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的魇症越来越严重了,怕是要……”
云层低垂,夜色如同开闸的洪水席卷而来,清水未来的房间开始变得跌宕起伏,身下的床化作孤船,紧握的枕头变成了木浆,湿冷的空气几乎要滴出水来。
“小姐是不是真的冲撞了邪祟,好好的一个人,瘦的哟……”
“这世上哪来的鬼哦。”
“听说家主找了一户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人家,想要雇个人来保护小姐,总觉得不靠谱。”
脚步声靠近后,议论声就被压了下去。老管家板着脸,冷冷的瞥了几人一眼“想要保住这份工作,就闭嘴,家主难道对你们还不好吗?”
处理完这几个背后嚼舌根的佣人,老管家让人搬来椅子,坐在了清水绘梨门口,低声道:“小姐,您好些了吗?我就在门口守着,家主已经想到办法了,马上就会没事了的。”
清水绘梨花整个蜷缩起来,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弹,乌溜溜的瞳孔倒映出挂在天花板上只拥有尖牙大嘴的软体组织。
被捕捉的诅咒眼球凸起,掉落,直至彻底消失,神经还未消失的触手低频抖动,几乎要到碰到她的衣角。
原本满身嘴的怪物突然长出了男人的身体,西装革履,细长的嘴凝固成手臂的样子,握着一根皱巴巴的紫黑色手指,上边戴着戒指。
清水绘梨分不清它是用哪张嘴在说话,毕竟它每个部位都是嘴:“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有戒指……”
“都,都说了不要在我房间里吃东西……脏脏的……”
再次见到这种场面,清水绘梨依旧被吓得脸色发青,汗水浸湿了衬衫,乌黑的发丝黏腻的贴在脖颈上,虚张声势的控诉。
她很想逃跑,被褥下藏着的腿不由自主的磨蹭。
“不脏……香……”
满是獠牙的触手不快的甩动,挤满整个空间,家具全被打成了木屑,但却刻意避开了那张柔软的床。
它感觉空气里黏腻的快要滴出水来的味道愈发浓重,触手争先恐后的围在床边上,一个接着一个的长出眼睛,仔细观察自己圈养的人类。
她的脸看上去真的很小,大概是被最孱弱的触手环住就只能露出眼睛的程度。
蹙眉,鼻头皱着,五官的对比度很高,漆黑的头发眉眼,过分苍白的皮肤,泛着红的鼻尖和柔软的唇珠,看着很纯又艳丽的厉害,被吓得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按理来说,低等级诅咒没有审美,甚至没有自我意识这个东西……
“你吃吗,很……美味!”
蠕动的触手甩了出去把低级诅咒撕成一丝一丝递出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寻找着刚刚嚼舌根的佣人,收紧,撕碎,感受着温热的液体和完整的躯体碎裂的触感,又环住清水绘梨。
被,被抱住了。
清水绘梨脑袋一空,有些迟钝的想。被咒灵纠缠又不是她的本意,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以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现,无法抗拒,无法躲藏。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保镖,结果人家说着只上白班,六点钟一到,拍拍屁股走人了。
下次见到一定要扣工资!
腰部太过敏感,被触碰的第一瞬,小手就甩了出去。
“啪——”
清脆的响声如同堆叠的肥肉一样在空中抖动,响了好久。
没等诅咒作出反应,她终于睁开了眼,先是往下垂,随后才撇向房间中不合常理的存在,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月光顺着下滑,流畅的划过紧抿的唇,划过纤细的脖颈,最后隐没在锁骨处。
“太,太冷了……湿湿的……”
“哦!”环住她的触手松了松,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一圈才靠近了点,透出一股可怜劲:“有衣服、有戒指,约会……”
好吧,还需要靠它阻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诅咒。
虽然还是很不自在,但咒灵服软了,清水绘梨也只好挺直了腰搪塞:“没有花……”
一根小触手眼疾手快的从床底下掏出一束花,甩动。
“呃,那,那不是玫瑰……”
【捧着玫瑰】
见咒灵这么配合,清水绘梨忍不住得寸进尺,闭着眼睛胡言乱语:“我,我要坐车,你没有驾驶证……”
诅咒总不能考驾驶证吧。
事实证明,诅咒的确不能考驾驶证,于是它直接把人顶到脑门上,随手把窗户打烂就飞了出去。
半夜两点,几乎所有活人都睡了。
