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见红
大年三十, 天还没亮,燕明荞就听见外面丫鬟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笑闹的声音。
偏偏她们还觉得自己很小声了,“嘘, 姑娘还没醒呢,咱们小声点。”
她已经醒了!
燕明荞翻了个身,她人小火力旺,左右都暖和,也就脚底是凉的。
有点想念庄子的炕。
外面还在说话, 好像是林枣, 兴奋地说了句, “姑娘给年礼, 夫人也给, 咱们屋的都拿了两份。”
是的, 燕明荞提前一晚让李嬷嬷今早给屋里丫鬟发年礼。
她今年赚的银子多, 月例还翻了一倍, 尽管买了个二百多亩带温泉的庄子, 但手头还是很宽裕的, 还剩三千多两银子呢。
她能赚钱, 也是因为屋里人省心,用心给她打点衣食住行, 所以她才能更好地读书、做生意。
也有她们的功劳。
燕明荞打算把剩下的这些银子拿来做生意,不过要等开春, 现在还不急。
再说林枣她们, 一直都听话不惹事,燕明荞今年多给了银子, 又怕明年赚的少还要给这么多, 所以就只翻了一番。
这涨上去再降下来, 就不好看了。
一人二两银子,外加一匣玉芳斋的点心,算着有三两银子了。
而沈氏给年礼,整个正院都有,也是一人二两,外加一盒点心,看样子今年定下了燕明轩燕明玉的婚事,是真的高兴。
下人们喜气洋洋,燕明荞被吵醒也不恼,过年嘛,今天不一样。
燕明荞在床上滚了两圈,忽然发现床上有个地方有些硬,她忽然想起前几日二姐姐讲的豌豆公主的故事……豌豆公主睡觉的时候能感觉到十层棉褥下面的小豌豆。
她坐了起来,在褥子上摸了摸,好像真有东西。等把褥子掀开,燕明荞摸了个小红袋子出来,里面藏着一个好大的金豌豆。
肯定是二姐姐给她的!二姐姐还给她压岁钱。
燕明荞捧着红袋子傻乐一会儿,冲门外叫了声林香,外面声音顿时笑了,林香立刻端着水盆进来了,“姑娘醒啦,该起来给夫人老夫人拜年了。”
“啊,这是昨儿二姑娘吩咐奴婢的,说要把东西放姑娘褥子下面。”
林香看着燕明荞手里的红袋子,没等问就交代了,也是因为二姑娘和五姑娘关系亲近,若是别人,林香可不敢应承下这事儿。
下人做事全看主子,主子和哪个院子关系亲近,下人就和哪个院子的丫鬟亲近。
林香和流露她们关系就很好。
燕明荞笑了笑,“我知道是二姐姐送的,先梳洗吧,一会儿去给母亲祖母请安。”
说话间,燕明荞就把燕国公老国公忘了。
大约是受母亲和二姐姐的影响,再加上从前在梧桐苑住的那几年燕国公极少过问,对燕国公她没什么期待,也不会想着父亲摸摸她脑袋,问问话。
而老国公常出门会友,孙子辈不管对谁都不怎么亲近,所以感情也就那样。
但是对祖母就亲近,燕明荞想去和母亲祖母讨红包,她不缺银子,就是想讨个好彩头。
今日请安来的都早,包括苏巧慧在内的,早就过来了。
在屋门口说着话,看上去一团和气。
别看燕明荞就住正院,但规矩是规矩,请安也是在外面等着的。燕明玉向来踩着点来,现在还没过来,燕明荞就站到了燕明月后面,“三姐姐。”
说完,她又冲着燕明茹点了下头,“四姐姐。”
孟小娘看着这番场面,把脑袋转向了另一边,她一直觉得燕明荞抢了明芸的东西,所以对燕明荞一直不太喜欢。
只是事情已成定局,五姑娘如今好好待在正院,还有就是……这五姑娘一来,大公子和二姑娘婚事都有了着落,虽然其中没啥关系,但止不住有人往这方面想,再弄个福气好的名声,加上有夫人老夫人护着,孟小娘想使法子也没办法。
明月现在和正院关系不错,孟小娘是不怀好意,但也不会放着好处不拿给女儿使绊子。
现在要紧的是苏巧慧的肚子。
她看着就长气,一个孩子,苏巧慧还拿着当眼珠子。
苏巧慧脸上带着幸福的光晕,她身后有丫鬟仔细扶着,看肚子有四五个月了,脸上多了点肉,也白净了许多,头上簪了两根银钗子,还有一根玉步摇,看着比刚来时俏丽了许多。
啊呸,孟小娘在心里啐了一口,东施效颦的玩意儿。
夫人她对付不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在这儿装什么装。
孟小娘没看多久,因为燕明玉就过来,一众人给燕明玉行了礼,紧接着沈氏身边的宁湘出来,请众人进去,这才进屋。
沈氏和燕国公坐在上座,她今日穿了石榴红色上袄,颜色这衬得气色极好,头上一套珍珠头面,典雅大气。她说了几句吉祥话,才道:“今年咱们府上事事遂心,明泽明烨都考中了,府上也添了新人,我也盼着明年府上越来越好,人丁兴旺。”
燕明泽立刻道:“母亲说的是,儿子一定用功,争取三年后考中举人。”
燕国公也说了两句,“你们要懂事,知道孝顺长辈,别光长年岁,别的越来越往后走。夫人这一年也辛苦了,操劳这么一大家子的事,做妾室的要知进退,做儿女的要知感恩。”
燕明玉不禁想,这当爹的,糊涂一年,竟然也会说好听的话。
燕国公笑容中带了两分讨好意味,沈氏跟着笑了笑,这么多人,不能让燕国公没脸,她道:“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燕国公道:“那也辛苦,今日让虞小娘她们多帮帮忙,夫人你歇歇。”
燕国公知道虞小娘是沈氏的人,这样帮一日,也不会养野心,有些时候他考虑的还是很周到的。
沈氏点了下头,对着一众儿女一人说了几句话,到最后,两人给小辈了压岁钱。看小辈们拿了压岁钱,她道:“老夫人想必已经起了,你们快些去寿安堂请安吧。”
燕明荞悄悄看了眼红包,母亲给的和去年一样,是刻着松柏的银饼,父亲给的一把银豆子,银灿灿的。
一众人又去了寿安堂,走着走着,燕明荞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个红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花纹,是个额头带着王字的小老虎。
燕明荞打开一眼,里面是只银打的小老虎,明年就是虎年。
她往左边看了眼,燕明月正好从她身边经过,但是没看她,看来这是三姐姐给的。
她今年多了好多压岁钱呀。
这么个小动作没有惊动别人,燕明月给这个一是为以前的事道歉,二来,她是当姐姐的,若非母亲帮她管铺子,肯定就越赚越少,最后被收上去。回报的总归是少了些,母亲和二姐姐不缺什么,和燕明烨说话不多,给妹妹好了。
一个小老虎不值多少钱,而且妹妹还挺可爱的。
她给了燕明荞,也给了亲妹妹明芸。
燕明芸跟孟小娘住着,性子越来越怯懦,可能小娘觉得她长大了心野了,就使劲管着妹妹。
才四岁,就要日日背诗读书,每日得有一个多时辰花在背诗上,再加上日日听孟小娘念叨,性子能好才怪。
