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把他当回事儿的挑衅态度让纪揽洲心里那股子火烧的越来越旺,就像缺失的心头血被人碾在脚下丢进垃圾桶,越不在乎,他越在乎。
“你他妈的几个意思啊?”纪揽洲咬牙,一拳头照他脸打,“仗着自己有几分人样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今天就好好教你做人!”
没想到这时候的纪揽洲还是个超雄,楼知瀛不再惯着,后仰躲过一拳,接着顺势上勾拳击中下颌。
“难怪她瞧不上你,菜鸡。”
“你再说!!”
这话术堪比打了兴奋剂,纪揽洲瞬间怒从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到他侧腰,脚下回勾,双腿分开将人压倒在地上。
霎时,许久未经打扫的资料室尘埃四起,楼知瀛被打中,闷哼一声,后背抵着地板,皱着眉咳了两声,捂着鼻子挥散灰尘。
“咳咳……”
有点痛。膝盖。
“谁在里面?这么晚了不回宿舍干什么呢?!”手电筒的强光穿透玻璃,照射出纷飞的灰白色颗粒,以及纪揽洲黑白对比鲜明的脸。
他飞速扯上楼知瀛,拉进毫无光源的角落里,校服外套扯了扯遮住他的脸,借着破旧的蓝色桌椅挡在前面。
室内空旷,仅有的几扇窗户玻璃破烂锋利,年级主任拿着强光手电筒破门而入。
“书包…拿卷子挡。就说我们在找资料……”纪揽洲气音在他耳边说话,炙热的鼻息喷在脸上。
角落空间逼仄,他几乎贴在他身上,稍一抬手就能抓住楼知瀛头发,顺着往下抓着背带抖了抖,不可置信道:
“空的?!”
“……”楼知瀛默默点了个头。
待看清楚来者,认命似的闭了闭眼。
——年级主任。
“判官”宋生荣。
被这人逮到,白的也能骂成黑的,不死也得脱成皮。
“你俩缩在那里干什么呢?抓大鹅?”宋生荣额头上贴着创可贴,手电筒打到撕扯着的两人,“两个男生有什么好抱的?给我过来!”
“半夜三更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眼里还有半点礼义廉耻吗?”
楼知瀛心想,领导骂的真脏。
宋生荣气得吹胡子瞪眼。
“来来来,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主任,其实我们是来找资料的……”纪揽洲弱弱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楼知瀛淡淡瞥了他一眼,刚刚跟自己宣战时,可不是这么个软萌的语气。
“不是那样?那你俩就是打架了?寻衅滋事罪加一等啊。”
“呃……也不是……”
“那是什么?小情侣家暴?”
宋生荣一双锐利的小眼睛扫过楼知瀛背上的空书包,说,“记下名字,月考你俩也不用考了,滚回家反省!”
“不是的主任……我们就是来天台透透气,没有打架,也没有谈恋爱。”
纪揽洲装模作样跟楼知瀛“好兄弟”似的握拳击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无辜地说:
“我们只是朋友。”
打架的时候可没说是朋友,这翻脸速度,真应该给他颁个奖。楼知瀛惭愧地低头。
“透气你来天台啊?等哪天透过头了手牵手跳下去了断,演一对苦命鸳鸯,让学校给你们收尸?”
“我们……”
纪揽洲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被楼知瀛碰了碰手,后者飞速递过去一道眼神:别说了。
千万不能跟领导抬杠,一听不懂人话,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半夜十一点半,教学楼熄了灯一片昏暗,级部办公室灯火通明,宋生荣乐此不疲地加班赶KPI,挨个给家长打电话。
“你儿子在学校跟男朋友打起来了,家长过来接人。”
“……”
“这是监控回放……我都不知道,咱学校还能有这号人物呢。”
“……”
“这要搁在以前,这俩一个浸猪笼,一个烙火刑!现在真是便宜他们了。”
“……”
踩着宋生荣阴阳怪气的调子走出校门,不知怎地,楼知瀛心里没半分懊悔愧疚,只觉抓马、抽象,他烦闷地“啧”了声,“真倒霉。”
挨了顿打不说,还被主任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莫名其妙骂了一通。
他上一世这时候还没跟纪揽洲认识,压根没这倒霉经历,千防万防不如某人灵机一动。
“谁跟你是好朋友。”他煞有介事地瞪了纪揽洲一眼,随即加快步伐上了管家的车。
纪揽洲:“?”
跟宋生荣报的家里瑶宫管家的号码,楼知瀛一向是好好学习的乖孩子,管家接到电话时差点没接住戏,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赶来接自家少爷回家。
瞧着少爷闷闷不乐,以为孩子为情所伤,看过监控的管家安慰道:“恋爱嘛,小打小闹常有的事。”
楼知瀛抽了抽嘴角,“吴伯,我没有早恋。”
为什么会被误解呢?
他跟纪揽洲都压在地上打的不分伯仲双目猩红谁也不饶谁了,在别人看来竟然只是谈恋爱情侣吵架矛盾嫌隙小打小闹?
是不是等哪天被逼着从天台一跃而下,吃瓜群众也只有一句学校禁止蹦极?
宋生荣一次性给他们扣了两个罪名:早恋,打架。
忙着月底赶KPI??
