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辞一睁眼,到处都是黑,鼻尖围绕楠木香气,还有些檀香,耳边还有朦胧的谈话声。
周围空间狭小,慕念辞伸直手都不行,手肘弯曲,想推开面前木门。
没动,但隐约能听到有声音。
“活着讨人嫌,挡人路,晦气东西,死也不死到外面去,非要死在家里,真恶心,回头把她的所有东西全部丢了。”有人絮絮叨叨,话里恶意满满。
“不知道家里有钱闲得慌,非要给她办什么葬礼,晦气玩意。”
“好了,别说了,全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非要和曜哥在一起,姐姐也不会受刺激自杀。”说完,女孩掩面哭泣。
“那又怎样?她把你推进湖里,我都还没找她算账呢,她丢的是婚约,你差点就把自己的命交代在那里了。”
慕念辞脑子传来一阵刺痛,接受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是谁的记忆?
三天前,慕念辞因为看见原本和自己有婚约的顾荣和自己妹妹司钰莹在一起,大受刺激,把妹妹推下别墅人工湖,自己也不小心跌入湖中。
醒来后遭到全家人斥责。
精神大受打击,受不了后,直接割腕自杀。
而这件事很快登上同城热搜,为了不落人口实,家里只好给慕念辞举行葬礼。
再往前面想,除了两年前和三天前的记忆外,醒来的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慕念辞皱眉,用力推,还是没动。
第三次,她推动了,露出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
当陷入黑暗的双眸在立即接触到光亮那一刻,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眼角已然有生理泪水泌出。
声音惊动说话人的注意。
司钰莹转头看清楚面前的人时,一声惊叫划破寂静。
“啊——”
声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一行人急匆匆赶往灵堂内部。
所有人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这一幕,愣在原地。
不乏胆子小的看见这幕直接被吓晕过去。
慕念辞坐起来,单手按压胀痛不堪的太阳穴,压下喉间翻涌出来的腥甜,双手撑着灵柩两边起来,长腿跳下。
无视所有人,走到前面,随意扫视灵堂。
两侧挂有白绫,前面有供桌,灵堂上方高挂死者遗像,下书斗大的奠字,两旁是香烛高烧,灵柩,也就是她下面坐着的就是灵柩。
看如此情形,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是在办丧事。
但周围人神情不像是来哭丧,倒是来看好戏的。
没走几步来到遗像前。
慕念辞拿来随意看眼。
照片上的人长得和她一般无二,但眉眼间却多了几分忧郁之色。
胆子大的人直接开口问,声音止不住颤抖:“你是人是鬼?”
慕念辞没理会,还在打量照片中面相郁郁寡欢的少女。
那人见慕念辞没理自己,大胆子去摸她的脸。
慕念辞这才有点反应,她抬起眸子,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暴露在众人眼前。
五官细致,眉眼清绝,没有瑕疵,长发披肩,几缕碎发搭在额间,衬得肤色更加苍白。
脸上线条显得人更加柔和,但偏生有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眸,眉眼清冷,眸若星河,平添几分清冷,让人觉得她很难靠近。
给人一种距离感。
眼尾染上血色,因为太久没说话的缘故,嗓音微微低哑,“我是你祖宗。”
*
大厅里所有人离开,佣人们在撤掉挂在房梁上的白布。
只有零星几人围坐在身穿白裙,脸色苍白的少女面前,安慰她。
其中,和司钰莹一般大的男生眼神突然看向坐在角落,坐姿懒散的慕念辞上,那目光恨不得把慕念辞大卸八块。
周围人都不敢离她太近,他们都感受到从慕念辞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离太近怕自己遭遇不幸。
慕念辞站得太久,就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梳理刚刚发生的事,并顺带接受自己身体被糟蹋成这样的事实。
司家二小姐,小时候走丢,十六年前一直生活在乡下,两年前因为司家在找乡下孩子进行资助,没想到看见慕念辞,就觉得这小姑娘很亲近。
但小姑娘却对他们很排斥。
托人拿到她的头发后,做了亲子鉴定,才知道这小姑娘是司家真正的二小姐。
但被接回司家后,除了被接回来养着的养女司钰莹和司夫人外,司家所有人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人感到排斥。
后面两年常常因为慕念辞欺负司钰莹,导致司夫人岑美玲对她的态度一次又一次变差。
“说说吧,为什么要假死?”打扮贵气的美妇走到她前面,美妇深吸口气,强压下心里翻涌起来的怒火,“把你妹妹害成这样,你满意了?”