燕明月想管,可总不能把明芸接到她院子里住去,兴许等明芸像她这般大的时候就好了,她以前也不懂事来着。
到了寿安堂,宁氏和老国公早就准备好了压岁钱,分给了一众孙子孙女们,连苏小娘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都有。
这边请了安拜了年,等吃过早饭,就要去关系好的几家串门拜年了。
去年去了长公主府上,还有沈氏交好的诚康伯府,今年也要去的。
燕明烨去找同窗了,今年沈元景没回来,大哥也不在,他和二姐姐明荞她俩玩不到一块去,府上跟他差不多大的就剩个燕明月燕明泽,那还不如出门。
去街上放爆竹,还有看斗鸡杂耍,哪个不比在家里待着强。
省着听燕明泽说一定考中举人这种话。
燕明轩不在,到底是不一样,不过燕明轩有写信回来,他到泸州了,一切都好,他还寄了许多当地特产回来,一份给镇北侯府,一份等过年时送去安阳侯府,也算他不能亲自登门拜年的赔礼。
信约摸是卡着过年这两天送的,只是早到了,沈氏见长子这样还挺欣慰的,只要不自暴自弃就好。
其他的,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能做。
燕明荞是不知道沈氏的烦恼,她和姐姐一块儿去各家拜了年,然后回府吃了个中午饭,这下就等着晚上吃年夜饭守岁了。
天快黑的时候,楚铮过来了,招呼燕明荞去放烟花。
楚堪疑下午就进宫了,楚铮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山,这会儿天虽然黑了,但是天上火树银花,一阵一阵乍然开放,看着亮晃晃的。
楚铮早想来了,他准备了一车烟花爆竹,能放到楚堪疑从宫宴回来。
沈氏和燕国公去了宫宴,燕明荞和祖母说过之后,这才带丫鬟和楚铮出门了。
临走前她问二姐姐去不去,燕明玉有点想又不太想,最后嘱咐两句,让楚铮好好看着明荞,就回屋补觉了。
晚上还得熬到子时,她已经好久没那么晚睡了,不先睡会儿一会儿得困死。
宁氏乐呵呵地逗着几个小孙子,燕明月和孟小娘她们打起了叶子牌,就连苏巧慧也和许秀心几人说起了闲话,一年年尾,好像都摒弃前嫌,什么都不计较了。
*
长街上,灯火如昼,鞭炮声、敲锣打鼓声、小孩乱跑大叫的声音交织在耳边。入目是金黄色的灯火,人来人往,好像都穿着红色,街边有剪纸的老太太,还有吹糖人的老爷爷,显得无比喜庆。
燕明荞今日也穿了红色,楚铮虽然没穿红,但是束发的发带是红的。
燕明荞一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被楚铮拽着,“小世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放烟花呀?”
周围太吵,楚铮没听清,回头光看见燕明荞张嘴了,还缺个牙,“啥?”
燕明荞大喊道:“去哪儿放烟花!”
楚铮还是没听清,“你说啥?”
燕明荞深吸一大口气,“去哪儿?!”
楚铮这回听清了,“护城河边,在那儿放天上河面都能看见。”
楚铮想象中,天上烟花,河里金光闪闪波光粼粼,肯定好看。
燕明荞就听见了一个护城河,那是七夕上元节放灯的地方,虽然后面的话没听清,但是燕明荞意会了,倒时天水相映,能从天上看,也能从河里看。
只是,现在这个时节,护城河不应该结冰了吗,难道已经有人用爆竹把河面炸开啦?
爆竹能把河面炸开吗,那威力也太大了,谁还敢放。
她没问,因为楚铮在前面挤着人流走得飞快,燕明荞要小跑着才跟得上。
跑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到了护城河,楚铮看见一整面溜光的冰,两岸街上人也没他想象中多。
寒冬腊月,正是最冷的时候,冰面很结实,不过过年之后天很快就回暖了,上元节有的河道就能化开了。
楚铮大惊:“怎么全是冰啊!”
燕明荞喘着气,跟着道:“对啊,怎么全是冰呀。”
这是冬天,不是冰还能是什么。
楚铮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再找找别的地方。”
这地儿人少,估计不怎么好看。
燕明荞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她急忙道:“小世子,就这儿吧,不去别处了。”
她跑了有一刻钟多,腿都要跑断了,冰如镜,也能照见烟花,“冻上的水,放烟花应该也很好看。”
楚铮挠了挠头,“行吧,我带你放。”
马车就在旁边,镇北侯府的管事穿得很厚,过来跟燕明荞见了礼,“世子千万小心些。”
楚铮淡淡地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出来,他对燕明荞道:“你先离远点,不害怕再带着你放。”
燕明荞嗖嗖跑到了马车旁边。
她在马车这儿好好看了看没放的烟花长什么样子,一圈纸筒,里面不知道是什么,闻着有些呛鼻,她还没看过这方面的书,对这些一无所知。
烟花桶上边钻出来一条长长的线,不是很细也不是很粗,应该是点烟花的捻儿。
她看着楚铮弯着腰去放花,连忙捂住耳朵。
她这个位置看不见楚铮点烟花,只能从动作推断,站起来就是点上了,往这边跑就是快放了。
“小世子你快点。”
楚铮也怕被炸,心惊胆战的,等他跑过来,那个爆竹桶像是被打了一样,抖了好几下,然后一株火苗窜上天,然后崩裂出红色的火星。
伴随着唰啦啦的声音,像是星星从天上撒了下来。
爆裂声就在耳边,燕明荞扬着头看着天空,一个爆竹桶有八朵花,这还没放完呢,她往河边跑去,黑漆漆的河面在烟花炸开的瞬间变得冰亮,赤色的火花映在河面上,可真好看。
太好看了。
大约是这边烟花声音大,有人往这边走来,燕明荞后头试着放了一个,但她害怕被炸到,还没点上呢就拿着火折子快跑,楚铮一直笑,最后来回跑了三次才放了一个。
就这样还吓得燕明荞心扑通扑通跳。
楚铮觉得太好笑了,“就放个花,你至于吗?”
燕明荞肯定地点点头,“至于,我不敢了,小世子你来吧。”
楚铮:“……还有一车呢,早知道叫明烨也来了。”
燕明烨和楚铮都是那种不怎么用功,但很懂事的人,可能是因为两人像,反倒玩不到一块儿去。
燕明烨去找朋友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和沈元景一块儿吧,今年沈元景没回来,二哥哥就别人玩了。
燕明荞道:“放不完可以带回去,这个又不会坏。”
是坏不了,可都拿出来了。
一车烟花,不放难不成一会儿走回去?
