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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檐上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当众刁难   多喝热水


    张颖婉笑盈盈的上前,走到戚秋跟前,“戚妹妹,你来了,我们方才还正说起你呢。”


    她说着,一边亲热地挽住了戚秋的胳膊,行为举止都好似和戚秋很熟悉亲密一样。


    只是话落,站在不远处的几位小姐便有几个没忍住捂嘴笑了起来,剩下的也都似笑非笑。


    瞧那神情便可想而知,刚才说的定不是什么好话。


    这边本就招人耳目,她们这一笑,周遭的目光都落了过来,齐刷刷的聚集在戚秋身上,偷看着热闹。


    京城贵女本就排外,眼下自是抱团,明知张颖婉等人这是刁难人的前兆,个个一言不发地瞧着。


    不远处的秦家二小姐,衣着华丽富贵,眉眼上扬,拿着帕子压嘴角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戚家小姐,真是久闻大名,不如一见。”


    她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敌对之意明火执仗的就冲着戚秋来了。


    这莫名其妙的敌意就很眼熟。


    戚秋无奈,这是继花灯宴之后,张颖婉找到霍娉平替了。


    稍稍用力,戚秋将自己的胳膊从张颖婉手里抽出来,眨巴着眸子,佯装好奇道:“不知张小姐和几位小姐方才都说起了我什么,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笑笑。”


    戚秋好似随口一问,说话的秦家二小姐和张颖婉却是神色一顿。


    她们没想到戚秋竟然会这么直白的当众问出来。


    想也知道刚才说的不是好话,若是换了旁人遇上这摆明了让人难堪的阵仗哪里还敢问,定要委屈的红着脸避过去。


    然而戚秋不仅问了,还问得坦坦荡荡,站在那里笑盈盈的,好似真的不知道她们是在故意当众为难她。


    然而戚秋敢问,她们却不敢答。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一个戚家她们不放在眼里,可谢府的面子她们不得不给。


    若真是将刚才不上台面的话说出来了,打的也是谢府的脸面。


    若是因此得罪了谢家,岂不是罪过。


    张颖婉只好笑道:“自是夸你好的,还计较上了不是。”


    她自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又故作疑惑的问道:“妹妹怎么来得这么迟,方才听秦府的下人说,谢府的马车早就到了。”


    提起这事,秦二小姐便有话说了,“可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秦家招待不周,惹得戚小姐连马车都不愿意下。”


    谢家不论在哪,都是万众瞩目的,因此谢家马车一到,便有下人进来通传。


    本以为人很快就会进来,谁知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影,派出去一打探才知道,原是这位谢府表小姐不愿意下马车。


    秦二小姐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重重的冷哼一声。


    多大的架子,难道还要秦家亲自派人去请她不成!


    戚秋浅笑,“怎么会,秦小姐多心了。只是路上茶水浇湿了衣裳,耽误了点时间。”


    “换身衣裳也用不了这么久吧。”秦二小姐冷冷道。


    戚秋难为情道:“原是用不了这么久,只是下了马车,却在园子里迷了路。”


    戚秋笑的不好意思,“我头一次来此处,在园子里绕了好半天,都没找到路,倒是让各位姐姐看笑话了。”


    此话一出,周遭贵女眼神各异。


    这处园子是出了名的难走,但凡来此处宴请宾客的都会配有小厮引路,今日秦家也不例外。


    可听这戚小姐一说,分明是没见引路人。


    怕是秦家这几个刁难人,如今又当众羞辱,当真是无所顾忌。


    秦家再家大业大,也总有看不惯她们的人。


    安阳郡主便率先开了口,“秦仪,这便是你们的不对了。”


    安阳郡主幽幽道:“这个园子便是我来过这许多回,也不能说一下就能走到来这的路,更何况戚家小姐是头一回来。你们既派了引路的小厮,为何到了戚小姐的时候就不见下人了,别是起了捉弄之心,刻意刁难,这可不是秦家该有的待客之道。”


    安阳郡主说得直白,直指秦家刁难人。


    此话一落,满园皆静。


    周遭贵女面面相觑,心道今日真是来对了地方,还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安阳郡主与秦仪本就两看生厌,此时乐的拱火,期盼着戚秋能和秦仪吵起来,她也能凑凑热闹,帮腔两句,说不定就能看见秦仪吃瘪。


    众人的视线又落到了戚秋身上。


    戚秋自然知道安阳郡主的那点小心思,但她求之不得。


    初入京城,在这种贵女云集的宴会上,她自是不能软下去,要好好立立属于她的威势,不然以后任何一个人受了张颖婉的撺掇,都上来挑衅,她还过不过了。


    眼眸微垂,戚秋好似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刁难了,面上挂着一丝难过,“原来,本是有引路的下人,只我自己没有。”


    秦仪一噎,顿时瞪大了眼睛,心道分明是她在马车里磨磨蹭蹭不肯下来,进园后在门口就遇上谢公子,被他给带进来了,何时在园子里迷路了!


    可这话,她不能说。


    一说,她派人盯着谢殊的心思就全暴露于人前了。


    而且,派去引路的小厮也确实是被她叫走的,这事就是说破天也是秦家没理。


    秦仪咬牙,这戚秋果然如张颖婉所说那般,不是个安分的善茬!


    戚秋抬起眸子,无奈道:“怪不得几位姐姐如此咄咄逼人,原是我早先得罪了张小姐,这是来替张小姐出气的。如此,我受着便是。”


    说完,戚秋转头看向张颖婉,期期艾艾的叹了一口气,“张小姐,那日的事自有长公主决断,你也认了,如今又何必……”


    戚秋欲言而止。


    张颖婉也是没想到,戚秋竟然撇开秦仪,直接将矛头指向自己,而且还敢将那日的事大肆嚷嚷。


    谁不知道那日花灯宴之后,从宫里下了一道懿旨去了张家,一同去的还有一位教习嬷嬷,便可见长公主用意。


    这事谁不看热闹打听,她们只是不好当着张家的面提起罢了。


    如今被戚秋这三分欲言而止,两分委屈的指出来,便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了起来。


    安阳郡主便是头一个,不屑道:“她没胆子去忤逆长公主,只好来教训你了。要我看,长公主殿下这道旨意下的好,某些人是该好好学一学规矩了。”


    张颖婉顿时感受到周遭似有若无飘过来的视线,脸皮火辣辣的根本站不住。


    她求救一般看向秦仪,却见秦仪低下头也不说话。


    她顿时心中一哽,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可偏偏罪魁祸首戚秋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好似谁欺负了她一样!


    刚欲和戚秋对呛,一旁突然传来一声温柔何须的女声,柔美而不失和顺。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围在这里?”


    众人一同看向声音处。


    只见左侧石板拱桥上站着一位翩翩少女,看着年岁也不大,头梳云鬓,顶上只簪上了一对珍珠簪和几朵新鲜的梅花,随着清冷的风还有淡淡的清香。


    少女模样清秀温婉,一身气度不输人前,身上的绿衣和戚秋身上的这件还有些相像。


    秦仪一见来人走上前去,心虚地唤了一声,“姐姐。”


    戚秋了然,原来此人就是秦韵。


    秦韵走下来,拿手指点了点秦仪的额,无奈道:“你啊!”


    说着,她撇开秦仪,走到张颖婉跟前,给了她一个台阶,“张小姐的衣裳乱了,还是先去北厢房让下人理理吧。不然,岂不是失礼于人前了。”


    秦韵先将张颖婉哄走,又走到戚秋跟前,“戚小姐安好,今日是仪儿胡闹,我待她向你道歉。”


    说着,少女笑着福身一礼,脸上丝毫不见勉强。


    戚秋自然不能承了这个礼,微微侧过身子。


    “起风了,都别在园子口站着了。北厢房已经备好了吃食,我们一道尝尝。”说着,秦韵笑着来拉戚秋,“这里有一道软酪,是江陵的特色。听说戚小姐是江陵人,我特意吩咐人做的,一会儿戚小姐可要好好尝尝,看正不正宗。”


    跟张颖婉不同,秦韵虽然拉着戚秋,却也没有越矩,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只是秦韵看着虽对人亲热和善,但系统却始终没有送来任务二完成的提示音。


    戚秋在心里琢磨着结交两个字,看着秦韵姣好文雅的侧颜,沉默了下来。


    到了北厢房,茶点已经备好了。


    中午的宴席是男女同席,只是男席那边眼下正在比射箭,无人过来,这边只好先等着。


    秦仪喝了一盏茶,便有些坐不住了,和张颖婉交好的小姐妹王跃春一唱一和,向众人提议玩猜珠子。


    猜珠子顾名思义就是猜珠子的颜色,看着秦仪不断偷瞄过来的视线,戚秋便知道这又是冲她来的。


    猜珠子总是要有赌注的,只是京城拒赌,于是每当参加宴席时,各位贵女都会提前备上一些不值钱的首饰和赏下人的玉佩,那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玩个有趣便罢。


    戚秋是初次上京,怕是不懂京城的这个规矩,到时候……


    王跃春看了看戚秋头上的华簪,眼里闪过一丝艳羡。


    戚秋头上的簪子个个都价值不菲,抵得上好些银子了。


    她家本就官位不高,她又是个庶出的女儿,每次参加宴席用来撑场面的簪子都快用掉了色,对戚秋的云鬓上的那几只华簪很是稀罕。


    秦仪倒是不稀罕,可若是能恶心恶心戚秋,便也是好的。


    她们在珠子上已经动了手脚,这回定要让戚秋有苦说不出来。


    一呼百应,闲着也是无聊,在座的贵女大半都点了头。


    开始之后,秦仪先故意猜错了两次,让丫鬟递出两个边角料玉佩递给赢的贵女,好似这才想到了提醒戚秋,“京城里这些把戏都只是玩个乐呵,输的只要拿出随身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就行,戚小姐不必担心输的太惨。”


    一旁的张颖婉见缝插针地接过话,迟疑道:“只是戚小姐来京城不久,会不会不太懂我们这边的规矩,别是没备下东西。”


    秦仪在一旁皱着眉,故作不满,“没备下就用随身的其他物什来抵,这都开始了,岂能扫兴不成。”


    不等戚秋说话,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逼着戚秋上前。


    其实不过就是为了让戚秋自认倒霉,吃下这个恶心的暗亏。


    在座的贵女都看的清楚,暗暗斟酌着,没有出声。


    戚秋脸上倒是不见怒气,反而噙着笑,一副懵懂的样子看着秦仪和张颖婉做戏。


    戚秋刚想说你怎知我就没有备下东西,却被身后之人抢了话头。


    “张颖婉,多日没见,你还真是越来越不上台面,如今连抢人东西的做派都有了,看来长公主殿下那位教习嬷嬷真是白请去你家了。”霍娉扬着下颚,带着四五个丫鬟阔步走了过来,说话毫不客气。


    秦家人皆是一愣。


    秦家和张家是有远亲的,知道张颖婉和霍娉不对付之后,为了秦霍两家面上过得去,她们虽然也给霍娉递了请帖,但却没有料到霍娉会真的来。


    霍娉冷眉冷眼地走了进来,丝毫不给张颖婉回嘴的机会,“明知道人家是刚来京城不懂规矩,主家却也不事先提醒着,反而不依不饶。怎么,秦家和张家已经落魄至此了,需要你们靠这种方式来挣银子了?”


    秦仪叫她说的脸都红了,气的霍然起身。可偏偏秦韵去换衣裳了,也没个人出来打圆场。


    在座的各位贵女谁不知道霍娉的脾性,唯恐被咬上,就算是与秦仪交好的小姐,此时也缩着脖子,离霍娉远远的。


    霍娉冷哼一声,“都笑我家是靠我姐姐东山再起的破落户,可我家再落魄的时候,也不曾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偏偏有些人还理直气壮的很,殊不知别人在心里是怎么笑话你们的!”


    秦仪气的涨红了脸,张颖婉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差被指着鼻子骂,顿时起身,也是坐不住了,“霍小姐,你说话何须这般难听,大家在一处玩闹,你又何必非来扫兴?”


    霍娉在家日日回忆和张颖婉往常的相处,越想脑袋越灵光,也越恨张颖婉把她当刀使。


    今日憋着一口气,本来就是冲着张颖婉来的,此时岂能就此罢休。


    霍娉一连冷笑几声,“你们既然做得出,竟也会怕人说,还是我哪里说的不对?那你和秦小姐倒是解释解释,你们拿出一些不值钱的破玉佩,为何就非要逼着人家拿首饰来抵。在座这么多位贵女,就非要让戚小姐陪你们玩吗?”


    “你们不过是看人家好欺负罢了!”


    这话霍娉看似说的掷地有声,实则脑子里不断回闪着戚秋掐着她脖子的画面,着实打了个冷颤。


    但为了堵张颖婉的话,霍娉开了头,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秦仪和张颖婉被霍娉这一番话说的语塞,总不能直说他们并不稀罕戚秋的簪子,此举只是为了故意刁难戚秋。


    她们的心思在座的谁都明白,却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


    戚秋看着眼前霍娉这一战二的场景,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一个白莲女配都会在身边找一个嚣张女配来组队。


    这配合起来,一红一白,简直是输出拉满。


    眼见秦仪和张颖婉都被霍娉噎得说不出来话,戚秋站起身来,轻轻拔下头上的两根簪子。


    她咬着唇,微微抬眸递给张颖婉和秦仪,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原来两位小姐是这个意思,这两根簪子就当是我送给两位姐姐的见面礼。其实两位姐姐若是直说,妹妹也绝不会吝啬的。”


    这话刚落地,安阳郡主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一笑,便有憋不住的人跟着也一起笑了起来。


    这也太羞辱人了。


    秦仪气得肺都要炸了,指着戚秋,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能哆嗦出来一句话。


    便是张颖婉也攥紧帕子,脸色跟吃了死苍蝇一般很是难看。


    可偏偏戚秋眨巴着一双圆圆的眸子,看起来很是真诚,丝毫不见嘲讽之意,好似她真是这么想的一般。


    倒叫人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得。


    安阳郡主笑得合不拢嘴,促狭道:“秦小姐,人家都给你了,你还不赶紧接过。”


    又是一阵笑声响起。


    秦仪脸皮薄,哪里受得了这份委屈。


    重重将戚秋手里的簪子打掉,秦仪怒瞪着双眸,怒声道:“滚开,谁要你的破东西!”


    玉簪应声落地,摔成了两截。


    戚秋瞬间红了眼眶,缩回手,不解的难过道:“秦小姐,您这是为何……”


    秦仪听张颖婉说了不少关于戚秋的话,见状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一个箭步冲上来,“戚秋,你敢在我面前装!”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那个男子见此情景,登时心中一紧,赶紧去看身侧男子的脸色,嘴里厉声呵斥着,“秦仪,不可无礼!”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边,只见秦家公子秦策领着一群男子走了进来,他旁边站着的正是谢家公子谢殊。


    秦仪被谢殊的目光扫过,吓的顿时定在原地。


    谢殊脸色很淡,走到戚秋身边,替她捡起来掉落在地的簪子,沉声问,“怎么回事?”


    戚秋眼眶依旧红着,仿佛被秦仪吓了一跳,微微侧身躲在谢殊身后,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她小小的唤了一声,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猫一般,“表哥。”


    一副受了委屈,终于找到靠山的模样。


    谢殊扫过戚秋红着的眼眶,脸色有些发冷,抬起眸子直直地看向秦策。


    谢殊本就是一副桀骜冷淡的长相,如今再板着脸,就这么光盯着秦策,什么也没说,秦策面色便僵硬了下来。


    戚秋终于明白为什么京城里有那多人都害怕谢殊了。


    见谢殊冷着脸,秦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还有事要求谢殊,如何敢得罪他,只好赶紧转身去训斥秦仪。


    可秦仪本就性情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何愿意低头。咬着牙,红着眼眶,却就是不松口道歉。


    说话间,去换衣裳的秦韵终于姗姗来迟,见此情景也是一惊,只好赶紧替秦仪赔礼道歉,想要将事情圆过去。


    她福下身子,向谢殊赔礼。


    谢殊听着,却依旧不为所动。


    她无法,只好又转向戚秋说好话。


    可戚秋一直躲在谢殊身后,掩面垂泪,好似听不到她说话一样。


    直到秦策领悟过来,知道这二人是齐了心不见到秦仪低头,是不会罢休的。


    秦策实在无法,心一横,硬是按头逼着秦仪向戚秋道了歉。


    等躲在他身后的戚秋慢慢止住了哭声后点点头,谢殊这才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冷淡道:“都是一场误会,落座吧。”


    秦策在心里腹诽,逼着他妹妹道完了歉才道这是一场误会,不过是不想各打五十大板,让他这个表妹也出来还一句道歉罢了。


    可谁也拿谢殊无法,他说落座,那此事就只能以他秦家当众丢人为结局,就此揭过。


    等众人都纷纷落了座之后,宴席终于开了。


    因是冬日,席面上还备了温热的果酒。


    这果酒酒劲不大,喝着香甜暖身。


    戚秋见谢殊坐在身边,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想要暖暖身子。


    谁知酒刚倒下来,却被一旁的谢殊阻止下来。


    谢殊将酒端到自己桌子上,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戚秋,沉声道:“你不能喝。”


    戚秋一愣,以为是谢殊怕她喝醉,解释道:“我就喝一杯,不会醉的。”


    谁知,谢殊眉皱的更紧了。


    谢殊声音又加重了一些,听起来有些凶,“你不能喝。”


    本来戚秋还在委屈,不能喝就不能喝吧,何苦凶人。


    可在看到谢殊红着的耳朵尖,她灵光一闪,突然就懂了。


    戚秋想起在府外扯的谎,仍是有些难为情,将桌上的酒壶往远处推了推,“那、那、那我不喝了。”


    没想到,谢殊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戚秋红着脸,在心里暗暗腹诽。


    谢殊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淡淡地应了一声,只是耳朵依旧红着。


    他顿了顿,将自己桌上还没未动过的茶盏放在了戚秋跟前。


    等戚秋感受到眼前多了一片阴影,抬起头,就见面前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白水。


    戚秋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谢殊。


    只见谢殊指着这盏热水,说道:“别贪喝酒,喝这个吧。”


    说完,谢殊又一脸严肃的补充道:“你应该多喝热水。”


    戚秋:“……”


    第32章 好看   很好,是本人听了想提刀的夸奖……


    宴会无非就这些花样,席面上击鼓传花也好,饮酒作诗也罢,谢殊就在一旁闲闲地坐着,并不参与。


    或许是卸了一身差事,谢殊不再像往常那般,连坐着腰杆都挺得笔直,给人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此时的谢殊坐姿慵懒,剑眉微微舒展,有些漫不经心。


    戚秋能感受到周遭似有若无落过来的目光,大多都是在偷瞄谢殊,偏偏谢殊无知无觉的样子,薄薄的眼皮微微垂下,好似有些困倦。


    正想着,宁和立走到了谢殊跟前,在戚秋和谢殊两人座位的中间空隙坐下。


    他先是对着戚秋一笑,随即拍了拍谢殊的肩膀,无奈道:“你怎么回事,一到宴会上就犯困?”