眼底恨意是一分都没少。
慕念辞没看她,长卷睫毛垂下,眼底覆上一层浅浅阴影。
两年前,她见过他们,说自己是他们走丢的孩子,把他们骂了一顿后,第二天上山晨练时,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惊雷直接劈出身体,灵魂沉睡。
没想到身体被孤魂野鬼占领。
现在她可没多少耐心处理破鬼留下来的烂摊子。
想着,她眼底就浮现出一片戾气。
她好歹是玄学老祖,第一次见怎么没礼貌的人。
司夫人岑美玲见慕念辞不理不睬,音量拔高,“你到底听我说话没有!”
慕念辞这才抬头,一张惨白到没有血色的脸,骨子里却透着与生俱来的清冷傲意。
因为是早死,所以没穿寿衣,身上只是一件素白衣服,也没化妆,显她人皮肤白净。
最漂亮的那双眼睛,眼底透着几分睥睨众生的矜贵慵懒。
她长腿交叠,干净到一尘不染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扶手,白皙如凝脂,裹着冷意。
她薄唇微弯,缓缓开口:“闭嘴,懂?”
“……”
大厅变得空旷起来,在慕念辞说出“我是你祖宗”的那句话时,大概都知道慕念辞没死,就迅速打电话让人把东西收走。
司家没人喜欢她,但听闻慕念辞死了,都开心得不得了,来参加慕念辞葬礼。
但现在看来又闹这一出,葬礼上除了几个代表性人物,其他人都走了。
慕念辞刚被接回司家,整个人都是唯唯诺诺,这导致司家不少人欺负她,就连司家养的宠物冲她叫唤两声,她都不敢说一句话。
岑美玲瞪大双眼,丝毫不相信面前和她说话的是慕念辞,气得眼尾通红,上前就要打慕念辞巴掌,“我以前给你脸了?”
慕念辞敛起眸子,唇边笑意冰冷,带着居高临下,抓住她挥过来的手,向后轻轻一扬。
没想到司夫人年纪不大,被她一个小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推,就摔倒在地。
司夫人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瞪大眼睛:“你...”
见状,最开始说话的少年连忙上前几步,把岑美玲扶起来,“妈!你没事吧?”
听见声响,围坐在少女身边的人,也急急赶过来。
少年气愤不已,正要动手。
接触到慕念辞冰冷无情,带着杀意的视线,一瞬间僵在原地。
“够了!慕念辞,谁叫你跟妈妈这么说话的?”开口说话的是位中年男人,面上一本正经,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如果是霸占慕念辞身体的那个野鬼在看见司父这个样子,肯定会被吓住,但这可是慕念辞,这副身体原本主人的慕念辞。
“你在教我做事?”慕念辞看向他,眼神又寒又冷。
她活这么久,没人敢对她大呼小叫、教她做事。
才离开自己身体两年,这些人越来越放肆了。
司父被她一眼扫过,顿时全身起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想要退缩。
想了想,这不对啊,明明自己才是长辈,被一个小辈吓唬住了,这小辈还是自己女儿,这算什么事?
司钰莹缓过劲来,刚想上前两步,却被司父拉住。
司父面无表情:“行了,慕念辞,这场葬礼就绝了我们之间的缘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是父女,而你也不是我司家人。”
司父这话一出,全场人眼前一亮。
司家是南城豪门,多一个人就意味着财产要多分一份,现在少个人,分到每人手上的财产自然要多一些。
慕念辞看着司父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只淡淡瞥过一眼,“我又不稀罕,不过...”
她顿了顿,嘴角微勾,含着恶意的笑,“我看你山根低陷,鼻梁低平,颧骨凹陷,人中短窄,你这种就是典型的无儿无女,断子绝孙面相。”
慕念辞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却叫司父脸色一变,司母脸色更是变得极快,骤然变得尖刻,当下怒声:“谁给你的胆子给长辈这么讲话?”
“长辈?你们也配?”慕念辞不屑。
她活着的时候,南城都没有司家这东西。
说罢,慕念辞孑然一身离开司家。
岑美玲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气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幸好跟她断绝关系了。”少年冷哼一声,“真晦气!”
“行了,别说了。”司父沉声开口,干脆地终止了这个话题,“五天后就是慕家老爷子的大寿,你们准备准备。”
司家四口不知道的是,在慕念辞踏出灵堂的瞬间,周围还是无风自动,连带着周遭的气温似乎也变得冷了两分。
阴影处,似有东西在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讨论。
“她走了,她终于走了。”
“这个家终于是我们的了,嘻嘻嘻。”
“嬉皮笑脸干什么?你们都没认出她是谁吗?她回来了,我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