楚铮心道,反正楚堪疑回来得晚,慢慢放呗,他从车里翻了翻,翻出来一把小花,“你玩这个小的吧,一把点着都不会炸。”
燕明荞一看,是像香蒲一样的小棒,楚铮点了一个给她看,点着之后冒小火星,能烧好一会儿。
拿在手里晃来晃去,跟抓了萤火虫一样。
一把花燕明荞玩了好一会儿,等最后的一桶放完,楚铮搓了搓手,“回去吧。”
他得把人好好送回燕国公府。
“我和我父亲初三去你家。”
初一不出门,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初三是最近的日子了,再过几日,楚堪疑又要回西北了。
镇北侯府没个长辈,让沈氏带着燕明玉登门不合适,只能是楚家人来。
楚堪疑回西北就回西北,楚铮愁的是再过几天,他就要回书院了,真是愁死他了。
这年一过啊,就不好玩了。
楚铮发愁地想,要是能一直不上学,天天玩儿那就好了。
燕明荞可不知道楚铮在想什么,“我会告诉母亲的。”
等马车在燕国公府门口停下,燕明荞冲楚铮挥挥手,飞奔回去找祖母了。
宁氏看她脸都冻红了,忙让孙女坐到自己身边,又让丫鬟拿了汤婆子,“这么冷的天,出去做什么。”
燕明荞道:“我去放烟花了,可好看了。”
宁氏故意板着脸,“那也是忒冷了,放烟花能放半个多时辰。”
燕明荞也没办法,但一车烟花呢,如果不放完,她和楚铮就得有人下车走回来。
“祖母,外面人可多了,可好玩了,我一时贪玩忘了时辰,下次不会了。”
宁氏道:“行了,你去看看明玉起来没,再过会儿你父亲他们该回来了。”
年夜饭差不多准备好了,燕明荞能闻见饭香,燕明玉已经醒了,略微梳洗一番就和妹妹去了正堂。
又等了一会儿,沈氏和燕国公从宫里回来,两人看上去很和睦,毕竟是大年三十,总不好还别扭着让老人不高兴。
吃过年夜饭,还要守岁,沈氏怕苏巧慧有身孕受不住,就让她先回去。
谁料苏巧慧站起来道:“夫人,一年就这么一次,不打紧的,妾想同大家一起守岁。”
沈氏由着她去了,反正她话放在了前面,苏巧慧想守岁便守。
守岁要过子时,才是新年,比平日差不多晚睡两个时辰。
燕明荞在庄子的时候最晚也就戌时睡,在沈氏旁边,一直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好不容易坚持到子时过半,外面爆竹声响起,终于新年了。
她又长了一岁,八岁了。
沈氏看着两个女儿,又看了看坐在宁氏身旁的儿子,在心里叹了一声,孩子们又长大了。
她道:“好了,都困了吧,快去睡吧。”
沈氏又叮嘱苏巧慧的丫鬟,“天黑,仔细扶着。”
她带着燕明荞回正院,一旁是燕国公。
燕国公在宫宴喝了酒,还和楚堪疑喝了一杯,年夜饭又和老国公喝了两杯,一身酒气,“这真好啊,上半年把明轩婚事办了,等明年开春,明玉嫁人,府上孩子越来越少了。”
这会儿,他忍不住感叹,孩子长大成家立业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知足了。
沈氏道:“马上有孩子出生了,公爷多去其他转转,孩子会越来越多的。”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慌里慌张跑过来,声音里含着惊恐,“夫人,苏小娘摔了。”
燕国公打了个冷颤,酒立马就醒了。燕明荞也一个激灵,睡意都没了,摔了,她有孩子呀,母亲可是说了让她小心。
冷风吹着,几人在这当口站了好一会儿。
沈氏稳住心神,道:“林香,你送五姑娘回去,公爷,妾身和你过去看看。”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呢,出这样的事总归不是什么好兆头。
燕明荞和林香回了正院,她太困了,那边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先睡去。
半夜她醒了一次,但是守夜的雪竹已经睡了,她翻了个身,想了一会儿,架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
沈氏忙到半夜,大年三十,府医也回家过年去了。
小厮去大街上请大夫,在落竹苑只能听见苏巧慧哀怨地呼痛声。
苏巧慧摔在回落竹苑的小路上,一同回去的还有孟小娘六姑娘一行人,不过一前一后,还是苏巧慧在前。
一个丫鬟打灯,一个丫鬟扶着,也不知怎么就摔了。
那丫鬟也是个护主的,自己垫在了苏小娘身下,手腕磕破了好大一块儿。
但无济于事,苏小娘倒下就喊痛,被扶到落竹苑时见了红,等大夫赶到,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孟小娘让丫鬟送六姑娘先回去,自己和虞小娘她们在屋外等着。
里面除了许秀心,都是生过孩子的,自然知道呼痛和血水端出来意味着什么。
孟小娘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风吹着,倒是显得脸色有几分白。
第62章 故技
落竹苑院子小些, 虞小娘年纪最大,站在前面,她的孩子也都送回去了, 故而屋外就她们几个妾室。
郑小娘用帕子掩着口鼻,她闻不太惯这股血腥气,“怎么好端端就摔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了孟小娘。
任谁都知道,落竹苑和锦华苑离得近, 回来也是同一条路。
孟小娘:“这谁知道, 她们在前面走, 一下就倒了, 还把明芸吓了一跳。”
虞小娘心里难受的慌, “真是, 这……还不如早点回去。”
“是啊, 我看苏小娘都困得睁不开眼了, 还要和咱们一块儿守岁, 夫人都让她早些回去, 结果呢, 非是不听。这出事了,怨得了谁……”孟小娘声音温温柔柔的, 就是在这冷天里,显得有几分寒人。
许秀心站在虞小娘身边, 她没生过孩子, 听着里面动静莫名觉得有些瘆人。
这得多疼啊,还好她没打算要孩子。
可真是遭罪。
同时进府, 许秀心对苏巧慧还有几分同情之心, 没了孩子, 她估计很难受吧。
燕国公本来就心烦,现在没功夫搭理这群莺莺燕燕,“都闭嘴!”
在夜色下,燕国公脸色铁青,他问丫鬟,“怎么就摔了!夫人不是嘱咐过,要好好扶着好好扶着,你们怎么当差的!”
落竹苑就两个丫鬟,现在在门口瑟瑟发抖,其中一个是回去路上在前面提灯笼的,另一个是摔倒时垫在苏巧慧身下的。
两个丫鬟俱跪在地上,本来一个手就被砖地擦得血肉模糊,另一个又一直哭,夹杂着里面若有若无的哭声,沈氏听得脑仁儿疼。
沈氏道:“都别哭了,你们也议论了。如云,你先去把伤口包扎了,如星,你仔细想想苏小娘究竟是怎么摔的。”
如星:“奴婢当时提着灯笼往前走,然后就听见后面苏小娘摔了,再然后奴婢和如云还有锦华苑的丫鬟扶着苏小娘回去……”
如星走在前面,一直低头看路,她走过的地方,能有什么。
燕国公皱着眉道:“路上可有石子?”
如星摇了摇头,“没有。”
砖块砌的路,她走过,都是稳的。
沈氏想,那和路颜色相近的石头呢,这般天黑,会不会看不见。
可就算有石头,现在再回去找也找不到了。
要么自己摔的,要么被人设计。若是自己摔的,熬了两个多时辰,精神不济,走路的时候崴了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沈氏倒是不觉得是苏巧慧故意摔的,她盼这个孩子盼了许久,平日里也小心看顾,几乎不出院门。
就算国公府孩子多,不怎么重视苏巧慧肚子里这个,但有个孩子傍身总多个倚仗,比没有强。
况且府医常给苏小娘诊脉,没说过胎位不稳孩子不好。
再有今年是初一,出了这样的事燕国公怎么可能有好脸色,老夫人信佛,谁想大年初一这天找晦气,经此一事,苏巧慧怕是……
若是遭人设计,那会是谁呢。
虞小娘不像,她性子稳重,离落竹苑住的远,连孟小娘她们都没对付过,哪里会和苏巧慧结仇。郑小娘好像也不会,她跟苏巧慧无冤无仇的,为何多此一举。
许秀心没争过宠,总共两个丫鬟,也不像。
最可能的就是孟小娘,她前阵子跟苏巧慧争风吃醋,都敢给正院使绊子,做这种事也不奇怪。
可回来这么一条路,沈氏和燕国公过来的晚,当时除了孟小娘一行人,那条路就剩苏巧慧的两个丫鬟。
当时有多乱,沈氏不知道,等她过来再请大夫,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沈氏叹了口气,“这事先别惊动老夫人,你们把自己院子管好,嘴都严实点,大年初一,燕国公府不能有这种事,明白吗。”
虞小娘先应道:“妾明白。”
郑小娘等人也都点了点头,屋里大夫还在开药方,苏巧慧已经痛晕了过去,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沈氏知道想抓人得拿证据,况且苏巧慧还没醒,不能把胡乱罪名扣在谁身上。
一群人在这儿守着,什么都帮不上。
“时辰不早了,都回去吧。”沈氏早就累了,她对燕国公道:“苏小娘出了这档子事,公爷要不……”
她的意思是在这儿守一会儿,安慰安慰总比冷着好。
但燕国公嫌脏,还嫌血腥味重,他看起来好像一点都在意不久前苏巧慧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算了,她刚没了孩子,见了我更难过。”燕国公心烦气燥,大冷天的又在外面站了这么久,都要冷死了,“夫人也累了吧,早点回去吧。”
沈氏点了点头,看着落竹苑正屋窗纸上透出来的豆苗似的灯火,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是她的罪过,好好的弄两个年轻姑娘和孟小娘斗,许秀心知道自己要什么,安然无事。如她所愿,苏巧慧进了内宅,把孟小娘试作了眼中刺,可如今孩子没了。
沈氏心里不好受,回到正院后心里还紧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很快就惊醒。身旁燕国公睡得挺沉,外面天还黑着,府内寂静,只有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鞭炮声。
大年初一,是有放鞭炮的。
终于熬到卯时,看外面天还黑着,但屋外已经有动静了。
沈氏喊了声赵嬷嬷。
赵嬷嬷端着热水进屋,不等问就小声说道:“夫人,苏小娘半夜醒了,丫鬟刚找到正院,说苏小娘一直哭,显着晕厥过去,还说……是孟小娘害她。”
沈氏头发疼,“糊涂,她有证据吗就攀咬,去落竹苑走一趟,告诉她别哭了,惊动了老夫人没好果子吃。”
不管是不是孟小娘所为,苏巧慧这么一弄……有理都成没理的了?
