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相国寺 挂红绳插纸梅
宁和立喝得烂醉如泥,脸颊通红,打了两声酒嗝之后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这酒烈得很,盛酒的又是海碗,谢殊两碗下肚脸也被熏红了,连带着耳尖耳后都红了去。
这房间不大,还泛着淡淡的霉味,宁和立开了窗户散味道,这会被吹进来的寒风给冻的直打哆嗦。合上窗户之后,谢殊烧上炭火,将宁和立扔到床上,草草的给他盖上了被子。
酒气上头,谢殊躺在一侧的软榻上趴了一会,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谢殊是被冻醒过来的,外面落着大雪,屋子里的炭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即使身上有厚实的大氅裹着,屋子里依旧是寒意刺骨。
宁和立整个人缩在厚实的被褥下面,倒是还睡得安生。
谢殊这会酒虽然已经醒了一大半,人却还有些酒后的懵倦,他搓了把脸,又将炭火点上,敞开腿坐在一旁的木板凳上。
因为没有醉得不省人事,宁和立的话在再次涌进脑海之中。
外面是簌簌风声,大雪下的静悄悄的不听一丝哗然,屋子里炭火的烧裂声显得更加清晰入耳。
谢殊忽而哂笑一声。
人清醒过来之后,才知道醉酒时的想法有多荒唐。
谢殊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撑着脑袋,眸子微垂,手上提着火钳拨弄着炭火。明亮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却更显慵懒。
明知想法荒唐,谢殊却还是忍不住顺着往下想去。
若是戚秋真的在意他……
若是戚秋给他送荷包是因为心里有他……
若是戚秋真的如宁和立所说的那般一样是爱慕他的……
该有多好。
几番喘息过后,谢殊站起身,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一杯冷茶灌下,却依旧熄灭不了这绵绵不绝的满腔心思。
这些想法就像是萦绕在心尖的绳索,又像是望梅止渴一般的解药,虽然能解得了一时的烦闷,却让人变得更加贪婪。
若是幻想能变成真……
谢殊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将门锁好之后,翻窗出了酒楼。
外面守夜的小二已经困得连连打盹,趴在桌子上,连出去一个人也无知无觉。
外面被夜色笼罩,天寒地冻,大雪纷扬,万物一片苍茫。白雪下得又大又稠,宛如春日柳絮,能糊人眼睛。
寒风肆虐,吹得人几乎站不住。
谢殊伫立在风雪之中,桀骜的眉眼有些模糊,玄色的大氅不一会就沾满了白雪。
风雪沾身,谢殊本以为寒冷能让他清醒一些,却不想心中的想法越演越烈。
或许是真的。
谢殊想,或许宁和立说的是真的。
他不敢放肆的想,胸膛却依旧上下起伏的厉害。
谢殊的手有些抖,他就像是在悬在深崖抓住最好一根救命稻草的亡命之人,眸色在白雪的点缀之下越来越幽深。
闭了眸子,呼出的热气尽数散在寒气中,掀不起丝毫波澜。
寒风冷的几乎刺骨,白雪覆盖大地,谢殊站在雪夜里顿了少顷,突然转身回酒楼里牵自己的马驹。
牵马出来,到底惊动了守夜的小二,看着已经翻身上马的谢殊,小儿顿时一愣,赶紧追出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策马狂奔,马蹄扬起落雪,混在呼啸的风声里
夜半时分,宵禁期间,禁卫军沿街巡逻,瞧见有人竟然敢在长街之上策马,当即呵声追了过来。
跟上一看,却见是谢殊,他腰间的锦衣卫腰牌即使在深夜里也依旧闪着金光。
以为是谢殊深夜办差,禁卫军行了一礼后便也不敢拦了。
谢殊并没有出城,而是策马去了相国寺。
相国寺里面即使没有香客,大门也是常年不关,谢殊翻身下马径直去了正殿。
有守夜的僧人赶紧迎了上来,这僧人是个半大点的孩子,不经吓,见谢殊一身寒气,冷着脸色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战战兢兢地跟在步履匆匆的谢殊身后,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风雪漫天,一路走到正殿口,谢殊并没有进去,而是脚步一偏,去了一旁的姻缘树上。
姻缘树上系满了红绳,底下还插着不少朵朵盛放的纸梅花。
谢殊拧着眉头静静地看了一会。这眉头一拧,便把一旁的小僧人吓得心惊肉跳,生怕谢殊一脚踹上去。
姻缘树上系红绳是开朝之后惯有的习俗,可底下插得纸梅花却只是他们这些僧人为了多些香火钱找的噱头和说辞罢了,算不得数的。
难道此事被锦衣卫察觉了?
没想到锦衣卫还管这个,而且还是大半夜冒雪前来办案,小僧人怕的瑟瑟发抖。
寒风一吹,小僧人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在漫天飞雪之下见谢殊转过身来。
谢殊声音低沉沙哑,指着树下的纸梅花缓缓地说:“这纸梅花和红绳还有吗?”
将心提到嗓子眼的小僧人懵然一愣,在谢殊冷淡的面容下怀着满腔疑惑,点头说:“有……”
谢殊掏出银子交给小僧人,“我买了。”
小僧人着实的傻眼了,手里捧着银子一动不敢动。白雪茫茫,两人面面相觑。
谢殊看眼前人半天不动弹,皱眉说:“不够?”
小僧人这才猛然回过神一般点点头,连声说够了,转身跑去正殿拿纸梅花和红绳。
这些东西本是一个就够了,可谢殊给的银子多,小僧人怕谢殊,也不敢回去找他,只好按着谢殊给的银子拿了一大怀的红绳和纸梅花,一口气都抱到了谢殊跟前。
谢殊也有些蒙了,看着这满树缀着的红绳和插在树下的纸梅花心道怪不得树上树下这么多红绳和纸梅花,原来一个人就需要这么多。
小僧人把纸梅花和红绳放在谢殊脚跟前,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不懂谢殊到底想要干什么。
正愣神中,就见谢殊拿起几根红绳往树上绑。
小僧人瞪大眼睛,惊得嗔目结舌。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谢殊握着红绳,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问:“一般来求姻缘的人,绑完红绳插完纸梅花要说什么?”
小僧人结巴说:“那自、自然是祈福,挂一根红绳祈愿自己能得一门好的亲事,插一朵纸梅花祈愿能、能得郎君青睐,娘子挂心。”
谢殊点点头,将多余的红绳咬在口中,只留一根红绳在手心慢慢系在树梢上。
天色黑沉,白雪点缀,万物皆被覆盖,姻缘树顶也拢着抹白,郁郁葱葱的枝叶舒展,谢殊离得近,便有一株枝头越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垂在他的肩头。
绿色昂然,谢殊肤色雪白,在这深夜里桀骜的眉眼莫名少了戾气,此时眉眼微垂,耳尖有些红,白雪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下落,他口中噙着艳红的红绳,竟莫名多了丝柔情。
天地苍茫,清雪飞扬,相国寺的正殿在风雪中矗立,青翠之下那抹高挺的身影立于夜色中,衣袍翻飞,满腔心意欲说还休。
挂完了红绳,谢殊站直身子,对着姻缘树。
还来不及许愿,谢殊却是停了下来,一旁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灼。
小僧人看的人都傻了。
谢殊其人,满京城谁人不知。锦衣卫同知,身份尊贵,手段狠戾,雷霆办案之下无人不胆颤。
这么一个不苟言笑,不近女色的人如今竟然会深夜跑到了相国寺里求姻缘,实在是匪夷所思,让人骇然。
小僧人愣愣地看着谢殊,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在做梦。
谢殊个子高挺,下颚锋利,一身玄袍束腰长袍宽肩细腰,身上的大氅被风扬起,衬得身姿越发挺拔。
被谢殊盯着,小僧人依旧有些发愣。
谢殊眸子漆黑,嘴角轻抿,脸颊和耳尖都有些泛红,也不知是不是被冻的了。他知道深夜来相国寺必须有僧人陪同,故而也没有驱赶刁难他,只扭头对小僧人说:“你去正殿等着,背过身去。”
谢殊的声音有些哑,落在风雪里不甚清楚。
相国寺朱红的飞檐顶上已经落了一层雪,小僧人走进正殿之后,就盯着这飞檐看了许久。
他不敢扭头,并不知道他惧怕的谢殊此时双手合十,虔诚地站在姻缘树下许愿。
姻缘树伫立在风雪之中依旧苍翠茂盛,树梢上系的红绳在漫天细雪中飞扬,成了这黑夜中的最绚丽的一抹色彩。
小僧人足足拿了五十二根红绳,五十二株纸梅花,谢殊一根一根的挂起来,每挂一根就按着小僧人说的那般,站在姻缘树下许愿。
冰天雪地之下,寒风吹得肆意,谢殊的手被冻得有些发抖,肩头也落了满满一层霜雪,顺着脖颈往里头钻,小僧人站在正殿中依然打着哆嗦,他却神色认真虔诚,一丝不苟,丝毫不见敷衍。
谢殊是锦衣卫,常年在外办差,杀过人,拿过刀,从来不信什么神佛,可如今却是站在这一株姻缘树下,手被冻得哆嗦也不见停下来。
一根根红绳被挂起来,低处的树梢被挂满之后,谢殊就踮起脚尖去挂高处的。挂完了红绳,谢殊蹲下身子,开始插纸梅花。
玄色的衣袍与白雪交汇,成了这苍茫的大地间最深的一抹色彩。
五十二根红绳根根许愿,五十二株红梅株株虔诚,等到谢殊脚边的红梅和红绳尽数挂在树上插在树下,黑沉的夜也已经褪去,变成墨色的蓝,大雪也已经停了下来。
霜雾升起,弥漫京城,只露出阁楼水榭一角。
小僧人是被洒扫的师兄叫醒的,正殿的门已经关上,他身上盖了一层厚被,这一晚并没有被冻着。
外面天已经亮了起来,他快步走出了正殿,便看到了白雾之下的那株挺立的姻缘树红绳飞扬,树下的花圃插满了纸梅花。
这五十二株小僧人拿的是红梅花样的,挨个排在花圃之中,格外显眼。
小僧人呼吸一滞,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半夜的时间,谢殊竟然把所有的红绳都挂了起来,所有的纸梅花都插了进去。
哆嗦了一下,小僧人心想这谢世子果然不同寻常人家,哪怕是求姻缘也要成百的来,这么多的红绳高挂,纸梅落地,这是有多少心仪的姑娘,又要纳多少房的小妾。
他却不知,谢殊这五十二根红绳根根只求一门亲,五十二株纸梅花株株只愿一人挂心。
他只求一人。
第92章 一惊 怎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霜雾渐起的冬日,青砖白瓦尽数被吞噬在雾色当中,这场大雪在夜色中下的悄无声息,盖住了茫茫大地。
天还未亮起,街上只有一些早食的摊铺亮着烛火,厨子正在忙前忙后地准备着。
从相国寺出来,谢殊没再去别的地方,踏着尚未褪去的夜色,策马回了谢府。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到了后院假山处的一处亭子里坐着。
朱红的亭子已经被白雪覆盖,里头的石椅上也被风吹进来了一层薄雪,下人还没来得及清理,谢殊草草地拍干净之后坐下。
这处亭子建在戚秋正屋左侧,离戚秋的院子不过两步远,戚秋推开窗户便能瞧见。
谢殊在亭子里静坐了一会,身上的大氅被风吹起又落。
他看似在闭目养神,手指却弯曲,放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可见此刻的不平静。
此时还天色尚早,院子里挂着的红灯笼轻扬,在一片白雪苍茫之下,天地尽显凄凉。
片刻之后,谢殊睁开眸子盯着那飘荡的红灯笼,一直看到深重的夜色褪去。
晨光微熹,寒风扬着细雪,霜雾越来越浓,眼看就要遮住戚秋的院子。
等东边露出一抹白,已经吹了半天寒风的谢殊揉着眉心,忽而失笑。
谢殊暗道自己真是魔怔了
他折腾了一晚上,身子早已经被冻僵了,这会儿冷得厉害。缓了一会,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准备起身离去。
跃下亭子的台阶,只是不经意间的抬眸,却让他脚步却倏地一顿。
谢殊看着前面,喉结上下一滚,垂在身侧的手指不下意识地紧握。
只见不远处的戚秋院子里,面朝这边的正屋窗户已经打开,戚秋一身紫衣立在窗户边,手托着腮,正遥遥地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她甚至还弯了眸子。
霜雾笼罩,将这不远的距离弥漫的缭绕,虽还不见旭日升起,但天总归亮了起来,不远处的厚雪压弯了树梢,落下了一层白。
隔着若隐若现的假山流水,两人相望。
一个薄唇紧抿,身子紧绷,一个弯眸在笑,漫不经心。
过了片刻,戚秋回身拿了斗篷出来。
她头梳云鬓,髻上簪花,从云雾中走出来,身上的紫衣随着寒风轻扬。
走到谢殊跟前,戚秋抬眸笑问:“表哥,你这次又是四处走走吗?”
话音刚落,只听云雾之中,系统送来提示音。
【恭喜宿主,经检测攻略目标谢殊的好感度平均值已经突破历史新高,特奖励两朵金玫瑰。】
*
“然后呢?”
谢殊的书房里,宁和立坐在了一侧的书桌上,激动地问,“你是怎么说的?”