    谢殊缓缓睁开眸子,看着前头依旧热闹的席面,叹了一口气。


    宁和立见他这幅样子,笑了起来。环视了一圈席面后,又问道:“你表弟杨彬怎么样了?我听人说是病倒了,看来这次是病的不轻,他素来爱凑热闹,但凡身子好上一点,今日恐怕病着也要来。”


    戚秋一听这话,瞬间打起了精神。


    提起此事,谢殊脸色却有些冷淡,不咸不淡道:“昨日还起不了身,今日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宁和立见他这般神情,一愣,偷偷摸摸地打开折扇遮挡,压低声音问道:“我听人说你表弟此次病倒是被人下了毒,此事是真是假?”


    谢殊不置可否,只抬眸看着他,似笑非笑。


    宁和立倔强地和谢殊对视了两秒,终是怂了。先收回视线,他小声地嘟囔道:“不说就不说,这事又不是光我一个人想打听。”


    话落,前头却传来一阵骚动。


    抬眸一看,原是从外头又进来了几位男子。


    为首那个男子一身靛蓝锦袍,气质温润,头束玉冠,长相儒雅端庄。


    此时匆匆进来,脸色还带有急色和歉意。


    见到秦策后,他拱手一鞠,“秦兄实在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来得迟了。”


    倒是他身后同样来迟的另两位金家公子,个个面色倨傲,背手站在后头,左右打量着席面。


    秦策自是不会说什么,连忙将几人迎了进来。


    谢殊的视线在为首那个男子身上停留片刻,微微侧身看向戚秋。


    却见戚秋坐得四平八稳,木着一张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谢殊咳了两声。


    听到旁边的动静,戚秋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


    对于杨彬的事,戚秋至今没有头绪。


    方才见宁和立提起,戚秋一听中毒两字,不自觉得想起那日马车外突然出来的映春。


    早知道会有这个任务,她说什么也要听听映春到底给谢殊说了什么。


    记得那日,谢殊上马车之后就合上了眼,当时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如今既然宁和立提了,戚秋也不用假装自己不知道此事了。


    她看向一旁谢殊,脸上挂上一抹担忧,“表哥,方才听你和宁公子说话,杨彬表哥怎么病了?”


    谢殊想是没想到戚秋会问起这个,顿了顿说道:“不必担心,太医已经去瞧过了,养几日就会好。”


    却是没有直接回答戚秋的问题。


    戚秋想起方才宁和立问的,越发坚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想。


    杨彬怕是真的是因为中毒晕倒。


    若真只是病倒了,谢殊何必连她这个表妹都不肯说。


    想起杨彬之前一连几日都宿在青楼里,映春又像是知情的样子,戚秋微微皱眉,难不成他是在青楼里被人下了毒?


    知道问谢殊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戚秋也并不着急。


    好似松了一口气,戚秋说道:“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只是杨彬表哥病倒,我这个做妹妹的理应前去探望的,这几日却……姨母不会怪我吧。”


    谢殊道:“过几日母亲也要前去南阳侯府探望,你跟着一起就是了。”


    戚秋见目的达到,乖乖地点了点头。


    本欲转回身子,却见谢殊微微抬起下颚,对着不远处示意。


    戚秋不明所以,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坐着一位男子,旁边还有秦家公子秦策在一旁说话。


    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戚秋不解。


    谢殊见她这副神色,顿时挑了挑眉稍,解释道:“秦策旁边的那位男子是韩言,韩公子。”


    戚秋一顿,刚想说那又如何,脑子就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是韩言!


    她跟谢夫人扯谎,说自己仰慕他的韩言!


    戚秋顿时调整了坐姿,手里捏着帕子,将脸憋红,时不时地抬眸向那边瞄一眼,含羞带怯道:“原来这位就是韩公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温文尔雅。”


    谢殊:“……”


    瞧着戚秋这红着脸娇羞的模样,谢殊无言以对。


    这是不是变得太快了。


    戚秋眨巴着眸子,一边尽量不让自己的仰慕显得那么突兀,一边无视着谢殊欲言又止的神色。


    看得多了,那边的韩言也有所察觉,微微抬眸回看过来。


    戚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得一愣。


    许是因为没见过戚秋,韩言看过来之后也是一愣,随后朝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戚秋也只好回了一个笑。


    等韩言收回视线后,戚秋悻悻地回过身子,却扫见一旁本该坐着的谢殊人已经不见了。


    戚秋霍然起身,四处张望,不等寻到谢殊人,前面几步远的距离却突然吵了起来。


    一个头戴毡帽,一瞧就是喝醉了酒的男子摔了茶盏,指着席上另一位男子怒骂道:“姓程的,你别给脸不给脸,我今日跟你说话是抬举你,你还敢笑话我!”


    旁边站着的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这是又闹哪一出。


    那位姓程的公子看起来满脸无措,慌忙起身解释道:“金公子,我没有……”


    金明川却丝毫不听解释,阔步过来,当即就要动手。


    在戚秋前面坐着的几名贵女纷纷惊呼一声,一旁的男子也赶紧让开了路,唯恐将火烧到自己身上。


    反应过来的秦策一脸牙疼,赶紧招呼着下人上去拦着。


    拦得越狠,金明川火气就越大,一怒之下,便是不分青红皂白连秦府的下人也打了去。


    一时之间,宴席上鸡飞狗跳。


    桌椅,碗碟碎了一地,还有躲闪不及的贵女被推搡倒地。


    秦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却也不好跟金明川喝醉了酒的人多说什么,只能亲自上去拦。


    眼看就要打到自己跟前了,戚秋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结果她往后退,战火也往后蔓延。


    看着已经打红眼的金明川,戚秋暗骂一声,连退几步,却猛地好似撞倒了一堵墙。


    男子温热的气息就在上方,戚秋赶紧向左侧空地挪了一步,抬眸一看,却是谢殊。


    他旁边还站着宁和立,正双手抱怀,看得津津有味。


    谢殊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和已经扭打起来的两人,转头问向戚秋,“没伤及你吧?”


    戚秋刚摇了摇头,身后的金明川却突然发力朝这边撞了过来。


    秦策和与金明川扭打起来的程安赶紧侧身躲过,只有站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戚秋躲闪不及。


    戚秋已经来不及闪开,眼见人要撞过来,她身子一僵,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只听身后扑通一声,是人跌倒在地的声音。


    一股力道也随之将她拉到一旁。


    等戚秋睁开眸子,只见金明川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她半个身子前的地方,自己也被谢殊拉到了身后。


    这一墩,可不轻。


    金明川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爬不起来,他索性就坐地上,指着谢殊怒道:“你敢踹我!”


    谢殊眼皮都未动一下,淡淡地对秦策道:“金公子喝醉了,让人扶下去醒醒酒吧。”


    秦策反应过来,怕再生乱子,招呼了个小厮,亲自将金明川从地上扶起来。


    金明川想反抗,可这一脚踹的他现在还在冒冷汗,打了一架后,腿上也用不上力气。


    无法,只好任由两人将他扶了下去。


    金府的下人碍于谢殊,也不敢多说什么。


    谢殊扭头,皱着眉开始教育戚秋,“下次若是在遇上这种事,躲得远远的,若我刚才不在你怎么办?”


    戚秋低着头,弱弱地应了一声。


    见谢殊还要再说,戚秋拉了拉谢殊的衣袖,“表哥,你方才去哪了?我四处都找不到你。”


    戚秋小声地嘟囔道:“下次别留我一个人在原地了。”


    谢殊一顿。


    他猛地又回想起了那日在明春楼时,戚秋站在她跟前醉醺醺时说的话。


    喉结上下一滚,谢殊皱着眉,终是又把教训的话给咽了回去。


    等金明川被人一瘸一拐地扶走后,安阳郡主凉飕飕道:“这场宴席办得好,一天下来尽看热闹了。”


    这话,虽让秦仪听得眼冒火,却也不得不说这场闹剧之后,宴席确实进行不下去了。


    不过一刻钟,便陆续有人告辞。


    秦韵见状,出来道了歉,宴席也就随之散了。


    谢殊领着戚秋走时,秦韵亲自送二人出了园子的二道门,又为上午的事替秦仪给戚秋道歉。


    在戚秋表示并没有放在心上后,秦韵好似松了一口气,笑道:“园子里还有宾客,不能送两位出园子了。这次没有让戚小姐和谢公子玩得尽兴,是我的不是,下次两位若是不嫌弃,一定再好好招待两位。”


    戚秋应了一声,系统的提示音应声响起。


    【去往竹林院,结交秦韵任务已完成,无任何任务奖励。因原著剧情设定,宿主的香囊遗落到了北厢房,请宿主前去拿回。】


    戚秋一愣,摸向自己腰间的香囊,只见刚刚还好好挂在这的香囊,已经消失不见。


    戚秋一阵无语。


    为了走剧情,系统真是不择手段。


    只是……


    戚秋让谢殊等着自己,扭头往回走的路上,却始终想不起来这一段有什么剧情。


    毕竟原著是以谢殊为视角的,如原身这种女配,其实在原著中戏份很少的。


    等到了北厢房,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戚秋在自己的座位上找到了香囊,却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的一处假山后处听到了霍娉的怒吼。


    “你弟弟死那是他咎由自取,你少拿这事来威胁我,我、我不怕你!”


    戚秋脚步一顿,明白这应该才是系统让她回来拿荷包的用意。


    示意山峨收声,戚秋躲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只听一道男声响起,“若你不推他,他如何能滑下水去?我弟弟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此事你若是帮我,我弟弟的死因便无人会知,可若是你不愿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霍娉粗重的喘气声,戚秋隔着假山都能听到。


    半晌后,霍娉依旧是压不住火气,“你休想!是你弟弟想要对女子欲行不轨,你把此事闹大,你们金家也别想好过!”


    男子冷笑了两声,语气也不好了起来,“霍小姐,你怎么如此天真?先不说你这话说出去死无对证,谁会相信,就说一个民女能和金府的公子相比吗?就算你是为了救人而导致我弟弟掉入河中,那又能怎么样?”


    霍娉的呼吸声又重了一些。


    戚秋已然明白。


    恐怕原身知道这件事,就是因为她的香囊掉在了席面上,取回来的路上却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后来,霍娉害死金杰川的事能传遍大街小巷,除了原身,说不定还有金杰川这个哥哥的功劳。


    戚秋明白了大概,便带着山峨走远了两步,这才示意山峨开口说话。


    山峨机灵,很快就明白了戚秋的用意,故意大声说道:“小姐,您的香囊落在这儿了。”


    此话一出,假山后面就安静了下来。


    稍顿片刻,果然就见霍娉自己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戚秋佯装不知假山后面躲了两个人,惊道:“霍小姐,你怎么在这儿?正好,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不如我们一道走吧。”


    霍娉面色一僵,点点头。


    一路无话,等离假山远了,霍娉这才突然道:“你都听见了对吗?”


    这次戚秋是真的惊了,不过戚秋也没想瞒,直接承认了,“你怎么知道?”


    霍娉撇嘴,“瞧你刚才那副样子,就知道了。”


    戚秋沉默了一会,问道:“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娉知道戚秋早已经知道此事,也就没了顾及,讲道:“那日宴会结束后有些晚,我的马车在金家的马车后面,我眼睁睁看着金杰川醉醺醺的下马车,轻佻地拽着街上一位姑娘就要硬拖上他的马车。”


    “路上也没有别的人,我身为女子遇到这种事总不能袖手旁观吧,我上去阻拦,却被喝醉酒的金杰川打了一巴掌。”


    说起这个,霍娉依旧愤恨,“我从小到大,爹娘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我气的不行,就还了他一巴掌,没解气,就又狠狠推了他一下。他当时并没有掉下去,站在岸边,是想要挣扎着过来打我的时候脚下一踉跄,这才……”


    “那几日刚下了大雨水深的很,他又喝了酒,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我姐姐当时还不受宠,我害怕金家找我麻烦,脑子一抽就跑走了。”


    霍娉说着,脸色也淡了下来。


    戚秋低声道:“那日我威胁你,你为什么不说?”


    “那日人那么多,我要如何说?况且……”霍娉道:“谁会信?我就算那日跟你说,你能信我吗?”


    “我回到家之后,匆匆跟爹娘说了此事,便是她们都不信我,觉得我是在为了自己找说辞,更何况别人了。”


    戚秋无言。


    她想了想,如果那日霍娉告诉她,她确实只会半信半疑,毕竟霍娉在京城的名声和原著剧情摆在那儿。


    不过现下想想,原著里也确实不止一次提到,说金杰川不是什么好东西。


    霍娉神色黯淡,低着声音道:“其实这几日我有在家中好好的反省过自己了,我也真是蠢,被张颖婉糊弄了这么多年,被当刀使一样伤害了不少人,如今这个局面是我自己造成的,也怪不得别人不信我。其实就算不是我直接把金杰川推下水的又有什么关系,人终究是因我而死。”


    戚秋叹了口气,反问道:“先不说金杰川的事,单论这些年,你欺负别人都是张颖婉的错吗?”


    霍娉沉默了下来,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不是,我有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说完,她又有些不甘心,急道:“可我现在知道错了,我想重新来过。”


    戚秋道:“你当然可以重新来过,但能不能原谅你,就是别人的事了。”


    霍娉低下头,顿了好久才道:“我会去道歉,求她们原谅。”


    为了防止金家人又找上来,戚秋一路将霍娉送上了霍家马车,这才回身去找谢殊。


    她让谢殊等在一座亭子里,那座亭子高,戚秋好找。


    怕谢殊又不见了踪影,她故作委屈的一遍又一遍嘱咐谢殊要呆在亭子里,就是有人找也不能离开。


    不然,她今日就真的要在这园子里迷路了。


    等戚秋摸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亭子里的谢殊。


    许是方才装委屈装得太狠了,谢殊和她走时交待的那样,乖乖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好似自戚秋走后,他就一下也没动过。


    瞧着谢殊坐得板正端正,戚秋不知为何便没忍住笑了起来。


    等谢殊走过来,两人并肩往外走去。


    今日天色尚早,园子里依旧亮堂。石子路两旁种满了竹子,偶有薄雪依旧停留在上面。


    冬日多风,冷飕飕的吹得人发凉。


    两侧竹子也在冷风中发出唰唰的响声,听多了倒也别有韵味。


    谢殊腿长走得快,每走一段路就见戚秋落后一截,只好停下来步子等。


    戚秋走得无聊,就偷偷踢着路上松动的石子,一个用力,石子却飞出去,砸到前头的谢殊。


    谢殊扭过头来。


    戚秋立马装作不是自己干的也左右张望起来,等意识到这条路上除了山峨就只有谢殊和她的时候,谢殊已经无奈地弯唇笑了起来。


    戚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也笑了起来,快步走过去到谢殊跟前扬起小脸,她讨好地笑着,像一只仰头讨食的小猫。


    戚秋抿着唇一笑,“表哥等等我嘛。”


    谢殊这才慢了步伐。


    一路静谧。


    两人伴随着竹叶声,一路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旁边的小路上却传来说话声。


    “今日真是倒霉,姐姐你都没看到戚家那个是怎么欺负我的,只教训我一个人,明明她也有错。”


    戚秋眨了眨眼。


    “她果然如颖婉说的那般讨人厌,我不喜欢她,下次姐姐要给她发请帖我就不去了!”


    另一个女声呵斥道:“住口,今日不是你先惹起的事端吗?今日这一遭你就当长长记性。”


    戚秋听得出来,这是秦韵的声音。


    秦仪还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敢再跟秦韵唱反调,不服气道:“你看她,今日还跟姐姐撞衫,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满京城谁不知道姐姐爱穿青色的衣裳。依我看,她那件衣裙都是去年的了,哪比姐姐身上的这件,可是……”


    去年的了?


    戚秋纳闷地低下头,今日这件青色袄裙可是她从原身带来的木箱里扒出来的,足够暖和,原来已经是去年的款式了吗?


    秦仪和秦韵走得快,声音渐渐小去。


    戚秋郁闷地走着,看着一旁绷着脸的谢殊,却突然起了坏心思。


    她可怜巴巴地拉了拉谢殊的衣袖,故意问道:“表哥,我没有故意要跟秦小姐穿的一样。我只是喜欢青色,表哥觉得我穿青色的衣裙好看吗?”


    谢殊顿了一下,“身为男子,怎好议论女子着装。”


    戚秋委屈地垂下眼,“是我穿的不好看,表哥不忍心直说吗?”


    谢殊皱眉道:“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戚秋立马道:“那表哥就说,我穿上这件青色的衣裙好不好看。”


    谢殊抿着唇,终是在戚秋的期望的眼神中点了头,“好看。”


    戚秋眸子笑成了月牙,“怎么个好看法?”


    谢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如何懂得这些?


