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好似风平浪静。
“没有船。”鸷英一到,便迅速沿着江边走了圈,还仔细检查了下,担心只是船家自己将船沉下水了。
安镜也在周围逛了下,“很干净。”别说船了,鸟都没有一只。
这下子,情况是真的有些棘手了。
金沙镇不大,但金沙湾作为一个有些规模的码头,那每日的人车马船的通行量,也不是掰着手指就能数明白的。
而现在,码头还在,船都没了,树木屹立,鸟也不见了。连江边脚印都明显被人为收拾干净。
什么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说实话,安镜并不关心这里的恩怨是非,她只是想起金沙镇也有灰雁的支部。这事情明显发生了一段时间了,为什么总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都是同门总是有些担心的。
金沙镇不算偏僻,从大雁城出发她和鸷英赶到这里也就三四日的时间,江湖能人众多,金沙镇的事情却没有半点风声流出。
鸷英蹲在江边,探了探:“你会水吗?”
安镜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顿时一空,惊悚的看着他,严厉拒绝:“英哥,现在已经是金秋时节,会冷死的。冷不死,水中的暗流也会将人卷走的。”
被从水里捞出来后,安镜自己就很积极的学了凫水,但还是不喜欢水。而且以她在水里的三脚猫泳技,真的会师出未捷的。
鸷英表情有些无奈:“我以为,你轻功很好。”
被提醒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个武侠的世界,轻功水上漂什么的也是练过几下的,都怪自己平日太本分了,像个真社畜。
“我没试过这么长距离的。”颠了颠手里的碧篁,“可惜这里连根真竹竿都找不到。”金沙湾本身便是一道强力的屏障,想过去并不容易,若是有东西辅助会更容易些。
“所以我问会不会水。”鸷英点头。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安镜有些无奈,难怪人家常年霸榜第一,这上进心真不是盖的。
被卷王的上进心所折服,安镜点点头,退后两步准备助跑。
“哔砰!”
一道焰火腾空升起,是灰雁的求救信号。
安镜和鸷英的脚尖都点上水面了,看到信号,立刻折腰翻回岸上,不必多说立刻往信号发出的方向冲刺。
靠近内城,明显感觉热闹起来了,借着月光便能看到一群穿着惨白麻衣的人正到处搜寻着什么。
鸷英快速判断,反手射出暗器直接击倒远处的帐篷。
“在那边!”
他们刚离开,安镜就看见对面草垛里探出了个人头,没猜错的话信号弹就是他发射的,他脸上的灰雁面具染上了些血渍,应该是受伤了。
安镜压低身子一闪,直接来到他身后。
须牙只觉得汗毛“刷”的立起,正要反抗,就听到一声淡淡的:“东风。”
立刻转头惊喜的看向她:“残月。”声音压得再低也能感到他的兴奋。
在人前时,安镜总是显得很可靠,也不与他寒暄:“带路。”
然后一把把他扯起,运转身法直接离开。
鸷英向反方向跑去,继续吸引白色麻衣人的注意力,他知道灰雁的支部在金沙镇的位置,并不担心掉队。
三人一前一后,陆续到达一家饭店的后门,直接翻墙进去。
饭店表面看着很安静,但安镜与鸷英都没动。
须牙小声喊话:“玉管事,是援手!”
这时屋内才小心翼翼打出微弱的光来,房门被打开了,安镜与鸷英这才扶着须牙进屋。
屋内静悄悄,一个看着就到风烛残年管事打扮的人,十个左右灰雁门人,其中五六明显负伤严重。
扶着须牙坐下,玉心管事有气无力的抽出本子:“姓名。”
“鸷英。”“暗镜。”
听到鸷英二字,屋内的氛围顿时躁动起来,须牙更是差点没坐稳,趴到在地,幸好及时扶了下桌子。
玉管事也是松了口气,但听到暗镜二字,玉管事直接激动就要站起来了,别她身后的人搀扶了一下才没摔倒。
“暗镜大人!居然是您亲自到了。”暗镜易了容,她刚刚都没认出来。
“玉管事认得我?”安镜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位玉管事。
“是我呀,玉心!”玉心激动的说,说得着急还被呛咳了两下。
安镜吓了一跳,走过去:“玉心!?你怎么成这般模样了!”伸手搭上她的脉搏,这分明是油灯将近的脉象!
