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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晚风·燕秋

作者:安林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2015.6.28」


    Kryzal:声音日记01


    【附带一个30s的视频】


    这是账号“Kryzal”留下的最后一条动态。


    全明的房间里,窗外正是蓝调时分。莫江屿坐在椅上,低头弹奏电吉他。


    片刻后,他转身面向电子琴,手指在黑白键间游走。电脑屏幕上运行着音乐制作软件,他熟练地拖拽、拼接不同的音色,不断调试叠加鼓点与音效。


    一旁显示器上彩色的滑条密密麻麻,构成了一幅看似复杂却有序的声谱图。


    莫江屿专注地调试着编曲,空气里弥漫着创作特有的氛围感。


    此后,账号的主人沉入工作与生活的洪流,再未发布新作。


    视频的评论区,永远停在了2015年。


    敏感空地:好喜欢这个旋律,期待K大的新曲!


    制冰基地:请问下鼓点是怎么做出来的,好好听。


    竹子:好喜欢,看来K大灵感大爆发啦,期待期待。


    哪位不认识:听起来就是,盛大的夏日渐褪…


    车布利多:好舒服的房间啊


    而此刻,郁枳夏就站在这个房间里。


    这间承载过音乐梦想的屋子,连同那个名为Kryzal的夏天,一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时光仿佛在此凝固,又仿佛刚刚完成一个轮回。


    那些被定格在视频里的乐器设备和窗景,与眼前静默的空间重叠。


    这间位于燕城郊区的房间,是莫江屿大二那年买下的。


    那时郊区房价正低,莫江屿靠做音乐和炒股攒下些积蓄。


    一次偶然和同学来这边春游,周围环境寂静优美,为有个能安心制作音乐的地方,没过多久,他便买下了这套房子,


    如今,这间曾充满乐声与创作热忱的房间,迎来了它的另一位访客。


    ☆


    前脚才康复,耐不住寂寞的莫奶奶后脚就住进了燕城郊区的一所高档疗养院。


    人老了,最怕冷清,偏偏女儿莫娜一直坚决反对,让老人家心里很是不痛快。


    但这一切的不愉快在见到郁枳夏后瞬间烟消云散了。


    莫奶奶一向对郁枳夏喜欢得紧,一听说她居然和自家孙子莫江屿走到了一起,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只可惜疗养院有固定的探望时间,莫奶奶今早还有八段锦课,中午才能结束。


    于是,莫江屿便带着郁枳夏,来到了这套位于城郊交界的房子。


    “这是你的音乐室?”郁枳夏打趣道。


    女孩目光轻快地扫过这间装满设备与回忆的房间。


    尽管她其实早已知道答案。


    莫江屿笑了笑,将郁枳夏引到房间靠窗的电子琴前。


    “想听点什么?”


    “Like a Star。”


    “就弹上次你在电话里给我听的那首。”


    这次,我想看着你弹。


    “那听认真点。”


    莫江屿侧头看郁枳夏一眼,嘴角微扬,手指轻轻落上琴键。


    一段熟悉而轻柔的前奏流淌而出,正是那夜他在电话里即兴弹给她听的旋律。


    此刻,莫江屿坐在全明的房间里,窗外阳光正好,琴音清澈而真实。


    郁枳夏终于能看清他微垂侧脸下专注的神情,音乐曲调在他指尖起落间诞生。


    乐器的魅力最大程度上取决于演奏者可以通过它奏出符合自己此刻心境的音乐,或悲伤或欢快,总归是让悬浮在空中的情绪有了归处。


    一曲终了,莫江屿抬眸,发现郁枳夏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果然没好好听,光看脸了。


    “小甜桃,入迷了?”


    被抓个正着的郁枳夏,脸颊毫无预兆地热了起来。


    可下一秒,转念一想:自己的男朋友,多看几眼怎么了?


    郁枳夏迎上他的目光,坦然承认:“嗯,莫莫好帅。”


    看着眼前女孩从赧然到理直气壮的模样,莫江屿眼底笑意漫开,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莫江屿,”郁枳夏望着他带笑的眼眸,突然很认真地问,“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还真没有,”莫江屿微微挑眉,配合地反问,“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郁枳夏歪了歪头,“你笑起来真像好天气。”


    “好天气?”