沈氏推了推床上还熟睡的燕国公道:“公爷,醒醒,苏小娘醒了。”
燕国公也没睡多久,他脸色不好看,“过去看看。”
等两人收拾好,浅浅用了两口饭,立马去了落竹苑。
屋里有药味,闻着呛鼻。
床边小几上摆着饭食,但是没动过的。
苏巧慧躺在床上,眼睛肿得像核桃,嘴唇干白起了皮,见两人过来,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求公爷夫人为妾身做主,一定要为妾身主持公道,肯定是孟小娘算计妾身,一定是!”
沈氏心微沉,“你可有证据?”
苏巧慧脸上挂着泪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愤愤道:“孟小娘她记恨妾身得公爷宠爱,还有了孩子……所以才在回去的路上……设计绊倒妾,夫人,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也不可能有别人!”
除了孟小娘还会有谁呢,谁会嫉妒她有孩子?
落竹院离锦华苑最近,肯定是孟小娘。
沈氏叹了口气,就连燕国公这种不靠谱的都皱了眉,这跟从不叫证据,而是叫叫胡乱攀咬,若是这样都能抓人,那谁都能做官了。
燕国公道:“你刚没了孩子,心里不好受,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以后再说。这孩子还会有的,先把身子养好。”
他本来就偏爱孟小娘,若有证据也就罢了,到了吗这种没有根据的话怎么可能信。他觉得,是苏巧慧失去孩子,心里不好受,又怕他怪罪,所以才这么说。
苏巧慧张了张嘴,她把头转向沈氏,目光里含着恳求,“夫人,肯定是孟小娘,肯定是她,求您帮帮妾身。”
沈氏道:“你得讲究真凭实据,你仔细回想,当时是怎么摔的,是什么东西拌的还是……”
苏巧慧只记得脚下一空,然后肚子就开始疼,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的孩子,孩子……
苏巧慧抓着被子,鼻子酸涩,“妾身被人害了,公爷,妾身的孩子被人害了。”
苏巧慧愣愣地看着燕国公,又哭了起来。
一旁如星又是端水又是递帕子,苏巧慧还是哭得撕心裂肺。
沈氏对丫鬟道:“伺候完了过来,我有话要问。”
*
燕明荞醒的时候已经卯时一刻了,李嬷嬷说今日请安得晚点,让燕明荞不用着急起来。
燕明荞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问李嬷嬷,“苏小娘她怎么样了?”
李嬷嬷抿了下唇,姑娘小,这种事不该说给燕明荞听。但姑娘聪慧早熟,昨儿又是亲耳听见苏小娘出事,现在亲口问,不说是不成的。
“……她摔了一跤,孩子没保住。姑娘,这后宅,没个孩子是很正常不过的事。”
李嬷嬷道:“今儿年初一,姑娘高兴点儿。夫人一直忙这事儿呢,姑娘也去宽慰宽慰夫人。”
这只是在燕国公府,夫人仁善,府上孩子多,去看看别的府上,哪儿有这么多的孩子。
净有主母容不下旁人,整个府里都没几个孩子。
有的根本生不下来,好不容易生下来,幼时夭折,这种多的是。
也是夫人心善,国公府才人丁兴旺。
她还听外头人说过安王府的事儿,说安王妃善妒,除了府上的世子,就没别的公子。
不过安王世子身体不太好,好像一直用多好的药吊着。估计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做娘的做了坏事,就报应到儿子身上了。
从这上头看,大公子到五姑娘四人,身体康健,二姑娘落水后越来越好,夫人做得就没错。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都说人丁兴旺好,可像大公子和三公子之间,一个资质平平,一个聪慧上进,兄弟之间有不同之处。
若是没三公子,在大公子落榜后公爷也不至于发那么大脾气,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李嬷嬷见得多,想的也多,她觉得苏小娘的孩子还不一定怎么没的,大过年这日,守夜回去,谁不是昏昏欲睡。
若是别人害的,找出证据来也难。
这后宅争斗,看不见摸不着,稍有不慎就尸骨无存了。
喊冤都没处喊去。
燕明荞坐在床上,心里完全没有过新年的喜悦,“先梳洗吧,等母亲回来再去给母亲请安。”
她现在帮不上忙,就老老实实的,别给母亲添乱了。
沈氏本想瞒着宁氏,毕竟大过年的,别让老人家不高兴。
但经过一夜,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请安的时候只有苏巧慧不在,今日就不像昨日那般,谁都没有小声说话。
宁氏一早来了正院,屋里跪着落竹苑的两个丫鬟。
出了这样的事,她们恐怕要打发到庄子去。
落竹苑离锦华苑最近,孟小娘身边的竹枝一早就打听到,苏小娘醒了之后说是孟小娘害的她。
孟小娘有些委屈,但腰背挺的笔直,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孟小娘拉着六姑娘,一旁燕明泽神色淡然。
燕明月脸色有些苦,看上去也是没休息好的样子,但和燕明荞对视时轻轻点了下头。
虞小娘等人看气色也不好,估计昨晚没怎么睡。
几个小的被嬷嬷牵着,眼神懵懂,也不知道为什么过年第一日就这般肃然。
燕明玉拉着妹妹,和燕明烨站在一块儿,燕明烨倒是好好的,他昨天晚上根本不知道这事儿,睡了个好觉。
燕明玉看了眼坐在上头的祖母,又看了看其他人,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原以为在燕国公府,最大的算计也就是像燕明月以前那样,在家宴上用言语刺几句。
谁知道还有这样的,这可是谋害性命。也许也是苏小娘自己摔的,毕竟那会儿天黑,又因为守岁犯困,看不清路也很正常。
燕明玉这个脑子,就只能想到这些了,燕明荞今年八岁,让她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也难。
宁氏坐在上头没说话,老国公低下头说了两句,宁氏也没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棉帘子掀起来,沈氏和燕国公进屋了。
燕国公解了披风,坐在了两位老人的下手,沈氏刚从落竹苑出来,苏巧慧又睡过去了。
她对宁氏道:“母亲,出了这样的事,是儿媳管家不利,请母亲治罪。”
宁氏挥挥手,“你有什么罪,一个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事,你还能全管到?”
