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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马百万

作者:白马出凉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凉州城虽然地处西北,破败凋敝,但也能遮风挡雨,起码没有城外那么荒凉,大街小巷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倒也热闹。


    西汉时期,霍去病征服河西走廊匈奴各部,汉武帝在匈奴休屠部旧地设立武威郡,意为彰显武功军威,后又设立了凉州刺史部,取地方寒凉之意。


    当时的凉州刺史部,管辖的地域从陇西到敦煌,面积很大。


    后来的不同历史时期,凉州都是一个很大的地域概念。


    到了民国,凉州城周边地区成了甘肃省直属的武威县,但这里的人们,好多还是自称凉州人。


    凉州是河西走廊的东端门户,自古以来都是连通中原和西域的枢纽,是丝绸之路的贸易重镇,更是中西文化交融的中心。


    西域的乐舞传到凉州,融合为“凉州曲”,后来又传到了长安,风靡一时,无数文人骚客纷纷为凉州曲填词,便是流传千古的凉州词。


    兵荒马乱的年代,凉州往往偏安一隅,比起关中相对太平一点。


    “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是西晋永嘉之乱时,流传的民谣,描述了中原战乱惨烈,凉州独守安宁的历史场景。


    这几年军阀混战,全国打成了一锅粥,凉州虽然好一点,但征粮征兵,苛捐杂税,多如牛毛。


    婚嫁要缴红月捐,丧葬要缴白月捐,老人要交拐棍钱,娃娃要交爬爬钱...老百姓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张秀才领着孙子张天盛,回到了家中仅剩的一间破屋。


    大前年凉州发生八级大地震,死了几万人,张秀才家的房子几乎全塌了,张天盛的母亲也被埋在废墟里没了命。


    前年凉州城里又闹了兵祸,张天盛的父亲把张秀才和张天盛藏在井里,自己却被乱刀砍死在大街上。


    张秀才年老体衰,没有能力修整房屋,就和张天盛在这间破屋里凑合睡觉,白天就去街上摆摊算命,勉强挣几个钱度日。


    爷孙俩在破屋里烧了一口热水喝了,便来到东门摆摊。


    东门牌楼是凉州最热闹的地方,有买卖牲口的集市,大车店,饭馆酒肆,好多沿街卖艺的就在这里摆摊。


    张秀才把一张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单铺在地上,扔了一个签筒和一本卦书压住,就算是出摊了。


    布单上写着几个大字:“摸骨算命,趋吉避凶,解签问卦,指点迷津”。


    雨加雪停了,张秀才坐在街边石阶上,晒着太阳打盹,张天盛就蹲在一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有一声没一声地吆喝着:“摸骨解签掐八字,祈福禳厌转吉运。”


    街上的行人匆匆,却没有一个停下来算命。


    到了午后时分,张天盛肚子饿得咕咕叫,张秀才便从怀里拿出一个黑面馍,掰了一半递给张天盛,将另一半又揣进了怀里。


    “爷,您怎么不吃?”张天盛啃着黑面馍问道。


    “我不饿,你吃吧。”


    张秀才又懒洋洋地闭上眼睛晒太阳,肚子却也“咕咕”响了几声。


    张天盛低头吃着黑面馍,没有做声。


    “骆驼惊了!”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张天盛赶紧转头,就见一峰骆驼横冲直撞过来。


    “爷!小心!”


    张天盛赶紧把爷爷推倒一边,手里的黑面馍就高高飞起,滚到了街心。


    那骆驼被飞起的黑面馍吓得站住,喷了几口白沫子,就低头咬起了黑面馍。


    “我的馍!”


    张天盛冲过去要抢自己的黑面馍,那骆驼却猛地仰头,抬起前蹄要踏张天盛。


    骆驼看似温顺,可一旦受惊发怒,比牛马大牲口都凶。


    危急时刻,就见一个魁梧的中年壮汉飞奔而至,一把牵住了那骆驼鼻棍上的缰绳。


    骆驼吃疼,摇头甩尾地乱挣,那壮汉就抡起手里的皮鞭,狠狠抽着骆驼骂道:“你这畜生!天生就是挨鞭子的命,一天不挨鞭子就不老实!”


    骆驼一见壮汉手里的鞭子,吓得连连后退,安静下来,嚼着嘴里的黑面馍。


    张秀才早抢过来,抱起张天盛,退到了街边。


    那壮汉驯服了骆驼,交给赶来的伙计,这才转头看着张秀才爷孙俩,笑了笑说道:“是张秀才吧?”


    “马老爷...”张秀才皱眉说道,“您可是凉州城出了名的驼把式,怎么让骆驼在大街上疯跑呢?”


    “这儿驼(未成年的骆驼)还是个生羔子,头一回跟我驼货回来,我们正卸货呢,它不知道被谁惊了,就跑到街上来了,没碰到你们吧?”壮汉说道。


    “倒是没碰到,就是把我孙娃子吓得不轻...”


    张秀才没有多说,张天盛却对那壮汉叫道:“你的骆驼吃了我的半个黑面馍,你得赔!”


    “半个黑面馍,也值得大呼小叫的?”


    那壮汉呵呵一笑,走到了算命摊子前,说道:“罢了,我也不赔你们的半个黑面馍,今天就照顾你们的生意,算一回命吧!”


    “您马老爷是凉州威名赫赫的马百万,命当然是好的,还用算吗?”


    张秀才笑了笑,说道:“我这小卦摊上,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要您蹲着算命,可失了您马老爷的体面。”


    张天盛听了爷爷的话,才知道这壮汉就是凉州城有钱有势的财东马百万,吓得缩进了爷爷的怀里,不敢再争竞。


    “没事,让伙计把驼鞍卸下来我坐着,你慢慢给我算!”


    马百万让伙计取来了驼鞍,坐在卦摊前,取出一个金镶玉的鼻烟壶,往鼻子里抹了抹,打了一个喷嚏。


    张天盛这才偷眼看马百万,就见他头戴宽沿大礼帽,身穿缎面皮袄,手上戴着玉石扳指,络腮胡子,一脸横肉,看起来很凶。


    张天盛吓得蜷缩在爷爷怀里,动都不敢动。


    张秀才把张天盛放在一边,坐在街边石阶上,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马老爷不嫌弃我这小卦摊寒酸窝囊,我就给您算一回,您是想推八字算命格呢,还是抽签问事情呢?”


    “哪个贵我算哪个!”马百万满不在乎说道,“你放开了算,完了卦金我只多不少!”


    “行,那我就给您推个八字吧,劳烦把您的生辰八字给我说一下...”


    张秀才问了马百万的生辰八字,掐着手指算了半天说道:“马老爷,您今年...怕是财运不旺吧?尤其最近有破财招灾之象,如果我算得不错,您这趟买卖,应该是有赔无赚...”


    “这...”


    马百万一愣,脸上顿时没了狂傲之气,说道:“早就听人说,你张先生有点本事,看来名不虚传,你算得一点都不错,今年我的驼队出门总是不顺遂,这次更是遇到了马贼,差点都没回来...


    你快给我说说,我今年是怎么回事?怎么才能转运,不再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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