宁和立酒品好,喝再多也不会断片,他醒来之后仔细琢磨了一下谢殊的话,越想越不对劲儿。
他不相信谢殊我有一个朋友的说辞,故而特意派人留意着谢殊的动向,本想暗搓搓的打听一下,谁知却是不见谢殊这两日出府。
他越想越好奇,实在是坐不住了,直接跑上门来问。本来谢殊并不打算告诉他此事,却抵不住宁和立说要给他出主意的诱惑。
宁和立这个人,别的事不上心,在这种事上却是个靠谱的。
谢殊将许多事隐去,也不提戚秋的名讳只说是一位相熟的女子,囫囵地讲了个大概。宁和立虽然不满,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断在这里,宁和立不由得急了起来,“你且快说,后来呢?”
谢殊顿了一下,“与她闲聊了一会儿她家中的事。”
谢殊派出去的暗卫递回来了信,说是戚家的事已经找到了一些眉目,很快就会把东西递回来,谢殊也打算等过几日雪化了,将京城里的差事办好后亲自去一趟江陵。
宁和立一愣,“你就说了这个?你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为何不说与那个女子知道?”
谢殊也愣了,神色莫名地看着宁和立说:“说什么?”
宁和立急道:“说你心悦她啊!”
谢殊一顿,低声说:“我心悦她是我的事,为何要说与她听,给她负担?我若是说与她听,她又不……那岂不是平白让她难做。”
戚秋住在谢府,谢殊本就怕她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万事不好张口。若是他今日向戚秋说了自己的心仪,戚秋又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他这不就是扔了个烂摊子给戚秋,让她从今往后在府上住的都不安心。
宁和立一阵无言,“那你就打算这么藏着瞒着?打算瞒个一辈子?”
谢殊一哂,“自然不是。”
他站起身,将放在架子上的短刀拿出来。
这短刀打磨的精细,放在檀木的盒子里,刀鞘外面还裹着一层金帕,可见是平日里小心翼翼地存放着。
谢殊撩起身上艳红的飞鱼服走到宁和立跟前,将这把锋利的短刀推向宁和立。
看着宁和立,谢殊清了清嗓子,桀骜的眉眼也是头一次当着宁和立的面软了下来。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眉眼轻扬,哼笑着说:“教教我……怎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眉眼含笑故作轻松,却不知自己早已经将心思尽数暴露出来,
这把短刀是谢殊从西域带回来的,价值不菲,能在皇城脚下买下一处宅子,谢殊宝贝的很,往日里宁和立多看一眼都不让,如今却是送到了宁和立的手边。
宁和立拎起这把短刀挥了两下,终是没忍住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谢殊,你也有今天。”
外面长风吹过,寒霜冻人,夕阳垂暮,染了半边天的橘红。
谢殊垂首,夕阳透过窗边洒进来尽数落在他身上,他无奈一笑。
*
冬日的早晨总是雾蒙蒙的,翌日,天刚一亮谢侯爷就离了府,连早膳也没有用,谢夫人被惊醒后也没再睡。
梳妆时推开窗,谢夫人便是叹了一口气,王嬷嬷瞧了一眼屋外也说:“上山的日子恐怕又要往后推迟两日了。”
这两日接连下大雪,把出城上山的路都给堵住了。
谢夫人无奈地说:“今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雪下个不停。”
就是因为大雪,谢夫人安排的去灵山寺烧香的事一直从初五拖到了现在,本来看这两天出日头了,谢夫人吩咐下人将上山用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没想到这又来了一场大雪。
主仆俩正叹着气,从外面一溜烟儿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她也不敢进到内室,行礼过后,隔着屏风说:“夫人,淮阳侯府蒋夫人来了。”
谢夫人一愣,和王嬷嬷面面相觑。
离蒋氏带着苏文岚登门还没有几天,淮阳侯府怎么又来人了?这几日雪天路不好走,街上都没多少行人,蒋氏突然登门,还是这么一大早,天就刚刚亮起。
那日谢夫人和蒋氏的谈话并不愉快,最后险些闹了个不欢而散,苏文岚走时也是双眼通红,也不知蒋氏此次登门,又是为何。
谢夫人在心里寻思了一下,这才吩咐王嬷嬷去迎,梳妆的丫鬟动作也麻利了起来。
等谢夫人掀开幔帘出去时,只见蒋氏面色焦急地站在正堂之中,已经等的坐不住,在来回踱步。
不等谢夫人上前客套,看见谢夫人出来,蒋氏一把拉着谢夫人就朝外面走,“申娘快些走,府上出事了。”
谢夫人愣了一下,见蒋氏脸色的着急不像作假,心中顿时一紧,也来不及多问,快步跟着蒋氏出了府门,上了淮阳侯府的马车。
等上了马车,谢夫人这才知道原委。
蒋氏手里握着帕子,一脸心慌地说:“老爷和文岚吵了起来,现下老爷要勒死文岚,便是连老夫人都惊动了却也劝不住。”
谢夫人一听,眼皮直跳,“这是为何?”
蒋氏抿了一下唇,顿了好一会这才低声说:“还是因着与李家的事。这不是王严醒了,老爷也松了口,让我领着文岚去李府探望。本一切都好好的,可也不知怎么的,昨日老爷一夜未归,今早天还未亮却突然铁青着脸回来,驱赶了下人,二话不说便让文岚跪下,听下人说没过一会儿老爷便怒气冲冲地出去拿了麻绳。”
谢夫人皱着眉头问:“你也不知他们说什么?”
蒋氏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前头的车夫,凑到了谢夫人跟前小声说:“我来得晚,当时门已经锁了起来进不去。我站在门外,也就在老爷和文岚吵起来时听见了两句,老爷说文岚自轻自贱,不不、不珍惜名节。”
谢夫人猛然一惊。
蒋氏这会也慌得不行,抖着声音说:“一听这话,我哪里还敢再打听。眼见老爷这次是狠下来了心,我实在是劝不住,也不能看着老爷活生生地勒死文岚,只能来求你进府劝慰住老爷。”
谢夫人心也被揪了起来。
她这哥哥脾气暴,若真是一怒之下做出来点什么,那今日便是真的收不了场了。
越想心越慌,掀开帘子,谢夫人吩咐车夫走快一些。
车夫赶忙应了一声,只是路上都是雪,车夫纵然是有心却也无力,等赶到淮阳侯府时,府上已经是一片寂静。
前后都不见下人,蒋氏和谢夫人对看一眼,皆是忧心忡忡。
两人不敢再耽搁,也顾不上路滑,快步走到苏文岚院子,只见正屋的门已经敞开,门前围了一圈的人,还有苏家两位小姐正在啼哭。
两人顿感不妙,走近一看,苏文岚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不省人事。
谢夫人和蒋氏悚然一惊。
第93章 啼哭 表哥求你帮帮我
正屋里头,只进来了两三个下人,齐齐噤声,低着头瑟瑟发抖。
淮阳侯坐在椅子上,闭着眸,脸色铁青,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
苏家两位小姐跪在苏文岚跟前,垂头啼哭,见到蒋氏赶紧围了上来,苏文芙怕的浑身直抖,挤进蒋氏怀里,“母亲,长姐她……”
谢夫人赶紧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文芙回头畏惧地看了一眼淮阳侯没敢说话,还是苏文笙哭着说:“父亲和长姐吵起来,父亲……长姐她、她便撞到了剑上!”
蒋氏和谢夫人这会心都揪起来了,谢夫人呵声急道:“大夫呢!?还不赶紧找大夫来!”
苏文箬战战兢兢地说:“已经去请了,人还没、没到。”
说罢,就听几道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远而近而来,众人赶紧望去,只见苏文岚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一边擦着泪一边领着女大夫快步走来。
女大夫一见这情景也不敢多言,连忙上前。
谢夫人不放心,又叫人拿了谢府的令牌快请住在谢府别院的王老先生来。
女大夫满头都是汗,眼见刀刺在了腹部,谢夫人挥退了屋子里的下人,只留下几个丫鬟在里头照应着。
走到外面,谢夫人拉着淮阳侯去了偏房,挥退了跟进来伺候的下人,关上门,谢夫人拧着眉头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淮阳侯冷着脸,没有说话。
又等了片刻,见淮阳侯迟迟不肯说话,谢夫人怒说:“哥哥,你糊涂!再怎么说文岚也是你的亲闺女,你如何能下如此狠手!”
淮阳侯一听此言也是气得不轻,“女儿?她拿我当老子了吗!如此忤逆不孝,败坏家风的东西,就不该让她活着!”
谢夫人见他又大着嗓门嚷嚷起来,眉头拧的更深了,“你快小些声吧,传出去谁面上有光?”
淮阳侯几番喘着粗气,给自己灌了几口冷茶这才稍稍冷静一些,坐在椅子上,抖着手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岁。
他静默了许久说:“此事你不要插手了,免得惹上李家粘上一身腥味。”
“那……这门亲事?”到了这个地步,谢夫人也顾不上自己和李夫人的恩怨了。
淮阳侯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我就是吊死文岚,也绝不会点头这门亲事!”
外面,蒋氏也拉着苏文箬苏文芙询问。
淮阳侯不在这里,两姐妹倒是没再那么害怕了,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了起来,“我们赶过来的时候,也被关在了门外,只听见父亲在里面说,他就是死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还说……”
苏文芙咽了咽口水,紧着声音说:“说长姐失了名节,辱没家门,不如死了干净,随后祖母就来了,叫下人撞破了屋门,就见长姐一把撞向了父亲手里的长剑。”
蒋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老夫人呢?”
苏文箬说:“怕祖母有个好歹,前脚刚被父亲送回了院子里。”
寒风直吹,蒋氏却是已经起了一头的薄汗。她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被寒风吹了个透凉,暗道完了。
这门亲事是她一手在后面操办,也是她暗中安排苏文岚和王严见面,如今闹成这个样子,她也定没有好果子吃。
等王老先生来时,苏文岚已经被下人从地上移到了床上,血已经止住,这条命也堪堪保住了。
王老先生诊看过也说,“幸好没伤到内里,只需要养上一段时间即可。”
众人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淮阳侯冷哼一声,“她就是以死要挟我!”
这话刚说完,就被刚刚赶过来的老夫人瞪了一眼。
等过了晌午,苏文岚这才醒了过来,她谁也不让进,却独独见了谢夫人。
众人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却也不敢再刺激她,便让谢夫人一人进去了。
见谢夫人走过来,苏文岚就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谢夫人赶紧按住了她说:“快躺着,你身上的伤刚包扎好。”
苏文岚惨白着脸,嘴唇上毫无血色,“我给府上添麻烦了。”
谢夫人叹了一口气,抚着苏文岚的脸说:“岚儿,你这是何苦呢?那王严——”
话还还没说完,就见苏文岚的泪已经顺着眼眶流了下来,她激动地抓着谢夫人的胳膊,“不行,不行的姑母,我必须要嫁给王严,我必须要嫁给王严。”
她像是捉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淌着泪,苦苦哀求地对谢夫人说:“姑母你帮帮我,帮帮我吧,我不想死。”
谢夫人一愣。
*
谢夫人在淮阳侯府待了两日,直到苏文岚平静下来这才回了谢府。
她心里压着事,这几夜都没有睡好,回了府上点上薰香倒是好上一些。
只是在睡前,她还一直琢磨着苏文岚那句我不想死。
谢夫人问王嬷嬷:“你说文岚这话,到底是何意思?”