    可瞧着戚秋好似因为秦家姑娘的话而难过的样子,谢殊也不好什么都不说,只好无奈的想着。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戚秋又问的急,眼看就要出了园子,谢殊看着戚秋一水青的衣裙,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与戚秋这身绿裙的相似之物,想要先将戚秋给敷衍搪塞过去。


    终于,他想到了。


    正好,竹林园也有这东西。


    谢殊拔下来一根递给戚秋,意简言赅,“好看,像夏日的这个。”


    戚秋:“……”


    戚秋低头看着手里已经枯黄泛白的狗尾巴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眸子。


    偏偏谢殊还无知无觉,觉得自己找到了恰当的形容,“跟它在夏天时的一样,一身青。”


    谢殊愣是又憋出了一句,“很清新。”


    戚秋:“……”


    戚秋:“…………”


    深吸了两口气,戚秋才勉强忍住将手里这根狗尾巴草砸回谢殊的冲动。


    很好,是本人听了想提刀的夸奖。


    第33章 中毒   有何用意


    鱼肚泛白的清晨,街上仍见薄烟,稀稀疏疏的人群走在街上,冬日的冷风不断吹着。


    谢府的马车里经常点着熏香,萦萦绕绕,闻得人心思安宁。


    谢夫人坐在马车里却是止不住的叹气。


    戚秋知道,谢夫人和南阳侯夫人虽为堂姐妹,但素来不对付,两人一见面就吵,出嫁后索性这些年能不来往就不来往。


    想必,谢夫人这会儿正是头疼见到南阳侯夫人之后两人又吵起来。


    尤其是还当着她这个小辈面前。


    但今天戚秋无法不跟着来。


    离系统公布查清杨彬晕倒的真相已经过去了五日,戚秋对这个任务却依旧一筹莫展。


    她手上有用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不论是系统还是原著剧情都没有给予一点提示。


    面对这个或许杨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中毒的任务,戚秋简直是两眼一抹黑。


    戚秋跟着叹了一口气,只盼着这趟去往南阳侯府能有一些收获。


    南阳侯夫人和谢夫人虽然不常来往,但两座府邸离得还算近,只隔了一条街。


    仅一刻钟,谢府的马车就到了南阳侯府正门。


    经下人通传过后,南阳侯夫人身边的安嬷嬷快步从府里走出来,将谢夫人和戚秋迎了进去。


    南阳侯府说来也是世家大族,虽比不上谢家富贵,但在京城里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


    可眼下府上却是静悄悄的,从正门进来,这一路上府上的下人连一丝响动都不敢发出来。院子里的积雪落叶不见人清扫,府上静悄悄的如冬日寂寥,不见一丝活气。


    嬷嬷一脸苦笑,“自从公子病了之后,夫人日日哭,侯爷也气急攻心病倒了。府上没了管事的人,只靠我们这些奴才撑着,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谢夫人一会儿见到我家夫人,能多劝两句。”


    这位嬷嬷是原是淮阳侯府的下人,淮阳侯府未分家时,她也曾在谢夫人身边伺候过,后来才被指给南阳侯夫人做陪嫁丫鬟。


    到了南阳侯府,一连伺候了几十年。


    因着这过往的交情在,这些话她也能大着胆子说。


    谢夫人叹了口气,“我们两个你也知道,我劝了,她也未必会听我的。”


    嬷嬷嘴唇蠕动,几番欲言又止后,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路走着,刚到南阳侯夫人的院子门口,便能闻到满院子飘着的药味。


    里头还传来阵阵哭声。


    进到正屋,偌大的屋子里头凉飕飕的,也不见下人生炉火。


    内室里,果然是南阳侯夫人正在垂泪。


    瞧见谢夫人和戚秋进来,她这才拿帕子沾着眼角的泪水,从里头走出来。


    强忍着哽咽,南阳侯夫人神色冷淡道:“来了,坐吧。”


    这是戚秋第四次见南阳侯夫人。


    第一次是上京之后的拜见,当南阳侯夫人知道她居住在谢家后,本就冷淡的脸色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第二次是在谢府,南阳侯夫人找谢夫人帮忙救儿子。


    第三次是在长公主的花灯宴上,她和谢夫人谁也没搭理谁,连带着谢夫人身边的她也没得什么好脸色。


    今日这就是第四次。


    一连四次,三次都不怎么愉快,这次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只见南阳侯夫人的视线在戚秋身上打转了一圈后,不咸不淡道:“原来你还认我这个姨母,我以为你眼里只有谢家这个姨母。”


    这话意有所指,却不知从何说起。可还不等戚秋说话,南阳侯夫人又将话移到了谢夫人身上。


    她一脸冷笑几声,“劳烦谢夫人大驾光临,竟还能等到你登我南阳侯府门的一天。”


    知道她没好话,谢夫人不愿接她这句话茬儿,静静地端着下人奉上来的热茶。


    南阳侯夫人恨恨道:“彬儿病了这么久,你才想起来探望,也亏得彬儿叫你这声姨母!”


    谢夫人皱眉:“彬儿病倒,你瞒得这样严实,还特意嘱咐殊儿不准将此事说与我听。若不是如今是压不住了,京城里都是闲言碎语,我去问了殊儿,如何能知晓此事?”


    提起此事,南阳侯夫人更是大怒,“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你们母子俩分明就是一条心的!一个不闻不问,一个袖手旁观,彬儿从今天起就没有你们这个姨母和表哥!”


    戚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说谢夫人不闻不问也就罢,谢殊束手旁观又是何意。


    戚秋不解。


    在原著里,即使谢夫人和南阳侯夫人不睦,但谢殊和杨彬关系一直不错,怎么也不像是会在这件事上束手旁观的人。


    可……


    戚秋抬眸,瞧着南阳侯夫人说得咬牙切齿,竟也不像是在说气话的样子,顿时陷入了沉思。


    被当众这样说,谢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沉着脸将手里的茶盏放下。


    眼见南阳侯夫人越说越过火,嬷嬷赶紧上前阻拦劝慰,心里却也知道劝不动。


    这两人是在闺阁里就不对付,出嫁后更是处处比较。


    这些年谢夫人吃斋礼佛,性情是好上许多,只是她家夫人却……


    嬷嬷叹了一口气。


    等嬷嬷劝慰住了南阳侯夫人,谢夫人这才开口说道:“彬儿现在可好?他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人传是中毒了?”


    这些消息仅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且闹得沸沸扬扬的,不论是杨彬顶撞父亲,还是连宿青楼数日后中毒病倒,都在京城里传得有鼻子有眼。


    南阳侯夫人是想压都压不住,心力交瘁,这几日也是需要日日喝补药补身体。


    南阳侯夫人撇过脸,喘着粗气没说话,她身边的安嬷嬷见状只好赶紧道:“确实是中毒了,太医说毒已经在公子的身体里好几天了。若不是公子那日喝多了酒吐了后晕倒,又有大夫诊脉,恐怕现在都没人知道……”


    谢夫人紧皱着眉头,“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南阳侯府公子的头上下毒,可查出来是何人所为了吗?”


    嬷嬷摇头,“夫人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至今仍无线索。”


    南阳侯夫人狠狠地锤了一下手边软枕,气道:“我若知道是谁所为,定要活活扒了他的皮!”


    戚秋在心里暗暗吐了一口气,心道此事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自那日系统下达任务之后不久,她就派了郑朝去看守着怡红院和梨园的映春姑娘。


    可一连几日,郑朝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怡红院照常开着,并没有被查封,老鸨和里面的姑娘也都相安无事。至于映春,这几日一直在梨园里呆着,并没有出来过。


    如果杨彬真的是在怡红院里被人下了毒,端看南阳侯夫人这般咬牙切齿的模样,便可知她绝对不会饶了下毒之人。


    依照南阳侯夫人的脾性,此事索性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那她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怡红院一干人等。


    可如今怡红院风平浪静,映春也安堵如故,便知杨彬的晕倒与妓院确实无关。


    戚秋叹气,这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正想着,守在屋子外面的丫鬟进来通传,“夫人,王太医来了。”


    杨彬晕倒那天,谢殊就取了令牌让南阳侯府的下人进宫去请太医来诊脉。


    因着谢殊,太医也愿意卖这个面子,日日来给杨彬诊脉。


    就是杨彬到现在依旧不见好。


    听到王太医来了,南阳侯夫人也顾不上谢夫人了,连忙出去亲自将人领去了杨彬的院子。


    竟是丝毫不管里头坐着的谢夫人和戚秋了。


    长辈的恩怨不牵扯到小辈身上,对于杨彬谢夫人还是疼爱的,便也没什么好计较的,站起身,拉着戚秋跟着一道去了。


    杨彬的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桃树,如今在冬日里桃树已经变成了枯树,树杈上还冻着冰碴儿。


    正屋里,杨彬躺在床上,看起来很是不好。


    脸色苍白不见血色,有气出没气进的感觉,嘴唇还隐隐发紫。


    典型的中毒症状。


    王太医把完脉,叹气道:“余毒未解,只能先拿参汤吊着。这几日下官已经和太医院的各位同僚翻看古书了,说不定能找到解毒之法。”


    谢夫人皱眉,“这到底是何毒,现在太医院就无人可解此毒吗?张院使也无法子吗?”


    王太医低头恭敬的回道:“是何毒现在还不清楚,张院使这几日回家省亲,山高路远,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杨彬如何还能撑得了一个月!


    谢夫人拧着眉,心中一口浊气始终吐不出来。


    早在听到王太医叹气的时候,南阳侯夫人的心就咯噔提起来。


    等王太医走后,南阳侯夫人再也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一把扑倒杨斌身上,“彬儿,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想要害你,你醒醒,你告诉母亲!”


    南阳侯夫人趴在杨彬身上哭的撕心裂肺,还不等嬷嬷上前劝慰,她人就突然身子一歪,晕倒了过去。


    屋子里顿时忙成一锅粥,下人们纷纷吓了一跳,便是连谢夫人也顾不得旁的了,和戚秋赶紧上前搀扶。


    好在王太医还未走远,忙将人又请了回来,给南阳侯夫人诊脉。


    瞧着眼下乌青的南阳侯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垂了泪,“谢夫人您也看到了,如今府上已经是一团糟。这几日公子病了的消息又已经传了出去,想必陆陆续续来打探看望的人不会少,可夫人这个样子,我们这些奴才也不顶事……”


    她咬了咬牙,一把跪下说道:“自从分了家后,夫人和淮阳侯府那边也不怎么走动,奴才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请谢夫人看在已过世的四老爷的面上,帮帮我家夫人吧。”


    谢夫人叹了一口气,将嬷嬷给扶起来,“罢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几日我就留在府上照看着,等府上稳住了再走。”


    到底还是同宗同亲,瞧南阳侯夫人这个样子,谢夫人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等谢夫人派人去给谢殊递信时,南阳侯夫人刚刚醒来。


    听嬷嬷说谢夫人要留住在府上,她头一次什么话也没说,疲惫的闭上眼,谁也不理,本保养得当的面容此时仿佛苍老了十岁。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千娇百宠的养大,如今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又怎么承受得住。


    谢夫人叹了口气,劝慰道:“若是连你也病倒了,彬儿还能指望谁?”


    南阳侯夫人一行清泪从眼边滑落。


    谢夫人和安嬷嬷两人齐声劝慰着,等南阳侯夫人喝了药,谢夫人这才起身送戚秋离开。


    回来的路上,马车里便只有戚秋一个人。


    身边没有了人不用伪装,戚秋的坐姿也稍稍轻松了一些,半靠着马车壁沿,听着水泱在南阳侯府打探来的消息。


    水泱心思巧,人也看起来软绵绵的,让人不设防,最适合去打探这些消息。


    “奴婢听院子里洒扫的小姑娘说,那日谢公子把杨公子送回来之后,人还尚未离开,杨公子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出来的腌臜之物里还夹杂着血,那血竟是绿色的!吐完之后人就昏迷了过去。”


    绿色的血?


    戚秋猛地瞪大眼睛,顿时身子一颤,声音都下意识的有所抬高,“杨彬吐的有绿色的血?”


    水泱被戚秋吓了一跳,“是、是啊,那个小丫头被派进屋打扫,亲眼看见的。”


    戚秋的手都在抖。


    她猛地回想起了她穿书而来的第一个夜晚。


    那晚她被蒙面人掐着脖子灌完毒药后,瘫倒在地,几次吐血。


    在弥留之际,她迷迷糊糊的看到地上自己最后吐出来的血竟然是绿色的,可不等再看,她就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当时若是没有系统,她恐怕是已经没了命。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杨彬竟然也吐出了绿血。


    莫不是,当时的她和现在杨彬中的是同一种毒。


    戚秋只觉得心砰砰跳的厉害,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时而是杨彬惨白着脸躺在床上的模样,时而闪过许多疑问。


    过了好久,戚秋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沉下心来。


    杨彬中毒这个剧情,本是原著里没有的。


    她虽然半路弃文,但她可以肯定在原身上京城之后的第一个冬日,杨彬还是活蹦乱跳的,竹林宴上还和原身搭了话。


    所以这段情节到底从何而来。


    是她穿书之后,蝴蝶效应改变了原剧情,还是系统故意添了这么一段剧情,又故意给她布置下来这么一个任务。


    可系统这么做的用意是为何?


    难不成是……


    戚秋抿了抿唇,手握得紧紧的。


    正想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等戚秋掀开帘子,只听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随后,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戚小姐,我家姑娘想见你一面。”


    第34章 见人   即将开启二人世界


    戚秋掀开车帘,只见马车前站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厮,瞧着年岁不大,低着头虽看不清神色,但戚秋确实没有见过他。


    戚秋微微探出头,询问道:“你家姑娘是?”


    那小厮恭敬地回答:“梨园,映春。”


    映春?


    戚秋一惊。


    这倒是稀奇。


    戚秋心中百转千思,面上却随即笑了,“我与映春姑娘素不相识,也不曾见过几次面,不知映春姑娘是如何找到我,又找我有何事?”


    她今日出府,是和谢夫人一起的。


    映春既然敢派小厮来找她,想必她就知道谢夫人不在马车里,不然她不敢如此冒失。


    可这就不免让人深思了。


    映春到底是猜到谢夫人没跟着一起回来,还是派人跟踪她,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她派人盯着映春是因为杨彬的事,如果映春也派人跟踪她,那她的用意是何?


    戚秋眼眸微垂。


    小厮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顿了顿,小厮抬头左右看了两下,确认四周无人之后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映春姑娘说此事事关南阳侯府的杨彬公子,尤为重要,不可让旁人知晓,还请戚小姐务必前去梨园一叙。”


    事关杨彬?


    映春到底知道什么?


    戚秋掩在车帘下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不禁又想起那日寒雪北飘,映春拦着马车,红着眼眶对谢殊说的那句话。


    “我不信别人,只信你。我都豁出了我这条薄命,公子连下马车与我交谈都不愿意吗?”


    所以映春到底知道什么,说出来竟会危及性命吗?


    而且,映春为什么又找上了她?


    是那日谢殊下马车,两人没谈拢吗?


    一层薄汗浮在额上,戚秋放下车帘,果断道:“不去。”


    小厮没想到戚秋这么干脆,竟是直接拒绝,当即有些急了,“戚小姐,杨公子可是你的表哥,如今他人尚未清醒,你真打算对此事不闻不问吗?”


    听到这话,戚秋却是又笑了。


    戚秋又掀开车帘,看着马车外的小厮,嘴角轻扯,“比起映春姑娘对此事的上心程度,我确实算不上操心。就是不知映春姑娘到底为何对此事如此竭力,倒真叫我觉得奇怪。”


    小厮被戚秋看着,竟然有种心虚的感觉,又把头垂下,“我家姑娘只是知道了一些有关杨公子中毒的重要事,觉得若是不说出来实在是有愧于心。”


    这话说出来太轻飘飘的了,实在无法打消戚秋的疑心。


    戚秋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回禀映春姑娘,明日可去东茶园一叙,梨园我是不会去的。”


    虽无法打消疑心,可不说别的,哪怕是为了悬在头顶的系统任务,映春如果真的知道什么,就算她和谢殊谈崩了,就算她真的想要在她身上算计什么,戚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见见她。


    只不过,不能在梨园。


    梨园是映春的地盘,又鱼龙混杂,去了若是映春耍什么花招,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不得不防着。


    而东茶园不一样,东茶园是谢殊名下的产业,就算映春心怀不轨,她也不敢在东茶园动手。


    小厮闻言便有些犹豫。


    戚秋却不愿再纠缠,放下车帘,让郑朝驾起马车,“映春姑娘若是同意,明日上午巳时三刻东茶园见。”


    映春显然是愿意的。


    等戚秋回了谢府,还未来得及用午膳,山峨就进来了,说是映春让人递了话,明日会准时在东茶园与戚秋见面。


    戚秋早已料到,闻言并没有多大波动,倒是对谢殊不在府上的事有些诧异,“又去办差了?表哥的差事不是已经办完了吗?”


    刘管家满脸无奈,“可不是,也不知道今日上午傅千户急匆匆的就来了是所为何事,一连几个时辰过去,公子到眼下也没有回来。”


    刘管家犹豫着说道:“锦衣卫不备炉火厨房,公子常常忙起来就什么都不吃。以前都是夫人派人去将公子叫回府上用膳,或是亲自去送膳食,不然由我们这些下人去,公子总是让我们放下食盒就走,奴才们也不敢不听,这膳食吃没吃的谁也不知道。”


    他没吃。


    戚秋心道。


    除非由谢夫人亲自去盯着,或者谢殊回府用膳,其余但凡是下人送来让放下就走的膳食,谢殊统统交给了傅吉他们吃。


    戚秋有些明白刘管家这一趟找来的用意了。


    果然,就见刘管家弯着腰,恭敬道:“夫人侯爷不在,奴才也是实在无法,这才来麻烦表小姐。表小姐若是得空,不知能不能去送一些膳食给公子,盯着他吃完。”


    戚秋这才恍然意识到,府上除了下人,这几日竟是只有她和谢殊两个人。


    刘管家还在期望地看着戚秋。


    戚秋对于这个跑腿的差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系统之前公布的在两个月内给谢殊送荷包做膳食提高好感度的任务她还没有完成,此番,正好也能让她见缝插针完成一下任务。


    戚秋应承下来,送走了刘管家,就去了小厨房。


    让山峨和水泱守着门,戚秋掏出食谱,依照原著记载的谢殊口味,给做了三道菜一份汤,打算一会随着刘管家送来的食盒一道给谢殊送过去。


    知道院子里有耳目,为了避免被人议论,戚秋又照着谢夫人和南阳侯夫人的口味给做了四道菜一份汤,以担心两位长辈在府上忙碌吃不好为由派人送去了南阳侯府。


    至此,也算是能堵上那些嘴碎的人嚼舌根,不然万一此事传到谢夫人耳中,又是一场麻烦。


    在给谢殊送膳食的路上,戚秋就收到了谢夫人好感度提升的消息。


    出乎意料的,还有南阳侯夫人的好感度提升。


    戚秋心道,原来南阳侯夫人这个姨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油盐不进。


    等到了锦衣卫府门口,戚秋拿着谢府令牌等人通传,本以为会是小厮出来领路,没想到一刻钟过去后,竟是谢殊出来了。


    谢殊艳红的飞鱼服上留有褶皱,袍尾有些深,像是沾染上了污水,也不知方才是去了哪里。


    他单手抱着官帽,白皙的面容存留些许戾气,缓步走了过来。


    他昨日被苏和叫去淮阳侯府用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许是没睡好,眼下还残留着淡淡的困倦之意。


    锦衣卫的门槛设得很高,戚秋和山峨的手里都拎着食盒,里面放着汤菜饭很重,戚秋便没动步子,等着谢殊走过来。


    戚秋怕冷,一出门就披着厚斗篷,斗篷上的帽子严严实实的盖在她脑袋上。


    那斗篷上缝了一圈白毛领,垂在额头上,衬得戚秋巴掌大的小脸更加小巧精致。


    她杏眸微圆,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袄裙,裙摆上绣着缠枝而起的桃花,粉粉嫩嫩的娇嫩模样,只是盈盈地站在锦衣卫府门口,就与这压抑的锦衣卫府邸显得格格不入。


    谢殊本冷淡戾气的神色,突然扯了扯嘴角。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戚秋穿青色的衣裙了。


    自那日竹林宴之后,戚秋就把自己所有的青色衣裙都给放进木箱里锁起来,再也不打算穿了。


    并且深深的痛恨上了狗尾巴草。


    那日,哪怕是谢殊说她穿得像青竹,她也能够自我安慰这是谢殊觉得自己品行端正,像青竹一样拥有良好的品质。


    可人家谢殊偏偏就这么野,满园子的竹林看不见,愣是就从那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给她拔了一根狗尾巴草。


    仅此这一言,就给戚秋留下了无数心理阴影。


    锦衣卫府门口两侧种了红梅,梅香四溢,却丝毫不添雅致,深沉的古朴大门更是扑面而来的威严。


    谢殊从里头走出来,梅花香气变得浅淡,却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戚秋脸上的浅笑一顿,看着谢殊袍摆的深色痕迹这才明白,这不是什么污水,而是鲜血。


    抿了抿唇,戚秋乖巧的叫了一声表哥。


    谢殊接过戚秋手里的食盒。


    锦衣卫比刑部小一些,但景致要好很多,种了不少花树,只是戚秋闻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很是怀疑这些花树的作用是不是就为了掩盖这些味道。


    谢殊将戚秋领到了房间里,里头还站着两位男子,正在收拾着桌子。


    见到谢殊,他们拿起桌上的一枚玉佩,“谢大人,这枚玉佩好似是王……”


    谢殊只扫了一眼,便打断道:“送回去吧。”


    那两人点点头,这才退下。


    谢殊让戚秋坐下后,打开食盒,却见里头备着两副碗筷。


    他一愣。


    戚秋低声解释道:“我也没用膳。”


    谢殊揉着额角,“又是刘管家催你来的吧。”


    戚秋点头应了一声。


    谢殊便没再说什么,将膳食一一摆出来之后,将碗筷递给戚秋。


    拿着筷子,戚秋却有些吃不下去。假模假样的浅尝两口,便放了筷子。


    谢殊察觉,微微抬眸,“怎么了?”