    “对呀,”郁枳夏的眉眼弯了起来,“是艳阳天。”


    可郁枳夏不知道,莫江屿一看到自己就忍不住微笑的理由,是喜欢。


    喜欢是阴雨后的晴天。


    ☆


    秋雨落后落叶纷飞,金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又是一个深秋。


    郁枳夏生于立夏却喜欢秋天,雨水淅淅沥沥不知何时下了起来。


    等到看望时间时,也到了莫奶奶中午服药的时间,郁枳夏为莫奶奶倒好水,看着她服下白色药片。


    郁枳夏瞥见药瓶上写着“阿司匹林”,便随口问道:“奶奶,这是降血压的药吗?”


    “对,医生开的,说是预防高血压。”莫奶奶点点头,略带惊讶,“知知还懂这个?”


    “我祖父以前也吃过。”郁枳夏回答着,思绪却飘远了。


    郁枳夏想起在雾川书房架子上见过几瓶同样的药,那是周思思(郁枳夏继母)给郁爷爷的。


    周思思曾说过,这药是她自己听在医院工作的亲戚说有预防高血压的功效,于是特意买来孝敬郁爷爷。


    莫奶奶并未察觉郁枳夏的走神,继续叮嘱:“不过这药可不能乱吃,小李医生反复交代要慎用。”


    这话让郁枳夏心生怀疑,那些关于继母周思思的疑虑再次浮现。


    莫奶奶拉着郁枳夏在沙发上坐下,一起翻看一本旧相册。


    “瞧,这是小屿五岁那年。”莫奶奶指着一张照片说。


    照片里,一个呆萌可爱的小男孩站在小山丘上,手里挥舞着一根木棍。


    一旁的照片备注却用钢笔写着:豆豆五岁秋 公园秋游


    “豆豆?”郁枳夏迟疑地念了出来。


    莫奶奶顿时笑出了声:“这是小屿的小名。”


    “后来啊,他听说他姑姑朋友家养的猫也叫豆豆后,就说什么都不让我们再叫了。”


    郁枳夏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张泛黄的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原来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郁枳夏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小小的莫江屿挥舞木棍、自称大侠的模样。


    莫奶奶凑近些,笑道:“那时候他可了不得,整天举着那根木棍说要行侠仗义。”


    说着,她往后翻了一页,指着一张照片,“你看这张。”


    照片里的小莫江屿瘪着嘴,一脸委屈地站在大院门口,眼角还挂着泪珠。


    “他这是怎么了?”郁枳夏好奇地问。


    “就是他小时候,不想学奥数,于是‘离家出走’那次。”莫奶奶笑眯了眼。


    “自己连路线都规划好了,零钱也备足了,还不忘把零食都塞了满书包,也算得上万事俱备。”


    “结果呢?”


    “结果嘛,”莫奶奶语气里带着点儿小得意,“刚走到大门口,就被门卫拦下来了。”


    “他前脚出门,我后脚就给两个大门都打了电话。”


    郁枳夏忍不住笑出声。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平日里冷静从容的莫江屿,小时候也曾是个会为逃避奥数而“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孩。


    恰在此时,门被推开,莫江屿和王洝提着月饼走了进来。


    郁枳夏眼睛一亮,立刻笑着喊道:“哟,豆豆回来啦?”


    莫江屿当场愣住,耳根微微发热,内心一阵无奈:怎么偏偏让她知道了这个。


    王洝在旁边一听,觉得这名字好耳熟。


    再瞅瞅莫江屿那张瞬间结冰的脸,他立刻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莫江屿从小到大最听不得,一提就炸毛的那个小名嘛!


    王洝顿时露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莫江屿故作镇定地把月饼放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几分强装的平静:“奶奶,这盒是云腿玫瑰月饼,还有枣泥,椰蓉…”


    郁枳夏见莫江屿这副模样,更觉得有趣,故意拖长了语调:“原来我们豆豆这么贴心呀——”


    “不许叫。”莫江屿终于忍不住转头,对上郁枳夏含笑的眼眸。


    语气里带着无奈的警告,却听不出半分真怒气。


    王洝眼看气氛微妙,立刻笑嘻嘻地凑上前添了把火:“豆豆哥,这名字多亲切啊!小时候不是还让我这么叫来着?”