王嬷嬷想了一下说:“想来是被侯爷吓到了,以为侯爷真的……”
王嬷嬷没把话说全,谢夫人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夫人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却是越寻思越不对味,可她左思右想了一圈,也找不到第二种解释了。
王嬷嬷见谢夫人这两日忧心的白头发都生出来不少,便劝道:“苏姑娘的事有淮阳侯和蒋夫人操心着,夫人您这两日也累坏了,先歇息一会儿吧。”
谢夫人也确实困倦了,闻言只好点点头,暂且将此事搁下。
苏文岚的事并没有传出去,除却府上的众人也就谢夫人知晓一二。
怕谢夫人挂心,过了几日蒋氏便登了门。
“文岚已经好多了,这几日也不再闹腾了。”蒋氏轻声说:“也不再提嫁给王严的事了。”
谢夫人知晓淮阳侯将文岚关起来的事,叹了口气,“也不能一辈子都关着文岚不出去,总要好好劝劝她。”
淮阳侯不松口,谁也不敢再提起促成这门亲事,只能想个法子绝了苏文岚这个心思。
蒋氏欲言又止,最终强笑着说:“是了,我回去就好好劝劝侯爷。”
这几日她在府上也不好过,这事闹得侯爷也迁怒与她,府上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老夫人打理。
谢夫人知道她此次上门是何用意,却也全然当做不知,闲坐着喝了会茶,蒋氏几次提起无果便也告辞了。
把苏文岚关起来这法子虽然粗暴,却也好用,一脸过去这数日,等谢夫人再去探望的时候,苏文岚果然已经平静多了,在屋子里绣着花,见着她还笑着叫了一声姑母。
她虽然被关了起来,但也是好吃好喝的养着,这几日胖了一些,脸上也有了红晕。
谢夫人拉着她说了好些话,苏文岚点头认真听着,还应了声。
谢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府之后着手准备上山的事。
新年上山祈福已经成了谢府的惯例,今年已经耽搁太久了,谢夫人心里一直惶惶不安,很是不踏实。
这几日都是晴日,也出了日头,路上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只要在过上几日,等山路好走一些,便能上山去了。
此次上山,谢夫人特意将谢殊叫到了跟前,“左右今年年初你也没什么事,便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谢殊坐在戚秋对面,顿了一下回话说:“刚接了差事,怕是腾不开空。”
谢夫人有些不乐意,“一叫你,你便有差事。”
谢殊有些无奈,垂眸掀开茶盏盖子,停了一会说:“本就是庆安县的差事没做完,临时回了京城,这次自然不能再耽搁了。”
闻言谢夫人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再为难他。
从谢夫人院子里出来之后,谢殊叫住了戚秋。
谢殊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袍,里衬白衣,虽没有玄色的衣袍更显锋利,却也显得人俊硬随和。
他轻步走过来,对戚秋说:“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戚秋一愣。
谢殊咳了一声,说:“我这边有了戚家的消息,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吧。”
戚秋这才恍然,小鸡啄米式地点了点头。
外面冷得很,到处都是天寒地冻,两人也没去别处,找了后院的一处暖阁里说话。
这处暖阁离戚秋的院子近,里头烧着地龙,外面便是涓涓细流,两人坐下来,便有人前来奉茶。
等左右退下之后,谢殊拿出书信递给戚秋,缓缓说:“这是暗卫前几日递上来的信。”
戚秋赶紧接过,展开一看,心里顿时一沉。
那日便听谢殊说暗卫会呈报上来信件,没想到这顶上竟然说的是这些。
这上面一字一句都在说戚家的账确实不干净,不仅有大笔银钱不知去向,经过戚父手的货物也有缺失的。
果然。
戚秋咬了下唇,幕后之人既然对着戚家下手,把戚父逼得送女儿上京,果然是已经做好了伪证。
她要快一些集够金玫瑰,赶紧更换系统任务,这样才能更进一步了解戚家的事。
暖阁里闷热,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将信收起来,戚秋顶着谢殊的视线垂首,半天都没有说话。
这边虽算不上偏僻,却也寂静,外面的涓涓细流声不绝于耳,不知何时枯枝上落了一两只鸟雀,伫立在其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拿帕子擦了一下眼角,戚秋的眼泪轻轻落了下来,抿着唇,无助地看着谢殊说:“表哥,求你帮帮我。”
第94章 回礼(一) 疼的无法呼吸
戚家远在江陵,戚秋鞭长莫及,根本无能为力。在更换终极任务获得系统提供的更多线索之前,她宛如盲人摸象,能依仗的便只有谢殊。
她一直小心谨慎地提高谢殊好感度,就是唯恐谢殊不再插手此事。
暖阁里点着薰香,香味清雅淡香,沁人心脾。
戚秋已经很久没有啼哭做戏了,如今低声哭着还有些力不从心。在升起的烟雾为掩盖下,她一边哭一边拿眼睛鬼鬼祟祟地偷瞄着谢殊。却不想眸子刚一动,她便正好跟谢殊的眼神对上了。
四目相对,戚秋眨巴了一下眸子,揪着帕子哭的更大声了。
谢殊轻敲着椅子扶手的手指一顿,揉着眉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眉眼间写满无奈,“别哭了,等京中的差事忙完之后我会去一趟江陵。”
戚秋心中一喜,明白谢殊的意思,眼眶里的泪珠要掉不掉,只巴巴地看着谢殊说:“多谢表哥。”
“只是……”谢殊犹豫了一下说:“此次要快马加鞭,怕是无法带你一起回去了。”
戚秋一愣,随即想起谢殊曾在青山县说会带她回江陵戚家看一看。
没想到谢殊还一直记得。
当然是戚家的事要紧,戚秋自然不会有异议,连忙点头。
谢殊看着戚秋哭红的眼角还挂着泪水,嘴唇动了一下,想劝她别哭了,可又不知道怎么说。
左思右想之下,谢殊想起竹芸哭时曹屯在她跟前安慰她的话,跟着依葫芦画瓢。
曹屯干巴巴地拍着竹芸的肩,他也走过来干巴巴地拍着戚秋的肩,抿着唇给戚秋打气,“女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别哭了,快振作起来。”
外面寒风阵阵,花枝乱颤,鸟雀振翅飞走,只留下一片寂静,越发显得谢殊这句话掷地有声。
戚秋眼角还挂着泪,懵懂地抬起头,看着身前一脸刚直模样的谢殊,回味过来之后便是一阵无言。
……
谢谢,真的有被安慰到。
*
淮阳侯府内,苏文岚并没梳妆,坐在窗边绣着鸳鸯,一身青衣半旧不新。一旁的丫鬟春兰将厨房里刚送来的莲子羹递过来,脸上却有些难看。
苏文岚头也没抬,安心绣着手里的刺绣,“又听见什么闲言碎语了?”
春兰本不想说,可又被气的不行,一时便没有憋住,“厨房那边的婆子嘴也忒碎了,说小姐……我明儿个就回了老夫人,重重打那几个婆子几板子,看她们还敢胡说八道不敢!”
左右是那些话,便是春兰不说,苏文岚也明白。她放下手里的刺绣,顿了须臾才说:“她们说的原也没错,我本就是不知廉耻。”
丫鬟春兰知道一些事,闻言就是有心劝,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踌躇了一会小声说:“小姐,小姐也是被那王严蒙骗了。”
苏文岚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遮挡住那一闪而过的幽光,她手指微动,搅拌着碗里的莲子羹,终是将它递给春兰,“我实在是吃不下,你将这碗羹汤喝了吧。”
春兰一顿,“这怎么行,这是老夫人特意嘱咐厨房给小姐准备的。”
苏文岚轻声说:“屋子里也没别人,你喝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不然放凉了端出去也是便宜厨房那群婆子。”
春兰一听,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将羹汤一饮而尽。
屋子里一片寂静,能听到外面的水声,片刻之后,春兰滑落在地,不省人事。
苏文岚抬起头静坐了一会,顺着窗沿看着四方的天,忽地拿起一旁的剪子一把将手中的鸳鸯刺绣一分为二,她胸口上下起伏着,冷静了一会这才站起身,丢下手里刺绣出了屋门。
院子里外看守她的人已经不见,拐角处走过来一位嬷嬷,虽然低着头,但苏文岚还是认出来了她,正是淮阳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
苏文岚垂眸短促地笑了一声。
那嬷嬷上下打量着苏文岚,嫌恶皱眉,将备好的衣裳递给她,等她换好之后,一路低着头避开人,将她从侧门领出了府上。
外面已经有马车接应,嬷嬷也跟着坐上来,被蒙上眼睛之后,马车这才行驶起来。
蒙上眼被人看管着,那嬷嬷有些忐忑,苏文岚倒是平静地坐着,看不出丝毫波澜。
等到了地方,被领着进了一处宅子,她脸上蒙眼的黑布这才被扯下来。
身在院子的一处亭子里,只见前头跪了一人,头套麻袋,鲜血淋淋,在这寒冬腊月里只穿了一身淡薄的里衣,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了。
在他们身前还站着一个人一身锦衣,手里拿着一把长剑。
寒风扬着细雪,水面粼粼,寒风吹得人头皮发麻。男子转过身来,正是满脸笑意的王严。
“娘子来了。”王严笑:“那就不能陪你们玩了。”
这声娘子并非缠绵悱恻的暧昧亲热,而是轻薄至极的调笑。
满意地看着苏文岚苍白的面色,王严眸中冷光突然迸射,拿着刀倏地捅向了身前的那人,那人甚至来不及惨叫,便歪倒在地。
手起刀落,长剑拔出,溅了王严一身血。王严却是哈哈笑了起来,大声说:“爽快!”
苏文岚离得近,也被渐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珠,她腿一软,险些跪了下来,靠着指甲戳进掌心传来的尖锐刺痛这才勉强能稳住心绪。
王严拎着长剑,示意苏文岚坐下,轻声说:“娘子,这几日过得可好?”
这声音轻飘飘的含着阴恻恻地笑意,就如同深夜里的阴风,让苏文岚的身子止不住的战栗,她抿着唇,“我好不好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了。”
王严笑说:“被囚禁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为夫这不是救你出来了。”
苏文岚抬起头,害怕地说“你什么时候放过我,我……”
苏文岚眼里蓄着泪光,“我为了嫁给你已经和家里闹翻了,你还不肯将解药给我吗?”
她和王严的相遇是因着陵安河的一场意外,她刚落水便被王严所救,对他甚是感激。后来王严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也曾让她一度动心,全心全意想要嫁给他。
可是父亲不同意,将这其中利害跟她尽数讲了一遍,她也渐渐清醒过来,决定听从父亲安排。她写了封信与王严说清楚,应着他的要求出来见了最后一面,却没想到王严竟然……
他侮辱了她,还给她下了毒药,她跑遍整个医馆却找不到解药,还因着贞洁败坏之事一直不敢将此事告诉家里人。
可如今,事情还是败露了,她父亲知道了此事,如今闹得满府上下都在议论她的事,知情的人对她说三道四。
“是你向父亲透露的此事对吗?那个女大夫也是你的人,你到底还在侯府上安插了多少自己人!”苏文岚身子轻微抖动,泪珠子如同掉了线一般往下落。
说着,苏文岚猛然起身,对着身后站着的嬷嬷甩了一巴掌,怒骂道:“祖母待你不薄,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嬷嬷被打了一个踉跄,捂着脸怒瞪着苏文岚,却因忌惮着王严不敢说话。
王严置若罔闻,悠然地逗着鸟,“别激动呀娘子,只要你嫁进我府上,我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苏文岚喘着粗气,过了半晌说:“我父亲根本不同意这门亲事!”
王严放下鸟食,脸上依旧含着笑意,轻飘飘地说:“那就没法子了,只能……”
他说,“那你就只能去死了。”
话落,便从天而降几名侍卫,刀剑出鞘,闪着雪光,一步步朝苏文岚走过来。
王严叹了一口气,“我顾念着往日情分,会给你留个全尸。”
眼见侍卫就要迈上台阶,苏文岚身子狠狠一抖,终究还是怕了,哆嗦着说:“我还有法子。”
“哦?”王严挑了一下眉。
苏文岚声音颤抖的不像样子,带着哭腔,“我可以先斩后奏,谎称有孕跑去你府门口求你收留我,到时候京城中人都知道此事,父亲为了府上的几位妹妹只能点头。”
王严这次的笑意终于达眼底,他轻走过来抚摸着苏文岚的脸,爱惜地说:“这倒是个法子。”
王严的手沾着血,很是冰凉,被抚摸过的脸颊如同被毒蛇爬过一般,激起一片战栗。
苏文岚抖着身子。
王严突然捏着苏文岚的脸往后看,指着后面站着的嬷嬷,轻笑着说:“娘子不是讨厌她,为夫杀了她送给你做新婚贺礼好吗?”
苏文岚呼吸一滞。
身后的嬷嬷顿时惊得险些蹦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惊恐地摇着头去拉苏文岚的衣袖,:“不要,不要,大姑娘不要,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王严转头看向苏文岚,指腹摩挲着苏文岚的脸,微微眯起眸子。
苏文岚知道王严已经动了杀心,若是她不同意,死的人就有可能是她了。
她咬着牙,点点头。
王严立马拿出剑,绕过苏文岚朝那跪在地上的嬷嬷走去。
那嬷嬷连连后退,不断求饶,王严却不为所动。
眼见长剑就要架在那嬷嬷的勃颈上,苏文岚突然冷了脸色,她眸子里闪着利光,倏地站起身,拿出藏在袖中的剪子狠狠刺向王严!
王严躲闪不及,一把被刺中背部,鲜血迸溅,他顿时疼得大叫起来!
苏文岚脸上被渐上鲜血,在这尖锐刺耳的惨叫声中被吓的手一缩,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
变化只在这一瞬间!
忍着剧痛,王严回身踢掉一击不成还想再来的苏文岚,回神的侍卫涌上来也一把摁住了她。
王严捂着身上的伤口,倒吸着一口凉气。他身上原本的伤还没有养好,如今便又重重挨了一剪子,疼的他面目扭曲。
苏文岚脸被摁在地上,被踢那一脚让她原先的伤口裂开,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王严怒极反笑,面色狰狞得可怕。他扔了剑走过来,上前一把踩住苏文岚的脸,“臭婊子,反了你了!”
苏文岚知道自己此番在劫难逃,脸上淌着泪,嘴里却恶狠狠地咒骂着,“王严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想让我毁了淮阳侯府上下成全你,你做梦,我宁愿跟你一起死!我们一起下地狱去吧!”
王严脚尖用力,踩的苏文岚说不出来话,地上的石子摩擦着她的脸,让她疼痛难忍。
“你想跟我下地狱?”王严冷笑着说:“没那么容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的死的。”
王严一遍遍的重复着,猛然揪起苏文岚的头发,开始扒她身上的衣裳,“看见这亭子里的人了吗?一会他们会挨个在你身上驰骋!”
在苏文岚惊恐的目光下,王严凑近了低语,“我要把你扔在大街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让淮阳侯府、南阳侯府乃至于谢府都从今以后沦为笑柄!淮阳侯府老夫人年纪大了,你说她要是知道此事,会不会被气死?我还真是好奇。”
苏文岚整个身子无法克制地战栗起来。
王严已经将她的外衣扒了下来,本平静的湖面变得湍急,一声一声就像是在宣告着苏文岚的悲惨结局。
苏文岚发出悲惨的哭声,一声声宛如泣血。
摁住苏文岚的侍卫手已经不老实起来了,他们笑着一拥而上,当着苏文岚的面宽衣解带。
苏文岚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她拼命往后缩着,却被摁住不得喘息。
王严冷笑着看苏文岚痛苦的挣扎,扬手将桌子上的冷茶一饮而尽,这茶水混着血水,又腥又涩,王严却是喝了个畅快。
他坐下来,听着苏文岚的惨叫,缓缓出了一口恶气。
那些侍卫故意折磨她,将动作放慢,半天也不曾脱下来一件外衣。
寒风簌簌,冰雪染上血迹,就在王严等的不耐烦捂着伤口站起时,一道锐利的破风声呼啸着从远及近而来!