    一顿能吃两碗饭的戚秋抿着唇,小声说道:“我胃口小,吃两口就饱了。”


    谢殊这会其实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吃了两口便也跟着放了筷子。


    好在他吃戚秋做的膳食最多,成功的让戚秋任务进度条加三,收拾残羹的时候谢殊还问了一句,“这是府上的厨子做的?”


    戚秋怕说是自己做的显得过于殷勤,也容易惹人遐想,到时候若是适得其反岂不是功亏一篑,于是便点了点头默认了。


    谢殊低头嘟囔了一声,“倒是比其他菜做的咸很多。”


    戚秋:“……”


    幸好没说是自己做的。


    戚秋扯开这个话题,说道:“表哥,姨母这几日都不回府上。”


    谢殊颔首,“我知道。”


    戚秋静静听着,却半天不见谢殊下文。


    戚秋:“……”


    这就没了?


    那你呢?


    你回来住吗?


    能让我顺利的开启府上只有你我二人的攻略日子吗?


    戚秋憋了半天,眼见谢殊没有往下说的欲望,只好问道:“表哥这几日差事可忙,会回府上住吗?”


    谢殊一顿,抬头看着戚秋,不知她特意问此话的用意到底是希望自己回府居住,还是不希望。


    索性他也不纠结,淡淡说道:“没什么要紧的差事,自然会回府上。”


    戚秋感觉到谢殊今日心情不怎么好。


    虽然谢殊一直克制着,也没有要表露出来的意思,可戚秋还是莫名感受到了。


    正想着,谢殊却手指弯曲敲了一下桌面,突然开口道:“表妹,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


    今晚谢殊许是差事太忙,并没有回府居住。


    府上只有戚秋一个人,偌大的侯府到了后半夜,便只有戚秋的院子里还点着烛火,瞧着不免有些苍凉。


    戚秋手撑着脸,双眼轻合,在烛火边上坐了很久。


    翌日一早,戚秋就出了府。


    东茶园就在街东头,临近漕运,她与井明月上次一同去过。


    戚秋到的时候,映春已经来了。


    见到戚秋,她起身盈盈一礼,笑的温婉,“戚小姐安好。”


    说着,便张罗戚秋坐下。


    “没想到戚小姐竟约了我来此处。”映春为戚秋斟茶,“记得我上一次来这的时候,正是春分那日,也是在此处遇到了谢公子。”


    戚秋挑眉,不动声色的听着。


    映春继续说道:“也是在这里,街东头的刘家来寻我麻烦,是谢公子特意跑来救了我。”


    这话说的暧昧不已,说完,映春低头一笑。


    戚秋:“……”


    戚秋感到一阵窒息,手里的茶水都喝不下去。


    映春说的这个情节,原著里也有写过。


    这家茶园当时并没有记在谢殊名下,便鲜少有人知道这家茶园的幕后东家就是谢殊。


    今年开春,街头出名的地痞和刘家来茶园找事,不仅砸了茶园的东西,还打伤了店里的小二。


    掌柜的便赶紧派人找来了谢殊。


    谢殊赶到,锤了地痞,收拾了刘家,此事圆满落幕。


    原著里倒是也提到了映春,说是她见到刘家来到此处,唯恐被找麻烦,便特意躲得远远的。


    所以……


    映春说的英雄救美是从哪凭空蹦出来的。


    戚秋不禁确认道:“可是今年开春?”


    映春矜持颔首,“正是。”


    戚秋:“……”


    映春面带桃红,“也多亏了谢公子,不然我当时就真的要被刘家的给堵住了……”


    戚秋看着眼前诉说着谢殊是如何救她的映春,听得是一脸懵逼。


    系统前几日还曾说过,原著剧情只会在她穿书之后才会发生改变。


    书中今年开春的时候,戚秋还好好的在家里睡觉,甚至都没开始追看原著。


    所以那时还是按照原著剧情一样发展,是不会改变的。


    那么眼前这一出……


    戚秋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在心里开始疯狂地抠谢府别院。


    这原来有的时候知道剧情,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不明白映春为何要找她说这个,但戚秋听得是五味杂陈,堪堪止住:“映春姑娘,你今日找我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个吧。”


    映春这才收了话。


    她掏出一封信递给戚秋,笑盈盈道:“我知道戚小姐此行来是为了杨彬公子的事而来,我已经将我知道的事都大致内容写在了这封信里,还请戚小姐帮我转交给谢公子。”


    看着眼前这封递过来的信,戚秋盯了两下才缓缓抬起头。


    心中大骇。


    手上一抖,戚秋并没有直接接过信,而是强行稳住波动的心绪,问道:“映春姑娘何不自己将信交给表哥,而是要托我转交。”


    映春眸中闪过一丝哀怨,“谢公子误会我,怨我,不肯见我,我如何能将信递给他。”


    戚秋顿了顿,又问道:“可否请映春姑娘告知,这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映春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戚小姐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戚秋努力做到表面淡然,缓缓说道:“可若是我不知道信上写的什么,如何替姑娘你去递信,万一你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岂不是害了自己和表哥?”


    映春咬着唇,“姑娘也不信我?”


    轻笑一声,戚秋垂下眸子,“映春姑娘,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言下之意,我要如何信你。


    映春沉默下来。


    等从东茶园里出来,戚秋却没有直接回谢府,而是去了千金阁。


    千金阁是京城里的一家首饰阁,许多小姐都来这里订过首饰。


    不仅如此,这里面的人消息也挺灵通。


    见戚秋是乘坐着谢府的马车来的,里头的掌柜的便立马知道了戚秋的身份。


    亲自将戚秋迎了进去,奉上茶后,得知戚秋是来买头面的,便将阁内最值钱的头面都摆了出来。


    戚秋挨个扫了一眼,没说话,倒是身后的山峨扬起下巴道:“我们家小姐是来红宝石头面的,你这里怎么没有?”


    掌柜道:“前几日,红宝石头面刚被王家小姐买了去。”


    戚秋端起茶盏的手故意一顿,蹙眉,面露冷色。


    掌柜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做谢府的生意,摸不清戚秋的脾性,唯恐得罪了人。


    山峨将嚣张跋扈的丫鬟角色扮演的很好,“那就赶制一副红宝石头面出来,十日后,我家小姐就要。”


    掌柜的擦着汗,赶紧应声。


    戚秋这才淡淡抬眼,扫了一眼桌子上摆着其他款式的头面,轻声道:“这些也都包起来吧。”


    “都包起来?!”掌柜惊得一愣,声音猛地拔高。


    戚秋对掌柜的大惊小怪的样子微微皱眉,好似有些不悦。


    呷口茶,她慢条斯理道:“山峨,去结账。”


    千金阁里不少人,戚秋这边排场本来就大,掌柜的这一嗓子更是把阁内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等戚秋从千金阁出来,谢府表小姐在千金阁内一掷千金的消息便不动声色的传了出去。


    街巷拐角处,有人侧身躲在墙壁后面,眼睁睁看着戚秋上了马车。


    第35章 呜嘤CP   谢殊这是在向她示威吧,是吧……


    已至隆冬深夜,天气阴冷,京城数道长街之上人迹罕至,不见明亮,只听雾下偶有几声犬吠。


    谢府秋浓院里,戚秋把窗叶打开,只见天上一轮明月,皎洁的月色尽数洒在院子里的枯枝上。


    她手撑着脸,斜倚着软枕,坐在烛火旁,手上还捏着映春给的信。


    这封信她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顶上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可到现在却依旧不解其意。


    信上所述,直指魏安王。


    映春在信上写到,魏安王的属下跑到梨园捉逃狱的死囚时,她因住的房间高,不小心窥看到那名属下给死囚灌毒药的全过程。


    死囚被灌了毒药浑身抽搐,不久后就哇的一声吐出了绿色的血水,慢慢的便彻底没了气息。


    映春慢慢说道:“我当时看到被吓了一跳,还碰倒了花瓶,差点被那个下属发现。之后杨彬公子从牢里出来,因为先见了我,才去了怡红院,南阳侯夫人便以为是我撺掇的杨公子不回府。”


    垂下眸子,映春叹了一口气,“日日派人来寻我麻烦不说,等杨公子晕倒之后甚至还非说是我下毒害的杨公子,还想让谢公子查封梨园把我抓回去,幸好谢公子明察秋毫。”


    “可南阳侯夫人依旧不放过我,杨公子晕倒那日,府上的下人还在梨园砸我的场子,找我麻烦。我也是那日听见南阳侯府下人说露嘴,提起了杨公子晕倒之后吐了绿血,这才知道了此事。”


    “这不就对上了!”映春抬起眸子,好似很是委屈,“这毒药世间罕有,那个下属又是在我面前用的毒,我岂能不怀疑。”


    “只是……”映春扁了扁嘴,“那日我拦住马车与谢公子说了此事,谢公子却不信我,还让我不要插手此事。可我明明就是看到了,而且我……”


    顿了顿,映春示意戚秋掏出信封里的玉佩,“我还留有证据。”


    戚秋从信封里倒出一枚玉佩,这玉佩做工还算精细,玉质也不错,是一般人家买不起的,上头还刻了大大的魏安两字。


    映春解释道:“这是魏安王那个下属不小心落下的,被我发现后藏起了起来。这枚玉佩完完全全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只是那日我得知谢公子的行踪后走得匆忙,忘了拿,所以谢公子看我无凭无据不信我,也实属正常。”


    “今日我把这个玉佩拿来,只需谢公子去查一查今年五月是不是有死囚越狱跑到梨园躲藏,那个侍卫是不是来过梨园,便可证明我没有说谎!实在不行……”


    抿着唇,映春咬牙道:“我愿意与那个侍卫当面对峙。我知我身份卑微,与谢公子是天壤之别,可我也不愿意谢公子误会我。”


    戚秋一边回想着在东茶园里时映春说的信誓旦旦的样子,一边摩挲着手里的玉佩。


    魏安两个字是魏安王爷的封号,普天之下除了魏安王府哪户人家敢刻这样字样的玉佩挂在身上。


    况且她方才询问了刘管家,皇家玉佩后面会刻有特殊的图案,是宫外任何能工巧匠都雕刻不出来的,而这枚玉佩后面便有这个特殊图案,便可见映春所言确实不虚。


    这枚玉佩真的是魏安王的下属落下的。


    可……


    外面明月皎皎,枯木一枝没被修剪干净,隐隐有想要探进屋子里的趋势,上头落有白白薄薄的一层积雪。


    原来外面不知何时又飘雪了。


    戚秋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冬雪,眸子黑沉如夜色,心思百转。


    可她并不相信映春说的话。


    先不论别的,魏安王的下属为何要在梨园处置囚犯,又怎么会给死囚灌毒的时候也不仔细排查四周,且还真就这么巧正好让映春瞧见了。


    且这象征着身份的玉佩如此重要,在魏安王手下当差竟会大意到如此地步吗?玉佩给落在梨园也不知道,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派人寻回。


    就说映春拦住她们回程的马车时,杨彬才刚刚晕倒不久。


    就算是南阳侯府的下人奉命寻她麻烦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可她又为何要提前探知谢殊的行踪,更是能及时的在他们回程的路途上拦住谢府马车。


    这未免也太过凑巧了。


    而且此事既然扯到了魏安王属下的身上,那就必定与魏安王脱不了干系。


    可不论是魏安王还是他的下属,毒害杨彬的目的是什么。


    南阳侯府在京城虽然算不上低调,但在朝堂上也算与世无争,衷心为君,近些年来更是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也不曾得罪魏安王一家,魏安王是闲着没事了跑去害南阳侯府世子试试毒性吗?


    再说这毒是世间罕有,若映春所言非虚,那就说不准只有魏安王府有这样的毒。


    那原身一个家离京城甚远,且初入京城的小姑娘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魏安王,要他特此派人来下毒杀人。


    这些疑团在戚秋心中挥之不去。


    而更重要的是……


    戚秋低头看着信封上的娟秀小字。


    这字迹很好看,下笔温婉且不失力道。


    而这一手秀丽小字,她在蓉娘的客栈里也曾看到过。


    那是她被下完毒,绑定系统的第二日,正是摸不清头脑的时候。她在下楼时就看见蓉娘拿着一封信在看,因在信上看到了一个戚字,她便下意识多扫了两眼。


    没想到却立马就被蓉娘察觉。


    蓉娘利索地收起了信封,她没看见几个字的内容,只记得这一手书写的很好的正楷小字。


    就算上面戚秋的疑惑解开,单映春和蓉娘有来往这一件事,就着实让戚秋无法相信映春这个人。


    这种种事情,就如一团迷雾萦绕在戚秋心尖,始终无法散去。


    长舒了一口气,戚秋站起身走到屋子里炭火旁,将信纸扔了进去。


    炭火烧得正旺,信纸扔进去不过一眨眼便被烧成了灰烬。


    戚秋转身上床,熄了蜡烛。


    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只余熏香在冒着袅袅青烟。


    戚秋一夜都不曾合眼。


    翌日一早,谢府侧门前已经备好了马车。


    戚秋上马车时,谢殊已经坐在了里头。


    除去官服,谢殊身上的袍子大多数都是深沉的颜色,若是旁人穿总会显得老气,但放在谢殊身上却更显桀骜的少年气。


    戚秋唤了一声表哥后坐下来,低声说道:“表哥,昨日映春姑娘递过来的信我已经烧掉了。”


    昨日从千金阁回来,戚秋就将信交给了谢殊,没想到谢殊只是扫了一眼后,甚至都没打开来看,就吩咐她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烧毁即可。


    就连魏安王属下遗落下来的那枚玉佩他也没有拿走,而是吩咐戚秋让她收好。


    谢殊并未睁开眸子,身子靠在马车壁沿上,坐姿板正,面色苍白,闻言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今日的脸色着实不算好,面无人色不说,连嘴唇都不见血色,微合上双眼可见病色和疲倦。


    看着很没精气神。


    戚秋面露担心,关心道:“表哥,你没事吧?脸色怎么瞧着如此不好。”


    谢殊这才微微抬起眼,揉着眉心坐直身体,示意车夫驾起马车,回道:“无事,只是昨夜没有睡好。”


    这看着可不像是没有睡好,不过见谢殊不想说,戚秋也就没有再问。


    今日这趟还是去往南阳侯府。


    谢殊不知在哪请来了一位民间的名医,打算领去再给杨彬瞧瞧,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也总要试一试。


    戚秋自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原著里,杨彬一直活蹦乱跳到她弃文。


    可如今她这才刚住进谢府不久,很多故事线还没展开,杨彬却眼看人就要不行了。


    戚秋不懂。


    她这才刚穿书没多久,和杨彬又没有什么交集,杨彬的故事线到底是怎么和原著剧情跑偏这么多的。


    不搞清楚这件事,戚秋心下总是不安,生怕错过什么细节就会出大乱子。


    尤其是在一再询问系统,系统却装死消失的情况下。


    谢殊果然是病了。


    一路上,谢殊经常闷声咳,瞧着脸色是越来越不好。


    戚秋看得心惊肉跳。


    到了南阳侯府,谢夫人乃至于南阳侯夫人都一眼就看出了谢殊的病色。


    南阳侯夫人难得关心了一句:“殊儿的脸色看着也不怎么好,可是昨夜着凉了?不如一会儿也让大夫把把脉,开些药。”


    谢殊摇了摇头,一句没事刚落下,便又抬起手握拳,掩着嘴咳了两声。


    谢夫人看的眉头都皱起来了,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好在谢夫人还有分寸,知道杨彬的事要紧,横了一眼谢殊后便说道:“不用管他,他皮糙肉厚的估摸着只是风寒,不打紧的,还是先让大夫给彬儿瞧瞧吧。”


    提起杨彬,南阳侯夫人便又想垂泪,赶紧将大夫领去杨彬床前。


    这位大夫是民间颇为出名的老先生,治病数载,救人无数,年轻时曾三次婉拒进宫当差,医术便是现在太医院里的一些太医都望尘莫及。


    只可惜老先生年纪大了,便不再出诊,行踪也不定。


    当时南阳侯夫人也曾动过请老先生来看看的心思,只可惜派出去的人竟是丝毫踪迹也找不到。


    也不知谢殊是用了什么办法,从哪将人给找出来的。


    但总之不会很轻松就是了。


    要不然也不会这都休息了几日,眼下却还是残留倦色,想必这两日没少操心。


    果然是口嫌体正直,戚秋心道。


    看着谢殊那几日漫不经心的样子,还以为他真的不在乎杨彬的死活。


    其实私底下却没少忙活。


    对于这位老先生,南阳侯夫人燃起了不少希望。


    看着老先生诊脉,她紧张地握着手里的帕子,都不敢大口喘息。


    老先生刚收回手,她便着急地上前两步,急切道:“先生,怎么样,我儿还有救吗?”