上次见她不过是去年年节之时,那时她明明才四十多岁的模样,保养得体,口齿利索。因为都喜欢搂席,二人还结下了些革命情谊。
须牙激动地插嘴:“玉心管事被金城主给吸了精气,还拦着城内所有人不许离开!他这是要摆邪阵吸光全城人的精气!集市上开始布阵了!”
这是武侠世界,又不是仙侠世界,怎么可能真有邪术可以吸食人的精气。
玉心严厉的看了须牙一眼:“不许胡说!”又看向安镜:“大人,我肯定不是邪术,或许是毒。金沙镇所有灰雁门人以及有些本事的江湖人士都中了这种毒,我已让须水去研究了。”
须水是须牙的姐姐,她武功平平,医毒之道倒是有几番造诣。
鸷英皱着眉:“为何没有消息传到总部,金沙湾附近都没有人把手,我们就是从那进来的。”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很惊讶,玉心一把抓住安镜的手,着急的说:“怎么没有!大人和鸷英大人不是收到消息来支援我等的吗?事情刚出我就觉出不对,派了三人分三条路出发的。正门,暗道,还有个是水中高手,让他直接游过金沙湾的。怎么会没有!”
大伙也是着急,但灰雁有规定,遇事不得大声嚷嚷,所以大家都忍耐着,眼巴巴的看向他们。
安镜与鸷英对视一样,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安镜摇摇头:“我与鸷英是接首领其他任务要过金沙湾,当时我们正要过河,就看到灰雁的求救信号,这才赶过来的。总部那边并无半点风声!”
玉心喃喃自语:“已经十四天有余,居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金川风这是下了死手啊。”
金川风便是金沙镇金沙帮的的帮主,听说他为人急公好义又学识渊博,还好广交好友,除了溺爱自己独子金曲翁招人诟病之外,从未有听说他有其他的不好,迷信鬼神之说更是闻所未闻。
“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此不将灰雁放在眼里,真是冒犯之极,攥紧着碧篁,只觉得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玉心也是愤恨,新生激荡之下,竟然一时失语了,越着急想开口,越说不出话。安镜连忙压住她的手,调和她体内混乱的内力:“静心。”
鸷英看向须牙:“你来说。”
须牙:“是!”
原来,大半个前,金川风的独子金曲翁居然马上风,死了!
金川风悲痛万分,连续一周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也不发丧,就守着他儿子。
但一周后,他竟然像没事的人一样,又如往常一样交友宴饮。
很多被邀请的人念在他爱儿早逝,还特地推了其他事,赶来赴宴。
这一来,就走不掉了。
或许是水,或许是食物,又或许是其他东西。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开始出现衰老,内力不稳的迹象。
一开始只是赴宴的高手们发生不适,很快,不止武功低微者,就连许多普通人都开始出现衰老,精气散失的现象。
刚开始大家力气尚足,纷纷与金川风对峙。这才发现,他居然藏的这般深,他的武功已入臻化之境,而且早已走火入魔!
玉心猜测或许金川风早就与黑风崖不清不楚,一切才会发展的这般迅速。
但对峙几乎只坚持了一瞬间,骂声最高的几位高手竟然内力干枯而死。
一时间,跑的跑,藏的藏。
但,金沙镇毕竟是金沙帮的地盘。
现在大家都尽量闭门不出,也不知什么原因,一出去衰老的速度就更快。
里面的人出不去,也不见有外面的人进来。
今日他们放松警戒,这般不介意被发现,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阵法’快完成了。”无心总结到。
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只有难忍的痛息暗暗流传。
就在安镜努力回想自己在首领书房看过的那几本破书里,到底有没有能蚕食武者内力,致其衰老而竭的毒药或功法时。
楼上一直紧闭的房门被猛的推开。
是须水,本该是个妙龄少女,现在却像个劳碌多年的妇人。
须水甚至等不及下楼,趴在栏杆就往下探头说话,面具遮着嘴声音有些沉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断脉杀!西域一种古老的奇毒!断脉杀,这种毒会使人内力逐渐……”
还没说完,便被鸷英严厉打断:“直说何解?”