燕国公道:“不怪念安,昨儿还提醒过,让她不要守岁。”
大年初一,宁氏不想一年开头就因为这种事让整个府糟心,她道:“苏小娘自己失足摔倒,没了孩子,她心里也不好受。你多给落竹苑些补品,缺什么寿安堂有。”
沈氏看了宁氏一眼,“……嗯,母亲说的是。”
趁着说话的功夫,沈氏看了眼下面,什么表情都有。
担心的有,诧异的有,孟小娘脸色和往日没什么差别,沈氏又想起了和苏巧慧说的那句话,说话得讲真凭实据。
宁氏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道:“这事儿谁也不敢私下议论,若是传到我耳边,全打发到庄子去。行了,新年新气象,也别为这样的小事弄得不高兴了,过年就这么几日。”
这种事传到外面也不好听,左右不过是个没出世的孩子,既然没了,那就是和国公府没有缘分。
别因为这事伤了国公府的脸面。
这是宁氏的意思,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庶出的孩子,没出世的,半分情分都没有。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下面人又请了安,这才散了。
沈氏让赵嬷嬷看着两个丫鬟,又给落竹苑新拨了两人,银子补品一股脑儿送了过去。
沈氏没去落竹苑,而是审问了两个丫鬟,又去下人房搜了搜,就连回落竹苑的那条路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听说苏巧慧醒过来之后,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一直大哭喊着是孟小娘害了她,沈氏没办法,只能让让丫鬟好好照看。
若是孟小娘做的,不可说不高明,当晚天黑,又只有两行人,月黑风高之夜,干什么都没人发现。
初一这日宁氏不想生事,直接给遮掩过去,不过是怎么没的,都是苏巧慧自己不小心。
而苏小娘出事,是她这个主母管家不利之过。
那个没了的孩子,跟从没有证据,最主要的是,这天小产,燕国公怎么可能还会再去落竹苑,都数不清一箭几雕。
沈氏现在觉得不是孟小娘,她能有这样的脑子?连证据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沈氏在苏巧慧有孕时,一直担心孟小娘会趁机在饭菜里做手脚,但没有。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沈氏昨儿就怕苏巧慧出事,让她早些回去,若是早点回了,兴许就不会出事了。
*
燕明月跟着回了锦华苑,回来之后她让丫鬟带明芸去睡觉,“这么早醒,再睡会儿吧,看外面天还没大亮呢。”
燕明泽道:“六妹妹早就送回去了吧,平时不也是这个时辰起来吗。”
燕明月:“送出去。”
很快,屋里就剩孟小娘燕明泽她们三人了。
燕明月看着小娘和弟弟,问:“是不是?”
燕明泽没有回答,而是往落竹苑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娘,我和你说过,万事要谋划要等,这次不行还有下次,重要的是别让人抓到把柄。”
一个小小的石块,能踩中算她倒霉,踩不中算她命好。
现在看,苏小娘这人还是倒霉些。
这不比去收买她的丫鬟最后被反咬一口强得多?
燕明泽一脸无所谓,“你说她也是,非要跟着咱们守岁做什么,我看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想在父亲祖母面前献好,祖母也没多看重……”
燕明月看了看燕明泽,又看了看孟小娘,“小娘,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燕明泽打量了燕明月一番,“哎,你不会跟着母亲几日,性子就变了吧,那苏巧慧给了小娘多少气受,她落到今天的下场也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只能怪命不好,稍微一个小石头,就她踩上去,还绊倒了,就算怪也只能怪下人收拾得不好。
估计父亲还会以为她是福薄之人,所以说,命不好怪得了谁呢。
“只是摔一下,我当初不也摔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燕明月看着眼中带着得意的弟弟,心里有种荒诞之感。
那是一条命,府上府医不在,苏小娘很可能丢了命,什么就咎由自取,明明小娘也是妾室,她也是妾室。
孟小娘赶紧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姐弟俩好不容易过年的时候待一块久些,非要这样剑拔弩张地做什么,明月,小娘别的可没做,是她自己太困了,走路摔了一跤。她这般攀咬我,我没告到夫人哪儿去已经是顾及她刚没了孩子,心情不好了。”
孟小娘挺高兴的,老天都在帮她们,让苏巧慧晚些回去,她正好能趁乱把石头踢走。
燕明月叹了口气,“小娘,你们……”
“好了好了,大年初一,她自己不中用而已。你别想这件事了,你看看小娘给你买的新首饰,喜不喜欢。”
燕明月不想看,她道:“我回院子了。”
燕明泽看她这样子,笑着道:“回去吧,我可先说好,你别去外面胡说八道啊,祖母都说了,是苏小娘不小心摔了,谁都不许乱说。”
燕明月没说话,她没办法去向母亲告发自己亲弟弟和小娘,也没办法像燕明泽一样说那是苏巧慧不小心摔的。
燕明泽当初敢设计沈元景,现在敢设计苏小娘,以后呢,会对谁下手?
大哥?还是二哥……会不会是二姐和五妹妹?
他一向这样。
燕明月回了自己的院子,过了半个多时辰太阳从东边升起,有点可笑,今日天还挺好。
*
请过安后,燕明荞去燕明玉那儿吃早饭了。
一个上午,她都在玉明轩待着,本来今日该和母亲一块儿用饭,但出了这样的事,母亲要忙着处理后面的事,燕明荞自知不能捣乱,就过来了。
两人心情都不太好,燕明玉连话本子都看不进去,就忍不住叹气,觉得苏巧慧可怜,给这么一个人生孩子,孩子没了,没人在意。
燕明荞一直看着窗外,她总觉得这件事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
摔倒……就算天黑犯困,可有丫鬟扶着,怎么就能摔了呢。
燕明玉对着妹妹道:“别想了,这事儿有母亲呢。”
燕明玉庆幸自己要嫁的家里省心,就一个继子。
这要是嫁到一个有婆婆要传宗接代的人家,就算她能给纳妾,到时候被人算计了,她根本找不出是谁来。
燕明荞点了点头,她和苏小娘都没说过几句话的,连相熟都算不上,觉得可怜是可怜,但远远没到为她打抱不平申冤的地步。
是啊,一切有母亲呢,祖母也说了,是不小心的。
可是……
“二姐姐,我还是想去那条路上看看。”燕明荞还是坐不住,都说什么都没有,但她就是想去看看。
第63章 初二
燕明荞想去看看, 燕明玉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阴谋论的话,万一苏小娘真是被人害了,若有心之人看见明荞还在查这件事, 肯定不怀好意又想算计,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跟你一起。”
燕明荞道:“二姐姐,那咱们去看看苏小娘,拿点东西去过去。还不能牵扯母亲, 祖母都说了这事过去了, 咱们就去看看而已。”
在燕国公府, 祖母可以说是第一大, 燕明荞如果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 就不能再把这件事翻出来。
怎么都不能违背祖母的意思。
燕明荞也没有抱太大期望, 已经过去一夜了, 若是有什么, 也不会等着她来发现。
燕明玉点了点头, “就当去看看苏小娘吧, 我让流露准备点东西。”