    老先生捋了捋胡须,收了诊脉的帕子,“老夫可以一试,但不能下担保完全可以治好。”


    顿了顿,老先生又补充道:“总有个六七成的把握。”


    这一句六七成的把握,瞬间稳住了南阳侯夫人的心神。


    南阳侯夫人只觉得心下一松,连日来的紧绷情绪瞬间垮掉,天旋地转之后,人已经跌坐到了地上。


    谢殊离得近,将南阳侯夫人给搀扶了起来。


    戚秋看着谢殊锋利的侧颜,心道这真是男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谢殊出手,必是精品。


    眼见一连困在南阳侯府几日的乌云终于要散了去,连屋子里的下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虽然留下老先生诊治,杨彬身边依旧需要人照看。


    南阳侯夫人不信别人,只能自己留在杨彬身旁没日没夜的照看着。


    南阳侯府这几日来探望的宾客不断,依旧需要有人出面张罗,谢夫人只能在南阳侯府多留几日。


    趁着闲暇的工夫,南阳侯竟然从病榻上起了身,将谢殊喊去了书房。


    戚秋注意到南阳侯的脸色很不好,算得上阴沉二字。


    韩家来探望的人来了,谢夫人无暇估计这边,戚秋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书房。


    两刻钟过去后,也不知两人在书房到底说了什么,再出来的时候南阳侯脸色好看了许多,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倒是谢殊,脸色越来越不好。


    等南阳侯被人扶回去之后,戚秋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谢夫人身边的丫鬟玉枝就来唤戚秋,“表小姐,夫人要您去前厅。”


    戚秋不明所以,却见玉枝传了话后,自己却没有跟上来,而是让南阳侯府的下人去给戚秋领路。


    到了前厅,一见到厅前坐着的人,戚秋就瞬间明白了谢夫人的用意。


    韩家公子韩言随着韩夫人坐在下边,见到戚秋也是一愣。


    戚秋缓步走过去,谢夫人一把拉住她,介绍道:“这是我堂妹的女儿,名唤戚秋。秋儿,还不赶紧见过韩夫人和韩公子。”


    戚秋心道,得,古代版相亲来了。


    盈盈俯下身子,向韩夫人和韩言见过礼之后,谢夫人便笑着说道:“秋儿是个好性子的,知冷知热,我真是喜欢的不得了,拿她当亲女儿疼。这不,她知道我和安青这几日吃不好,还日日做了膳食送来。”


    安青就是南阳侯夫人的闺名。


    如今杨彬有了大夫治疗,谢夫人心下也送了大半,见到韩言又起了心思替戚秋张罗。


    韩夫人听到此言,打量了戚秋一眼,倒是笑了,“我也一直想要个女儿,谢夫人倒是好运气。”


    谢夫人一听顿时一喜,更是孜孜不倦地夸着戚秋。


    韩夫人也配合着。


    倒是戚秋听得脸一红。


    那日她做膳食做的匆忙,做好自己也没尝尝味道,谢殊都觉得咸,也不知道南阳侯夫人和谢夫人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抬起脸,却正好撞上了韩言的目光。


    两人听着长辈们的互相吹捧,都红了脸坐不住,正好谢殊那边派人传话,说要回府了。


    谢夫人颔首,戚秋刚要离去,便听韩夫人道:“言儿,去送送戚小姐。”


    谢夫人脸上的笑都快遮不住了。


    等韩言站起身,两人在谢夫人和韩夫人的浅笑注视下,并肩走出来房门。


    韩言一身青松绿袍,越发衬得他面容温雅,一身温和气度宛如冬日青竹。


    不骄不躁。


    戚秋顿时有些嫉妒。


    她要是也能将青衣绿裙穿成这个样子,怎么着也不会被谢殊说狗尾巴草了吧。


    正想着,身边韩言确实突然哑然失笑。


    戚秋侧目。


    韩言无奈摇头道:“抱歉,我只是想起堂前母亲说的话,一时没忍住。”


    韩言斟酌着用词,“母亲的话实在过于……夸大其词。”


    戚秋闻言想起谢夫人在堂前对她的夸奖,不禁也笑了,“姨母也是。”


    谢夫人说她脾性温顺,尊亲爱幼,针线了得的时候,戚秋也是险些没有绷住。


    还针线了得呢,她前段时间闲着无聊,沉下心来绣了个鸟,愣是到现在还被山峨说是鸡。


    看来古代的相亲见面,也是要靠一场大型的彩虹屁吹捧支撑场面。


    两人并肩走着,路上韩言果然如原著中描写的那般,连门槛高一些也会提醒戚秋,走路时也会自觉的慢半拍等着戚秋。


    等快到杨彬的院子时,戚秋本想让韩言止步。


    毕竟谢殊本就误会她心悦韩言,若是再让谢殊看到了韩言送她,这不是给她攻略的路上添堵吗。


    谁知刚拐过游廊,不等戚秋说话,只见迎面就撞上了两个人。


    走在前头的是谢殊,后面还跟着丫鬟玉枝。


    戚秋和谢殊四目相对,又互相转移到其身边的人身上。


    梅花舒展之下,北风吹起,吹落了一片梅花花瓣。


    天上慢慢飘着白雪,檐下四角挂着的铃铛在悠然的冷风中吹响,除此之外,南阳侯府一片寂静。


    游廊之下,韩言向谢殊颔首,“我来送戚小姐。”


    玉枝福身对戚秋笑道:“夫人说瞧着公子的脸色不怎么好,让奴婢跟着回府照料。”


    戚秋:“……”


    等坐上回府的马车,戚秋还在心里盘算着。


    这次是她略输一筹。


    玉枝跟着谢殊回府了,韩言可没跟着她回谢府。


    输大发了。


    正想着,就听见一旁的谢殊咳了两声后问道:“表妹,你这是怎么了?”


    谢殊已经看戚秋半天了,从南阳侯府出来的时候,戚秋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戚秋看着跟在马车外面一道回府的玉枝,照实回道:“我烦心。”


    谢殊一顿,不禁抬眸问道:“烦心什么?”


    戚秋木着一张脸,还能烦心什么?


    烦心本该属于她大道奔驰的攻略道路上横加一人,烦心这个横加的玉枝还本来是原身的CP。


    在原著里,玉枝是人人喊打的绿茶丫鬟,原身是人人唾弃的白莲小姐,两人凭着一个哭起来爱呜呜呜一个哭起来爱嘤嘤嘤,而被读者组成大热的呜嘤CP。


    而现在,戚秋想起方才玉枝看谢殊的目光,心中顿感无语。


    原身的这个CP,怕是保不住了。


    她的攻略目标要是和原身的CP当着她的面勾搭上了,这算什么?


    这不就相当于她未来的夫君跟她名义上的妻子好上了。


    她头上的绿帽直接翻倍。


    这都叫什么事。


    但这些话能跟谢殊说吗?


    显然是不能。


    戚秋手上握紧帕子,只能硬着头皮回了两个字,“没事。”


    谢殊:“……”


    瞧着戚秋这个样子,谢殊心道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难不成……


    谢殊在心里盘算着,人都气成这样了,总要是有点原因的吧。


    难不成是因为韩言?


    因他要回府,耽搁了她和韩言两个人的独处?


    可这也不能怪他。


    这眼看就又要下雪了,再不回去若是雪下的大了,就不好走了。


    看戚秋气成这个样子,谢殊觉得自己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今日下了雪,不得不早些回去,日后独处总是还会有的。”


    戚秋被自己的脑补气的脑子嗡嗡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谢殊身上,等反应过来谢殊说话时,就只听到了最后那句。


    日后独处总是还会有的。


    戚秋顿时便愣住了。


    谢殊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向她示威的吗,是吧?是吧?


    这都直接告诉她,他和玉枝总会独处的。


    戚秋不敢置信。


    好你个谢殊,我一心想要攻略你,你却想要绿了我。


    戚秋脑子一混沌,嘴上就没个把门,“谢殊,你好恶毒。”


    谢殊:“……?”


    这是头一次,谢殊愣是在人前没遮掩住自己的神色,震惊地看着戚秋。


    不过是打搅了她和韩言的一次独处,这就算得上是恶毒了?


    谢殊头一次感受到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心茫然。


    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谢殊试图跟戚秋讲道理,“我知道这样子做是耽误你了,这次也是我不对,可……”


    戚秋咬着牙,觉得自己有些听不下去了。


    知道耽误她了还这样子做!知道对不起她还这样做!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戚秋恨得牙痒痒,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止谢殊继续说下去。


    径直打断谢殊的话,戚秋眨巴着眸子,故意问谢殊:“表哥,你看我今日穿这身桃粉的袄裙好看吗?”


    谢殊:“……”


    戚秋坏心眼,诚心折磨谢殊。


    她歪着头,佯装无辜,“表哥为什么不说话,不好看吗?”


    谢殊:“……好看。”


    戚秋笑了笑,又靠近了谢殊一点,继续不耻下问,“哪里好看?”


    谢殊:“……”


    谢殊:“…………”


    看着一脸无辜的戚秋,谢殊额上青筋直突。


    第36章 去吧   方才争得起劲,这会儿又不敢了?……


    面对戚秋的咄咄逼人式询问,谢殊身子往后一靠,嘴角轻抿,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略显紧绷。


    他合上薄淡的眼睑,端坐在一旁,打定主意无视戚秋的幽幽注视。


    以沉默应对万全。


    等到了谢府,马车停下。


    谢殊和戚秋先后下了马车,前后而立。


    谢殊转过身,抿了抿唇,刚想要说什么,眉头就紧皱了一下。


    谢府府邸位于长宁街街口,这条街越往里头走,越寂静。


    因隔条街就是京城集市,偶也有摆摊的商贩从此条街路口经过,因此街头比街尾热闹多了。


    玉枝想去谢殊跟前搭话,但瞧着谢殊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又生了怯意,只好转头来向戚秋福身,“表小姐,夫人吩咐奴婢回府之后去请大夫来给公子把脉,奴婢先行告退。”


    府上养着的大夫前段时间刚请辞走人,只能去府外请大夫了。


    戚秋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头顶一片阴影落下,身上便重重砸过来一个人。


    耳边顿时洒下一片温热的气息,一路向下,径直垂在戚秋白皙的玉颈间。


    脖颈间落下一阵轻痒。


    谢殊束起的白玉冠就杵在戚秋眼前,仿佛只要戚秋一低头,两人的呼吸就会交织。


    谢殊倒下的那一刻,戚秋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谢殊。


    谢殊身上的玄袍与戚秋淡色的披风纠缠,隔着衣物,戚秋也能感受到谢殊过于滚烫的身子。


    戚秋尚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侧目垂首一看。


    只见倒在她身上的谢殊眼睑轻合,本桀骜冷淡的眉头紧皱,那张略显野性不恭的脸上此时病气几乎掩不住。


    戚秋终于反应了过来,急急地唤了一声,“表哥?”


    谢殊这一下倒来的猝不及防,府上的下人还在呆愣中,直到听到戚秋的这一声惊呼,这才反应过来。


    刘管家急得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险些没将自己绊倒在地。


    将谢殊从戚秋的身上扶起来,刘管家立马道:“快去请大夫!”


    府门前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闻此言,几个腿脚利索的小厮赶紧跑了出去。


    谢殊的院子里并没有种多少花树,一到冬日更是空荡荡的。


    谢府下人腿脚麻利,谢殊躺在床上不过片刻,大夫便被拉来了。


    戚秋等在内室外,一转身的功夫,就见下人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四周顿时泛起浓重的血腥味,遮掩住了院外的红梅淡香。


    戚秋本以为谢殊只是风寒,可一瞧这阵仗心里不免一咯噔,连忙派人去南阳侯府通知谢夫人。


    等大夫从内室出来,便不断摇头,“余毒未清,余毒未清。”


    这八个字吓的戚秋心里一紧,若不是下人端出来的血水是红色的,戚秋心中真是要起了不好的联想。


    刘管家也急了,“毒?什么毒?烦请先生把话说清楚。”


    大夫解释道:“谢公子胳膊上的那处剑伤上有残留的余毒未清,加上风寒,毒性便发作了。”


    刘管家急的直擦汗,“这是怎么一回事,公子是何时被淬了毒的剑刃给划伤的?身边伺候的东今东昨也不知道吗!”


    可眼下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戚秋问道:“先生可有把握解毒?”


    大夫只有两三成的把握,若是旁人家也就算了,谢府门第高,没有十足的把握大夫怎么敢应承下来这个差事,当即摇头道:“这毒罕见,又毒性强,各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刘管家看出大夫话中留有余地,刚欲再行劝说,却没想到戚秋直截了当的说道:“再派人去南阳侯府,若是那边不紧需,就让王老先生过来一趟。”


    刘管家顿时一拍手。


    是了,有王老先生在,何需再为难别的大夫。


    刘管家赶紧转身,吩咐下人过去传话。


    一刻钟后,谢夫人领着王老先生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王老先生看着谢殊惨白的脸色,知道轻重,并没有摆架子,坐下来就开始把脉。


    谢夫人眼里含着泪,捏着帕子焦急地等着。


    等王老先生收回把脉的手,谢夫人便急急地上前一步,慌张道:“老先生,这……”


    王老先生面色有些凝重,“这毒甚奇。”


    谢夫人的心瞬间往下坠了不少,仍是不死心道:“那……?”


    王老先生道:“难解,难解,但暂且能保住性命。”


    谢夫人只觉眼前一黑,若没有戚秋眼疾手快扶着,恐怕也要栽倒在地了。


    谢夫人颤声道:“连老先生您也不能解此毒吗?”


    王老先生谨慎道:“还是请张院使回来一试吧。”


    见谢夫人几欲昏厥的样子,王老先生赶紧道:“夫人别急,有老夫在,虽解不了这毒,却也不会让它危及谢公子性命。待我开了药方,您只管让人去拿药煎药,保准性命无忧。”


    谢夫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刘安,你亲自去拿药煎药。”


    刘管家赶紧应声,接过老先生递来的药方,急匆匆地走了。


    等到晌午,煎好了药,给谢殊灌下去,戚秋陪着谢夫人又守了一天一夜,谢殊这才悠悠转醒。


    戚秋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谢夫人正指着谢殊,大怒道:“既知自己中毒了,为何瞒着不说,也不去看大夫,你是想要气死我吗!”


    戚秋默然,原来谢殊早就已经知道自己中毒了。


    止了步子,戚秋没再进去,而是守在了门外。


    谢殊刚醒,脸色尚有些苍白,咳了两声无奈道:“已经让大夫瞧过了,也让人去请张院使回来。这毒虽毒性大,却不猛,暂时不会危及性命的。”


    谢夫人一听,却更是气到坐不住,“不会危及性命?那你为何在府前晕倒?你还敢嘴硬!”


    不知里头的谢殊低声说了什么,谢夫人怒了几句后,逐渐冷静了下来。


    只是声音依旧带着冷然,“你是怎么中的毒?别又跟我说不记得了,你胳膊上可是新伤,顶多只有两三日!”


    透过窗户敞开的缝隙,戚秋看见谢殊扯唇无奈一笑。


    谢殊道:“几日前抓犯人的时候,不小心被伤到的。”


    说着,谢殊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戚秋顿时想到她给谢殊送饭那日,谢殊浑身血腥气。


    难道是那日受的伤?


    又过了一刻钟,谢夫人阴沉着脸从屋子里出来。


    见到戚秋之后,谢夫人稍稍收了怒气,“这几日你也累了,人也醒了,快回去歇着吧。”


    一连几日过去,谢殊好好养着,脸色是好上一些了,没有前几日那么惨白吓人。


    虽然谢殊体内还有毒性残留,但谢夫人于昨日接到了张院使的回信,说是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不出三月就会到京城。


    有王老先生在,这三个月倒也不算长。


    可还不等谢夫人松一口气,南阳侯那边却又出了事情。


    南阳侯夫人守在杨彬身边熬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是熬不动了。前几日给杨彬喂药的时候突然晕倒,已经卧床好几日了。


    南阳侯府拢共就三位正儿八经的主子,可南阳侯这些日子需要人搀扶才能下地走两步路,南阳侯夫人卧床不起,世子又晕迷不醒。


    府上的两名侍妾,一个病秧子,一个不经事,还有一个庶子不在府上。


    安嬷嬷知道谢殊病了,本也不愿意再来打扰谢夫人,可自己忙前忙后两天也确实是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又派人来请谢夫人。


    谢夫人有些犹豫。


    谢殊放下药碗,说道:“去吧,我这边也不需要人照顾。”


    谢夫人横了他一眼,“你现在毒没清,风寒也不见好,也敢说自己不需要人照顾!”


    谢殊无奈道:“我又不是昏迷不醒,毒的事急不得,风寒左右不过是喝药就能好的事,南阳侯府那边却是眼看就要快撑不住了。 ”


    谢夫人心里也明白,还是南阳侯府那边紧要一些。


    数落了谢殊几句,便让下人收拾了东西又赶去了南阳侯府。


    走之前,谢夫人吩咐完玉枝后仍是不放心,知道戚秋细心,便又转头去嘱咐戚秋要好好盯着谢殊喝药。


    谢夫人故意当着谢殊的面,交代戚秋,“他若是敢不听你的,你便只管让人来回我。”


    看着戚秋乖巧地点了点头,谢殊低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等到用完晚膳后,戚秋就按照谢夫人的吩咐,端着药去找谢殊了。


    没想到在院子里撞上了玉枝。


    玉枝穿了一身俏粉袄裙,头上簪了一朵别致的梅花,淡淡香气萦绕在鼻尖,很是好闻。许是袄裙小了,紧紧勾勒着玉枝曼妙的身子曲线,露出别致的腰身。


    略施粉黛的面容,一眼便可见其娇艳。


    谢殊已经在屋子里歇下了,玉枝只能在外面守着,正是不甘心的时候。


    一看到戚秋手里端着药走了过来,玉枝瞬间眼都亮了。


    跟着戚秋进了屋子后,玉枝就迫不及待道:“表小姐,您身份尊贵,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公子喝药吧。”


    戚秋看着跃跃欲试的玉枝,在心里暗道,这喂药可是促进情感的利器,怎么能拱手让人。


    戚秋当即温婉一笑,说道:“姨母既然嘱咐了我,还是我来吧。”


    玉枝仍不死心,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药碗,快步走向谢殊床边,“您是表小姐,怎么能勉强您干这些伺候人的活。这些本该就是我们这些做下人做的,表小姐不必客气。”


    戚秋摁住她的手,将药碗夺过来,微笑道:“不勉强,姨母都做过,我有什么好勉强的,还是我来吧。”


    玉枝刚挨住床,怎么会死心,“表小姐,您没伺候过人,这喂药一事也不熟悉,若是洒了可如何是好,您还是让奴婢来吧。”


    玉枝仗着自己眼疾手快,就想要把药碗从戚秋手里想要抢过去。


    戚秋怕药洒了,只能松了手。


    玉枝却没想到戚秋真的松了手,手上没用力,一个没端稳,药碗便尽数落在了地上。


    药碗应声而碎,汤药泼了一地。


    玉枝傻了眼。


    戚秋叹了一口气。


    正好外面刘管家来了院子,听见屋子里这噼里啪啦的动静赶紧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这一地狼藉,刘管家一愣,“这是怎么了?”


