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倚澜听后眨了眨眼,像是失望低下头,又像是在衡量什么。
犹豫片刻,才听话点头,又补充道:“若是如此,我能不能有个请求?”
魏邈颔首应允。
“听说三个月之后是我父亲的忌日,朝廷也会派人给他祭祀,关于我的婚事,能不能在那之后再做准备,虽然我刚刚说志气不能当饭吃,但是时间挨得太近,对照明显,议论起来总还是有影响的,我不想在京城抬不起头。”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为自己争取三个月的行动时间。
否则他随便决定自己的命运,她没有任何主动权。
因此,她说完不免有些紧张,这种在意自己名声的要求,会让他警惕。
果然,魏邈没有回答好与不好,只是眼神危险地盯着她。
半晌后,他朝她走近几步,缓缓道:“安乐公主,你脸色发白,是紧张还是害怕?”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在空中炸开,雷声轰隆隆劈下,仿佛就在耳边。
萧倚澜脸上落下水滴,她抬头一看,低喃道:“终于下雨了……”
说罢,双目一闭,往魏邈方向倒去。
魏邈伸出一只手拦在她腰上,没让跌倒在地,随后示意跟着萧倚澜的侍女上前。
冷嫣接过萧倚澜,恭敬回答:“启禀大将军,可能是来京时一路颠簸,今日又实在闷热,安乐公主身体撑不住,病倒了。”
“路上可有异常?”他问。
“公主除了睡不安稳,路上有些沉默寡言看不出异常,只有进宫后,与您说了许多话。”冷嫣尽职回道。
“以后沈府改为公主府,你带她过去安顿。”
“是,奴婢遵命。”
在魏邈点头后,冷嫣带着她出了宫。
一场狂风暴雨之后,翌日清晨,天气凉爽不少。
萧倚澜幽幽转醒,昨日晕倒是假,但身体不支是真,一闭上眼睛竟真的睡过去了。
睁眼见床榻边立着一个侍女,正焦急看着自己,见她醒来,惊喜道:“公主您终于醒了,你可知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太医说您是中暑加之长途跋涉劳累过度,幸好不严重,喝完药睡一觉就好了。”
萧倚澜坐起来甩甩头,问道:“这是哪里?”
“启禀公主,这是您的公主府,奴婢是被冷嫣姑姑派来贴身伺候你的侍女,叫温妙,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温妙见她苏醒很是高兴,笑逐颜开地介绍自己。
她的公主府……萧倚澜暗舒一口气,给她单独开府,说明魏邈已经默许了她昨日的要求。
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侍女,萧倚澜跟着笑了。
冷嫣是魏邈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之下,路上小公主试过套近乎,冷嫣无动于衷,甚至不近人情。
这个温妙年纪小,带着单纯活泼,比较好套话。
此时,一串咕噜噜响声,萧倚澜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叹气:“我饿了,想用膳。”
也许是流亡时候的日子也不好过,年纪也太小,她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体很是瘦弱。
这可不行,得好好养养,以后有的是拼命的时候,她需要锻炼得强壮一点。
温妙点头道:“是,冷嫣姑姑吩咐人一直备着呢,奴婢立马让人端上来。”
不一会,一群侍女端着膳食鱼贯而入。
萧倚澜草草梳洗过后,便坐去了食案旁。
饿了这么久,她看什么都香,反正自己现在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公主,不必顾忌仪态,便埋头开始大快朵颐。
冷嫣像是忙完,在她用膳时就来到她身边候着。
萧倚澜专心往口中送着饭菜,心思却不在吃上。
她脑子转动,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她必须在三个月内,收拢属于自己的人,最好能有可以用的武力。
武力……萧倚澜想起前世自己带兵去平南方叛乱,却遭人背叛,未战先败。
而自己组建的定安军,名震一时,在她死后,也会打散重编吧。
二十年了,还有人记得她吗?
萧倚澜想着,感觉饭菜已经堵在嗓子眼了,她放下手中银箸,心不在焉用手帕擦着唇。
一抬头刚好撞上冷嫣的眼神,见她仍旧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萧倚澜站起身,拿足了公主的架势,淡淡吩咐:“一身黏腻腻的,给我备水沐浴。”
她昨日在魏邈面前几番肤浅示好,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狐假虎威,否则光是应付那些拜高踩低的达官贵人,就够她精疲力尽。
冷嫣听了她的吩咐,颔首领命,让侍女去准备。
萧倚澜没有让侍女帮她更衣,直接让她们退下。
自己褪去衣衫后,坐入木桶中,温热的水贴在肌肤上,像是洗涤了这一路的尘土,让她瞬感舒缓不少。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铜镜照了照,或许是有血缘关系的原因,现在的模样与她前世有几分相像,只是这张脸稚嫩许多。
这位小公主虽然没享受过公主的荣耀,但却有公主的骨气,萧倚澜心中很是赞赏。
只是这个情况,不知道是她复活了,还是小公主死了?