除了清水绘梨这个被诅咒拐出来约会的倒霉蛋。
“我……会飞……”诅咒发出几个模糊的字音,似乎是警告她不要再找理由,“你……我的……”
“是神侍少女吗?跟叔叔回去,叔叔给你表演后空翻。”
还未来得及回应,相当有冲击力的画面就冲进了眼睛里。
醉酒的男人跌跌撞撞地朝她走来,脚还没落地就被捏住脖子掐断了喉咙。
怪物的口器从他腹部突破,将他的身体身份了两半,噗嗤一声,恐惧超过了人类所能承载的阈值,脸上的痛苦就扭成了笑,看着自己的心脏、气管、两个肺、肾脏、缠绕的肠子进了别人的身体。
场面太过血腥,恐惧跟随地上热乎的血涌上心头,清水绘梨表情一僵,这才清晰的认识到诅咒的非人之处。
“……你,你做什么呀……”
没有得到回应,那道细细小小得嗓音打着颤:“你吓到我了……呜,不,不约会了……”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清水绘梨这次真的被吓哭了,一抽一抽的。
明明不久前还在说这没有花就不约会,急眼了还打人的女孩吓吓得脸色惨白。
“你怕我。”
似乎认清了现实,诅咒浑身的触手都软趴趴的躺在地上,只有数不尽的眼睛在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清水绘梨一睁开就能参见死不瞑目的尸块,吓得小腹翻涌着痉挛,不停的干呕,神色恹恹,抓着他的触手挡眼睛。
**、水呼呼的触感。
好美味。
诅咒兴奋的去舔那湿漉漉的皮肤,清水绘梨被吓坏了,浑身紧绷还在啪嗒啪嗒掉眼泪,又不敢拒绝,只敢低着头看自己几乎要蜷缩到一起去的脚尖。
眼前出现一双灰扑扑的黑色布鞋。
往上是阔腿束腿裤加紧身T恤的穿搭,肌肉夸张到都快要鼓出来了。
那个男人靠在隐蔽的角落,额前的碎发半遮眉眼,嘴角有一道狰狞的疤给这张无话可说的帅脸增添了几分野性,掩饰不住的酒味从他身上传来。
委屈的情绪立刻涌上心头,眉眼往下一撇,嘴唇嗫嚅两下,湿亮一片。
对诅咒也能是颐指气使的态度,真是个蠢货啊。
禅院甚尔看出她的口型是“救救我”,嘴角的疤随着动作起伏,显得有几分痞气,但态度却始终懒洋洋的,指着自己身后的女人,比了个五个手势。
清水绘梨看见了叔父找到的无良保镖,心底暗暗骂了几句:真是的,这就是他说的下班之后体面又高薪的兼职吗?
她眨眼示意。
禅院甚尔任由那个女人靠着,咧开嘴装作看不懂的意思。
怎么这么坏呀!
清水绘梨气的都不哭了,想要伸出手比划。呆头诅咒以为这是自己养的人类在撒娇,屁颠颠伸出自己的触手,把不知道从哪打劫来的水拧开就忘她嘴里喂。
冰冷的水液进入口腔,不由分说的往气管里流,呛得她睫毛颤个不停,稍稍一动就顺着嘴角往外流。
“甚尔君,这么不走了?”那女人疑惑的歪头。
禅院甚尔双臂环胸,慢悠悠地开口:“嘛,稍微等一下,也不急这一会吧。”
“太,太多了……笨蛋!”清水绘梨把头偏向一边,整个人被弄得湿漉漉,“没看见我喝不下去了吗?”
听见这话,它动作变得僵硬,似乎是受了打击,呆呆地站在那里变成木头。
趁着这个机会,清水绘梨终于能够举起手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
禅院甚尔嘴角上扬,毫不犹豫的抛弃了那个女人:“啊,抱歉了夫人,我的老板好像遇到危险了呢,下次再约吧。”
夫人有些遗憾:“加钱也不行吗,甚尔君。”
“加多少呢?”
“八百万怎么样呢?”
“呜呜!!”
眼瞧着他脚步又停下来了,清水绘梨先是比划出一个“1”,随手拉出大大大大的距离,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禅院甚尔终于继续前进,在那位面露惋惜的夫人的目光之中迅速消失。
“真是狼狈啊,大小姐。”
打断诅咒安抚动作的,是一道带着促狭的恶劣男声。
男人边走边活动筋骨,巡视领地一样悠哉悠哉的走过来,骤然出现,气场强**人。诅咒不由得警惕起来,第一时间把清水绘梨放在自己用触手搭建的窝窝里,率先发动攻击。
蠕动的黏腻触手大张着嘴,如同涨潮一样倾泻而出,充斥整个街道。
被撞破大门吵醒的男人打开窗户刚要叫骂,就被长满尖嘴的软体组织压缩成刚出海的带鱼,脏器从上下两端挤芥末一样往外冒,滚烫的鲜血溅到咒灵怀里雪白的大腿上。
“你,你快点呀……”拍开咒灵蠢蠢欲动的口器,清水绘梨被吓得攥紧手指。
“要记得给钱啊。”
“被没有理性会随时随地杀人的诅咒缠上,大小姐你还真是点背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拖到没有人能发现的地方,这样那样了也没办法反抗吧。”
脸上挂着恶劣的笑意,看似漫不经心的化解掉这只一级咒灵的攻击。
能够轻易引起人群骚动,形成大规模攻击的咒灵对于天与暴君来说不算什么。
禅院甚尔似笑非笑:“连咒灵都勾引,真是变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