    玉枝怕被刘管家责骂,眼眸一转,握着被泼上汤药的手,泫然欲泣,“没事……”


    她扫了一眼戚秋,几番欲言又止后咬着唇,“是奴婢,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药碗,跟表小姐无关。”


    戚秋:“……”


    刘管家看了一眼戚秋,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再去煎一碗药端过来。”


    玉枝看着戚秋,幽幽道:“表小姐,这次还是让奴婢来喂公子喝药吧,您刚才不小心打翻了……”


    玉枝故意话说到一半,又自知失言一般赶紧止住了话,歉意地看了一眼戚秋,连忙改口道:“是奴婢,是奴婢打翻了药碗。但奴婢毕竟经常伺候人,还是让奴婢来喂药吧。”


    戚秋:“……”


    戚秋深深的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刘管家倒是没有想特别多。


    表小姐身为主子,身份尊贵,没干过伺候人的活,一不小心打翻药碗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府又不是缺这一碗药。


    不过毕竟是主子,伺候喂药本也是为难。


    如此想着,刘管家也道:“表小姐不必忙活,还是让玉枝来吧。”


    看着玉枝弯唇一笑,戚秋嘴角抽了抽。


    她忘了。


    原身和玉枝是这对CP走的是相恨相杀的路线。


    眼看着玉枝就要在谢殊床边坐下,戚秋正琢磨着怎么反将一军茶回去,就见谢殊撑起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玉枝呆愣的目光中,谢殊冷淡的眉眼带着一丝无奈,漆黑的眸子看着戚秋,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谢殊坐起身,揉着眉心,倒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静了一会,面色虽有病气却不见苍白狼狈之态。


    见谢殊坐起身子,玉枝却是顿感一阵不安,也不敢在床边坐下了,站直身子弱弱地唤了一声,“公子。”


    谢殊脸上不见喜怒,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玉枝,就让玉枝心中一紧。


    谢殊不咸不淡道:“你先下去吧。”


    玉枝脸色顿时一白。


    刘管家不明所以,“公子,还是让玉枝……”


    谢殊抬眸,“我醒了有一会儿了。”


    这话也是对玉枝说的。


    谢殊问:“府上的规矩还记得吗?”


    玉枝一听自知心虚,脸上也火辣辣的有些挂不住。


    谢殊淡道:“下去之后记得领罚。”


    看着谢殊冷淡的面孔,以及冷硬的话语,玉枝几番咬唇,最终还是掩面哭着跑走了。


    刘管家毕竟是个侯府老人了,仅凭这三言两语就明白了大致情况。


    叹了口气,看着一直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戚秋,刘管家心道多亏是表小姐菩萨心肠,没跟玉枝计较。但凡换了旁人,敢跟主子耍心眼,方才一顿打就是跑不了的。


    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刘管家退出去又煎了一碗药递给戚秋,这才转身走了。


    戚秋手上捧着被刘管家塞过来的药,看着坐在床上的谢殊,心里顿时又有些茫然。


    这真让她喂药了,她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抿着唇,戚秋慢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谢殊床边。


    还不等戚秋抬手去拿羹勺,坐在床上的谢殊突然扯着嘴角笑了一声,“方才争得起劲,这会儿又不敢了?”


    说着,谢殊身子往后一靠,抬眸看着戚秋,似笑非笑。


    戚秋见自己的手足无措被谢殊看了出来,脸顿时有些红了,不敢抬眸,只能在心里头磨牙。


    还不等她在心里暗骂谢殊,戚秋就感觉到手上一松。


    抬眼一看,就见谢殊伸出手从她手上拿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屋子里略显昏暗,烛火摇晃,月色静静地垂着,院子里的重重树影在夜色中交织缠绵。


    为了喂药,戚秋坐得有些近,近到能清晰的看到谢殊上下一滚的喉结,能感受到谢殊扑面而来的冷冽气质。


    喝完了药,谢殊无奈一笑,“我方才就想说了,我又不是没手没脚的,为何需要你们喂药。”


    戚秋想要将药碗拿过来,可屋子里没点几根烛火,她一时看岔了眼,手直接伸到了谢殊的手上。


    戚秋的手到了冬日总是捂不热,冰冰凉凉的,倒是谢殊几日闷在屋子里,手都是温温热热的。


    谢殊的手生的好,节骨分明,修长白皙,只是因常年练武,手指上有着老茧。


    戚秋愣了一瞬,又如闪电般快速地将手收了回来。


    谢殊也是愣了。


    温软无骨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心,酥酥痒痒的。


    谢殊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咳了一声,谢殊自己把药碗放在了桌子上,说道:“我喝完了药,你回去吧。”


    戚秋闻言自是求之不得,埋着头,提起裙摆走了。


    刘管家就在外面守着。


    见戚秋出来,他松了一口气。


    方才他自己出来后,便瞬间后悔了。


    公子和戚小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晚上,怎么看都不妥。


    可他当时昏了头,把药给了戚小姐就出来了,现在也找不到借口再跑回去。


    好在戚秋很快就出来了。


    刘管家默默算了下时辰,心道这才不到一刻钟,表小姐怕是连药都没有喂就出来了。


    这样,刘管家反而放了心。


    翌日一早,戚秋收到了郑朝递过来的信,说是映春跑去了怡红院,见了一位姑娘。


    因不好跟的太近,那姑娘脸上又带着面纱,郑朝没看清那姑娘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那姑娘额头上有一道疤痕。


    老鸨亲自给看着门,两人从晌午坐到了晚上,再出来时只见到了映春一个人。


    额头上带着疤痕的姑娘?


    戚秋想了半天,愣是没在原著里想起这么一号人物。


    无法,戚秋只好让郑朝继续盯着映春。


    映春说的话不论真假,光她与蓉娘有来往这一件事,就够让戚秋提防的了。


    一连几日,戚秋遵从着谢夫人的嘱咐,恪尽职守地监督着谢殊喝药。


    玉枝倒是自那日挨了罚之后,缓了两天才出现。只是人还没来得及进谢殊的院子,就又被刘管家叫走了。


    刘管家那日已经很给玉枝留了颜面,见她受了罚也就没再说什么,今日把玉枝叫过去也是看在她在夫人身边当差的份上,想要提点两句。


    若是玉枝再不知好歹,怕是今日很难在府上继续当差了。


    被刘管家好好说教了一顿,玉枝憋着一股气。


    玉枝仍不死心,却也知道她不能得罪刘管家。


    刘管家是府上的老人了,颇得谢夫人信赖。


    玉枝不怕戚秋去谢夫人跟前说什么,却担心刘管家因为那日的事在谢夫人面前告她一状。


    跟刘管家相比,夫人肯定不会信她,到时候她失了夫人欢心,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这样想着,玉枝便是再不甘愿,也只能暂时避避风头,不敢明目张胆的跟刘管家对着干。


    又过了两日,天上飘了一场小雪。


    这日,戚秋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监督着谢殊喝药。


    谢殊喝了药,坐在一旁的书桌旁正在看书。


    日光从敞开的窗户缝隙里尽数洒下来,谢殊手里握着一卷书,静静地看着,闻言眼都不抬,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什么。


    戚秋撇了撇嘴。


    戚秋今日监督完谢殊喝药后却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在谢殊的屋子里闲坐了一会。


    谢殊也没有赶她走,两人一个坐在书房一个坐在旁边一角,谁也不打扰谁。


    戚秋在一旁装端庄装得挺直的腰杆都酸了,实在是有些累了,眼看谢殊也没注意这边,便没忍住想要趴在桌子上歇一会儿。


    谢殊的屋子里点的炉火烧得正旺,很暖和,戚秋昨日没有睡好,趴着趴着便有些困了。


    可还没等她睡着,山峨就来敲门了。


    “小姐,马车备好了。”


    戚秋从混混沌沌中迷糊地睁开眼,愣了一会神,才慢慢的朝外面应了一声。


    那边的谢殊也放下了书,看了过来。


    戚秋站起身,看着谢殊,抿了抿唇,“表哥,我走了,去领前几日我在千金阁订的头面。”


    谢殊淡淡地看着戚秋,漆黑的眸子如深夜的河水。


    顿了顿,谢殊放下手中的书,沉默了一阵后,点了点头道:“去吧。”


    第37章 刘刚(一)   再晚几日怕是人已经归西了……


    谢府门外,已经备好了出行的马车。


    车夫倒不是以前那个,看着有些眼生。


    刘管家解释道:“陈家今日起来生了病,便放他一天休息。”


    戚秋扫了一眼立在一旁长相老实忠厚的车夫,倒也没多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已是腊月,新年将至,护城河边的梅花开得正旺。


    因正是采买年货的时节,街上也格外热闹些。街头两边卖着热气腾腾的熟食,腊肉腊肠更是摆了一整个摊位。


    因采买的人连绵不断,商贩也吆喝的格外卖力,一整条街都是吵吵闹闹的。


    等马车好不容易挤过了集市,又转了一条小街,路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千金阁的位置有点偏,去的时候,阁内的人倒是不少。


    千金阁掌柜的本想亲自将戚秋要的红宝石头面送到马车跟前,没想到戚秋却是自己下来了。


    戚秋今日的排场依旧不小。


    由山峨扶着,车夫在门口等着,戚秋进到阁内。


    掌柜恭敬含腰的架势惹得阁内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有人认出这是谢府的马车,便看着戚秋,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起来。


    偏偏戚秋好似无知无觉。


    品着掌柜端上来的茶水,戚秋懒懒扫过掌柜奉上来的红宝石头面,一掷千金,又挑选了数根玉钗金簪,吸引足了目光。


    等到戚秋起身走时,掌柜的看着收上来的沉甸甸的银票,恨不得当场给戚秋跪下来磕个头,高呼财神爷。


    拿上买好的东西,戚秋却没有直接上马车。


    一到冬日,街上总是少不了炒栗子的香味。


    戚秋闻得嘴馋,让山峨买了一份回来之后,捧在手里,这才上了马车。


    回程的路,却走的格外快。


    可眼看两刻钟过去了,却还不见马车走到来时的集市街。


    戚秋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只见马车行驶在一道陌生的街巷里头,两侧无人的街道里还坐落着一户修建的十分气派的高门大院。


    这座府邸坐落不小,瞧着比谢府都要大多了。


    红砖青瓦,朱红大门,府门前还立着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只是如今石狮子结着蜘蛛网,气派的府门上头还贴着两个大大的封条,府门前的牌匾也已经被人给摘了下来,放眼望去,多有破旧苍凉之感。


    戚秋指着这户人家的大门,问车夫,“这之前住着哪户人家?”


    闷头驾车的车夫闻言侧目一扫,眼神顿时猛缩了一下。


    车夫又重重垂下头,沉默了一会这才低声回道:“回小姐的话,这原来是先帝的大皇子所居住的皇子府。”


    大皇子?


    戚秋微微诧异,抬头又扫了一眼如今这古旧陈腐的府邸。


    原来这就是原著里一时显赫,差点造反成功当皇帝的大皇子所居住的府邸。


    先帝在位时,一生勤勤恳恳用于江山社稷,也算是一位明君。


    只可惜先帝膝下子嗣甚少,且良莠不齐。唯一争气的四皇子,也于早年间平定边疆战乱时而壮烈而亡。


    先帝膝下,四皇子已死,三皇子早夭,朝堂之上只余大皇子和二皇子各握权势。


    为了皇位,两人斗得如火如荼,搅得朝局一片大乱。


    转眼三年过去,眼见二皇子不敌大皇子,逐渐失了先帝圣心。


    就在二皇子要被大皇子赶往封地时,四皇子府曾经养的谋士却突然出现,跪倒在先帝面前以死状告大皇子,揭穿了大皇子隐藏多年的阴毒诡计。


    原来当年因先帝倚重四皇子,只等着他此次替君南巡归来之后就册封为太子,继承大统。


    大皇子得知此事,如何能坐得住。


    于是他便和周国勾结,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


    当年的周国战乱,危及魏国周边百姓都是一场陷阱,其目的就是为了诛杀当时正在附近南巡的四皇子。


    四皇子措不及防之下,被当场伏击而亡。


    后周国虽被灭,可人死如灯灭,却再也换不回来当年英勇善战的四皇子了。


    一朝被揭穿,大皇子眼见事情就要败露,不等先帝问责,他先一步起兵谋反。


    先杀了即将出京的二皇子,又杀到了皇宫里面去。


    好在皇宫守卫得当,又有先帝的胞弟也就是魏安王勤王护驾,这才没有让他得逞。


    大皇子本仗着先帝膝下子嗣全亡,被捉之后依旧有恃无恐。


    没想到先帝竟然把胞弟魏安王的儿子过继到膝下,并封为了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


    大皇子被废黜关在大牢里,因先帝仍留有一丝父子之情,留下遗诏,这才留有一条性命让他苟延残喘至今。


    当年的一朝荣宠,荣华富贵不断,连府邸修建的都是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大了其他皇子府一圈。


    可如今,只怕是府邸里头的草都有三米高了,也没人修剪。


    看着从眼前掠过的府邸,戚秋收回视线,这才不咸不淡道:“方才来时走的可不是这条街吧?”


    车夫手上缰绳一紧,低头回道:“来时的那条路太过拥挤,走这边虽然要绕路,但人少。”


    戚秋淡淡地挑了一下眉,轻瞥了车夫一眼后便放下车帘,也没责问车夫为何自作主张。


    这条街道很偏僻,路边还长着荒草,四下也无人。


    马车行驶在路上,跑的飞快。


    可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马车越跑越快,半晌过后却也始终不见马车回到谢府。


    倒是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到此刻几乎听不到马车外面交谈说话的声音,只剩北风呼啸。


    山峨终于察觉到不对,连忙掀开车帘一看,只见外面层层树影从眼前飞过,枯草遍地,不见庭院阁楼,眼前只余一片广阔的山坡树木和片片飞雪。


    这那里还在京城内,分明就是出了城!


    马车还在飞驰,车轱辘快速碾压着地上的落雪,激起星星点点的泥泞。


    山峨手里握紧车帘,眉头紧皱,顿时急了,对车夫喝道:“我们是要回谢府,你这是去哪儿!”


    眼见被发现,车夫也不急。驾马空余侧目扭头扫了山峨一眼,原本老实憨厚的面孔此时眯着眼,眼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利光。


    车夫嘴角勾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没再说话,而是重重挥动着马鞭。


    一鞭子凌厉地划空甩了下去,像是警告。


    骏马嘶吼一声拖着马车越跑越快,快到山峨几乎看不清四周,也站不稳身子,整个人猛地往后一倒。


    眼看又是上坡路,马车却不见停缓,依旧在野路上狂奔。


    马车里的小熏炉已经顺着戚秋脚边滚了下去,砸在地上的石头上,顿时一分为二。


    山峨和戚秋被颠簸的东倒西歪,连气都来不及喘,身子一歪差一点也跟着熏炉滑下马车。


    马车驾得这么快,这又是个上坡路,若是真掉下去,只怕要没命。


    山峨已知事情不对,眼前一黑,心里慌到不行,已经顾不及从地上爬起来。


    她紧紧抓着马车壁沿的凸起,朝外面高声呼救,“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救命,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可这荒郊野地哪里会有人,山峨奋力喊叫了两声,耳边却只有呼啸而过的北风呼应。


    戚秋强忍着晕眩和颠簸,把山峨从地上拉了起来,还来不及说话,马车终于登了顶,慢慢地停了下来。


    山峨和戚秋都被颠到头晕眼花,喘着气,坐在马车里几欲作呕,半天都缓不过来神。


    经过前面的波动,马车停下来之后四周好似寂静了下来,马车外只余飞鸟展翅,沙沙落雪的细微响动。


    连车夫也不见上前。


    这样的反常更让人不安,戚秋握紧山峨的手腕,抿了抿唇。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车夫跳下马车,迎着来人走了过去,搓了搓手谄笑道:“老大,人都在里面,只剩个小丫头今日没有跟来。”


    随后,哗啦一声,马车的帘子就猛地被人从外面扯下。


    遮挡着外面的布帘被扯下,眼前顿时一暗。


    只见马车外面站着几个三大五粗的男子,为首那个一道刀痕横跨在脸上,五官阴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略显狰狞毒辣,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刀。


    来人正是刘刚。


    山峨的脸色瞬间白了去。


    刘刚拔出腰间的短刀握在手里,剑刃在冷风中闪烁着寒光。


    他狞笑道:“戚小姐,你还记得小人吗?”


    不等戚秋说话,山峨就哆嗦了两下,“我家小姐可是谢府的客人,你、你胆敢作恶,谢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刘刚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阴寒,“谢家?连魏安王都不能奈我如何,谢家小儿算得了什么!他若是敢来,我就新仇旧恨和他一起算!”


    说着刘刚一只脚跨上马车,手放在膝盖上撑着,嗤笑道:“再说他这几日不是病倒了,哪里会有功夫来管你们。怕是等想起你们,你们已经被这野外的狼给分吃了!”


    山峨的眼泪都要留了下来,死死攥着戚秋的手不敢松开。


    刘刚目光阴毒的看着戚秋,嘴角生冷地向上扯了扯,目光却是一片冰寒。


    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右腿,短促地冷哼了一声,“戚小姐,我这条腿如今这样,可都是拜你所赐!”


    戚秋方才就发现了,刘刚的右腿好似瘸了,走在路上一深一浅。


    戚秋抿着唇,将山峨推到自己身子后面,没有说话。


    刘刚也不需要戚秋说什么,冷冷地笑着,“我那几日当真是有眼无珠,没想到竟然栽到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身上。不过你也算是个有能耐的,摆了我一道不说,竟然还把我逼到这个地步。”


    话音刚落,刘刚身后跟着的一位男子就啐了口吐沫,上前说道:“老大,还跟她说什么,兄弟们今日被逼到如丧家之犬一般,都是被她给害的!今日就让我一刀劈了她,然后把她们两个挂在城墙之上给兄弟们和蓉娘出口恶气!”


    山峨顿时打了个冷颤,身子哆嗦着,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雪已经下了好一会了,枯木树干上冻着冰碴,冷风似冰雪,粘粘稠稠地往人身上吹,顿时带起一阵哆嗦。


    戚秋抬起眸子,扫过一旁的车夫,“这车夫好歹也在谢府三年有余,竟也是你们的人?”


    刘刚没想到戚秋会问这个,随即狠狠一笑,“可不止是谢府,便是魏安王府也都有我们的人。”


    “你们能在锦衣卫的追查下躲这么久,看来你们安插在各个府上的人确实不少。”戚秋淡淡道:“只是这一折腾,恐怕被揪出来的也不少。”


    刘刚目光陡然一寒,“若不是你,怎么会有这一遭!”


    戚秋扫过刘刚身后站着的人,有些在客栈里见过,有些却是生面孔,“你和蓉娘的背后之人看来确实是来头不小,能让这么多人为他卖命,想来南阳侯府世子杨彬也是你们下毒戕害的吧。”


    “你倒还算聪明。”刘刚冷冷一笑,“南阳侯府的人查遍了青楼妓院,却没想到人早就在牢里就被下了毒。只可惜这小子福大命大,被发现的早,再晚几日怕是人已经归西了。”


    刘刚说完,戚秋一阵沉默之后,突然抬眸问道:“刘刚,我入客栈时你不认得我吗?”


    刘刚目光阴冷,闻言咬牙切齿道:“我若是认得你,就该一早活剐了你!”