须水愣了愣,这才发现,楼下多了一对看上去像私奔而来的野鸳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答话。
玉心已经冷静下来,朝她招招手:“先下来,见过二位大人。”
大人?须水依言下楼,站在玉心身旁向他们拱手,行动间能明显看到她腿脚不适。
玉心向他们介绍一番,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知断脉杀的解药之法?”
须水点点头,从桌上抽出纸笔,埋头写下。
写一味药材,玉心遍念一味,原本缓和的脸色又开始变得凝重。
安镜注意到她的脸色:“玉心,是药不够用吗?”
须水写完也发现了问题:“缺了一味药引。乌鸡草单用有毒,只有用赤血藤作为引子,与之混合才能发挥药效。”
“不能用别的药材代替吗?”玉心紧盯着这张纸,药方有的,药却没有,真是笑话。
须水摇了摇头:“过去从未遇见过,这是毒经中证实过有效的解药,断脉杀阴狠至极,我没有把握顺利换药方,而且时间也不多了。”
玉心眉间闪过一抹狠色,正要开口主动试药。安镜像是想起什么在袋子里掏了半天。
“找到了!是这个吗?”直接举起那枚巴掌大的竹筒递到须水眼前。
竹筒外明晃晃写着三个板正的字:赤血藤!
须水夺过竹筒,急急打开,用手指蘸出一点,低头凑近嗅了嗅,伸出舌头舔掉,闭上眼细细鉴定了一番,猛然睁开双眼:“是的!赤血藤!且这一罐足足能救两个金沙镇的人口了!”
将盖子扣紧连忙塞进怀里,须水深深的向安镜鞠了一躬:“多谢暗镜大人救命之恩。”
安镜扶了下她的手:“不必多谢,快去熬药吧!”
须水起身感激的看了一眼安镜,眼中带了些湿意,向玉心点了点头连忙到后厨去了,人群里有两个行动方便些的也主动站起来帮忙去了。
玉心颤颤巍巍起身想要拜谢,安镜制止了她:“说了不必多谢的。”
玉心点点头:“说起来,大人为何刚好携带这赤血藤?”
安镜笑了笑,配合着她现在的伪装显得格外生姿摇曳:“说起来,还真是巧合。还记得那年你我年节时一起猜的灯谜吗?”
玉心很快反应过来:“那时大人得了一罐药,我得了一把短匕!莫非……?”
安镜肯定了她的猜想:“本来出门没想带上的,结果收拾的差不多,发现就剩它在桌子上摆着。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直接就扫进包袱了!”说起这个也是庆幸,如果她当时嫌麻烦直接略过了,来的这里就发现刚好少了它,她肯定会愧疚至极,说不定还会就此产生心魔。
真是幸好幸好!
如今毒药有救,众人都万分激动。玉心雷厉风行的派人暗中告知左右药方,没药的也可以与灰雁做做生意,并且迅速布下行动方针,事情早该有个决断了。
玉心这个分部管事可不是白做的,大伙都十分信服。
连日来奔波,鸷英和安镜皆感疲劳,明日他俩作为唯二完好的战力必须好好撑住场面,于是便先行上去歇息了。
看着从刚才起便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鸷英,安镜好奇了一下:“怎么了?”
“为何出门就会加速衰老,毒,应该做不到这种程度?”
安镜打了个哈欠:“或许,与须牙所说的阵法有关?”
鸷英摇摇头,现在也暂时无法深究,又点了点头:“休息吧,顺利的话,明日早点出发。”
“自然。英哥,好梦!”安镜随意挥了下手就要进屋。确实累了,黑风崖那还有硬仗要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