    莫江屿一个眼刀扫过去,王洝立马躲到莫奶奶身边。


    郁枳夏见状笑得更欢了,“豆豆,这名字多可爱呀,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莫奶奶看着三个年轻人闹作一团,眼角的皱纹都笑深了几分。


    她伸手接过月饼,温和地打了圆场:“好啦,小屿知道疼奶奶。阿洝,知知你们也别逗他了,再逗下去,我们豆豆…哦不,小屿该找地缝钻啦。”


    莫江屿倒吸一口气,无奈地看了眼“叛变”的奶奶,又看了眼笑靥如花的郁枳夏,最终压低声音对郁枳夏说:“不准在外面这么叫。”


    “那在家里可以叫吗?”郁枳夏凑近他,眉眼弯弯。


    看着郁枳夏近在咫尺的笑颜,莫江屿喉结微动,随后别开脸没再说话。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阳光透过云层正好,连空气都甜了几分。


    ☆


    陪莫奶奶小坐一会儿后,莫奶奶到了午睡时间,三人离开疗养院。


    王洝正在读研究生,下午还有课先开车走了。


    午后阳光疏落,两人并肩走在林荫小径上,秋雨过后,树叶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落叶纷飞满路金黄。


    郁枳夏却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郁父今早难得给郁枳夏发信息叫她今晚来。


    莫江屿发觉身旁女孩走得很慢,放缓了脚步。


    “怎么了?甜桃。”


    郁枳夏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阵秋风掠过,几片树叶落在了郁枳夏发顶,莫江屿抬手将树叶取下。


    “是走累了吗?”莫江屿的手掌没有收回,而是顺势覆上她的头顶。


    那只手很温暖,一种厚实而安稳的触感从头皮蔓延开来,让郁枳夏一时忘了言语,就那样仰着脸看着他。


    “才没有。”


    不远处,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蹲在个纸箱子旁,见郁枳夏他们走近,怯生生地抬头问道:“姐姐,你要不要养只小狗?”


    说话间,小男孩从纸箱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一只刚满月的小狗。


    小狗在他掌心小小一团,正不安地轻轻哼叫着,奶白绒毛软乎乎的,黑亮眼睛像两颗温润的葡萄。


    “这是我家的狗妈妈生的小狗。”小男孩小声解释着,有点不舍和为难。


    “妈妈说家里只能留一个…可是狗妈妈生了五只。”


    “姐姐,它很乖的,吃得也不多。”


    郁枳夏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狗柔软的前爪。


    小狗的小爪握住了她的手指,奶声奶气地“汪”叫了一声。


    郁枳夏的心瞬间被这团小生命抓住了。


    这么小小的一只,刚满月就离开了妈妈,该怎么独自生活呢?


    莫江屿站在郁枳夏身侧,看出了女孩眼中的不忍和犹豫。


    “喜欢的话,就带它回家吧。”


    他俯身,目光与她齐平,声音低沉而温和:“我常在雾川,不能时时陪你。”


    “有它在,可以替我陪着你。”


    红屋实在是太安静了,只有郁枳夏一个人居住。


    确实需要一个小狗带来些热闹。


    郁枳夏不再犹豫,将那只温暖的小生命轻轻拥入怀中。


    “走吧,”莫江屿牵起郁枳夏空着的那只手。


    “我们先去宠物店,给这个小家伙置办个家。”


    在红屋午后的花园里,莫江屿刚将新买的狗窝安置妥当。


    郁枳夏抱着那团雪白的小狗走了过来。


    “小豆豆,快看,”她举起小狗的爪子,对着狗窝方向挥了挥,“这就是你的新家啦。”


    正准备调整狗窝位置的莫江屿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看着那只在郁枳夏怀里扭动的小狗,莫江屿眉头微蹙。


    “郁枳夏。”


    “它一定要叫这个吗?”