    戚秋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她被灌毒药的那晚,那个蒙面人打晕了水泱径直朝她走来,可见是认识原身这幅皮囊的。


    刘刚到现在竟然依旧没有拿此事拎出来说,那他应该是不知道此事。


    也就是说给她灌毒的人应该是另一伙人。


    这个毒连王老先生这样的名医都说罕见,没想到还不止一伙人手上有,戚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又问,“谢殊的毒也是你们下的?”


    这次倒是轮到刘刚一愣,他看向一旁的车夫。


    车夫恭敬道:“小的正要说,之前打听到谢殊也中了毒,谢府请来了名医,却依旧没有治好,怕是命不久矣。”


    刘刚顿时大笑了起来,连连叫好,“好好好,真是苍天有眼,谢殊竟然要命不久矣了!”


    拍着自己的腿,刘刚阴恻恻地压低眉目,“原以为那一箭之仇报不了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要死在我前头了!”


    刘刚大笑了几声,这才又把视线移到戚秋身上。


    将短刀从刀鞘中抽出来,刘刚悠悠地说,“戚小姐,你故意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可等来了救你的锦衣卫?”


    戚秋瞳孔顿时猛缩。


    第38章 刘刚(二)   心中也尚有愧


    那日,戚秋去给谢殊送膳食,刚应承了帮谢殊的忙,转头出来,还没来得及上谢府马车,就被一个打扮富贵的小厮叫住。


    小厮垂首恭敬道:“戚小姐,我家王爷有请。”


    说着小厮侧身退后了一步,露出身后的光景。


    只见锦衣卫府不远处的茶楼里,一间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一位鬓发微白,双目有神的老人站在窗户口,对她微微颔首,象征着身份的金令牌更是在日光下闪烁。


    王爷有请,戚秋只能上去。


    上到二楼,戚秋人尚且没站稳,魏安王就直说了来意。


    命戚秋协助,和锦衣卫里应外合抓捕刘刚。


    魏安王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你若是肯帮忙,事成之后,好处必定是少不了你的。”


    戚秋不想要什么好处,就凭她和刘刚结下的梁子,若真是去当这引蛇出洞的人,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


    可魏安王看出戚秋的不情愿,直接掏出了一道圣旨摆在戚秋面前的桌子上,冷声道:“抗旨不尊,你可知道后果?”


    话落,魏安王的手下就哐的一步上前,紧盯着戚秋,警告一般将腰间佩戴的长剑往外拔了拔。


    仿佛戚秋只要说不,戚秋就会被当场拿下。


    戚秋自然知道这是魏安王在恐吓自己,有谢家在,魏安王必定不会对自己如何。


    可圣旨已下,若是抗旨不尊,就算有谢家保着,她也势必会得罪魏安王。


    正是踌躇之后,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


    【恭喜宿主,激发隐藏剧情,开启金玫瑰模式,请宿主协助魏安王,抓捕刘刚,有丰厚奖励。】


    戚秋心想,得,这下也不需要纠结了,系统出来,直接帮她做好了决定。


    却没想到系统一改往常,竟然直接揭晓了这个丰厚奖励。


    【任务奖励一、银子五百两,刘刚任务线索片段*3。】


    【任务奖励二、额外替宿主增加十点白莲值,目前白莲总值二十六。谢夫人好感度增加十,目前好感度三十。】


    【任务奖励三、抓捕刘刚之后,可得系统免费帮忙一次。】


    【任务奖励四、获得三枚金玫瑰。集够十枚金玫瑰,可更换一次系统任务。集够三十枚,白莲值达到六十以上,可改变终极攻略任务。】


    原来一直不知用处的金玫瑰是做这个用的!


    戚秋一惊。


    任务一戚秋不稀罕,可任务二、任务三、任务四那个不是金光闪闪一般吸引人。


    任务二的增加十点白莲值让她即使此次任务失败,也可保住性命。增加谢夫人好感度,可以帮她快速完成两个月内谢夫人和谢侯爷好感度达到八十八的任务,不用担心被赶出谢府,任务失败。


    任务三可以让她下次做任务时少一些后顾之忧。


    任务四就更不用说,不说集够三十枚了,若真是能集够十枚,下次她再遇到这种要命任务,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更改掉了!


    这说明,只要她的金玫瑰多,她就可以不再受辖制于这个倒霉催的系统!


    光是这最后一项任务奖励,就让戚秋该死的心动了。


    天知道,她在面对系统想一出是一出的任务时有多厌烦。


    戚秋手里紧紧攥着帕子。


    【此机会难得,宿主若是此次选择拒绝,任务四的金玫瑰更换任务将永久封存,不再开启。还请宿主仔细斟酌,接下任务,协助魏安王!】


    闻言,戚秋不再犹豫。


    下定决心之后,戚秋在心里点开任务面板,正要选择接受,就见选择键蹦出来——


    两个选择键都是接受。


    戚秋:“……”


    这狗日的系统根本就没有给不接受的选项!


    她白纠结了这么长时间!


    虽然戚秋最终还是自己想要接受此任务,但被这狗系统又婊了一回,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磨牙。


    等着,等她挣到足够的金玫瑰,她就天天更改任务,折磨死系统。


    戚秋心里愤愤,呼出一口气,点了接受。


    【检测到宿主已经接受任务,请努力完成任务,任务失败,奖励全无,任务四的更改任务也会被永久封存。】


    戚秋长舒了一口气。


    魏安王还坐在对面不断的幽幽威胁着戚秋,戚秋听着,突然站起身来


    魏安王皱眉,“你走也没用,圣旨已下,你敢抗旨……”


    “不!”戚秋柔柔弱弱的模样,面色却是坚毅,一脸即使身弱也要衷心为君的刚直,“臣女愿协助王爷和锦衣卫,拿下刘刚,为京城治安出一点绵薄之力!”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一脸不情愿的戚秋为何会突然变脸,但这不妨碍魏安王听了很是感动,连道几声好。


    向戚秋说了布局之后,魏安王叹气,“这事我早先与谢殊商议过,可不论我怎么劝说,他始终不同意。我今日来找你他不知情,但想来定是瞒不住他。”


    魏安王道:“你要好生劝说他,他那边就靠你来摆平了。”


    *


    戚秋抬起头,就见刘刚慢慢地擦着他那把短刀,“在你身上栽过一次跟头,这次我怎么能不谨慎些。”


    戚秋抿唇,“你知道?”


    刘刚哈哈一笑,目光阴狠,“你十日前在千金阁大张旗鼓,是故意想要引起我注意。你和锦衣卫联手,一个当诱饵一个黄雀在后,不过是想要引蛇出洞,将我们这些人一网打尽。”


    “可你看,我光明正大把你掳过来,可曾有锦衣卫来救你?”刘刚冷笑两声,“只怕今日锦衣卫都要自顾不暇了!”


    戚秋不动声色地朝外面扫了两眼,已经到了和魏安王约定好的时间,可外面一片寂静,确实不见人。


    戚秋声音有些哑,“你做了什么手脚?”


    刘刚冷哼,“不过是给京城里的几户住宅添了把火,烧死几个人罢了。”


    戚秋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敢放火烧人!”


    踩着地上的枯枝,刘刚撑着瘸了的右腿,略显吃力的翻身上了马车。


    在山峨惊惧的目光中,他咬牙切齿道:“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不如先想想自己吧!今日你落到我手里,我定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戚秋一顿,身子挡着山峨,“京城着火自有禁卫军去忙,锦衣卫的职责本就不在此,你怎么就敢断言锦衣卫来不了。”


    刘刚顿时讥笑一声,“着火确实不该由锦衣卫去救火,可若是点火的人是锦衣卫呢?”


    戚秋手猛地握紧,“你……”


    不等戚秋说完,刘刚就眯着眼,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恐怕现在降罪的圣旨已经到了锦衣卫,禁军围府,谁还能顾及得上你,自身都难保了。”


    山峨躲在戚秋身后,闻言身子顿时微微战栗着。


    刘刚猛地伸出手,拽着戚秋的衣袖一把将其拉下马车,扔倒在地。


    随后,山峨也被车夫给拽了下来。


    两人被扔到一块,周遭立着的人立马围了上来,山峨哆嗦了一下,赶紧护在了戚秋身前。


    刘刚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戚秋,“我已经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也算仁慈,现下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我会慢慢把你放干血,等到入夜之后挂在城墙上,明日一早也算是我送给京城的最后一份礼品了。”刘刚冷冷地说着,蹲下身来,手上是擦拭干净的匕首。


    【系统警告——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还请宿主立即自救,逃离危险。】


    【系统警告——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还请宿主立即自救,逃离危险。】


    【系统警告——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还请宿主立即自救,逃离危险。】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戚秋耳边炸响,如同雷声一般重击在戚秋心口,震得戚秋脑子生疼。


    山峨的身子一直在打哆嗦,在危机关头她想护着戚秋,可四周都围着人,如几堵墙一样,她们两个退无可退。


    戚秋深吸一口气,握紧拳,“我好歹是官家小姐,身后靠着谢家。你们杀了我,就算没了锦衣卫,朝廷和谢家也不会放过你们!”


    刘刚拿刀戳着地,幽幽地看着她,“我们几个即已经逃出京城,天高地阔,朝廷上哪去捉我们?”


    “至于谢家,”刘刚突然站起,拿刀直指戚秋,声音陡然凌厉,“那就等你死后再说吧!”


    说着,刘刚眯着眼,眸中一寒,手中锋利的剑刃就要以雷霆之势落到戚秋身上。


    戚秋按住想要冲上去替她挡刀的山峨,咬着牙,在刘刚落刀的时候,她猛然拿起藏在腰间的刀,先一步狠狠地刺向了刘刚!


    车夫对她们两个没有防备,也忘了搜身,她这把短刀就一直藏在腰间。


    噗呲一声,是刀划伤肌肤的声音。


    戚秋将荷包里的辣椒面一把洒向刘刚的手下,顿时迷了一圈人的眼睛。


    戚秋甚至来不及扭头看,拉住山峨,厉声道:“走!”


    她一把撞开刘刚,趁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拉住山峨向林间跑去。


    刘刚不防,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几乎见骨。


    刘刚咬着牙,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看着往远处跑去的戚秋,他寒声道:“愣着干吗,快去追!”


    戚秋和山峨虽然不会武功,好在跑的还算快,可却始终无法摆脱后面的脚步。


    眼看越跑越吃力,腿也越来越软,戚秋终于开始慌了。


    直到前面的靠山的庄稼地出现了一个洞口。


    这个洞口是个山洞,前面被堆得慢慢的稻草完全覆盖,若不是山峨眼尖,根本无法发现。


    山峨利索地把稻草推倒,和戚秋钻进去之后,又把稻草给重新盖上。


    两人屏息以待,唯恐呼吸声大了去,身子蹲在洞口一动不动。


    只听外面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口停留在洞口处。


    刘刚怒声问道:“人呢!”


    底下的人连忙回道:“就是往这边跑了,应该就在这附近。”


    刘刚高斥:“还不赶紧去搜,人丢了我要你们的脑袋!”


    外面的脚步顿时四散开来,刘刚在原地踱步几圈之后,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不等山峨松了一口气,一只手突然拍了拍山峨的肩膀。


    山峨顿时被吓的跌坐在地上,惊恐地望着身后。好在及时捂住了嘴,这才没有发出惊呼声。


    眼前是一个乞丐。


    他色眯眯地盯着戚秋和山峨打转,走过来,手就要不规矩起来,嘴里还哼哼唧唧的不知在嚷嚷什么。


    戚秋赶紧上前捂住乞丐的嘴。


    山峨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眼往外面瞅了瞅,见没把刘刚招来,这才咬牙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外面有朝廷要犯,不想死就安分点!”


    偏偏乞丐无知无觉,见被戚秋捂住了嘴,就支吾的死命挣扎了起来。


    连山洞上的石头都被他踹掉了几块。


    男子毕竟力气大,山峨也赶紧上前,着急道:“快住嘴,外面有……”


    戚秋猛地打断她,“不用说了,摁好他,他是个聋子!”


    山峨一愣,果然见乞丐对她们说的话充耳不闻。


    几番挣扎之后,哐当一声响,乞丐踢碎了他脚边的碗。


    戚秋手顿时一松,知道完了。


    她拉着山峨退后几步,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


    果然脚步声重新响起,快步走到山洞口,稻草被人拿开,眼前顿时出现刘刚那张面目狰狞,气急败坏的脸。


    乞丐见这阵仗终于知道怕了,哆嗦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跑。


    却只见被刘刚一把拦住,刘刚手起刀落,乞丐便被抹了脖子,滑倒在地,脖颈滋滋往外冒着血。


    山峨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危险!启动紧急措施,即将为宿主开启挡刀模式!】


    【危险!启动紧急措施,即将为宿主开启挡刀模式!】


    【危险!启动紧急措施,即将为宿主开启挡刀模式!】


    系统刺耳的警告声再次响起,如鼓点一般猛戳人心。


    戚秋的冷汗都要下来了,更搞不清楚这个挡刀模式是怎么一回事。


    刘刚捂着自己的胳膊,目光阴鹫地看着戚秋。


    山洞里腥臭,车夫几人粗暴的把戚秋和山峨从山洞里拽了出去,扔到在地。


    刘刚这次没有再废话,一只手领着短刀就走了过来,双目赤红,如同被破笼而出的狰狞猛兽一般,死死地盯着戚秋。


    戚秋被按着,四肢根本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刘刚一步步靠近,一滴冷汗从额上滑落,砸在地上。


    啪嗒一声。


    系统一直如影随形在响的提示音却骤然停下!


    很快,几道骏马飞驰之声自远处由远及近传来,声音越来越重,取代了系统如惊雷一般炸响的警告音。


    踏着泥泞,奔疾的骏马震得脚下的地都在颤抖,树上的积雪沙沙的往下落。


    刘刚的手下惊呼,“老大!”


    刘刚也猛然停了手,惊愕地环顾着四周,只听马蹄声越来越近,狂奔而来。


    在这荒郊野岭,怎么会有人骑马飞奔而来!


    车夫立在一旁,冷汗直下,惊疑不定道:“不会是锦衣卫赶来了吧!”


    众人一听顿时便慌了,他们只有这几个人,如何是锦衣卫的对手,连忙道:“老大,我们快走吧!”


    刘刚看看倒地的戚秋,听着急促的马蹄声,始终无法挪步。


    最终他咬着牙,举起刀猛地刺向戚秋,“先杀了她再走!”


    四处堵着人,戚秋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刚手中闪着利光的寒刀猛地刺向自己。


    她再无计可施。


    就在刀要落到头顶上的时候,戚秋才恍然想起自己应该闭上眼睛。


    可眼睛闭上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只听一道破风之声自远处传来,随后便是哐当一声,刘刚痛苦地嘶叫了一声。


    戚秋睁开眼时,刘刚手里的短刀已经落地,手上还被利箭穿了个血窟窿。


    刘刚的手下都惊恐地看着前方,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戚秋转过头。


    冷风呼啸,半空中盘旋着秃鹫,只见她身后不远处列着四五匹骏马,马背上坐着的几个人个个一身暗色的锦织官服,面带肃然,腰间佩剑。


    除了打头那个。


    不远处的松树下面,皑皑白雪停留在树梢上。


    红色骏马之上,谢殊一身玄袍端坐于上方,身姿挺拔,眉眼桀骜生冷,下颚紧绷,锋利如剑,衣袍更是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手上还拿着一把墨色大弓,而刚才射出去的箭直穿刘刚手背。


    刘刚捂着自己的手嘶吼一声,突然暴起,再次冲向了一旁的的戚秋!


    见到是谢殊,戚秋就拉着山峨悄悄往那边退着,却不想还是被刘刚发现了。


    寒风刺骨,不等戚秋拿出从地上捡起的刘刚短刀挥舞,一道利箭再次破风射来!


    只听噗嗤一声,利箭径直穿过刘刚的膝盖!


    刘刚猛地跪倒在戚秋面前,勉强抬起脸,面目狰狞,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因疼痛而憋得通红。


    确认他确实动不了之后,戚秋拉着山峨撒腿就朝谢殊跑了过去。


    刘刚咬着牙,手上膝盖上穿了两只利箭,疼得他呲牙咧嘴,恨不得原地打滚。


    饶是此,他仍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戚秋逃走,朝身后的人嘶吼着,“还愣着干嘛,杀了她!”


    却不想,他底下的人早就在谢殊到来之后,溃不成军。眼下正忙慌着跑路,那里还会听他吼叫。


    谢殊眉眼结冰,如冬日冰棱。


    他扬起下巴,身后的人顿时听令,驾起马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几道烈马从戚秋身边呼啸冲过,戚秋一路跑到谢殊跟前,谢殊跃身下马,“可曾受伤?”


