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若是齐王一脉,早在琼林宴后就该动手了,但为何偏偏等到我爹婉言谢绝入仕的信到之后呢?已猜到是谁了,便知道不会有结果的。”
他离我那样近,一双眼似寒星闪烁,我突地喉头有些哽咽,真说起来,怎么会不恨,但此事就算闹大了,也什么都无法改变,还会惹得自己一身麻烦。
真说起来,那位压根没空关注这些小事,最大的可能便是接连两回惹他不满,因此他说了句轻飘飘的话,甚至连表态也算不上,便自有人来完成后面的一切,毕竟对他们来说,赌赢了便是替君父分忧,赌输了也不打紧,平头百姓的一条人命在他们心中兴许连草芥都不如。
罢了,昨夜我已去鬼门关外走了一圈,如今这样已足够。
他看着我,那双眼睛里面像有狂风怒卷,但最终这风也只是很轻、很轻地,落下了。
我知道他不会再执着地追究下去了,心头便一松,他抬手用极轻的力道抚我的脸,问道:“这道伤口,抱歉,怀柔。”
我摇摇头:“没什么打紧的,不必自责,你已来得够及时了。”
“绝不会有下次了。”他的声音同指尖的力道一样,很轻的几个字,落在晨光里,就像满室飘洒的微尘,却在我心头重重落下。
我本欲讲几句笑语,好叫他莫要再这么紧绷,但赵祾郑重得让我全部的玩笑已无法成为一个玩笑,于是我只能同样道:“百丈谷奇药方子众多,只要不是深可见骨,都能医好。但好起来的这段时间,就劳烦少主为我找一顶帷帽和一副面纱了。”
蒙汗药的药效还没过,绷紧的弦一松开,倦意便上涌,我打了个呵欠,赵祾便凑过来吻了吻我没有伤口的那边嘴角:“困了就睡吧,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我本以为这次只睡一觉便好,但大概是那晚先被喂了猛药,又淋雨着了凉,后来情绪起伏太大,所以居然生了一场重病,起了高热,连着昏了许久。
梦里只觉得手一直被人紧紧攥着,从不放开,有时似乎都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呼唤我:“怀柔。”但往日向来沉稳冷静的声音听着甚至有些发颤,像是很怕我就此一睡不醒,让我的心也跟着发起颤来。
我想睁开眼睛瞧一瞧他,告诉他我没事,只是想多睡一睡,但眼皮上却沉重得压了铁块似地,最后也只能带着满怀不安与焦急沉沉睡去,在梦里都一直记挂着他。
连日高烧不退,我醒来的时候只见到赵祾疲惫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嗓子哑得连自己都听不出来,我尝试张了张嘴,但发现自己一说话,喉咙就一股撕扯般的疼痛,于是吃过药,用过清粥后也只能看着他。
赵祾将头抵过来,用额头探了探我的温度,松了口气道:“不热了,你昏睡了整整三个日夜,现在感觉如何?医师说你醒来,便是好转了。”他的嗓音也是哑的,听起来似是这三个日夜他都未曾闭眼一样。
他此时说话声音和神情都与平时无异,我几疑高烧时听到的声音都是我自己的臆想。
我忙点点头,表示自己还好。
他就轻声道:“那便,陪我一会儿吧,怀柔。”
说完这话,他便睡着了,那样快,前一刻还在同我讲话,下一刻呼吸已放缓了。我看着他的脸,下巴上的青茬冒了些许,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带着倦色的宁静,睡得很沉,想来该是累坏了。
赵祾睡着时都皱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他仍然紧紧握着我的一只手。在我模糊的印象里,似乎从那晚起,他就未曾放开过。
我用没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支起身来,勉强替睡得太快的赵祾掖好了被角。又向守在外间的平月招了招手,她立刻明白了,放轻了步子过来。
我声音哑得很,说不出话,便看了赵祾一眼,平月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知道我想问些什么,便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道:“少主这三日都寸步不离地守着姑娘,从没合过眼。我听赵宣说,那天是少主先是被事情绊住了,这才没有提早出门,后来有一位自称蔺皖的公子突然来拜访,少主便直接没去齐王府了,也是因为他的消息,少主才能这么快地找到那里。
“赵宣他们当时也都在找姑娘,但还是少主快些。茅屋那边已全处理好了,不会留下痕迹。请的医师来过,但少主不大放心,就让我照以前的方子煎了药。药端来后,也不许人靠近,都是他亲自试过之后再喂给姑娘的。”
我又比划了两下,平月有些疑惑,我指了指天上,她道:“陛下……吗?近日里没什么旨意,齐王殿下与郡主那边也没什么。”
我看了眼赵祾,暗暗叹了口气,平月便问:“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摇摇头,她便退下了。
我复又躺下,虽然早已经睡饱了,但赵祾在这里,就算只是躺下看着他,心中也会好过许多。
我停顿太久的脑子终于有时间再次转动起来,我开始回想这整次事情的经过。
从四日前我在街上被人敲晕开始算,赵祾找不到我,多半也就没去齐王府。自齐王一脉目前的反应来看,多半是知道情况了,那伙人挑小郡主生辰时动手,一来是看准了赵祾赴宴后无法及时得知消息,二来也是因这日子足够特殊。
齐王府并未追究赵祾没出席生辰宴的事,想来就算这事他们没参与,那也是提前知晓的。
蔺皖,我不记得有这么号人,蔺皖,蔺皖……可是方婉临?