    郁枳夏抱着小狗凑近些,声音里带着狡黠的笑意:“你看它圆滚滚的,多像一颗小豆豆呀。”


    “而且,”郁枳夏顿了顿,抬眼看莫江屿。


    “你叫豆豆,它叫小豆豆。”


    “一听就是一家人。”


    莫江屿听着郁枳夏的一本正经的歪理,挑眉反问:“一家人?”


    “对呀。”郁枳夏顺势将怀里的小狗往他面前送了送,声音轻快,“来,小豆豆,跟你的爸爸打个招呼。”


    小狗似是听懂了话,汪叫了一声。


    还算有点良心。


    见莫江屿眉头舒展,郁枳夏提议:“抱抱它吧,你看它多喜欢你。”


    莫江屿刚伸出手接过,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姿势,只见小狗身体微微一僵,一道温热的触感瞬间穿透了衬衫面料。


    两人同时愣住。


    郁枳夏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莫江屿瞬间僵住的脸和胸前那片深色的水渍,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她边笑边说,“我们小豆豆用最直接的方式,在爸爸身上盖章了。”


    郁枳夏领着莫江屿到卫生间换洗。


    莫江屿来时匆忙,并未带换洗衣物。还好郁枳夏有几件宽松的男款外搭衬衣,找出一件蓝衬后,郁枳夏从门缝外递了进去。


    手腕却蓦地被莫江屿握住,轻轻一拽,郁枳夏便被拉进了氤氲着水汽的浴室。


    洗漱台的镜子里,湿漉的黑发被莫江屿拨向脑后,露出凌厉而漂亮的五官。


    水珠顺着冷白的皮肤滑落,掠过劲窄的腰身与紧致的腹肌线条,在氤氲水汽中勾勒,格外性感好看。


    “莫江屿…”郁枳夏来不及惊呼,余音便被莫江屿落下的吻堵住。


    “知知。”他低声唤她,吻从耳尖游移至脖颈、锁骨。最后,带着灼人的温度,重重烙在她腰间浅浅的生长纹上。


    “豆豆都标记我了,”莫江屿气息滚烫,唇瓣紧贴着郁枳夏腰间的皮肤,声音喑哑地追问,“知知什么时候,也标记我?”


    不等郁枳夏回答,莫江屿忽地在那片肌肤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咬痕。


    敏感的触碰让郁枳夏瞬间红了脸。


    “知知,怎么不说话?”莫江屿抬起头,目光灼人。


    “那我只好自己先标记了。”


    话音落下,一个吻郑重地印在她小腹。


    那片生长纹最明显的地方。


    羞耻感让郁枳夏下意识伸手推阻:“别看了…很丑。”


    手却被他稳稳握住。


    “不丑的。”


    “这是我没能参与的日子里,知知独自成长的证明。”莫江屿指尖抚过那些细微的纹路。


    窗外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


    莫江屿起身把少女托抱起,放到洗手台上,将额头深深埋进郁枳夏的颈窝。


    像一头挣扎的困兽,贪婪呼吸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呼吸沉重而灼热。


    莫江屿向来厌恶朦胧不清的情愫。


    他是习惯掌控一切的上位者,唯独在郁枳夏这里,那些汹涌的、不受控的念头让莫江屿感到憎恶。


    于是,莫江屿总会用冷水洗刷掉这些在他看来“肮脏”的心思,可不知为何今天一点用都没有。


    知知还这么小,他不能这样。


    这个念头如同枷锁,让莫江屿克制成反反复复凑近她锁骨轻吻。


    “怎么了?”郁枳夏察觉到他犹豫,柔软的手揉了揉莫江屿潮湿的发顶。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触碰让他几乎失控。


    所有汹涌的爱意化作凑近她脖颈带着克制力道的吻。


    “甜桃,”莫江屿在少女颈间叹气,声音闷哑得厉害:“我想我该是疯了。”


    想像只野兽破坏者,标记你,占有你。


    “没关系,”郁枳夏看出了眼前男人的挣扎,主动仰起头,将脆弱的脖颈更完整地暴露在他唇边。


    “莫江屿,咬我吧。”她轻声诱导,指尖滑入他的发丝。


    “我很需要。”


    需要这种带着轻微痛感的确认,需要这些痕迹来证明。


    看啊,郁枳夏,原来真的有人,如此热烈地喜欢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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