长箭伴着寒风倏地冲来,穿破细雪,直直插向苏文岚身前的那名侍卫。
甚至来不及惨叫,那名侍卫被插了个透心,瞬间栽倒在地。
不等众人反应,又是几道破风呼啸之声,数十支长箭呼啸而来!
亭子里的侍卫顿时如无头苍蝇一般乱了起来,四处躲避,站在前头的那几个侍卫已经被射穿了身子,死的无声无息。
眼见一支利箭朝冲过来,王严眯起眸子,反应迅速地拎了个侍卫挡在前面,这才没有被射过来的长箭穿破喉咙。
院子里乱成一团,鸟雀从枝头振翅飞起,躲着射进来的乱箭,嬷嬷瘫软在地,一个劲儿的放声尖叫。
扔掉手里已经死透的侍卫,王严已经顾不及趁乱往外跑的苏文岚了,在仅存的侍卫掩护下连连后退,最终侧身躲在了一处假山里。
他还是被长箭射穿了肩膀,正在往下面滴血,眉目之间都是狰狞的阴狠。
穿风而过的长箭不停的从外面射进来,像是锐利的警告,让王严无法探头去看不远处亭子里的情景。
趁着现在,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从外面跃了进来,在不断射进来的长箭掩护下,潜伏着身子正朝着亭子靠近。
长箭还在朝亭子里射,那潜伏进来的身影一把拉住了慌不择路的苏文岚,用黑布遮挡住脸颊只露出眉眼。
若是山峨和水泱在此,一定能认出此人正是郑朝。
湖水荡漾,一声声拍打着栏杆,半晌后,呼啸的箭声终于停了下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风声鹤唳,鸟雀齐啼,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亭子里死了好几个侍卫,鲜血顺着台阶往下,那嬷嬷缩成一团躲在石桌后面瑟瑟发抖,已经吓得失禁。
而院子里的苏文岚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王严从假山后面出来,他身上脸上都是血,此时冷着脸色,气的身子直发抖,面目显得格外狰狞。
这些侍卫都是他暗中偷偷养的,藏在这处别院很久,本大有用处,如今一下子就只剩下几个人,无异于剪掉了他的左膀右臂!
而他连是谁下的手都不知道!
“去查!去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苏文岚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王严捂着伤口,厉声怒喝。
仅存的几名侍卫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闻言连连应声,连滚带爬地起来,赶紧朝外面走去。
王严坐在满是鲜血的石椅上,气的手都是抖得,眉眼间的凶恶让人不敢直视。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疼的无法呼吸。
到处都是从外面射过来的乱箭,王严捂着伤口从地上捡起一根,仔细端详片刻后又狠狠扔掉。
——这就是普通的箭,没有任何踪迹。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气的拍桌子,却又猛地扯动了胳膊上的箭伤。
咬着牙,王严刚想查看自己肩膀上的箭伤,却在扫见石桌子上已经凝固的血迹时目光猛然一凝,一身的冷汗被风吹的透心凉。
只见桌子上用血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大字——
回礼。
与此同时,谢府的秋浓院里,戚秋坐在窗边,日光透过窗户尽数洒下来。
系统提示音如约而至。
【恭喜宿主,隐藏任务{营救苏文岚}已完成百分之五十,请继续努力。】
第95章 回礼(二) 算算账
窗边的那株腊梅已经有衰败之意,随着寒风飘荡,日光从缝隙中穿过,留下斑驳的光晕。
戚秋垂下眸子,拨弄着手里的腊梅花瓣。
自从接到系统的帮助苏文岚嫁给王严的任务之后,戚秋就一直留意着淮阳侯府的动静,虽然她并不怎么想完成这个任务,却也不敢就此松懈。
那日蒋氏一大早匆匆而来拉走了谢夫人,一直到了两日后谢夫人才回来,脸色还不怎么好,不用想也知道是淮阳侯府出事了。
可不论戚秋怎么打听,也得不出个一二三四来。捂得这么严实,戚秋不得不更加警惕。
戚秋总觉得此事有蹊跷,左思右想之下,将原本盯着映春等人的郑朝派去盯着淮阳侯府,尤其是盯着苏文岚。
一连几日淮阳侯府都大门紧闭,毫无动静,就在戚秋怀疑是自己多心的时候,郑朝终于传回来了一些消息。
郑朝发现在七日那夜,淮阳侯府的嬷嬷会将后门的一处石砖拿下往里面放东西,等到宵禁便有男子来拿。郑朝顺着男子的踪迹跟到了一处别院,看到了等在此处的王严。
这更加验证了戚秋的猜测,等到今日她正在屋子里品茶的时候,系统刺耳的提示音便突然响了起来。
系统发布了两条隐藏任务,头一个便是营救苏文岚。与之前的帮住苏文岚嫁给王严和营救竹芸的任务相同,任务成功有奖励,失败都将面临惩罚。
戚秋没有犹豫,派郑朝跟上马车。
安排好一切,戚秋一直在屋子里焦心等到了现在,虽然没有等来郑朝的回信,系统的提示音倒也是一样的,只是……
戚秋皱眉。为什么营救苏文岚的任务进度条只有百分之五十,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动静了,而另一个任务直到现在也迟迟没有任务响动。
这明显不对劲。
将手里的腊梅花瓣捻碎,汁水沾染在手上,戚秋越发不安起来。
*
寒风阵阵,枯枝乱颤,庭院里头的血腥味浓郁,吹得人作呕。
王严捂着胳膊上的伤口,看着石桌上的字惊疑不定。
回礼这两个字莫名的让他心口一紧,有些慌张起来。
他脑海里不停的思索着,品味着能跟回礼这两个字扯上关系的人,越想头顶上的汗冒出来的越多。
他早先用曹屯阴了谢殊一把,今日这一遭莫不是是谢殊所为?
他越想越心惊。
若真是谢殊所为,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去了,光是掳走苏文岚这一条就够他喝了一壶的了!
王严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子在亭子里来回转圈,额上满是汗。正盘算着怎么化解此事,方才派出去的几名侍卫回来了,个个也是满头大汗。
王严停住脚步,见他们空手而归,不仅眯起眼睛,“人呢!?”
那几名侍卫个个吓得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在了石子路上。为首那个战战兢兢地说:“他们走得快,没、没有追上,让他们逃、逃走了。”
王严大怒,提高声音,“就一个也没有捉到吗!”
那几个侍卫面露愧色和害怕,伏在地上,屏息凝气,都不敢再回话了。
王严气急,快步从亭子里走下来,哐哐哐给了那几个侍卫几脚,脚脚都往心窝里踹,踹的那几名侍卫身子一歪又赶紧跪好。
王严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因这处别院建的偏远连个大夫都没有,伤口只能自己草草地包扎一下,如今这几脚下去自己也没落好,伤口裂开,鲜血直往外涌。
他喘了好几口粗气,越疼他越来气,又掺杂着对谢殊的恐惧,此时只能尽数发泄在这些侍卫身上,连着抽了几十鞭子见侍卫疼的满地打滚,他这才算是平静下来。
不等他扔掉鞭子,只见庭院的门被人推开,沿着游廊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女子,身姿袅袅婷婷,容颜艳丽,只可惜额上有一道疤痕。她身后还跟了几人男子,个个膀大腰圆,面目凶恶,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起来的男子走了进来。
王严一愣,等那女子走过来,他这才站起身。
女子面目沉静地坐下,不发一言,只挥手让人将被绑起来的男子扔了上来。
王严迟疑,“这是……”
女子这才冷淡地说:“这就是救走苏文岚的那伙人中的一个。”
王严大惊,扬手倒茶的动作都是一顿。
女子说:“我们本在外面包围着,奈何那群人跑得快,又有人接应,只剩下这个为了保护苏文岚而落下脚步,这才被我们捉到。”
王严一听,眉头瞬间皱起,“在外面包围着?你们一直在外面包围着?为何不曾通知我!”
闻言,女子轻轻地笑了一声,暗含嘲讽,“若我们没有在外面包围着,恐怕今日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从你手底下跑走,硬吃下这个哑巴亏。”
王严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心道你们在外面围捕不也才抓到了这一个,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
女子拿起王严倒好的茶水,抿了一口说:“我们倒也不是时刻盯着你,而是今日瞧见你的人带着苏文岚出城时后面跟的有人。这几日锦衣卫查的严,各地的生意也难做,主子一直寻思着是有人在后面使绊子,本想来个一网打尽,没想到就只抓到了这么一个。”
王严明白过来了,脸色铁青。
这是拿他当诱饵了。
女子也不在乎王严怎么想,打量着被押跪在地上的男子,轻声说:“不过就算只抓到这一个也无妨,七十二套酷刑用下来,死人也要给我张口说话。”
这处别院便设有这样的刑拘,闻言便有侍卫赶紧去拿,几十种刑具被扔在郑朝跟前,上面血迹斑斑。
王严搁下手里的茶盏,朝那男子走过去,伸手一把拽下那男子头上套的麻袋。
这男子身量高,长的浓眉大眼,身材算不上魁梧,还有些清瘦。
王严上下打量了一眼,是个不认识的生面孔。
套在头上的麻袋被拽下,郑朝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被王严迎头给了一拳。王严这一下用了狠力,打得郑朝身子一歪,跌坐在地。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王严心里还憋着火,刚要抽出腰间的鞭子,就听身后那女子轻声说:“急什么。”
那女子走上前来,拢了拢衣袖,笑意盈盈地蹲在郑朝跟前,“你武功不错,若是你能乖乖听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郑朝咬着牙没有说话。
摁压郑朝的男子见状,脚踩在郑朝刚才被刺伤的伤口上,使劲碾压,“说话!”
本就未缝合的伤口鲜血涌出,这一下直接把郑朝踩趴过去,疼的郑朝冷汗直出。
那女子站起身,看着又被拉起重新跪在地上的郑朝,轻轻叹了一口气,“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落在我手里,你想走是难了,何不为了自己找条出路。你看你被我捉了这么久,可有人来救你?”
郑朝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是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王严等的不耐烦了,见郑朝还倔着骨头,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这种货色,不给点颜色看看怎么会行。”
这一鞭子王严用了全力,甩得又狠又重,又是抽在了郑朝本就有伤的背上,郑朝顿时疼的呲牙咧嘴,咬着牙这才没有惨叫出声。
女子神色越发满意,并没有开口阻止王严。
一连三鞭落下来,直抽的郑朝鲜血淋淋,眼看王严第四鞭子就要落下来,郑朝喘着粗气,终于哑着声音说:“你想要问什么?”
王严这才收了鞭子,啐了一口,“骨头也没那么硬。”
女子倒是浑然不在意,拢着衣袖想了想,轻声问:“你主子是谁?”
郑朝犹豫了一下。
王严还一直惦记着今日之事是不是和谢殊有关,见状当即喝道:“还不快说!”
郑朝咬着牙说:“谢殊。”
王严心里顿时一咯噔,额上的冷汗落下,手都抖了抖。
他身后的女子眯了眯眼,探究一般地看着郑朝,在郑朝眼神回避当中笑了起来。她挥手示意身后押着郑朝的男子动手,“若是谢殊,此时已经是锦衣卫围府,又怎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草草了事?不老实的东西,该挨些教训。”
女子指了指烙印,笑着说:“七十二套刑具,先从这个开始吧,看他能熬住几个。”
王严被点醒之后有些恼羞成怒,闻言当即亲自上前,拿出已经被炭火烧红的烙印。
郑朝脸色微变,挣扎着身子,却动弹不得。
王严拿着烙印转过身,眼见就要落在郑朝身上,几道簌簌风声猛地传来!
不等众人反应,只见几个身穿暗色锦织官服的锦衣卫手持长刀,跃墙而入,在寒风中满身肃穆。
“啪嚓”一声,女子茶盏落地,和王严脸色齐齐大变!
郑朝趁机一跃而起,撞翻身前傻眼的壮汉,大喜。
终于来了!
为首那个锦衣卫一跃而上,倏地打掉了王严手里的烙印,将郑朝往后扯去。身后的锦衣卫紧随其上,不过数招之内,王严和女子的侍卫皆被打趴下摁住。
眼见大势已去,王严也顾不得被抓住的女子,踢翻身前的桌子,在那名锦衣卫躲身之际,趁乱跑走!
一跃上墙,还不等王严欣喜,墙外突然跃上一人,脚踩在砖瓦之上,在寒风中而立,一脚猛踹王严心口。
这一脚又重又狠,王严措不及防,啪嗒落地,口吐鲜血,狼狈地捂着心口,半天都直不起身子。
与此同时,朱红的庭院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群锦衣卫手持利剑快步冲了进来,将王严团团围住!