“那就当提前放假了,”管家并未放在心上,“假期跟朋友聚一聚散散心。”
宋生荣写了假条安排他们回家反省,却没说期限,只能等领导电话通知。
月考还剩明早最后一门生物。考完就是国庆。
确实称得上提前放假。
纪揽洲回到家换上睡衣,全然没把宋生荣当回事儿,自然也没同父母说详细起因,只说“是一场误会”。
“切,破生物谁爱考谁考,少考一门能怎样!又不是高考。”他说。
见他如此,纪父纪母只说了些在学校不能打架之类的话,并未过多打骂。
一中向来如此,说好听点学风严苛,难听点就是没把学生当人看,犯了什么事违了什么规全凭校方一张嘴,孩子在学校吃的苦够多了,没必要把恩怨对错带回家。
纪揽洲回家反省第一天,直接拉着请假的连思铭,去了处山谷欣赏枫叶,天高气爽,惠风和畅。
放松之际,手机屏幕亮起。
【夏帆:666打架不叫我。】
【纪揽洲:跟你有个p关系。】
【夏帆:今天主任发了好大的脾气。】
这才想起他们下午刚放假。想是班里的人都知晓了自己跟楼知瀛打架的事。
【纪揽洲:因为我俩?这么小心眼?】
【夏帆:那倒不是。有人说是因为他前天在花园偷偷尿尿,被学生看见拿石头砸了脸!所以这两天加班加点啊!就逮晚上放学不回宿舍外面逗留的学生!】
【夏帆:还是人家勇啊,都敢照脸砸,不过要我说,他怎么能确定是我们高一干的呢?我们才刚来这儿一个月,好不容易考上的,谁这么大胆?也不怕勒令转学。】
“……”
想起那晚种种行径,纪揽洲缩了缩脖子,直接已读不回。划拉着列表好友,给女神叶满溪发消息:
【打算国庆去哪儿玩呀?】
山谷的枫叶五颜六色,连思铭走在纪揽洲身侧,不时举起相机留念。
很久没有得到回复,纪揽洲捏着手机一步三抬起,心里焦灼地想:是不是问得太冒昧了?她会不会觉得我意有所图?发个表情包缓解一下气氛?
看着无心风景的纪揽洲,连思铭摘下耳机,颇为无语:
“我说哥啊,出来玩能不能别光看你那破手机?好不容易放个假,心情都被你毁了。”
“嘘,别吵。她回我消息了。”
纪揽洲低着头,满心欢喜解锁屏幕,叶满溪给他发了一个表情包。
【开心.JPG】
到底在开心什么?也跟他说说呗?纪揽洲心想。
连思铭实在忍无可忍,实话实说,“纪揽洲,你这还没谈呢,恋爱脑已经初具人形了。”
“也不对……”连思铭突然想到什么,表情一乐,打趣道,“按你主任的话来说,你已经是恋爱且家暴的惯犯了。”
说着,他举起相机,打算给惯犯拍张“出狱照”。
“怎么不聚焦啊?纪揽洲,你扇两下翅膀,装个鸟。”
拍照就拍照,怎么还骂人呢。
纪揽洲放下手机,极其配合地扇了几下,“好了没?我累了。”随即懒洋洋往地上一躺。
“你真虚。”
连思铭咔嚓连拍几张,录了几秒纪揽洲躺在山谷的视频,此时是傍晚,晚霞红叶,纪揽洲穿着冲锋衣,躺进飘荡的草丛,画面清新惬意。
“长这么帅,怎么拍都好看。”连思铭啧啧称赞,随手把拍的视频发在了学校大群,也不管后续,放下手机喊纪揽洲去吃饭。
饭后两人找了个网吧打游戏,纪揽洲说,“还差俩,连思铭,你也来。”
连思铭从刚结束的枪战游戏中回神,老实道:“哥,我没玩过这个游戏啊。”
“大不了打匹配,有手就行,邀你了,快点。”
说没玩过是真没玩过,连思铭正在创建账号,又问纪揽洲,“我叫什么?”
“爱叫啥叫啥,随便。”
“哦。”
连思铭想了几个听起来牛逼的极品单双字ID,统统重复,看着纪揽洲骨相优越英俊潇洒的侧脸,灵机一动,在ID页面输入“恋爱且家暴66”,点击确定。
成功。
“还差一个啊。”连思铭看着组队页面。
耳机传来清脆女声:“我这边有个朋友上线了,等我邀一下。”
等等这声音?
连思铭突然瞪大眼睛看向纪揽洲,口型询问:叶满溪?
纪揽洲一笑,满脸自豪地扬了扬头,予以肯定,提醒他,“好好打啊。”
叶满溪一个邀请,直接把刚上号的楼知瀛拉进来了。
“哥我要去干啥啊?”连思铭闭了麦,面对面跟纪揽洲说话,“我草,纪揽洲,我我我我要死了!”
“你他妈别草我,”纪揽洲“啧”了一声,“死了就是满状态,冲就完了。”
连思铭信了。
连思铭死了好几次。
纪揽洲滑动经济面板,看了眼连思铭零杠八的战绩。不敢置信:
“你真去送死?”
“啊……不是说冲就完了吗?”
另一边,楼知瀛看着屏幕里战绩不可思议的ADC,也是忍不住滑动经济面板,想知道是谁玩的,打这么菜。
——“恋爱且家暴66”
“……”楼知瀛默了默。
人才。
他点开麦克风,言简意赅:“射手,出件法抗。”
“我草,这谁啊?声音这么好听。”连思铭忍不住感慨,“哪件是法抗……不对,这人是叶满溪拉进来的吧?”
“纪揽洲,你有危机啊。”
“闭嘴。”纪揽洲脸有点阴沉,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声音语气一听就明白是谁,端着调子,像悬在乐谱上,咬字却很清晰,如同山间清泉流淌碰撞。
装货。
没想到叶满溪居然还有他的好友,纪揽洲微微皱眉。
所以,女神不回他,是因为在跟楼知瀛打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