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一声轻微的吞咽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楚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眼底的火焰骤然熄灭,被惊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那用黄浩指甲、眼球、乃至肋骨换来的。
用于黄浩开启本源技能的钥匙。
就在他眼前,被他最意想不到的存在。
吞没了。
神池眼底那抹白光已然熄灭,待他想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
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男人落下的唇角,神池也重新落回到楚云的腕上。
那一瞬间,一股熟悉的、澎湃的能量涌入了神池的体内。
但他恍若未闻,抬起眼睛。
对上了青年的视线。
对方眼底的错愕已经被冷静所取代。
没有预想中的震怒与焦急的质问。
他只是缓缓垂下了手臂,低头,注视着神池。
神池不安的动了动尾巴尖,想要缠绕的更紧,却又有些犹豫。
他吞下宝石完全是一种本能,但在楚云的注视下。
那刚刚升起的餍足感被不安取代。
神池感受着脉搏处传来的跳动,看着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
他知道。
楚云真的生气了。
“吐出来。”
楚云轻声开口,但那声音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神池僵住了,他尝试了一下。
但那能量已经和自己的力量交融在一起。
无法分离。
他抬起头,那淡金色的竖瞳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无措。
拿不出来了...但它对我很重要...
你也是....
楚云盯着神池的双眼。
他在此刻竟然有些怀疑,自己选择接近神池,接近恋人牌是不是对的。
牌说是对的,未来说是对的。
但此刻,神池毁了他的计划,让黄浩开启本源技能的计划。
这不公平。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无声地从唇齿间划过,压在他的心口。
不知道是在替黄浩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瞳孔中,黄浩那残破的身体和痛苦的神色,与眼前神池的模样交织在一起。
形成了一种尖锐的讽刺感。
一种强烈的疲惫感袭来,比先前生命力被抽离时,更加沉重。
楚云的眼底带上了一丝挣扎。
现在要做的,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把神池的身体剖开,把东西取出来。
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让他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想这样做。
他竟然不想。
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
心中那根维持理智的弦,被什么东西彻底挑破了。
楚云缓缓地、极其缓慢的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了神池缠绕在他右腕上的蛇身。
他的动作并不粗暴,却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
当最后一圈的缠绕被解开时,他捏着神池冰凉的身体。
将对方从腕上剥离。
肌肤相贴的温暖消失了。
神池静静的凝望着楚云。
他并没有试图再回到青年的腕间。
蛇身从青年的手中滑落,淡金色的竖瞳依然盯着青年低垂的眸子。
他没有离去,像是等待着楚云开口。
楚云看着神池,紧抿的唇松动了一瞬,浓密的睫毛颤动起来。
最终。
楚云别开了视线,不再看他只是从喉间干涩的挤出一个字:
“走。”
神池的尾巴尖轻轻一颤。
他看着青年清瘦的侧影,最后化为一道虚影逐渐消失在原地。
楚云,退出了副本。
神池的心脏不知怎得,竟然有些刺痛。
这是往常从没有过的。
是因为楚云那句冰冷的“走”,还是他离去的侧影?
他不知道。
细长的尾巴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了一下,发出沙沙的轻响,格外清晰。
他体内的那团能量,因为楚云的离去,似乎躁动的更加厉害了。
神池缓缓抬起头颅。
又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身上,但却没有先前的舒适感了。
神池的那双竖瞳,看了一眼楚云消失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物。
只残留着一丝属于青年的气息。
他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他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来掌控体内的这股力量。
来理清自己的情绪。
神池最后环视了一圈楼底,那些房客的尸体一片死寂的躺倒在地上。
而长相与楚云一模一样的男人。
也没有了生息。
最后的居民楼,没有一个原住民,爬出这座筒子楼。
随着思绪落下。
神池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房客们紧闭双眼,雨点落在粗糙的墙壁,使空气静默。
筒子楼归于平静。
天空仍如进入副本之时,让人窒息。
乌云遮住了阳光,让光线变得有些暗淡。
男人的心脏已经被尖刀挑破,无知无觉的躺倒在地。
那与楚云别无二致的白色衬衫被泥水打湿,显得狼狈至极。
男人清瘦的身影。
突兀的染上了一道黑点。
黑点渐渐扩大,最后将男人整个身躯笼罩住。
纯白色的长袍落在粗糙肮脏的地面,使袍角沾染上一道污渍。
那兜帽并不像寻常的长袍耷拉下来,反而像是被硬生生裁去一块儿,露出了整张面容。
天上的云,随着那人的出现,竟然迅速消散。
久违的阳光再次将地面照亮。
同样,也照亮了他的脸。
兜帽之下,是一片血红。
上面没有嘴唇、没有鼻子、眼睛的位置也像被抹去了一般,一片平整。
一只拇指大的、尾部纯白的狼蛛印在那张脸的左下角。
房客们的躯体反射在那张诡异的脸上。
那是一张暗红色、没有口鼻的面具。
他微微偏头,转向自己的袍尾,面具的遮掩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短暂停留后。
他转而望向面前平静的仿佛在沉睡的男人。
“好了,你又没有死,眼睛睁开。”
地上的男人睫毛颤动了一下。
随即那双曾经失去神采的眼睛猛地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