这后院的女子, 都是可怜人。
看人的礼无非是那几样,点心果子, 两个没出嫁的姑娘也不用带多贵重的礼物,就拿了玉芳斋的点心过去。
燕明荞记得去落竹苑的路和去锦华苑的是一条, 要去落竹苑还要再走一段。
从正堂往那边走, 先过内院的大门,中间有个小花园, 小径春夏湿滑, 武康石铺成的小路在石缝间隙会长满苔藓, 但冬日里草木枯竭,打扫的也干净。
苏巧慧并非在这里摔的,而是更前面,经过一段抄手游廊,再往前走是个雅致的小亭子,若有人散步累了可以在这儿歇歇脚。
燕国公府的路很绕,数百亩的地除了几十处院子,剩下便是花木石墙各种景观。
没有大片大片的砖地,也不像外面街道那般宽敞,几乎都是能容两三人同走的小路,书里说曲径通幽,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燕明荞和燕明玉顺着这条路走了一遍,尤其是苏小娘摔倒的亭旁的那条,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周围的草地里倒是有石头,可地里有石块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总不能蹲下问石头,它们是不是去过小路上。
真是一头雾水一无所获一筹莫展。
燕明玉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先去看苏小娘吧。”
燕明荞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去了落竹苑,院里显着几分凄凉。丫鬟是新来的,出来说苏小娘刚刚睡下了,两人便把点心放下,原路返回了。
燕明玉一向心大,“好了,别不高兴了,大过年的,别为这糟心事影响咱们。”
她觉得事情既已发生,祖母也让众人封口,再追究,只会给自己添堵。
父亲虽然不靠谱,但母亲很好,日后会给苏小娘容身之处的。
再说,有了孩子,依着燕国公那种性子,未见得会对孩子好。
再有等大哥承爵,苏小娘一个人带着孩子出府另过,还不如趁机多拿点银子,以后说不准还能改嫁。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银子傍身,不也很好吗。
燕明荞点了点头,“二姐姐你说的对,这事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不想啦,反正也来看过了。”
燕明荞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新年第一天不能就这么愁眉苦脸的,还有傅先生说一天之计在于晨,要是早晨都这样,那今天就完蛋喽。还好今天初一,不用上课。哎,二姐姐,明儿是不是要去外祖家。”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大姐姐燕明静要回来,沈氏也要回靖安侯府。
去年去靖安侯府时,就是和两位表姐一起玩的,表姐们也很照顾她。
府上的表兄大表兄已经成亲了,自然不能一起玩,有个庶出的,不过今年好像十二三了吧,也玩不到一块儿。
还有就是三表兄,今年十一岁了,名叫沈棹桉。上次来就吃饭的时候见了见,还是和表姐们比较熟悉。
去外祖家挺有意思的,就是去吃喝玩乐的,然后陪外祖母说说话。
燕明玉点了点头,“嗯,一早过去,不过吃过中午饭就得回来,还要见大姐呢。”
平阳侯府马上要分家,说是年后分,不过现在心就散了,分家少不了算计扯皮,路明峰有燕国公府做岳家,自然要好好走动一番的。
这其中关系燕明玉也说不清,反正什么都要看,路明峰自己的本事、岳家靠不靠得住,估计要商议什么事吧。
燕明荞也不太懂这些,这事和姐妹俩没什么关系,沈氏也不会因为这事麻烦楚堪疑去。
燕明荞挺想小外甥的,那笑起来,软乎乎的,好想抱一抱呀。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经过小花园的时候,燕明荞没仔细看路,脚下打了个滑。
要摔倒时的感觉,就是整个人往下掉,心猛地一缩,不过就滑了一下,燕明玉眼疾手快把她扶住,燕明荞很快就站稳了。
燕明玉道:“没事吧,没扭了脚吧。”
燕明荞跺了跺脚给姐姐看,“没事儿,就滑了一下,一点事儿都没有。”
跺了两下脚,燕明荞突然停下看向武康石铺成的路面,脚下的石块稍微有些晃动,她道:“二姐姐,你说,有人要是真想设计,还不想被抓到的话,会光在一处弄这些吗?”
她蹲下来,摸了下刚滑脚的地方,石头真的是松的。翻开之后里面干愣愣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松动的。
燕明玉看得头皮发麻,后背乍凉。
燕明荞没和任何人说过燕明泽是怎么摔下山的,当时她和沈元景眼睁睁看着他掉到自己说的山坡里,哀嚎大叫。
如今路上多了松动的石子,还是来时没有看见的。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感觉就是燕明泽。
因为虞小娘她们都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三姐姐……燕明荞不相信她会做这种事,而孟小娘,燕明荞是觉得她对付她的几次,都是明晃晃的,应该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而燕明泽,这人又坏又小心眼。
阴损至极。
燕明荞想不通,怎么他摔了一次没摔疼,反而变本加厉了。
燕明荞道:“一会儿找花房小厮看看,这条路上还有几处这样的地方,但我估计找不到别的证据了,苏小娘那边……”
就只能那样了。
燕明荞也没办法因为以前燕明泽想害人就说这次是他做的,再说了,上次是他自己摔的,躺了好久呢,沈元景一点事都没有。
燕明玉搓了搓发凉手心,“妹妹,咱们要小心点些。”
燕明荞重重地点了下头,“二姐姐,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和母亲的,还有二哥哥。”
大哥不在盛京,只能靠他自己保护自己了。
二哥哥春闱考中了,燕明泽把账算在了沈元景头上,但保不齐哪天又来找燕明烨的麻烦。
燕明玉扑哧一笑,“行行行,你保护我。”
两人回了院子,后头让花房小厮仔细检查了那条路,砖石松动的有三处,但走路嘛,总不会一步一步贴着走,所以这三处,都躲过了。
燕明荞问小厮,砖块是年久松动还是近日才松动的,小厮为难地笑了笑,“五姑娘,近日天干,稍微不注意被踩松了也有可能,都是小的们的错,小的去夫人那儿领罪。”
小厮似乎是觉出燕明荞想问什么,但老夫人都说了这事过去了,再查,找不到罪魁祸首,吃瓜落的就是他们了。
燕明荞道:“那你回去吧。”
她把这事告诉了沈氏,别的什么都没说,沈氏摸了摸她的脑袋,“行了,这事有母亲呢,你还小,别管这些。”
腌臜事,听了污耳朵。
现在沈氏觉得,燕明玉能嫁到镇北侯府,也是件好事。
她本来就没有算计人心的那根筋,嫁过去面对一群下人,省着跟妯娌妾室们斗来斗去,这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明荞的婚事,她也得好好考虑。
苏小娘那边,就多给些银子吧,男人靠不住,孩子有时候也靠不住。
燕明泽这种性子,等日后哪一天,恐怕会把孟小娘推出去做替罪羊。沈氏突然想起四月份去万象寺上香看桃花,燕明泽不小心从山上摔下去,当时是为了找沈元景。
那沈元景真是因为找不到回来的路吗。
燕明泽今年十二岁,真得防着点。
因为燕明泽的缘故,沈氏对燕明月难免冷淡几分,不过近两日府里人都是这种神情,燕明月自己心里有愧,连看沈氏都不敢,她也没往正院跑。
从这些蛛丝马迹来看,都能看出来这事是谁做的,难就难在没法指认,抓人抓脏,难道指望燕明泽自己说出来?