    戚秋勉强地摇了摇头,倒是山峨见已经脱险,腿一软顿时跌坐在地。


    谢殊找了两块干净的石头让她们两个坐下,自己站在不远处,脸色很冷。


    把刘刚绑起来之后,傅吉走过来就瞧见谢殊这幅脸色,顿时吓的心中一紧,却也知道谢殊这次该气。


    越过谢殊肩头,看向他身后坐着的两位姑娘,傅吉心中也尚有愧。


    第39章 自责   他这样,我好害怕


    谢殊知道此事的时候,是在中毒的前一日晚上。


    那日,前去给魏安王送玉佩的属下回来的很快,谢殊就觉得事情不对。


    知道是问不出来什么的,谢殊私下派人去查。


    可魏安王怕谢殊太早知晓此事,坏了事,所以有心隐瞒。皇威之下,所有痕迹都被抹去,锦衣卫里谁敢言语。


    好在谢殊还是查出了此事。


    之前魏安王也曾向谢殊提起过此法子,但被谢殊给顶了回来。


    派一个弱女子出去诱敌,何等凶险,不论这女子是不是他的表妹,谢殊也不同意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顶在前头。


    魏安王提了几次,就给谢殊顶回来了几次,两人经常因为此事而闹得不欢而散。


    可谁也没想到,魏安王竟然能舍下脸不要,越过谢殊直接去找了戚秋。


    知晓此事之后,谢殊当天晚上就去找了魏安王,却不想被魏安王一句戚秋已同意此事给堵了回来。


    谢殊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本想明日去南阳侯府回来之后再跟戚秋说起此事,没想到一场小小风寒竟引毒发。


    再醒来后,谢殊寻了个房间没人的时候,对戚秋说道:“我已知晓王爷私下找你的事,你不用担心,王爷那边我会去说,这件事你不必去冒险。”


    戚秋一顿,“表哥,是我自己愿意去的。”


    谢殊皱眉,“不论王爷是拿圣旨还是皇权压你,这都本不该是你去涉险的事,你若是害怕因此得罪王爷,我今日也向你说一句话,有我在,定不会让人为难到你头上。”


    锦衣卫这么多人,因为抓不到刘刚,就出这样的阴招,让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去冒险,实在是过于荒唐,也让谢殊不耻。


    “客栈一事让你被困许久本就是锦衣卫的失职,抓不到刘刚更是锦衣卫无能,不管怎么说,这事都不应该牵连到你身上。”谢殊合上手里的书,说道:“事到如今,我便直说了。”


    谢殊道:“我那日说让你帮我去城郊查账,本就是怕王爷来寻你故意找得借口,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戚秋一愣。


    送膳食那日,用完膳,谢殊问她愿不愿意帮他一个忙,去城郊帮他拿一下庄子的账本。


    原来这个忙只是为了帮她躲避魏安王寻的借口。


    她就说,一个账本而已,怎么还要谢殊亲自向她张口,还要去那么久。


    若不是她那日从锦衣卫府出来就被魏安王的小厮堵住,接下了这个差事,故意推脱了几日,眼下怕是已经去到了别院。


    谢殊刚醒过来,脸色尚有些白,轻咳了两声后说:“你若是愿意,今晚就由我的暗卫亲自将你送往城郊的别院。你放心,那座别院里都是我的人,防卫不比谢府差,定然保你无虞。等过了这两日的风头,我再派人将你接回来。”


    戚秋抿了抿唇。


    若不是系统,她此刻真想点头。


    她知道谢殊的这座别院,里头都是谢殊的人不说,还布满了暗卫,真要论起来可比谢府要安全多了。


    若不是原著是无CP,这简直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去处。


    她真躲进去,刘刚绝对混不进来,魏安王也不会跑到别院里来找她。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已经接了系统任务,便不能反悔了。


    无法,戚秋只好坚持是自己愿意去的,“表哥,刘刚一日不抓,我在京城就一日不安全。若是锦衣卫迟迟抓不到他,我总不能在别院里待一辈子吧。”


    谢殊捏了捏眉心。


    若是放在以前,还由他掌管着锦衣卫,他可以肯定的回复戚秋不可能,顶多三日他就能将人抓捕回来。


    可他数日前因被陛下调往京郊大营练兵,锦衣卫的差事就交给了魏安王的手下副将。


    锦衣卫里的差事一向是泾渭分明,抓捕刘刚原本也是这个副将的差事,谢殊不能插手。如今他又中了毒不能动武,三日之内要抓捕刘刚确实不容易。


    戚秋道:“有整个锦衣卫在,也有魏安王坐镇,难不成还能出什么乱子,表哥放心吧。”


    谁也没想到,还真出了乱子。


    好在戚秋虽然这样说,危及自己,心里却总不踏实。自己备了刀和辣椒面,这才拖延住时间逃过一劫。


    谢殊冷冷地看着被捆上来的刘刚,没有说话。


    倒是刘刚不死心地低吼道:“谢殊你别得意,你且等着,就你们这几个人,一会儿都不够死的!”


    傅吉敏锐地察觉出刘刚这话不对,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刘刚的衣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刚连连冷笑,“你以为我逃出城,只会带这几个乌合之众走吗?你们且等着……”


    不等刘刚说完,就见一男子驾马飞驰而来,到谢殊跟前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说道:“公子,城郊那群人已经解决完毕,已通知禁军将他们押走!”


    刘刚顿时瞪大了眸子。


    傅吉也不由一愣,“这是……”


    谢殊摆摆手,示意人退下,“我的暗卫。”


    虽然戚秋坚持,但谢殊仍旧不放心,派了暗卫悄悄跟着。


    没想到暗卫跟了一半,却发现还有人跟在戚秋后面。


    这伙人跟刘刚带的小喽啰不同,个个身带血气,一看就知是亡命之徒。


    这伙人里头有两个武功着实不错,暗卫因急着追赶上马车救下戚秋,一时不察,而露了踪迹。


    眼见这群人冲了上来,暗卫只好一边传信给谢殊,一边和这群人打斗起来。


    谢殊接到信,又派人去通知了禁卫军,一前一后,分成两拨。


    一拨去救戚秋,一拨去帮暗卫解决那几个江湖人士。


    刘刚见后援已无,顿时心生绝望。


    他这次带出来的人被抓了个干净,连个回去通风报信的都没有。


    就算刘刚不甘心,却也无济于事。


    这一被抓,他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了头。


    傅吉他们和禁卫军通了信,不过片刻,一队重骑驾马而来。


    为首那个见到傅吉本还没放在眼里,直到看见一旁的谢殊时,赶紧翻身下马过来问安。


    谢殊脸色有些发白,挥挥手,示意他们把人带下去。


    禁卫军把小喽啰带走,余下一个刘刚被双手捆着由傅吉他们几个押回去。


    傅吉正料理着刘刚,扭身见谢殊依旧没有动作,不由问道:“谢大人,您不回京城吗?”


    谢殊淡淡地应了一声。


    傅吉知道他心情不佳,也不敢招惹,只好专心捆着刘刚。


    戚秋坐在后面,看着谢殊高大宽厚的身子挡在前面,这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


    今日多亏了谢殊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就是不知这个系统的挡刀模式是什么。


    刚心想着,系统就又冒了出来【系统检测宿主安危,警告超过三次,会激发山峨保护宿主。】


    戚秋不由地问:“怎么保护?”


    【替宿主挡刀。】


    戚秋:“???”


    这还不如没有!


    系统不再理会戚秋的吐槽,冰冷的提示音开始发放任务奖励。


    【任务奖励一、银子百两,刘刚线索人物片段*3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任务奖励二、额外替宿主增加十点白莲值,谢夫人好感度增加十已发放,目前宿主白莲总值为三十六,谢夫人好感度四十。】


    【任务奖励三、系统免费帮忙一次已存档,会在宿主使用时及时出现。】


    【任务奖励四、金玫瑰三枚已发放,请宿主查收。金玫瑰更改一次任务进度12/10,更改终极攻略任务进度12/30】


    戚秋顿时心神一震。


    没有什么比奔波劳累,差点死之后看见自己的任务奖励更让人亢奋的了。


    正想着,系统却又响了起来。


    【经检测,终极攻略目标谢殊此刻对您的愧疚值已达到百分之七十,快上前对他说些什么吧。】


    戚秋皱眉看向谢殊。


    愧疚值达到七十?


    谢殊是在自责吗?


    戚秋心里很明白,今日这趟死里逃生怎么也怪不到谢殊身上。


    反而今日她能逃过此劫,全靠谢殊的及时赶到。


    不过系统此刻让她对谢殊说话是什么意思?


    戚秋纠结了一会,犹豫着走上前,走到谢殊身后,轻轻唤了一声表哥。


    谢殊扭过头来,冰冷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问道:“怎么了?”


    戚秋支支吾吾,自己也不知道这是该说什么,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


    谢殊倒也没有不耐烦,以为她是被吓着了,顿了顿,声音温和下来,“先歇一会,我们一会儿就……”


    不等谢殊说完,戚秋顿时想起了此时可以说什么,双眼一亮,她拉了拉谢殊的衣袖。


    谢殊话一顿,低头看着她。


    只见戚秋扭扭捏捏地缠着手上的帕子,目带期望地看着谢殊,“表哥,我这番也算是立功了,我那些买簪子头面的银子能不能帮我报销啊?”


    谢殊:“?”


    戚秋觉得再没有比此时更适合说这个的时机了,谢殊对她正是愧疚之时,她提这个要求想来谢殊是不会拒绝的。


    戚秋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还有……”


    还有她这也算是为朝廷立功了,朝廷会不会有奖励给她?


    只是戚秋话还没说完,只听一旁搜刘刚身的傅吉诧异道:“这胳膊上怎么还有这么深的一道刀伤,都见骨了。”


    谢殊今日一直用的是箭,他也用得不是刀,这个刀伤又一看就是新的,傅吉不由得看向戚秋。


    排除所有人,只能是眼前这位看似柔柔弱弱的谢家表妹了。


    戚秋眨巴了一下眼睛。


    傅吉打量着戚秋,心想不愧是谢大人的表妹,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么深的刀伤,一看下手就是又狠又准。


    谢殊听到傅吉的话,也不禁挑眉看了过去。


    这刀伤看起来果真是新伤,还在往外淌着血,又深又长,可见是下手时丝毫没手软。


    正沉吟着,谢殊的衣袖就被戚秋拉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只见戚秋拉着他的衣袖,微微抬起头,圆圆的杏眸里面盈满了泪水。


    戚秋声音哽咽,身子微微颤抖,眉头微蹙,好似很是害怕的样子,语无伦次道:“还有……我,我……”


    戚秋手指着远处的刘刚,眸子里的泪水几番打转,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他拿着刀追我,说要杀了我……”


    戚秋紧紧拽着谢殊的衣袖,终是哭的不能自抑,“表哥,他这样,我好害怕。”


    谢殊:“……”


    傅吉:“……”


    傅吉觉得自己可能想岔了。


    这么娇弱的一个女子,就算是拿刀划伤了刘刚,也定是不小心而为之。


    第40章 照顾   戚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恭喜宿主,二十日内调查清楚杨彬晕倒的真相任务已完成,奖励已发送,还请宿主继续加油。】


    【恭喜宿主,成功开启可更改任务模式,接下来的任何剧情任务、系统任务都有可能会随机奖励数量不等的金玫瑰。】


    【恭喜宿主,因此次出色的表现,额外奖励一枚金玫瑰。还请宿主继续努力,努力积攒金玫瑰,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接到系统提示音时,戚秋正坐在谢殊京郊那座别院里。


    已是深冬,别院里的常青树被盖上一层雪白。


    水榭下的娟娟河水并没有结冰,波光粼粼,映照着朱红色的水廊,不紧不慢的微微荡漾着。


    他们并没有回谢府去。


    如今京城正是大乱,傅吉他们不敢耽搁,利索地捆好刘刚之后,便向谢殊行礼告辞。


    倒是谢殊,眉头微紧,下颚紧绷,脸色有些苍白,背身立在一旁,瞧着像是并没有回城的打算。


    谢殊不说为何不回城,傅吉他们也不敢问,只好行礼之后先一步策马回了京城。


    等傅吉他们的身影远去后,谢殊就带着戚秋去了他在京郊置办的另一处别院里。


    这处并非谢殊先前说的那座守卫森严的别院,藏在半山腰,位置较为偏僻,府上的下人也没几个,但胜在离他们比较近。


    虽然也要赶个几里路,但总比进京要快上许多。


    到了别院之后,谢殊翻身下了马,便没忍住咳了两声,身子也轻轻的晃荡了一下。


    进到别院里不过一刻钟,别院的管家就带来了大夫给谢殊把脉。


    谢殊中了毒,王老先生早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奔波劳累,可今日这一出,不论是千里奔骑还是弯弓射箭,都是没少折腾。


    大夫一把脉,眉头当即就皱起来了,看的别院管家和戚秋心惊胆战。


    倒是谢殊自己,神色平淡,眼皮微微耷拉着。


    谢殊的眉眼薄,鼻梁高挺,下颚线清晰锋利,仅是侧颜就给人一种驯服不住的野性,哪怕是淡漠着脸色不苟言笑的时候,浑身上下那股冷痞也遮掩不住。


    尤其是那一双眉眼,生的狭长轻佻,看起来薄情又寡意。


    戚秋每当望向谢殊的时候,一对上这双冷淡的眉眼,有时候便会心生怯意的怀疑自己。


    她真的有这个本事,能让谢殊俯首称臣吗。


    戚秋叹了一口气,将视线移到一旁的大夫身上。


    片刻后,大夫把完脉,一连叹了三口气,“那日你中毒找上我,我便跟你说过这段时间万不可再奔波劳累,不然毒发的时候有你好受的。你且不听,眼下毒发便知道其中滋味了。”


    大夫打开针灸布袋,“幸好你还知道转道来别院寻我,不然凭这毒性,你今日铁定是支撑不住到京城的。我先为你施针,等这次毒发过去,你再回京城找王老先生把脉。”


    毒发了?


    戚秋心中一紧,登时看向谢殊。


    谢殊此时的坐姿微微有些轻散,眉宇间终是露出了几分倦意,捏着眉心点了点头。


    一路上到现在,戚秋除了见谢殊脸色白些,竟然没有看出旁的丝毫不对。


    不用大夫说,想也知道这毒发的滋味不好受。


    戚秋抿了抿唇,低下头。


    等大夫为谢殊施针时,戚秋和屋子里的下人便被请了出去。


    别院的管家给戚秋收拾了一间院子出来,本想领着戚秋先去休息,戚秋却摇了摇头。


    戚秋咬着唇,看向屋内。


    窗纸遮掩着,戚秋看不见里头的光景,心里更是不踏实。


    谢殊今日奔波都是为了她,戚秋心中很是愧疚,不得到谢殊无事的消息,怎么能走。


    她也不生事去打扰里面,就站在屋门外面等着。


    天上还落着雪,随着寒风一吹,檐下便迎来一阵清雪,挂在檐下的四角铃铛更是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这正是风口处,别院的管家见状给戚秋搬来了椅子,又让人送来了袖炉和一盆火炉。


    戚秋捧着袖炉,被冻得僵硬的身子终于是暖和了一点。


    大半个时辰过去,正屋的门终于是被打开了,大夫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一瞬,寒风也送来了浓重的血腥味。


    戚秋心中仍是不敢松懈,上前询问,“先生,我表哥怎么样了?”


    大夫躬了躬身说:“毒已经稳住了,但是谢公子还染着风寒,夜里怕会发热,需要有人照料。”


    不知为何,这处别院虽然谢殊常来,但里头多是如管家一样上了岁数不敢熬夜的老人,丫鬟更是一个也没有。


    照料病人是个细致的活,看着府上列成排的下人,有些走路都颤,戚秋也不敢用。


    戚秋正想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对谢殊的亏欠,见状便跟管家提议由她去照顾谢殊。


    管家有些犹豫。


    抛开男女有别不说,照顾病人可是个累人的活,成夜成夜的熬着,管家怕戚秋撑不住,若是有个闪失,岂不是坏事。


    可看着底下没有一个可用的下人,管家即使心知不妥,但犹豫了几番也只能点头。


    到了夜里,谢殊房间里的下人退去,昏暗的烛光下,戚秋手撑着脸,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谢殊。


    此刻的谢殊,清冽的面容上已露病气。冷淡褪去,眉眼间的疲倦如松上寒雪,无法遮盖。


    毒发有多疼,戚秋体会过一次,所以她心里更是难言。


    谢殊今日……


    本可以不来的。


    世人和原著都道谢殊桀骜随性,不好相与,可戚秋通过穿书之后的这些相处,却觉得这些言论都错了。


    一句难以相处,实在辱了谢殊披着桀骜皮下的温和。


    为了她这个便宜表妹,谢殊尚能够如此,又怎么会难以相处。


    戚秋抿了抿唇。


    明月藏在云雾里,不露声色。房间里亮着的几盏烛火,在呼吸间轻轻摇曳。


    外面一片寂静。


    戚秋虽然照顾着谢殊,却小心着没敢越矩。


    谢殊不喜人靠近,虽没有表现出来,但那日竹林宴回去的时候,戚秋拉了拉谢殊的衣袖,当时的谢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再也没有穿过那身衣裳。


    若是往常,为了攻略谢殊,戚秋自然不会因此停手。可今日,戚秋不想为了攻略任务而去做些什么。


    到了后半夜,谢殊果然发热了。


    因着前几天跟在谢夫人身边看过怎么照料人,戚秋如今应付起来也不算是手忙脚乱。


    打了冷水,沾湿毛巾,敷在谢殊额头上,戚秋又喊人去叫了大夫。


    大夫早有准备,将煎好的药端了上来给谢殊灌了下去。


    一直折腾了一个时辰,大夫才下去,而戚秋后半夜几乎没合过眼,一会就要起身给谢殊换一条敷额头的毛巾。


    这期间,戚秋连口水都没喝。


    到了清晨,别院的管家来替戚秋,戚秋这才回了院子歇了一会儿。


    已经一夜没回谢府了,也不知道如今府上是何光景。


    昨日刚经历了生死逃难,晚间谢殊又不好,戚秋也忘了派人回去递个信。


    府上的公子和表小姐一夜都没回府上,说不定刘管家要去找,或者派人去禀告给谢夫人。


    戚秋心里有些忐忑。


    这事不论是闹得满城风雨,还是被谢夫人知道,都是不好。


    戚秋在心里盘算着说辞,正想劳动别院管家帮个忙时,却得知谢殊已经安排妥当了,借口也替戚秋寻好了。


    昨日谢殊都已经毒发,快危及性命了,却还不忘安排这些。


    戚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


    谢殊是第二日夜里醒过来的。


    睁开眼,昏黄的烛火并不晃眼。


    谢殊本想坐起身喝口水,可身上躺久了身上没有力气,他也就没再多动。


    知道外面夜深,没有守着的人,谢殊本想等一会儿身上有了力气自己起身去倒茶,就觉得床边有东西蛄蛹了一下。


    谢殊低头一看,顿时愣住。


    只见戚秋圆圆的脑袋趴在床上,梳得整齐的发髻已经被折腾的有些乱了。


    戚秋的眉头皱着,合上眼像是睡了,又像是没睡。


    谢殊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这座府上都是一些老人,说是伺候的下人,其实是被谢殊放在这座别院养老的。


    年纪都大了,老眼昏花的腿脚也不灵光了,照顾他的活只能交给戚秋了。


    这冬日的夜里本就凉,屋子里虽然烧着炉火,却也暖和不到哪里去,戚秋身上只披着一件衣裳。


    戚秋趴在床边,谢殊也不敢动,望着戚秋却出了神。


    过了半晌,蜡烛晃了几晃,谢殊才回过神,看向戚秋。


    戚秋肤色白,较好的面容上显疲倦,眼下还有一圈乌青,可见是这两日没少折腾。


    谢殊抿了抿唇。


    屋子里太闷,窗纸太薄,隐隐能看见外面的一轮明月。


    谢殊不敢再去看戚秋,盯了一会外面的圆月之后,终是有了力气。


    许是这场热烧的谢殊头脑恍惚,等谢殊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时,才想起应该叫戚秋先回去的。


    可他刚轻轻动了一下,戚秋就醒了。


    谢殊觉得自己真是病了一场,脑子都不清醒了,戚秋醒来的那一霎那,他竟是下意识地躺了回去,闭上眼。


    虽然闭上了眼,谢殊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戚秋从床边直起了身。


    许是愣了好一会,旁边也没什么动静。


    就在谢殊刚想睁开眼的时候,身前却投下一片阴影,瞬息间一道温热的呼吸便凑近了一些。


    戚秋趴在谢殊跟前,隔了一些距离,在盯着他瞧。


    谢殊的身子猛地一僵。


    随后,他听见戚秋郁闷地说,“没醒,果然是在做梦。”


    说着,戚秋半拉身子便重坐了回去。


    不等谢殊松上一口气,一双软若无骨的手便敷在了他额上,微微有些发凉。


    谢殊喉结上下一滚。


    好在房间昏暗,戚秋并没有看见。


    戚秋的手并没有停留在他额上多久就收了回去,须臾间谢殊只觉床边一塌。


    戚秋又趴了回去。


    紧接着,一道闷闷的,小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


    戚秋的声音带着微微压抑的不安,她小声说:“表哥,你又丢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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