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冰雪消融,嫩柳抽枝发芽,长安城一派欣欣向荣。
傅昀序这些时日果真安静地去上学堂,只是课业之余,会拿着香囊到望春楼外守上一守,期盼着再见一次那日的公子,好物归原主,可次次都失望而归。
青衿书院乃大盛第一书院,是由开国第一位大儒傅亭渊建立,名师云集,长安城里无数高门子弟挤破脑袋想进这里。
但想入学堂,身份只是第一道门槛,学识才是重中之重。
傅昀序是夫子们念他是傅亭渊之后,破例让他进入。
这日课间,学子们不像往日一样聚在一起辩经论道,而是纷纷涌向练武场。
傅昀序本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时被吵醒,怒意正盛,一少年拍了下他肩,“走啊昀序兄,今日许小侯爷他们结业评级,可有看头。”
傅昀序瞌睡虫瞬间不见,许霖那些郎君是平日里夫子最爱夸赞的,像他这种年纪小的,内心都对其格外崇拜,于是他跳起来拍了拍褶皱衣袍,顺着人流去向演武场。
大盛文弱,明武帝这些年对文教事业格外重视,财政上更为大方,于是青衿书院财大气粗,练武场坐落在竹山脚下,场地宽阔,刀枪器具琳琅
一群十**岁的少年聚在一处,谈笑风生,武夫子身着劲装,站在一旁看着日晷。
“时辰到——”
场内几人分散开来。
射前揖礼、箭具检查,宣读规则。
初射环节,许霖一身青布劲装,站姿如挺拔青松,左手持弓稳如磐石,右手拉弦至满。第一箭破空而出,直中靶心红圈,观赛席传来细碎赞叹。
复射时,许霖依旧稳定,八箭中六箭靶心,列第一。
终射环节,动态靶刚一摆动,许霖便搭箭发射,正中布鸢翅膀,布鸢摇晃着坠下,引来满堂喝彩。
毫无悬念,他稳稳拿下第一。
武夫子豪迈笑着,鼓掌,“不错不错,小侯爷天资聪颖,未来定能在战场上一展雄姿。”
其他人也都纷纷恭维。
许霖活动手腕,谦虚摆手,“今日是裴家二郎不在,某才侥幸得了第一。”
董家郎君中肯道,“那裴二郎礼乐书数是很出色,但射御之术却不及霖兄。”
观赛席有人吸气道,“这成绩,怕是学堂史无前例的吧。”
武夫子但笑不语。
许霖虽未作声,但他并不觉得有人能比他出色,除了那人……但他七岁便离开学堂,不可能会是他,可看武夫子的神态,许霖皱了皱眉。
散了场,刚刚拍傅昀序肩膀的少年偷偷凑上前,“夫子,许小侯爷是不是我们学堂最厉害的?”
夫子像是回忆起什么,目光忽然变得深远,“我曾见过一人,六岁便习得学堂六礼最高成绩,可惜……”他却不愿再说下去。
许霖或许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可上一位天才,甚至比他更为年轻耀眼。
那位少年惊讶地张了张嘴,夫子的话,还含了一层意思,便是今日许霖之成绩,也未超过当年那个“小神童”呐。
“这——”武夫子猛地顿住脚步,前方廊道,国子祭酒经过,身侧跟着一位少年郎,公子眉目似画,惊世绝艳,一举一动自成风骨。
几人见武夫子神色激动,不约而同停下脚步,“那是祭酒大人?他身边那人是谁?”
傅昀序首先回神,喊一句,“公子——”他匆忙追上前。
少年被他一声喊住,停下脚步,转身,认出傅昀序,眉头微挑,国子祭酒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他抚了抚胡须,不多问,“我到亭中等你。”
傅昀序被他看着,微微红了脸,掏出怀里的香囊,塞过去,“我阿姐帮你补好了。”落下这么一句,他匆匆跑开。
少年低头看手里针脚细密,与原先一般无二的香囊,不由自主想去回忆“阿姐”的身姿,脑海里却只有一个若有似无的剪影,只一句“女夫子”印象深刻。
他敛目,收起香囊,这是他母亲留下的,倒也不是多么珍贵,只是佩戴多年,习惯了。
香囊收入怀中,指尖仿佛还留有一丝,少女抚过云锦、留下的浅香。
不远处,武夫子神色千回百转,最终落下一句,“奚祈朝。”
几位小少年不约而同惊住。
长安城无人不知奚祈朝。
他出身满门忠烈的靖国公府、太后母族,九岁便上战场,献计拿下百原坡大战,那场靖国公与其夫人献上生命的血战。
原本他该继承武将衣钵,可谁料十岁那年,面对圣上封赏和期望,他一句淡淡的“晕血”把圣上气个半死,却碍着奚家满门与太后情面,不得不把他放在手心上捧着,养成一副混世魔王的纨绔模样,即使这样,他在长安依旧无人敢惹,可谓一人之上。
如今靖国公府只剩他一人和老国公,但那位晚年迷上道术,久居山林不肯入尘世,奚祈朝又随心所欲不愿接下国公府重担,因而奚世子名声响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