宁氏说这事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消息没传到外面去,在外人看来,依旧是一团和气的高宅大院。
傍晚,沈氏去看了看苏小娘,苏巧慧躺在床上,脸就巴掌大点,显得特别可怜。
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沈氏心里不好受,留下了一千两银票,“什么事儿都会过去,好好养身子,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苏巧慧看着沈氏,嚎啕大哭,沈氏拍了拍她肩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苏巧慧这回算是看清燕国公了,原以为给自己找了个依靠,结果,什么都不是。
还有孟婉言,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沈氏看完苏小娘,便回正院了,次日,她带着儿女回娘家。
燕国公也想去,但沈氏让他陪陪苏小娘,这事是她受了委屈,“公爷阵子就别去锦华苑了。”
燕国公道:“夫人想多了,这事不是孟小娘做的……”
沈氏:“我没说是孟小娘,到底怎么回事,公爷和我都心知肚明。从正堂回落竹苑的那条路,光松动之处就有三处。苏小娘就算那晚不摔,那以后呢?等月份再大些,很可能一尸两命。”
燕国公想对沈氏说,没有证据,就不要这种话。
沈氏道:“纸包不住火,就算公爷觉得不是孟小娘做的,但苏氏刚没了孩子,你也该多陪陪。”
因为这事,燕国公留在了国公府,上午看了看苏小娘,中午和长女女婿一块儿吃了顿饭。
燕明荞则跟着去了靖安侯府,她穿了一身红,梳了两个花苞头,戴着蝴蝶小簪子,看起来特别喜庆。
到了靖安侯府后,先给外祖母外祖父和一众长辈拜年,然后靖安侯夫人杨氏就招呼着儿子沈棹桉,让他带着明荞妹妹去府上四处转转。
“好好带着妹妹玩,若是惹妹妹不高兴,看我训不训你。”
沈棹桉眼角稍微往下耷拉着,“母亲放心吧,我一定带着妹妹好好玩。”
燕明荞看向沈氏,其实更想和素芝表姐她们玩,但杨氏说沈素芝要准备议亲,得好好学学女红,再让沈素珍陪着燕明玉说说话,所以就只能让沈棹桉带着她玩一起了。
沈氏明白嫂子是在撮合女儿和侄子,沈棹桉是她看着长大的,性子不错,而经过苏小娘小产一事之后,更要好好把关明荞的婚事。
就是两人还小,现在也是兄妹之情,的确是不急,但若是能和棹桉青梅竹马地长大,也挺好的。
沈氏笑着道:“去玩吧,母亲和你舅母说点事儿。”
燕明荞对靖安侯府不太熟悉,她也就去年来过一次而已,她点了点头,跟着沈棹桉出屋了。
沈棹桉今年十一岁,比燕明荞要高一些,仔细看面庞,能看出来和沈氏有两三分像。
很干净,眉目清秀,就是脸色不大好看,看起来不情愿。
沈棹桉没想到,大年初二的,还要带个小跟屁虫出门,因为这个外祖家都回不成。
他可不想跟燕明荞玩儿,八岁的小孩子,还不如回外祖家,表妹能和他玩儿到一块儿去。
上回回外祖家,不知怎么提起这个小拖油瓶,沈棹桉知道燕明荞的身份,以前是庶女,因为命好被姑母记作嫡女,母亲竟然想他日后娶她!
还说什么亲上加亲。
沈棹桉烦得要死,他都没和燕明荞说过几句话,娶她,还不如娶外祖家的表妹。
清怡表妹说了,不想娶的话也不能明说,不然是伤了两家的情分。要委婉着来,可以先给燕明荞一个小教训,让她害怕,等到时候说议亲的事,她自己就出言拒绝了。
那样沈棹桉也不会被杨氏怪罪。
表妹说得对,就这么办好了。
沈棹桉看着燕明荞清亮的眼神,心道,你可别怪我,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的。
出了正堂的门之后,沈棹桉打量了燕明荞片刻,“你想去哪儿……”
燕明荞把手背到身后,飞快道:“表兄若是有事,我可以自己带着丫鬟在府里转转也行的,我不会乱走的。”
沈棹桉道:“那怎么行,母亲交代我了,我自然要带着你好好玩。”
燕明荞觉得不太对劲,悄悄咽了咽口水,“那出门转转吧,玩什么都行。”
在靖安侯府不熟,但她常出门,几条街都很熟。
沈棹桉想出门找个时机把燕明荞丢下,然后让小厮暗中看着,这样人也不会出事。
他只是想给燕明荞一个小教训,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让她受伤吃苦头。
也就一个亲事,又不是深仇大怨。
“那好,你跟紧我,若是丢了我可不找你。”沈棹桉舔了舔短了一截的后牙,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燕明荞哦了一声,“没事,我有丫鬟,丢不了的。”
大年初一街上人少,年初二就已经有商铺开业了,也有小摊贩摆摊,街上飘荡着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过年的时候玉芳斋开业了,春饼铺子和烤肉铺子得等到初六,也是因为过年几日吃点心的人多。
街边卖冰糖葫芦的、卖茶叶蛋的,都在使劲叫卖着。
燕明荞喜欢这样的氛围,就感觉烦恼被一扫而空,“表哥,我想吃个冰糖葫芦,你要吃吗?”
沈棹桉心道,你痛痛快快去哪儿不就行了吗,非要走走吃吃,怎么这么磨蹭。
低头看着燕明荞葡萄似的大眼睛,耍人前让人吃饱了也行,“吃吧吃吧。”
他刚要掏钱,却见燕明荞抬了抬下巴,林香立马去买了两串糖葫芦,那么大的山楂,上面一层薄薄的糖皮,红彤彤的,比燕明荞脑袋还长。
燕明荞递给沈棹桉一支,道:“这个就当你带我出来转的定金啦,表哥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沈棹桉没接,有句话就吃人嘴短,这要是吃了,他还怎么耍燕明荞。
“该我掏钱……”
哪儿有让燕明荞掏钱他吃的道理。
燕明荞在心里松了口气,“这又不贵,谁掏钱都是一样的。”
一个人喜不喜欢她对她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可这是外祖家,若是出了事给母亲丢脸,还会让舅母他们不好做人。
都是亲戚,不能闹太大的。
大年初一苏小娘小产,大年初二可别因为她再惹麻烦了。
燕明荞不知道沈棹桉打什么主意,但看着也不太坏,现在在她心里,只要比燕明泽好的,都不算坏人。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咱们去吃东西吧,这边我很熟的,知道好多家好吃的,我带你去。”
“过年这几日都是在家里吃的,好久没来吃这些小吃了。”
沈棹桉心道,要不怎么说是庶出的,连这种便宜的小吃的,都能这么喜欢吃。
他使劲咬了一颗糖葫芦,入口嘎嘣脆,上面那层冰糖皮跟冰块儿一样,山楂贼酸的,吃起来直倒牙,他还有颗刚长出的牙。
沈棹桉不好意思吐出来,多嚼几下也还行,也就一两文一串的东西,吃起来还挺好吃的。
“这种吃的不干净,你以后还是少吃为妙。”
这人吃着竟然还堵不上嘴巴!
燕明荞道:“一两次而已,不打紧的,要不然你看着我吃……”
她可以吃两串,开开胃,回去好多吃些。
沈棹桉:“那还是算了,万一有毒,你一个人吃两串,母亲又得骂我。”
燕明荞:“……”
就你有母亲吗,她也有。要不是因为母亲,这又是外祖家,谁愿意出来,初二初二,稳稳当当。
兴许真是初一出事兆头不好吧,燕明荞觉得还不如在家里看书。
沈棹桉:“哎,我是为了你好,而且,一串糖葫芦,我又不是吃不起。”
燕明荞吃了两口,就让林香拿着了,后头又买了两个茶叶蛋,这个味道虽然没有未来姐夫送的茶煮的香,但便宜呀。
一个茶叶蛋两文钱,两个才四文而已。
燕明荞要拿最少的钱,打发这个表哥。
沈棹桉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还真没吃过这些,这回他抢着付钱,“我是当兄长的,让你掏钱像什么话。”
耍她是耍她,但这是另外一码事。
掏钱不能让小的来。
燕明荞仰着头问:“表哥压岁钱很多吗!”