长剑架在颈侧,冰冷的触感令王严脸色大变,一动不敢动。
谢殊背着日光,衣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从墙上跃下,身上艳红的飞鱼服格外耀眼,却将他桀骜的眉眼衬出一丝冷戾。
持剑而立的锦衣卫纷纷侧身退开,给谢殊让出一条道路来。
手上转动着象征着身份的玉扳指,谢殊居高临下地看着王严,目光冰冷,短促地笑了一声说:“王严,我们也该算算账了。”
第96章 我招 是否更换终极任务
春红楼是京城里有名的妓馆,位处陵安河附近,紧挨着残败的杨柳,左边便是涓涓河水。
此时是白日,没有姑娘站出去揽客,门前只挂着两盏红灯笼看着冷冷清清的,其实里头的宾客倒是不少。
伴随着丝竹之音,楼里面嬉闹正盛。
虽然没有晚上热闹,但此时倒也有不少人偷摸着来寻欢作乐,尤其是一会儿还有春红楼的花魁尚宫燕来登台唱曲,一楼二楼围满了人,嘈杂欢闹声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何时,楼内的丝竹之音骤然停了下来,宾客便登时明白过来,快步围在台前等着。
片刻后,层层帷幔之后露出一抹婷婷绰约的身姿,那女子缓步走来,随后掀开了帘子。
女子便是京城名妓,春红楼的花魁尚宫燕。
尚宫燕模样生的美艳,眉目含情,手持琵琶上前,如春日娇花般赏心悦目。她穿着一身轻纱紫衣,更衬肤白胜雪,一举一动之间皆是风情。
楼里顿时欢闹冲天,欢呼鼓掌声几乎要将楼顶掀翻。尚宫燕福身坐下,轻轻拨动了一下手里的琵琶,楼内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认真等着听她奏曲。
一曲华音刚刚泄出一点音声,不等众人附耳倾听,春红楼的大门突然“嗡”地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门前的日光也尽数被几人的身形遮挡。
屋子里一暗,众人齐齐望去,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只见门口站着一排身着暗色云纹锦织长袍的锦衣卫,他们持刀快步走进,个个身材高大,神色肃穆,顿时便将前头的宾客吓得一哆嗦,连连往后缩,还险些撞翻身后的人。
两侧人让开,傅吉走过来,对着不明所以的老鸨亮出令牌,呵声道:“锦衣卫办案,任何人不得离开!”
楼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落针可闻,不少人都害怕起来。
朝廷有明文律法规定,白日不得狎妓。不少身上有官职的纨绔子弟连忙松开怀里的佳人,开始瑟瑟发抖。
眼见锦衣卫傅吉走过来,这些纨绔子弟擦着额上的汗,正欲讪笑着上前求饶,却见傅吉绕过他们。
径直上了歌舞的台子,傅吉对着上头静静站着的尚宫燕走去。
立在尚宫燕跟前,傅吉亮出手里的令牌,对着尚宫燕淡声说:“锦衣卫查案,尚姑娘,还请你跟我走一趟。”
这话一落,楼内顿时哗然,宾客齐齐傻眼错愕。
这锦衣卫到底要办什么差事,怎么会跟妓院楚馆里的花魁扯上关系。
眼见锦衣卫已经围到了尚宫燕跟前,老鸨从茫然中回过神来,赶紧上前,着急忙慌地说:“大人,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宫燕可是……哎呦!”
底下的锦衣卫持刀伸臂,拦住了要冲上来的老鸨。
傅吉无视底下的老鸨,对着尚宫燕说:“尚姑娘,请吧。”
老鸨急得两眼发黑,却也不敢硬闯着上前,只能在原地急得干跺脚。
楼内里的人都看着她,尚宫燕抱着琵琶静静站着,身上的紫衣被风扬起,却不见方才的婉约姿态。她并没惊慌失措,也没有说话,只透过敞开的门,盯着外面四方的天看了好久。
半晌之后,她终是低下头缓缓一笑,笑容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放下手里的琵琶,什么都没问,拢了衣袖,缓步跟着傅吉下了台子,其他锦衣卫紧随其后。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楼内。
*
锦衣卫府门前的梅花已经残败,只留光秃秃的树干立在青砖石瓦下,诏狱里阴暗潮湿,不见日光,血腥味混杂着火把的油臭味弥漫整个牢狱。
谢殊玄色的长靴踩在血污之中,微低着头,听着身旁的锦衣卫吴哲说:“王严和玉红被分开关押,王严已经被审讯过了一次,骨头还挺硬,什么也没说。”
玉红便是和王严一起被捉获的那个女子,她是尚宫燕身边的侍女。
另一位锦衣卫轻笑了一声,带着嘲意,“他当然不会松口,他还指望着李家能将他救出来,认了罪可就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因着王严被抓,京城掀起一片哗然,李家的人接连上门,李夫人更是在门前打骂有声,使劲儿的闹。
一旁的吴哲跟着笑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傅吉已经去请尚宫燕了,请回来之后大人要如何处置?”
谢殊抬起眸子,淡声说:“先关起来。”
吴哲点点头。
等底下的人将王严从牢狱里拉出来,绑在老虎凳上,谢殊弯腰走进去。
锦衣卫的刑罚可是比刑部大牢的厉害,昨日审问了王严半个时辰,便用了几样,他身上又本来就有伤,被竹芸刺得那一刀至今还没养好,这会已经浑身鲜血淋淋。
见谢殊走过来,王严粗喘了几口气,硬是咽下喉咙里的血沫,“谢殊,我乃锦衣卫镇抚使,朝廷从四品官,你敢私自审我!”
谢殊挑了挑眉稍,一旁的吴哲冷笑着说:“都是个阶下囚了,还有个什么官职。”
王严咬着牙,怒道:“陛下并没有下旨撤去我的官职,我就还是锦衣卫的镇抚使!”
谢殊笑了,“锦衣卫第一条铁律,便是有先斩后奏之权,王大人做了两个月的锦衣卫镇抚使,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神色一顿,王严几番喘息,咳了一嘴血出来。
谢殊撩袍子坐下,抬眸静静地看着王严,问:“锦衣卫的刑具可比王大人私藏的那些厉害多了,王大人要一个一个尝尝吗?”
谢殊眉眼之间的狠戾已经褪去,看起来有些平静,却仍是让王严心生忌惮起来。
他咽了咽口中的血沫,一时竟不敢回话,隔了许久才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殊眉眼不见喜怒,不轻不重地说,“早在抓捕王大人那日我就说了,王大人不记得了?”
王严顿时想起那日谢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桀骜的眉眼充斥着戾气,仿佛还停留在眼前。
王严的心顿时狠狠地揪起来了,冷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流。
谢殊眸光映着火把跳跃的火光,面色平静,却无端让人不敢直视。谢殊冷声说:“你帮着关冬颖在及冠礼上生事作乱,掳走苏文岚,陷害曹屯,私自动刑竹芸,这一笔一笔的帐,我会慢慢跟你算。”
王严整个人打了个冷颤,大喊道:“谢殊,你敢公报私仇!”
谢殊挑了一下眉梢,站起身来,宽大的身影逆着火光投下一片阴影:“那又如何?”
王严哆嗦着嘴唇,脸色发白。
谢殊让一旁的锦衣卫接着用刑,“督察院左都御史于后日从襄阳回京,这前后已经接连上奏请求陛下将你扣押,你猜他查出来了什么?”
王严被用着刑,惨叫声响彻整个牢狱,闻言瞳孔猛缩。
都知道左都御史是去查襄阳王家的贪污受贿案,这桩案子可跟王严逃脱不了干系。
谢殊声音不紧不慢:“数罪并罚,你还指望着太后保你?你现在可以什么都不说,我等着你把这些刑具熬过来完。”
王严已经意识模糊,谢殊逐渐远去的背影和四角亮着的火把映在他眸子当中,扭曲又可恐。
他从高高在上的锦衣卫镇抚使到阶下囚,也不过两月半的时间。
王严不禁又想起那日他在茶楼和宁和立打架那次,宁和立在一旁被他气的站不住,可谢殊却是面色平静,对他说,“登高必跌重。”
他现在才恍然原来这句话是个隐隐的警告,谢殊从未想要暂避锋芒,更没有怕过他。
他只是在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谢殊是不会放过他的!
明白过来之后的王严顿时浑身一哆嗦,嘴唇蠕动了一下,硬着头皮地自我安慰:“他不敢,他不敢的,太后一定会救我……”
不等他自言自语完,只见前头迎面被押进来一位女子。
外面罩着的紫色薄纱已经落地,露出女子雪白的手臂,她一步一步走进来,面色平静,身后的火光摇晃,更衬她眉目之间的惊艳。
看着王严,尚宫燕脚步微顿。
王严额上起了一层冷汗,此时疼的身子直抖,却傻眼一般静静地看着尚宫燕,连喊叫都忘了去。
一旁牢里关着的玉红听到动静,快步走上前来,抱着狱门慌了起来,失声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会在这,你明明,你明明可以走的!你怎么会,你怎么会……”
玉红看着尚宫燕平静地面容,顿时反应了过来,她沮丧地顺着栏杆跪倒在地,伏在地面上泣不成声。
尚宫燕轻轻地瞥了一眼她,又看向了已经失神的王严,却什么都没说。
诏狱的大门并没有关严,寒风从缝里钻进来,吹得王严浑身直发抖。
他望着尚宫燕远去的背影,一个劲儿地讷讷,“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王严和玉红谁也没想到,尚宫燕竟然没有跑,竟然被锦衣卫也被抓了进来。
王严再也撑不住了,脑子嗡嗡直响,突然喊道:“我说,我说!”
这声音响彻牢狱。
站在诏狱门口的谢殊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眸光深邃闪烁。
*
谢府里头此时也算不上安静,谢殊抓了王严的事已经传遍京城,奈何此事详细被捂得严严实实,有不少人想要探听此事,苦于谢殊那边不敢去,便只能来谢府打听。
前头乱糟糟的,戚秋院子里的下人也纷纷议论着此事,却不敢大声,因为正屋里头的主子此时正在小睡。
戚秋歪倒在贵妃榻上,却并没有睡。前几日系统出了故障,任务结算到现在都没有完成,她又怎么睡得下去。
暗自琢磨着外面的情形,正想着,外面便传来了山峨的声音,“姑娘,郑朝回来了。”
自抓捕王严那日,郑朝就被谢殊带去了锦衣卫,戚秋心里忐忑,打听了两次,如今人终于回来了。
戚秋忙穿上鞋,吩咐说:“让他进来。”
惦记着郑朝身上还有伤,进来不等他行礼,戚秋便说:“快坐吧。”
郑朝知道戚秋担心,坐下后就说:“奴才没事,谢大人并没有为难奴才,只是依着当时情况问了话,还请了大夫给奴才包扎伤口。”
戚秋松了一口气,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郑朝连忙接过,抿了一口,继续说:“奴才照着小姐的吩咐回了话,谢大人便没有再过问,只是留奴才住在锦衣卫府上,因要时不时地按押口供呈报。”
戚秋顿了一下,“谢殊信了吗?”
那日事发突然,戚秋派郑朝跟上又觉得不妥,唯恐出了差错,思来想去之后戚秋还是派人通知了谢殊。
戚秋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只说是让郑朝帮自己去魏安王府给井明月递信时路过淮阳侯府碰巧看见,觉得事情不对,这才找上了锦衣卫。
郑朝迟疑了一下,露出一抹苦笑,“这个,奴才也不知道。”
谢殊不苟言笑地立在那,看着就令人发怵,谁敢猜测打听他的心思,要不前院这几日也不会来来往往这么多人。
戚秋叹了一口气。
茶雾缓缓升起,遮盖住她的眉眼,让她的神色有些朦胧难辨。
过了半晌,戚秋挥手说:“罢了,左右事情已经做下来了,也不去想了。你先回去吧,这几日好好养养伤。”
郑朝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想了想又压低声音说:“想来主子也知道,京城名妓尚宫燕也被抓去了锦衣卫。”
戚秋点点头,这几日随着王严被抓的事一起传遍了京城。
尚宫燕戚秋虽然并不认识,但她身边的那个侍女玉红戚秋却是早有耳闻,也曾在系统发放的有关原身的系统碎片里看到过她的身影。
那个一出场便令蓉娘和刘刚乖乖听话的人,想来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就是不知这位京城名妓尚宫燕是否也牵连其中,毕竟玉红和刘刚蓉娘等人口中的主子还一直没有个消息着落。
郑朝低声说:“锦衣卫审讯时奴才不小心听了一嘴,说是这个尚宫燕本是能跑出京城的,只是不知为何却没有走。”
“能跑?”戚秋皱眉。
“是。”郑朝将玉红在牢里说的话给戚秋叙述了一遍,轻声说:“谢大人怀疑是有人通风报信。”
戚秋心思一震。
等郑朝走之后,戚秋在心里盘算着。
玉红那话若是说的不假,她那么笃定尚宫燕能走,那么这个通风报信的人……只能是锦衣卫。
玉红若是提前得知此事,她就不会被捉,说明此事是她去往王严别院之后发生的,她并不知情。戚秋这边不可能泄露风声,那便只能是锦衣卫里的人了,得知此事之后,赶紧去通知尚宫燕趁机逃跑。
想起之前纵火的犯人从锦衣卫大牢里跑出来,要说暗中没有人协助怎么可能。
戚秋正想着,沉寂两日的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恭喜宿主,隐藏任务一、营救苏文岚已经成功。任务奖励金玫瑰*3,原身碎片*3,王严碎片*2】
【恭喜宿主,重要任务二、营救竹芸任务已经成功。任务奖励金玫瑰*2,原身碎片*2。】
戚秋一愣,“营救竹芸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何时完成的,我怎么自己不知道?”