因我无意中帮过她,所以她才冒险给赵祾传了消息,想来那天她问我为何不恼怒,说明她作为世子的未婚妻,已晓得了些什么内幕,原来如此,无怪她事先便认得我。虽被人性之恶所伤,但无意间的善意竟救了我一命,不知是否轮回中自有天意。
赵祾出手如此狠,但那群人皆是些作恶多端之辈,杀之也算为民除害,况且为了颜面,天家不会宣扬,反而会帮着隐瞒此事,倒不必担心追责。
只是,齐王府与皇上那里接下来又是什么打算呢?还会有下次吗?若还有下次,我如何自保呢?若我擅武艺,便不会如此苦恼,这副身体真是太糟糕了。
我叹口气,只觉得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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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真是多不胜数,这样的事本没什么大不了,但一牵扯上皇帝那一大家子人,就没有轻松的。算了,我在这里理来理去无甚用,现下也走不开身,等赵祾醒了同他说,才能商讨出解决办法。
我把这些恼人的事情搁在一边,开始想我自己的事。起初我学医是为了什么呢?也没什么理由,整个谷中到处都是医师,所有人都自发地觉得,我生下来就也该是个医师。
于是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学到了如今,但也就这一年来拜了师,才学得认真了些。遇上这些歹人,叫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那份心了,一想到自己所救之人,往后兴许会去伤害他人,我就失去了所谓的医者仁心。
不,不该这样……世上并没有完人,也不能一棒子将所有人都打死,我遇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好人,譬如我爹、我的家人们,譬如谷中那么多人,譬如方姑娘,若非她,我怎么还能坐在这里思索这些呢?还有,还有……赵祾。
赵祾只当他从那些人手上救下了我的人,却不知他救的不只是我的命,是一整个我,还有我心里的百丈谷。那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神迹,我愿意相信这是天意。
我记起从前祖父还在世的时候,那时我还很小,曾很天真地问他为什么会愿意医治之前把他当作人质交到敌军手上的将军,他那时摸着我的头,同我说:“怀柔,其实爷爷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情况危急,我不救他,城池便可能沦陷,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
但这只是我的决定,爷爷不会左右你的决定,这是每个人都要自己思考的事情,你会有自己的答案的。不论你怎样选择,爷爷都会支持你。
“你需要在这过程中好好地体悟,何为医者,何又为医者仁心。这是每个医师都必须走的路,走过了,你才能成为一个好医师。”
但爷爷,我非圣贤。我像一个登山登到一半的人,差点跌下去粉身碎骨,好在有人及时拉住了我。但如今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翻越这座山,我几乎连我为何登山都快忘了。
我看着面前的赵祾,他的睡颜很安静,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却盖不住乌黑的眼眶。我轻轻用指揉开他的眉心,又顺着鼻梁一路往下,划过他干涩的唇。
我会好起来的,我肯定会好起来的,因为你在呢。
赵祾只睡了三个时辰左右,便又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认没事了,才起身。
我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但平日里能做的事却没什么问题了,平月从外面端了两碗粥来,我瞅了眼依然被赵祾牢牢牵着的那只手,宛如被绑在一起一样,久违地感到一丝酸麻,对眼前两个人本来四只手、却只有一只能用的情况有些失笑,不免道:“手该放开了?不然怎么用膳呢?”
赵祾盯着我,眼神竟有些恶狠狠的,我惊讶于他居然真的在为此事挣扎斗争。我心里叹口气,知道这次的事情是真的戳到了他的痛处,一切才会变成这样。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儿,我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与他对视,然后他才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