的原因,但又清楚地知道她其实没有这个习惯,不过是下意识回避更深层次的原因罢了。
夜风带来院内栀子的清香,才下过雨,苏蔺安一头思绪杂乱,想出去走走散心。
这个点,下人们也歇下了。
片刻后,她还是难以克制这份冲动,披着厚重的大氅便出发了。
裴翊慈山的院子同样认真打理过,脚下踩的是鹅卵石铺的石子路,边上种的是百里香与鸢尾,步步深入,便能见到一片人造的小湖,而湖上的亭子几乎与京城那座长的一模一样。
看来裴翊对这样式的亭子情有独钟。
她轻轻踩着湖面上的石墩过去,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风铃跟着苏蔺安的步伐微微晃动,带着亭里的烛光也闪烁了几下。
而昏黄温柔的烛光中,有个高大颀长的黑影,似是听见动静,稍稍抬头,凌厉侧脸瞬间映于他身后的竹帘。
缘分可真奇妙。
你逃避时,它便会想尽一切法子逼你面对。
苏蔺安滞在原地,她没想到这个点亭子里还会有人。
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打搅到了里头那位。
她稍稍后退一步,低低道了句“抱歉”,便转身准备就此离去。
不料话音方落,身后便响起一阵细密的动静,似有人起身。
“苏蔺安?”
裴翊站在亭口,浅白的衣摆还在轻轻晃动。
平日沉稳的人竟也有这样急促的时刻。
苏蔺安慢吞吞地转回半个身子,攥着手边的衣裙,干干吐出一句,“好巧。”
“进来吧。”
裴翊点头,旋即径直转身率先步入亭子,让苏蔺安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亭内摆了张长桌,一前一后两个蒲垫,桌上摆着几本少见的书,一旁还有正冒热气的茶壶。
“夜凉。”裴翊倒了杯温热的清水递给她。
苏蔺安缓慢接过,随意抿了口,只觉得现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难受到了极点,心绪也乱到了极点。
根本不知道要拿个什么态度来面对裴翊。
“多谢。”良久,她不尴不尬地憋出一句。
“一杯水而已。”裴翊不以为然。
苏蔺安没话说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瓷杯里清澈的温水,不合时宜地出神。
“怎么这个点出来。”
倏然,裴翊冷不丁问。
她懵懂地抬头,片刻后想起裴翊问了什么,才带着自己都怀疑的声音低声回答:“睡不着。”
“可是厢房不合心意?”
苏蔺安低下头,心中那份羞窘愈发严重,立刻严辞回答:“不!没有!厢房很好,很舒适......”
对面的男人脸上立即浮现一层淡淡的疑惑。
她移开眼,望着桌上有些随意叠放的书册,转移话题,“你呢?”
裴翊食指捻着杯壁转了一圈,说出来的话竟带着分苦涩的无奈,“与你一样。”
失眠了。
苏蔺安属实没想到裴翊夜半在亭子上竟会是这样简单的原因,但这又与男人桌上放着的东西极其不符。
“那这些是?”她视线落在那些书册。
裴翊随手翻开其中一本,无奈地抬眸看她一眼,“总不能就这样干坐着。”
想想也是,苏蔺安忍不住为自己这个问题发笑。
她紧绷的心绪总算放松了些,亭里的气氛也没有先前那般僵硬。
亭外风声猎猎,伴随着夏日特有的虫鸣。
苏蔺安侧头认真聆听。
“明日便是王棋与他背后之人的判罚了。”
突然,裴翊执起手边的瓷盏,提起另一件事。
“已然查出来是谁帮助王棋了吗?”苏蔺安被这话题吸去注意。
虽然她早已知晓王棋越狱定不简单,却没料到竟这么快便找到了幕后黑手,甚至短短几日那些人便要接受审判了。
“嗯。”裴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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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这几人都是先前查出来的慈山巨贪,先前还试图向我行贿,被拒绝后便怀恨在心,找不到对我下手的机会,就将心思打到了你的头上。”
“偷放王棋,准备帮手,都是他们干的。”
话落,裴翊沉默片刻,“是我连累你。”
苏蔺安倒没想到自己被绑架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
她愣怔一瞬回神,并不这么认为。
“怎会是你连累我。”她言之凿凿,“要怪只能怪那些不轨之人心中的坏点子忒多。”
裴翊被她这正气模样逗得露出一声轻笑。
苏蔺安垂下眸子,语气逐渐低落,脸上写满愧疚,“况且,那晚你还因我受了王棋一拳......”
这件事一直埋藏在她的心底,耿耿于怀。
那抹鲜红也直至今日都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如影随形。
“苏蔺安。”裴翊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
苏蔺安一下被他喊回了神。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去,就见裴翊的神色极其认真,“王棋动手是因我先前激怒了他,而不是为你。”
“所以,你不必为此自责。”
裴翊目光沉沉,态度庄重严肃,“苏蔺安,你总觉得麻烦别人,连累别人。但你想想,没有我,慈山官员不会放出王棋,接下来的一切也不会发生。真论起来,其实是我麻烦、拖累你。”
“不是的。”苏蔺安下意识反驳。
“怎么不是?”裴翊沉静地反问。
心中瞬间有无数条例出现,但那一切都是模糊的,苏蔺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须臾,她移开了落在裴翊身上的目光,沉默着。
模糊间,有人低低地叹了口气。
就在她预料那人会再次开口时,苏蔺安的眼睫眨了又眨,倏然发声:“那,大致会如何判?”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久留,匆匆便找了个新的。
裴翊怎么说也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此番遭被那些人指使的王棋绑架,还挨了一拳。
她双手捧着脑袋,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转到昨夜裴翊受伤的唇角,一副认真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些人结局会如何呢?
裴翊微微低头,与她探究的目光对上,喉结滚了滚,“斩,九族流放。”
一点活路没给那些人留。
“居然这么重......”苏蔺安下意识道。
“这算重吗?”裴翊望着她出神的眼眸,倏然反问。
苏蔺安愣怔一刻,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这可是流放九族,连细枝末节的亲戚都没放过......”
裴翊却全然没有她这般悲天悯人,他将苏蔺安手边放凉的瓷杯倒掉,重新灌了杯温水进去。
“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他语气冷淡,“你心疼那些人无辜被牵连,却不知晓他们族人靠着有个巨贪的亲戚在慈山横行霸道,吃穿住行奢侈至极,堪比皇亲国戚。”
这倒是苏蔺安未曾考虑到的点。
她眼底流出迷茫的神色,呆呆接过。
“若是他们未曾享受这些人的赃款,自然不会如此严惩。”裴翊缓缓道:“你不知晓这些细节,并非你之过。”
苏蔺安只听说过“诛九族、流放”之类的词,却不知晓判案实操时竟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她低下头,脑海里却不再是关于王棋案件的后续,而是实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对于这个陌生朝代、陌生律法的生疏。
她在心底做出了决定,要接着研究律法。
既已发现自己的不足,便不能坐视不管。
“人之将死,他们竟也开始求饶,不停递来信件互咬,妄求有个求生机会。”
“你看了?”
裴翊:“全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