系统冷淡的声音响起来:【经检测,竹芸已经逃出牢狱。】
戚秋站起身来,满头不解。竹芸竟然已经逃出牢狱了,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不等她再继续往下想,系统的提示音紧跟着又响了起来。
【经检测,宿主的金玫瑰已达到32/30,可以选择是否更换终极任务。提醒:宿主的攻略男主谢殊任务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七十九,此时更换系统任务,攻略谢殊任务就此作废。】
日光闪耀,透过明亮的窗洒下来,一片暖色。外面的腊梅已有枯败之势,只留有余香缠绕枝头。
外面风声阵阵,天地茫茫,万物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戚秋顿时深吸了一口气,手紧紧握起。
这才是她眼下最该考虑的问题。
是否更换终极任务。
第97章 姐妹 救姐姐
谢府侧门前本种着桂花,如今不到季节里,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木。
天寒地冻下,因着王严的事,谢府门前的是非就没断过,因李家的人来这里闹过两次,谢侯爷特意将前院的两个侍卫派到派了门前把守。
这几个侍卫虽在前院当差,对后院倒也熟悉,瞧见玉枝走过来,便打了一声招呼:“玉枝姑娘,又出去给夫人采办东西?”
玉枝顿了一下,随后抬眸笑道:“是啊,夫人房里的金丝线不够了,王嬷嬷特意吩咐我出来采买一些回去。”
侍卫有些吃惊地说:“我记得前几日玉枝姑娘不是刚替夫人采买了一些金丝线吗,怎么又不够了?”
玉枝面色一僵,紧了一下手,从荷包里拿了几两碎银子塞给侍卫,“瞧我这记性,是出去买银丝线,竟也险些给记错了。”
侍卫瞧了一眼玉枝僵硬的面容,掂量着手里的碎银子,让开了路,笑着说:“姑娘得夫人器重,差事忙。现下没记错就行。”
玉枝勉强地笑了笑。
等玉枝侧身出去之后,侍卫看着玉枝逐渐远去背影,嘴里小声嘟囔着:“躲出去偷懒就是躲出去偷懒,这几日天天用这些借口出府,真当我们守在外院什么都不知道。”
山峨从拐角里出来,便正好听见了这句话。她脚步一顿,随即笑着走上前说:“刘小哥,这是怎么了?”
刘侍卫认出山峨是戚秋跟前当差的丫鬟,倒也不敢怠慢,连忙讪笑着说:“发发牢骚,发发牢骚,扰着姑娘了。”
山峨还想打听,刘侍卫却不敢再说了。
玉枝是谢夫人跟前当差的丫鬟,他私底下发发牢骚也就算了,若是在山峨跟前卖弄口舌传出去,他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山峨身后跟着的丫鬟左右张望了一下,突然说:“咦,前面那道身影好似是夫人跟前当差的玉枝姐姐,她也出府采买吗?”
听着侍卫应声,山峨眼眸一眨,心里有了数。
一道出了门,山峨便转身对身后的丫鬟说:“小姐吩咐要采买的东西多,我们还是分开走吧。”
那小丫鬟自然也不敢说什么,点了点头头。
等小丫鬟的身影远去之后,山峨朝玉枝走的那条街快步跟了上去。
*
玉枝一路都走得很谨慎,她特意绕远了路,左拐右拐之下走到了一间园子门口。
那园子门前把守着人,玉枝递上请帖才被放了进去。
她径直走向左厢房,推开门,便见袅袅熏烟。正前方摆着一扇屏风,后面坐着一抹窈窕身姿的女子,头梳云鬓,髻上簪花,虽看不清模样,但也知是个模样秀气的佳人。
女子轻声说:“来了。”
玉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了两个响头之后说:“还请秦小姐救命。”
屏风后面的女子搁下手里的茶盏,站起身,绕过绣着花好月圆之景缓步走了出来。
女子模样温婉秀雅,眉眼清秀可人,一双丹凤眼让她看起来温柔高贵,身上的青衣更衬肤白如雪,一举一动都透着端庄矜持。
这般气质,也只有秦韵。
秦韵走过来,扶起玉枝,“快起来,地上凉。”
玉枝却是不肯,再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她哭着说:“求小姐救救我姐姐玉红。”
秦韵无奈地说:“你姐姐如今落到锦衣卫的手里,我也是无可奈何。”
玉枝哽咽,“现下尚姑娘也被抓了进去,只有您能救她一命了,还求您想想办法。”
“这……”秦韵轻叹了一口气说:“你先起来,起来之后我们再说。”
玉枝这才擦了擦眼泪,站起了身来。
秦韵说:“你比我更知道锦衣卫是什么地方,这事属实难办。如今我是自顾不暇了,就怕帮不了你什么。”
玉枝听出这话外之意。
是难办,不是不能办。
玉枝赶紧说:“小姐被何事缠身,奴婢愿为小姐解忧。”
秦韵一脸惆怅,顿了顿,侧脸叹气说:“我父亲相中了荣郡王府的荣世子,想要将我嫁过去。可你也知道,那荣世子并非良人,并不能托付终生,我眼下也是一筹莫展。”
玉枝没有说话。
秦韵说:“我本想用谢殊来做借口挡一挡父亲,可我送去的荷包谢殊并没有收下,我虽然糊弄住了仪儿,可父亲那边到底是没有瞒住,如今眼看父亲心意已决,我实在是心里着急的很。”
顿了一下,玉枝说:“秦小姐您出自秦家,乃是大家闺秀,公子没道理不收下您的荷包,许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秦韵眉头微蹙,手指绕着茶盏,缓缓说:“我听说谢府的那位表姑娘很有手段的,这才入谢府没多久,谢府上下的人称赞不断。”
眸光闪了闪,玉枝说:“戚小姐是很会讨人喜欢。”
秦韵叹气:“有这么一位佳人在谢公子跟前转悠,难怪谢公子瞧不上别人。”
玉枝忙说:“姑娘这是哪的话,您出身样貌样样比戚小姐好,万不能妄自菲薄。那戚小姐不过是会耍些手段罢了,谢夫人因着过往的事一直很忌讳表亲联姻,我瞧那戚小姐未必能过的了这一关。”
秦韵看着玉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过不了,等时候长了谢夫人和戚小姐的感情深了,那就未可知了。”
玉枝眼眸微垂,福下身子,“有奴婢在,这感情自然深不了。”
秦韵眼眸一弯。
玉枝试探着说:“那我姐姐的事?”
秦韵看着玉枝,一脸温婉,“你和你姐姐身世坎坷,眼看就要苦尽甘来,万不能在临门一脚时出了差错。你放心,看在过往的交情上,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玉枝和玉红是两姐妹,幼年时走散,前两年时才再次相遇。
说来也巧,两姐妹虽然分离多年,早已不知对方踪迹,也各自被自家主子领走赐了新的名字,却也正好一个叫玉枝,一个叫玉红。
听起来就像两姐妹。
听到秦韵这么说,玉枝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谢恩。
玉枝怕出来的时间长,谢夫人起疑心,故而没有久留,应了秦韵这句话之后,就匆匆告辞了。
等玉枝走之后,秦韵身边的丫鬟奉上一杯醒酒茶,低声担忧地说:“小姐,您真的要帮她救出玉红吗?她可是落到了谢公子手里。”
秦韵接过醒酒茶,“玉红知道的太多了,自然留不得。”
她抬起眸子,透着身前的屏风看着外面的景,轻声说:“这两姐妹都留不得。”
丫鬟心中一凛。
*
这几日都是晴天,日头挂得老高,寒风虽然依旧冰冷,却也不再透着彻骨的寒意。
青砖白瓦下的庭院,留有鸟雀在啼叫。
戚秋趴在桌子上,有些烦闷。
她这几日因着换任务的事心思不定。系统分别给她列了两条路出来,可这换与不换任务,都显得有些不尽人意。
戚秋惋惜现在已经快完成的任务进度,却又不想再带着目的性的去接近讨好谢殊。
这对谢殊来说很不公平,对她来说也很是为难。
她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子,更别说这几日谢殊的好感度一动不动,她不知缘由,更是头疼不已。
好在系统终于当了一回人,给了她时间考虑,只是这几日她依旧因着此事纠结的焦头烂额。
正烦心着,山峨推开门走了进来。
山峨跟了玉枝一路,自然要快步回来禀报此事。
将在侧门的事讲了一番,山峨接着说道:“奴婢跟着玉枝来到一间园子里,那园子要请帖才能进,奴婢只好在外面守着。”
“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玉枝才从里面出来。奴婢瞧着她像是要回府的样子便没有再跟着,而是继续蹲守在园子门外,想要瞧瞧她这般鬼鬼祟祟到底是要做什么。愣是在门外等了有半个多时辰,奴婢才见到有人再从里面出来。”
“出来的却不止一个人。奴婢瞧见有李夫人,韩夫人,南阳侯夫人,秦家小姐,张家小姐,安家小姐,还有井小姐。剩下的便是一些生面孔,奴婢就不认识了。”
戚秋一顿,“这都是一些高门显贵,玉枝是怎么进里头的?”
山峨说:“那地方守卫严格,奴婢找了一圈连个狗洞都没发现,想来玉枝手上是有请帖的。”
戚秋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山峨继续说:“奴婢回来之后便问了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说玉枝这几日常常出府,也不知是去做什么,奴婢怀疑她常常来这里。”
戚秋问:“那园子是个什么地方?”
山峨说:“奴婢也打听了,是个喝茶品花的地方,就是要有请帖才能进。”
戚秋看着手里的帕子,“想来这些地方的请帖都很难得,就是不知谢夫人手里有没有。”
山峨了然过来,“小姐去问问便知道。”
扶着戚秋起来,山峨又想起了什么,说:“那李家的人在谢府门前闹了一通还不够,如今竟然大着胆子去了锦衣卫府门前闹,奴婢回来路过那条街时可瞧见了,那真是跟撒泼一样。”
戚秋身形一顿,“谢殊就由着他们闹?”
山峨摇了摇头,“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反正等奴婢走出那条街的时候,还能听见李家家主撒泼的声音,许是谢公子并没有在锦衣卫府上。”
戚秋垂下眸子,下意识地看向了手腕上的玉镯子。
这是谢殊方才差人送回来的。
谢殊这些时日经常送东西过来,有贵重的首饰也有街边寻常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些糕点,纸灯,戚秋本没有在意,直到今日,他送来了这只玉镯。
玉镯是何含义,二人都心知肚明。
第98章 贵重 戚秋还是知道了
谢殊那时确实不在锦衣卫府,从京郊回来的时候,还未下马,便听到底下的人来报,说李府的人又在锦衣卫门前闹起了起来。
谢殊策马过去,刚到锦衣卫这条街,便能听到李家人吵闹的声音。
走近了一看,只见李家大郎瘫坐在锦衣卫府门前的台阶上,拍着大腿哭嚎,锦衣卫的人一靠近,他就瞪着眼骂。
马蹄的声音惊动了门前的人,众人张望过来,便看见谢殊高大的身形。
李家不少人都畏惧谢殊,下意识地噤了声,齐齐往后一退,只有李家大郎无知无觉,还在拍着腿哭嚎。
谢殊肩膀宽,身姿挺拔,披着的大氅在寒风中起起落落。那玄色的衣袍,更衬谢殊冷淡的面容,看着十分怵人。
李家二郎咽了咽口水,伸手轻轻推了推大郎的肩膀。
李家大郎还以为又是锦衣卫来拉他的,登时就吼着说:“我又没有犯错,难道你们也想把我抓进去吗?!”
话音一落,府门前一片寂静,李家的人又慌又怕。
他们本不愿意来锦衣卫门前闹事,要不是李大撺掇,又知道谢殊不在,他们是打死也不敢来。
谢殊面上不见丝毫波澜,只是眉眼间有着两分冷硬。他下马走上前,手里的马鞭拍打着左手,“你还知道有错才会被关进锦衣卫。”
李家大郎坐在台阶前,入眼先见的是一双鹿皮靴,他顺着靴子往上看,便见谢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被谢殊惊了一下,身子往后一缩,到嘴边的话硬是给咽了下去。谢殊从他左侧走上台阶,带起的冷风让他寒毛直立。
咽了咽口水,李家大郎鼓起勇气说:“你、你来的正好!你无故抓朝廷命官,我要在皇上跟前告你一状!”
李家大郎说的气势汹汹,说完便拿着眼瞅谢殊。
他本以为这么说能震慑住谢殊,却不想谢殊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睥睨着李家大郎,谢殊短促地笑了一声,对身后的锦衣卫说:“傅吉,你亲自送李大人进宫,带他去御前参我。”
李家大郎顿时瞪大了眸子。
眼看傅吉就要下来拉他,李家大郎哪儿有这个胆子御前告状,当即连连后退。
谢殊冷眼看着他。
李家大郎不愿示弱,硬着头皮大声嚷嚷,“你们锦衣卫官官相护,放走刺杀我侄儿的锦衣卫,还将严儿抓了起来!皇上都没有定严儿的罪,你们凭什么抓人!你们分明就是看严儿高升眼红!”
竹芸是刺杀王严的凶手,突然越狱,李家本就心存不满,还没有闹起来,就听说了王严被抓进锦衣卫的事。
傅吉上前一步呵声:“王严私自养卫,暗中行苟且之事,他通通已经招供,此事已经上达天庭,你们还有脸闹!真等陛下降罪,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李家大郎不信,“怎、怎么可能!”
傅吉却是冷笑。
王严确实已经招供,将自己私自养卫,意图杀害苏文岚的事招个一干二净。他眼下落到谢殊手里,急着谢殊将证词呈递上去,好赶紧被定罪,以免在谢殊手里多一天折磨。
可谢殊等人却不能让他如意。
王严虽认了一些罪,但有关陷害曹屯、王家家主等事他却咬死不认。他知道陷害朝廷命官的下场,故而一直硬撑着一口气,眼见他这边一直猛攻不下,他们也只能另找他法了。
傅吉看向底下跳脚的李家大郎。
王严刚入京,有些事只能找亲近的人帮忙,李家大郎绝对是跑不了的。
这几日他们故意纵容李家大郎带人闹事,也不过是……
谢殊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将今日在锦衣卫府门前闹事的人通通抓起来。”
傅吉就等着这一刻,赶紧应了一声,对堵在身后的锦衣卫挥了挥手。
李家的人顿时慌了,李家大郎顿时吓得跳了起来,“你,你想干什么!天子脚下,你还有没有王法!”