或者她们就是彼此的前世今生。
上天让她在那个时候重生,就是给她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正想着,便听到外面冷嫣的声音响起,她语气严厉:“公主沐浴,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伺候!”
温妙低低哦了一声,并没有解释是公主让她们出去的。
下一刻,冷嫣端着托盘进来,温妙跟在后面。
萧倚澜微微勾唇,看着冷嫣托盘中的瓜果,开口道:“温妙,冷嫣姑姑很可怕是不是。”
温妙在冷嫣背后吐了吐舌头,没敢搭腔。
冷嫣仍旧模样严肃,恭敬道:“公主恕罪,奴婢奉大将军之命照顾您,不敢怠慢。”
提起魏邈,萧倚澜似真似假叹息:“大将军日理万机,我现在是不是轻易见不到他。”
冷嫣拿锦帕的手顿了顿,问道:“公主是有什么事吗?”
萧倚澜笑了笑,没有回她,而是转头问温妙:“我初来乍到,对京城很是好奇,你可知道京城中有什么游玩的地方?”
许是冷嫣并未对温妙下禁令,温妙直接回道:“启禀公主,奴婢听说三日后白马寺有灯会,当晚会解除宵禁,肯定很热闹。”
“哦……”萧倚澜换了个姿势,将手臂搭在木桶边缘,盯着冷嫣,“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冷嫣低着头整理着手中的东西,并没有阻止,显然已有魏邈的默许。
温妙一听,更是滔滔不绝跟她说到时会有多热闹,说完又欢快提起其他地方。
萧倚澜一边听着,一边心中猜测,魏邈不禁止她的行动,是没将她放在眼里,还是想放纵她做什么?
此后两日,萧倚澜旁敲侧击从温妙口中知道不少京中达官贵人的情况,遗憾的是温妙一个侍女,知道的也只是皮毛。
听着树上知了的鸣叫声,萧倚澜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不用等晚上了,现在就去街上转转吧。”
出门时,虽然换了寻常衣裳,但是除了冷嫣和温妙跟着她,还有几个护卫,如此一来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萧倚澜走走停停,许多景色变了模样和记忆中不同,路过的府邸也已经换了主人。
走了许久,拐了一个弯之后,她看到记忆中的大柳树,树旁有一家不起眼的茶铺,写着柳边茶铺的幌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在烈日下一动不动支着。
她装作乏累,走了进去,坐在门口的布棚底下。
冷嫣让护卫等在柳树下,自己则是和温妙跟在她身后伺候,寸步不离。
茶铺老板是个老丈,眼神却十分好,只一眼便知道是贵人,动作利落过来招呼。
炎炎夏日,店铺内没什么人,茶铺老板见有客人上门,也不管几个人拒人千里的态度,热络地跟她们套近乎。
萧倚澜只静静喝着桌上的紫苏饮,并不搭腔。
老板撇了撇嘴,识趣离开,刚好又见客人上门,只听一个爽朗又清脆的声音喊道:“柳老三,给我来碗紫苏饮。”
“好嘞!”柳老三热情去接待她,端上饮子后,虽然问道,“秦姑娘亲自登门,你祖父今天当值去了吗?”
萧倚澜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那位秦姑娘年纪不大,却身材高挑,动作利落沉稳,两只手虎口处带着厚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她听了老板的问道,爽快道:“对,今日灯会解除宵禁,皇城内外都得加强巡逻。”
说完后,眼神落在萧倚澜身上,好奇地看着她。
柳老三注意到她的目光,向她摆摆手,意思是她们不搭理人,别自讨没趣。
“老板,你打扰了我的清静,我都没有意见,你现在倒还有意见了,难道你怕我喝了你的饮子会不付账吗?”萧倚澜冷冷的声音响起。
柳老三张了张嘴,向来利索的嘴皮子像是被黏住。
哈哈哈哈……”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秦姑娘却大笑起来,她拱了拱拳,对萧倚澜道:“抱歉,是我冒犯姑娘你了,不过柳老三并无恶意,只是习惯与客人家长里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