谢殊冷声说:“你们堵在锦衣卫门前闹事,影响京城治安,妨碍锦衣卫办差,我按律法将你们羁押,若是再敢生事,绝不轻饶!”
李家大郎这才知道怕了,连连后退,却被冲出来的锦衣卫一手拎了起来。
李家的人挣扎着,却哪里比得上锦衣卫手脚麻利,不过短短半刻钟人都尽数被扔进了大牢里
等府门前干净之后,傅吉长舒了一口气说:“忍了他们这么久,大人府上辛苦了。”
只闹一两次,他们还真不好下手去抓。惯得他们无法无天,这才好上手收拾。
就是苦了谢府,这几日没少被李家的人闹。
谢殊垂下眸子,“吓吓那个李家大郎,他这么卖力想要救王严出来,不可能没有私心。”
傅吉赶紧应了一声,又笑着说:“这两日兄弟们都累坏了,现在都张罗着晚上去醉楼喝上一杯,没有别人,就咱们兄弟几个,大人一起吧。”
谢殊应了,等傅吉走之后,侧身看向东今,“家里说好何时上山了吗?”
东今说:“就这几日。”
谢殊扬了一下马鞭,“差事是要抓紧了。”
*
这几日天好,谢夫人忙着上山的事宜。
灵山寺那边已经派人收拾好了院子,谢夫人这几日将部分收拾好的东西运去了灵山寺,只等着将手里头的事忙完,就能带着戚秋跟一起上山吃斋念佛一段时日。
因李家的人都被抓了起来,谢府门前安生了许多,两日后谢夫人便打理好府上事宜,领着戚秋上山去了。
灵山并不高,也修的有路,这几日天好也没下雪,路上便好走许多。
一早出发,到灵山寺时也不过才晌午。
已有僧人等在门口,迎着戚秋和谢夫人进到寺庙里,种在花圃里的月季已经开了,朵朵怒放。
山上冷,用过了午膳之后,戚秋陪着谢夫人到处逛了逛,就不怎么爱出来了。
谢夫人一看就是经常来此处,让人收拾的被褥都很厚实,戚秋没事儿就爱躺在床上。
寺庙里清静,没什么杂事,听着早上的钟声和晚上的念经声,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就这么一连过去了两日。
戚秋手里还捏着原身线索片段没有兑换,这几日一直没功夫,刚想今日找个空闲的时候兑换一番,谁知早起到谢夫人的院子里用早膳的时候,就见里头又多了两个人。
看着谢侯爷和谢殊坐在屋子里正喝着茶,戚秋不免楞了一下。
“是不是没料到我们会来。”谢侯爷哈哈一笑,招呼说:“外面冷,快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戚秋走进来,福下身子给谢侯爷请安。
谢侯爷笑着说:“我和殊儿的差事忙完了,在家里也是无趣,便想着来山上陪你们一同吃斋念佛一段时日。”
正说着,谢夫人便回来了。
谢夫人一直由早上前先去敬香的习惯,此时这才姗姗回来。等用完早膳之后,谢殊和戚秋一同出了院子,俩人谁也没出声,却是默契的并排走着。
在他们身后玉枝缓步走了过来,她眸光闪了闪。
戚秋和谢殊已经数日没有见过了,迎着朝日并排走着,俩人一时都有些无言。
落日从正前方巍峨的正殿升起,晕染了半边天,不刺目却耀眼。
寺庙建在山顶,又是清晨,不免有些冷。四周的青松随着寒风波动,因着太冷,一些树顶的厚雪还没有化。
戚秋拢紧身上的斗篷,垂下眸子,手里紧紧握着帕子,不知为何竟有些慌张。
她和谢殊并排走着,却越发摸不准谢殊的心思,好感度就像是横在她们二人之间的横沟,让她始终无法放松下来。
这般想着,她的脚步就加快起来。
走过游廊,便快到戚秋的院子,不等戚秋舒上一口气,谢殊突然停下了脚步。
戚秋心里一咯噔,就听谢殊低声问,“我送你的镯子,你不喜欢吗?”
谢殊看着戚秋的手腕,光滑皙白的手腕并没有佩戴任何金银首饰。
没想到谢殊会问起这个,戚秋默了一下。
她被谢殊的目光注视着,手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顿了一下才说:“喜欢。”
谢殊没再说话,但戚秋知道谢殊沉默下来的未完之意。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带?
戚秋垂下眸子,轻声说:“太贵重了。”
这句贵重,却也不知是在说镯子还是旁的。
两人都沉默下来。
橙红的日光攀爬在巍峨的佛殿之上,余光散在半边身子上,寒风轻拂,欲说之意呼之欲出。
谢殊的眉眼尽数沐浴在橙光里,他低头想,戚秋还是知道了。
知道了他的心思。
*
将手里的托盘交给身后的小丫鬟,玉枝净了手,走到正屋里头伺候。
刚进去便听谢侯爷说:“还记得秋儿刚来府上的时候,殊儿这个混小子还将人给欺负哭了,如今两人倒是相处的不错。”
谢夫人没有说话,只是透着窗户,朝外面打量。
玉枝看不清谢夫人的神色,将倒好的热茶放在谢夫人手边,试探地说:“奴婢也觉得公子和表小姐关系越发好了,听下人们说,表小姐常常去找公子说话,有时还堵在公子的院子门口。”
玉枝说着,自己心里还有些发虚。
这话自然是假的,谢殊的事哪个下人敢多嘴,她也怕谢夫人追问。
谢夫人一顿,“是吗?”
玉枝见有戏,小心翼翼地继续说:“奴婢怎敢乱说,就是见旁人说起时听了一耳朵。”
谢夫人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谢侯爷知道谢夫人的心病,闻言怕谢夫人心里有什么,连忙说:“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的事罢了,底下的人就是嘴碎爱捕风捉影。”
玉枝看着谢夫人的脸色,咬着下唇说:“奴婢也曾看到过。”
谢夫人搁下手里的茶盏,侧脸问:“我和秋儿的院子虽然近,但也有几步路程,你是怎么看到的?”
不等玉枝说话,谢夫人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子上面的茶盏乱响。
玉枝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来。
谢夫人站起身来,“你不好好在院子里当差,每日都在操心些什么!如今连主子的事都敢嚼舌根,这到底是谁教你的规矩!”
玉枝抖了一下,伏在地上,“夫人,奴婢、奴婢只是……”
“你只是什么?”谢夫人想起翠珠曾回禀的事,当即怒喝出声,“当奴才的敢给主子脸色看,你如今真是好大的脸面!”
玉枝吓得连连喊冤,慌乱道:“奴婢没有啊夫人,奴婢冤枉。”
谢夫人却哪里还能听她辩解,冷哼一声,“还敢嘴硬!你即日起降为二等丫鬟,罚俸半年,出去掌手十下,挨完罚滚去秋儿院子里磕头!”
玉枝被这一连串的罚砸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拖了出去。
王嬷嬷在一旁看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站在谢夫人身后,抬眼可见谢夫人板着的半边脸。
作为在谢夫人身边伺候的老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谢夫人早已经松动。
谢殊和戚秋的事,谢夫人并不是完全眼瞎耳聋。
第99章 无辜 赠汝之玉镯
当初在谢殊的及冠的生辰宴上,从魏安王妃口中,谢夫人便察觉出端倪。
魏安王妃在临走左右无人时小声同她讲,“一听暗卫来报,说是戚家小姐在府上遇难,殊儿扭头就走。往日不论什么事,他再急也会记得礼数,如今却是……”
魏安王妃捂嘴一笑,“可见对这个表妹是上心的。”
这些虽证明不了什么,可自此以后,谢夫人不免多加打量谢殊与戚秋。
原先倒也没什么,可后来谢夫人便渐渐瞧出些不对劲儿的矛头出来。
比如两人在一块时,谢殊总是似有若无地偷瞧着戚秋,或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行为,可谢夫人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性情,谢夫人再了解不过了,多观察几日心里便有了数。
就拿两人一起结伴去灵山寺庙的事来说,放在往日谢殊何曾自己主动要送姑娘家上山礼佛,这种事他向来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可如今却是巴巴地往前凑。
就更别说前几日她起身的早,便去小厨房里做了两碗羹汤想让王嬷嬷送去戚秋院子里尝尝,结果却看见……
谢夫人暗骂一声,这个不要脸的一大早坐在人姑娘家的院子外的凉亭里,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落了一身的雪也不知拍掉,冻着了也不亏。
这样想着,谢夫人又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若是搁在一年前,她准是要皱眉头的。当年的李氏和谢老夫人就像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咽不下吐不出,每每回想起来便是一阵心悸恶心。
如今她却是看开了许多。
谢殊清心寡欲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动心的人,还是知根知底的戚秋,细细想来倒也委实不错。
只是……
谢夫人又是叹了一口气,她是乐意了,就怕人姑娘不乐意。前段时日戚秋躲着谢殊的举止,她还是记在心里的,就怕戚秋心里是没这个意思的。
王嬷嬷看谢夫人眉头紧皱,一琢磨就明白谢夫人心里的意思,轻声问:“夫人不如替公子试探一下表小姐?”
谢夫人眉头紧蹙,沉吟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秋儿心思敏感,我若是去问,不是平白让她不自在,还是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事就让殊儿自己个烦心去。”
说着,谢夫人还抿嘴笑了笑,“也要让他吃点苦头,这才知道珍惜。”
王嬷嬷也跟着笑了。
谢夫人和王嬷嬷不再说话,外面玉枝被打得低声啼哭便传了进来,谢夫人听了一会,脸色淡了下来。
静了半晌后,谢夫人眸子里闪着冷光,端起茶盏说:“玉枝最近不怎么安分,你多盯着她一些,莫要让她再生事。”
王嬷嬷连忙应了一声。
*
寺庙是清修的地方,院子自然不如谢府那般别致。正屋里也不怎么宽敞,书房和内室也仅用屏风隔开。
戚秋和谢殊分坐两端,默默地品着茶。寺庙里的茶水有些涩,还微微发苦,入口并不怎么香醇。
片刻后,谢殊轻声问:“听府上下人说,你这几日常常闷闷不乐的,怎么了?”
戚秋默了一下后说:“我只是有些担心苏姐姐,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顿了一下,谢殊说:“已经审问王严得到了解药,前两日我去淮阳侯府时,人已经没事了,就是……”
戚秋明白,“苏姐姐被吓坏了吧。”
谢殊点点头,“那日幸亏郑朝去的及时,外祖母那日一直说要来府上谢谢你。”
那日郑朝及时将苏文岚救出,淮阳侯府感激着这份恩情,前几日已经派人送了一大份谢礼过来,只是这事不好张扬出去,以免人打听。
戚秋叹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抬眸看着谢殊,“其实那日就算我不通知表哥,表哥也会赶去的。”
郑朝去通知谢殊的时候,便见谢殊已经要出府门了,想必谢殊在淮阳侯府也安排的有人盯守。
谢殊摇头说:“若是没有你派郑朝回来跟我说还有人去往了王严别院,只怕我是孤身前往,未必能将这群人抓个一干二净。”
这事说来还是郑朝先发现的,及时告诉了戚秋,这才能来个瓮中捉鳖。
戚秋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两人心里都藏着事,说完这茬,也就纷纷沉默了下来。
屋子里烧着炭火,因房间小,此时不免有些闷。
几番轻微的呼吸过后,谢殊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垂下眸子,语气有些僵硬地问:“表妹,你……你可有心上人?”
戚秋没想到谢殊会突然问这个,顿时一愣。
屋子里并没有点熏香,只折了两枝花放在桌子上,被热气一烘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戚秋沉默了一会,看着手里的帕子说:“没有。”
谢殊心蓦然一空。
他此时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自己此时内心里是庆幸多还是失落多。
屋子里陷入一片静谧,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温和的日光尽数散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光斑。
屋子里亮亮堂堂,越发让谢殊觉得自己的心思无处遁形,他此时心跳得有些快,有些难以克制住自己的心绪,哪怕他此时很紧张,可这份忐忑不安并没有打消他想倾诉爱意的心思,反而越演越烈。
他觉得自己真是矛盾,既觉得不该让戚秋知道自己的心思,又怕戚秋不知道。
他早该认清自己的内心。
他喜欢戚秋,很喜欢,这份喜欢是想要公之于众的爱意。
看着戚秋的侧颜,谢殊深吸了一口气。
可他尚还未下定决心开口,一旁的戚秋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声,“表哥。”
这声表哥声音虽然有些轻,但带着不加掩饰的急促。
谢殊呼吸一滞,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打断他的意思。
戚秋并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认知让谢殊猛地冷静下来,紧握的手不自觉地慢慢松开,他有些难受,心好似被针扎般疼痛,呼吸间都带着无言的沉重。
戚秋能明显感觉出谢殊的难过,她低着头,握着帕子的手有些发抖,乱糟糟的心里突然也涌上了一股难过。
此时再温和的阳光都有些刺眼,再沁人的花香都有些恼人。
戚秋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不知谢殊此时的好感度,她怕,怕谢殊好感度已经满百,怕他此时开口说……爱。
她现在并没有更换终极任务,一旦好感度满百的谢殊说了那句话,任务完成的她代表着会得到解药,回到自己的世界,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
可她……
即使戚秋低着头,却依旧能看到谢殊紧绷的身子,她在这一瞬间甚至隐隐有落泪的冲动。
可她在这段时间里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她并不想离开。
她无父无母,对原来的世界没有丝毫留恋,却对这个世界却逐渐有了眷恋。
哪怕这个世界有着浓浓的荒诞感,哪怕她身边有着会不定时出现的系统任务,哪怕她现在被恼人的系统控制束缚,可她现在依旧不想离开。
戚秋突然有些无力。
原来看似系统留给了她换与不换任务两条路,其实只要她心有不甘,那她只有一条路可选——
更换系统布置下来的终极任务,留下来。
难怪系统肯给她时间考虑,难怪系统在几日前颁发了新的明文规定——集够二十枚金玫瑰,即可朝系统兑换一次奖励。
更换终极任务,可以换取更多的时间,让她有机会再集够二十枚金玫瑰,那时她就可以跟系统做交换,彻底留在这个世界里。
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戚秋颤抖着,轻轻吐出一口气。
外面风声不止,树叶沙沙响动,万物摇曳在风中,朝阳已经高高悬挂。
檐上的雪化成水,滴滴往下落着。
巍峨的佛殿伫立在日光下,像是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在四周一片寂静当中,前头隐隐传来念经声,随风起,随风落。
屋子里陷入一片静谧。
戚秋不敢抬头去看谢殊,她觉得很愧疚,这股愧疚甚至让她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尤其是在此时。
她为了活命去攻略谢殊,看似无错,可谢殊何其无辜。
她眼睁睁看着谢殊在她的刻意而为之下一步步动心,在系统的好感度检测下将他的心思完全暴露在她眼前。
他以为可以藏一段时日的爱意,其实从始至终在她眼前便是一览无余。
她是局中人,却也是旁观者。
她看着谢殊心动,看着谢殊纠结徘徊,看着谢殊低头,看着谢殊自我怀疑。
她什么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能说。
这是谢殊。
这是在原著中那个鲜衣怒马,看似内敛实则骄傲的男主谢殊,他有着属于自己的不可一世,有着属于自己的傲骨,他不该这样的。
早在之前,她看着眉眼薄情又寡意的谢殊曾经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本事让眼前这个桀骜的男人俯首称臣。
现如今她做到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反而是深深的惶恐自责。
她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谢殊。
她觉得自己有愧,谢殊越是好,她就越是难过。
谢殊许是感受到了戚秋此刻的坐立难安,他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自责:“今日……是我唐突了。”
他扯了扯唇角,故作轻松,语气却有些艰涩,“那个玉镯,你就当作是个寻常玩意就行,不用觉得……”
谢殊顿了顿,看着紧抿双唇的戚秋,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到底是他鲁莽了。
玉镯本就是递情之物。
早在他送玉镯时,心意就已经暴露无遗。
赠汝之玉镯,盼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100章 下雨 更换终极任务
谢殊从戚秋的院子里出来,东昨赶紧跟上,几番欲言又止之下终是干巴巴地劝说:“您也别伤心,这、这事……哎!”
东昨虽是半道过来,却正好将不该听的听了个正着,他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这会儿垂着头,一言不发。
谢殊负手立在花圃前,忽而笑了,“我都没有丧气,你这是做什么?”
东昨别扭了一下说:“我就是替公子您觉得难过。”
谢殊垂下眸子,点了一下花枝上的露水,说:“有什么好难过的,你讨媳妇儿的时候没有跟着人家跑了好几年?”
东昨比谢殊大一些,两年前终于跟心仪多年的小青梅成了婚。
东昨挠了挠头,“您怎么能跟我比。”
谢殊挑了一下眉梢,“这怎么不能比?都是追心上人,我还能比你差不成?”
东昨楞了一下,赶紧笨嘴拙舌地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要说,谢殊却已经抬步朝前走去了,他只能匆匆跟上,赶紧喊道:“公子,信,信!刚才东安递过来的信!”
东安是谢殊的暗卫之一,被留在山脚下盯着锦衣卫。
如今锦衣卫风波不断,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铁桶一般的存在了。
谢殊脚步微顿,等东昨跟上来后,接过信。
这信字迹潦草,只匆匆写了几个大字——王家家主出事,李家大郎已经招供。
谢殊心中顿时一凛。
*
谢殊离开时留给了戚秋一封信,这是戚父戚母递过来的。
戚秋在屋子里静坐了许久,这才打起精神,展开信纸。
可能知道这封信要经过谢殊的手,信上并没有写别的,只是在关心戚秋在谢府住的习不习惯,身子好些了没有,过段时间还会有一车的药材运上京城,让戚秋好好补补身子。
戚秋很清楚的明白,这封信的问候不是对她,而是对原身。
她从未感受过这份亲人之间的温情,作为旁观者,一时之间觉得既羡慕又难过。
戚家只有一个原身这么一个女儿,自幼千娇百宠娇养着,不论原身在原著里担当的什么角色,但她美满的家庭却一直都是戚秋这个作为同名同姓的人而羡慕的,这是她一直心生向往却永远无法得到的。
垂下眸子,戚秋心里百味杂陈。
她将信纸折好,本想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里,没想到信还未装进去,却从信封里发现了一小张纸片。
那张纸片与信封颜色差不多,粘在信封内侧,像是不想被人瞧见一般。
戚秋愣了愣,伸手小心翼翼地将纸片撕下来。
纸片粘的牢,好在戚秋够仔细这才没有撕坏。定睛一看,只见顶上写了一行小字,因着太暗,戚秋只能将纸片举在阳光下。
暖黄的阳光照在纸上,这行字迹这才清晰起来。
“不论发生什么都不用担心家里,相信爹爹。”
这话暗指的什么很明显,戚秋一愣,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纸片,陷入了沉思。
戚父这话,莫名让她觉得不止是安抚,还有别的意味在里面,毕竟戚家的事若是爆发出来,戚父这句安慰显然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莫不是戚父已经有了打算或主意?
戚秋眉头紧皱,坐回椅子上慢慢琢磨着,却依旧不解其意。片刻后,她叹了一口气,只能慢慢敛下心思。
现下想这个,只能是一头雾水,当务之急还是……
戚秋想,自己既然已经认清自己的内心,更换终极任务的事就不能再拖了。
虽然她之前一直嚷嚷着更换任务,可事到临头却又一直狠不下心来,毕竟这代表着她接下来要面对更多的挑战。
更换的终极任务牵扯这么大,若是完不成或者这期间再发生诸如刘刚这类的事,系统并不会救她,而她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性命攸关的事,戚秋前几日也没少为此犹豫徘徊,可经过今日谢殊这么一遭,戚秋发现即使有这么多的不确定因素和危险在,哪怕她已经一只脚迈出了悬崖,她依旧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既然如此,她便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戚秋在心里唤了一声系统后,默默等着系统的出现。
阳光倾斜,照的窗边的花枝格外明艳,院子里郁郁葱葱的青松在寒风中摇曳。山峨领着水泱几人在树下打闹,欢笑声伴随而来的还有远处的念经声不时的传进来。
僧人的念经声最能使人内心平静,心境竟也意外的慢慢平静下来。
片刻后,系统的声音终于响起,僵硬又冰冷的声音响彻在屋子里格外清晰:【宿主是否已经决定更换终极任务?】
不知是不是戚秋的错觉,只觉得空气都变的稀薄起来。
但这次戚秋没再犹豫,点了点头说:“是。”
【更换终极任务,您已经达到百分之八十二的攻略男主谢殊的任务会就此作废,不得反悔。请宿主郑重考虑,在三秒内喊停仍可再重新决定。】
嘀的一声后,秒钟流速的声音急促地响起来,一声比一声响。
【现在三秒倒计时开始——】
戚秋紧了紧手。
【三】
随着这声倒计时响起,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玩闹的山峨和水泱等人僵硬在原地,走动的僧人凝固在原地。
【二】
风声倏地止住,摇曳的树枝停下,檐下的四角铃铛不再响动,万物定格在这一刻。
【一】
一整座山都是静悄悄的,在这诡异的寂静下,方圆百里好似只有戚秋一个尚且活着的人。
倒计时停止,秒钟的滴答声也随之遏制,在一片死寂之后,一阵震天响的欢快乐声突然响了起来,系统的提示音在乐声下都显得有些轻飘飘。
【叮——恭喜宿主,经检测,您即刻便可更换系统任务,现在您有三个选择。】
【任务一、造反当皇帝,成就一代传奇女帝。危险系数:八星。难度系数:七星。】
【任务二、调查戚家被诬陷的真凶和真相,帮助戚家沉冤得雪。危险系数:七星。难度系数:五星。】
【任务三、行走江湖,成为下一届新的武林盟主。危险系数:五星。难度系数:五星。】
戚秋:“……”
这都什么跟什么???
虽然她确实想要调查戚家被诬陷的真凶和真相,但另外两个任务大可不必这么潦草。
女帝也就罢了,她靠什么成为武林盟主,她柔弱不能自理的二两骨头吗?
戚秋压下满心无语,“我选二。”
【任务二、调查戚家被诬陷的真凶和真相,帮助戚家沉冤得雪。请宿主再次确认。】
戚秋颔首,“我确定。”
这话一落,天边一道惊雷骤然炸响!
天地震得都在摇晃,轰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是将天地撕开一道裂口。
戚秋纵使不怕打雷,也被这震天响的雷声给吓了一跳。
她站起身望向外面,只见风云变幻,乌云压城,方才还晴朗的天一下子就变得阴沉沉。
这般阵仗真是有够唬人。
等几声轰隆的雷声过去,系统冰冷的提示音这才再次响起:【恭喜宿主,终极任务更换完成。调查戚家被诬陷的真凶和真相,帮助戚家沉冤得雪任务进度条已完成百分之三十五,请宿主继续加油。】
【因更换终极任务,系统005不再为您服务,系统008即将上线。系统005愿您平安幸福,生活美满。】
连系统也换了?
戚秋有些错愕,不等询问,系统便发出提示音。
【系统交接中,系统008明日正式报道!】
外面的雷声渐渐小去,风声重新呼啸,方才凝固的僧人无知无觉地继续朝前走去,檐下的铃铛随风落下,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定格的万物被重新赋予一层生机。
戚秋听到山峨不解地声音在外面响起,“咦,刚才还好好的天,怎么突然阴了下来。”
水泱说:“瞧这阵仗,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山峨不信,“怎么可能,这大冬天的怎么会下雨。”
大雨随着这声话音哗哗啦啦地落下。
这场大雨来得突然凶猛,像是为了冲刷过去的痕迹,直到傍晚也没有停下来。
戚秋本想站起身去看雨,眼前却突然一黑,还未反应过来便克制不住的晕倒了过去。
戚秋被迫昏睡,梦中全是她穿书之后的情景。
每一帧都仿佛是书中的插画一般,记录着戚秋攻略谢殊的全过程,一页一页在戚秋的脑海中翻过,像是为了铭记也像是为了遗忘。
最后被一把熊熊烈火焚烧殆尽。
戚秋猛地惊醒,已是晚膳时间。
谢夫人的院子里有一间小厨房,这几日吃腻了寺庙里的斋饭,便吩咐小厨房备了几碟爽口的小菜,和一份软软糯糯地甜粥。
用过了晚膳,从谢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山峨给戚秋撑着伞说,看戚秋冷的直发抖,赶紧说:“下了一场冬雨,又是在山顶,小姐应该穿得再厚一些。”
戚秋伸手拢了拢衣襟,还不等她张口,就听身后传来一身急促地声音,“表小姐!”
戚秋转过身去,就见玉枝咬着唇,冒着雨快步走上前来。
这么冷的天,她却只穿了一件薄袄,冻的脸颊鼻尖泛红,看起来倒也多了几分楚楚可怜之姿。
她福身行礼过后站直身子,低着头并没有说话,片刻后,泪珠子却是先掉了下来。
戚秋这才开口问:“这是怎么了?”
今日玉枝挨罚的事已经传开了,戚秋早先还并不知道是因着什么,眼下这么一看,怕是跟自己有关。
玉枝小声地呜咽了两声,突然一把跪了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戚秋说:“奴婢向表小姐请罪,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还请表小姐责罚。”
戚秋挑了挑眉稍。她心下已经了然,面上却故作惊讶地说:“玉枝姑娘你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你先起来,地上都是雨水。”
玉枝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朝墙后看了看。顿了一下,她突然扇起了嘴巴,用的力猛,两三下脸便红了起来,嘴角流下一抹鲜血。
她模样生得好,这般倒没有显出狼狈之姿,反而更是让人生怜。
山峨人都看傻了,搞不明白玉枝这般是想要做什么。不等她回过神,只见玉枝又红了眼眶,哭着说:“表小姐教训的是,奴婢犯了错,这几巴掌是奴婢该受的。”
山峨顿时瞪大了双眼,“你这说的什么话……”
不等山峨把话说完,只听拐角处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
扭过头一看,原是谢殊从拐角处踱步走了过来。
他许是刚睡醒,眉眼之间还带着细微的倦意,身上的锦袍沾染着星星点点的雨滴。
雨雾蒙蒙,鹊鸦啼叫,青瓦上的积水往下慢慢落着,滴答之声响彻在耳畔。下过雨的山顶,薄雾四起,大雨虽然带来了一片寒意,但也不失味道。
玉枝哭的更可怜了一些,脸上的红痕在夜色下也有些触目惊心。她看着戚秋整个身子都在战栗,好似很害怕的样子。
眼前这一幕让谢殊愣了一下,他看了看玉枝,目光又移到了戚秋身上。
四目相对,两人却皆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