燕明荞眼睛大,专注看人时亮晶晶的,里面好像有星星在。
沈棹桉哼了一声,道:“当然了,怎么花都花不完。”
一根糖葫芦,就算教训人也得让人吃饱才行,“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跟我客气。”
就算全花了他还能再找母亲要钱,不至于那么小气。
燕明荞买了一堆吃的,带着沈棹桉逛了好几条街。
她带了林香,沈棹桉带了小厮。
两个人手里都抱着不少东西。
燕明荞想多吃点,都是吃两口,沈棹桉觉得,便宜是便宜,那也不能这么吃啊,不是那啥吗。
反正燕明荞看着也不脏,干干净净的,剩下的,都他吃了。
年初热闹,燕明荞谨记不该碰的不碰,连斗鸡都没玩儿。
人小步子短,这些逛完,也半个多时辰了。
燕明荞出来一趟吃了个半饱,她摸摸肚子,道:“表兄,咱们回府吧。”
沈棹桉正扒拉着糖炒栗子吃,这些好像是挺好吃,软软糯糯,带着股不是特别甜的甜香味儿。
很合他的口味。
沈棹桉道:“这就回去了?你不买了。”
后面那句是问句,燕明荞特意道:“不早了,再不回去母亲和舅母该着急了。”
沈棹桉哦了一声,他突然想起来,今天出来是想给燕明荞一个教训。
他突然反应过来,出来一趟什么都没干,还跟着燕明荞走了许久,买了不少东西。
燕明荞又道:“若是着急,不会出来找咱们吧,找不到肯定更急。”
沈棹桉嘶了一口,威胁他。
“行吧,回去。”
沈棹桉栗子也不想吃了,他把栗子扔小厮怀里,“那回去吧。”
教训的事以后再说,大初二的。
“但你别觉得我多好,我这个人毛病很多的。”沈棹桉说道,“我什么毛病都有,还很凶的。”
燕明荞拿了个栗子,剥开塞嘴里,“表哥你为什么说自己的坏话呀?”
这让沈棹桉怎么说,他泄气道:“你吃吧吃吧,回去就回去,但我跟你说,你别想着我以后会娶你,想都不要想。”
燕明荞:“什么?”
第64章 好骗的表哥
沈棹桉心道你还能不知道。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母亲, 也就是你的舅母,想让我跟你定娃娃亲。”
“娃娃亲你知道吗,就是让我以后娶你, 但是,你想都别想,肯定不会的。”沈棹桉拿了个栗子,在手里颠了颠然后朝着燕明荞丢过去,“这事你就别想了, 识趣点自己和姑母说, 说不想嫁给我, 明白吗?”
燕明荞眼疾手快地把栗子接住, 转头让林香拿着, 什么叫娃娃亲啊, 母亲是不要她了?才想着把她送到舅母这儿来。
可是, 她能赚钱又听话, 吃的是多了点, 但她贴心啊。
母亲怎么可能不要她了。
难道真要她长大了以后嫁给表哥?
燕明荞虽然不知道成亲嫁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她理解着, 就是不吃自家饭而是去看别人的脸色吃别人家的饭。她最听母亲的话,若是表哥对她好也就罢了, 但照现在这种情形看,她很有可能嫁过去就饿肚子啊。
要是成天看表哥脸色吃饭, 那还得了。
燕明荞看马上就要回靖安侯府了, 她飞快地想出了两种对策。
一是回去之后就和母亲哭,母亲自然是喜欢她的, 肯定见不了她受委屈, 但这样的话会让舅母脸上不好看, 很可能连中午饭都吃不上。
舅母家的厨子特别擅长湘菜,做出来的又辣又香,有一道辣椒炒肝尖,那个味道是别人做不出来的,燕明荞很喜欢吃。
再说了,一年也就吃一次,有什么事就不能等过了今天再说吗?
燕明荞看了眼表哥,表哥也在看着她,还挑了挑眉,故作凶狠道:“明白了没?”
第二种方法就是让沈棹桉来,这样沈棹桉估计会被舅母训一顿,吃不上中午饭,但是她还能吃。
先生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想娶她,那自己去说啊,让她去说算什么本事。
她就一年来一次,以后让别人吃你家饭吧。
燕明荞目光炯炯地盯着沈棹桉,然后把脑袋往旁边一偏,“你胡说八道,我才不信。”
沈棹桉笑了,大声问道:“你不信?”
燕明荞点了点头,“你是我表哥,我是你表妹,我们是亲人,你怎么可能娶我呀。”
她自顾自拿了个炒栗子,还有点热乎气呢。
“怎么不可能,亲上加亲知道吗?”沈棹桉拍了拍手,对着天空叹了口气,燕明荞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他也算放心了,看燕明荞这样子不像是想嫁给他的。
但燕明荞说话不管用,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燕明荞还摇头,“不信,就没有亲上加亲这种说法,我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沈棹桉急道:“怎么没有,清怡表妹和我说的,亲上加亲,能让两家关系更牢固更亲近。”
清怡表妹是谁呀。
燕明荞记得燕国公府没有叫清怡的,沈棹桉说的应该是舅母的娘家。
舅母姓杨,杨清怡应该是……那边的表妹。
燕明荞记性好,沈氏当初有让她打点过府上人情往来,虽然管的是小事,但这些世家名单她是看过的。
杨家数年前还有爵位,但一削再削,到如今就是普通人家,和靖安侯府比,肯定是靖安侯府更富贵些。
亲上加亲……原来这样啊。
燕明荞觉得这个表哥脑子可能不太好,看着就不太聪明,她道:“我还是不信,表哥,你准是被骗啦。再说,我才八岁,都是十几岁才议亲呢,怎么可能,这听起来实在太好笑了。”
“你放心吧,准是你想错了。行了,咱们回去吧,要是晚了舅母她们该着急了。”
听到这话,沈棹桉立刻想起来了,出门前母亲还嘱咐他,让他好好带燕明荞好好玩,要是不的话,有他好果子吃。
“你还不信,我一会儿就去问母亲,到时候你就信了。”
沈棹桉气冲冲地往回走,燕明荞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表哥你慢点,算了算了,你去问吧。表你不坐马车了吗,你就这样跑回去啊。”
可真笨,一套话就上钩。
这个念头一出,燕明荞又拍拍胸口,书里说过,人不可貌相,还是等这事儿了结之后再说表哥笨吧。
两人跑出来的远,怕累了还要走路,后头就一直有马车跟着,燕明荞先上了马车。
车跑的比人快,很快,就追上沈棹桉了。沈棹桉气愤地爬上马上,他吩咐车夫快点,说完看马车还是慢,又道:“再快点。”
燕明荞幽幽道:“表哥,这是在街上,撞到人可就不好了。”
沈棹桉一身火气,他回去之后一定要找母亲问清楚。
终于到了靖安侯府,燕明荞还要拿从街上买回来的吃的,沈棹桉嫌慢,“你让丫鬟拿不就行了。”
燕明荞故意道:“那可不行,这些都是表哥给我买的。”
沈棹桉气得直接飞奔回去,大喊道:“母亲,你说我以后娶明荞表妹,究竟是不是真的!明荞不信,但清怡表妹说可以亲上加亲!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不用娶她了?”
杨氏喝着茶,被呛了一大口,忍不住一直咳嗦。
沈氏端茶的手一顿,就在刚才两个孩子出去的一段时间里,杨氏说了三次金童玉女这个词,两次青梅竹马,不下五次说她喜欢明荞。
其余的话也都围绕着明荞,夸她聪慧,称赞沈氏有好福气。
这些话沈氏听也就听过了,她知道杨氏为何这么说。
在盛京,世家间的关系捉摸不透,同为侯爵,但靖安侯府和镇北侯府就有明显的差距,镇北侯府如日初升,和靖安侯府如月西沉。
镇北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再进一步指日可待。而靖安侯府若是屡无建树,那逃不过一个削爵的命。
同样的还有燕国公府,燕国公没有本事,等到燕明轩承爵,顾及只剩个侯爵了。
但比起杨氏的娘家,无疑是极好姻亲。
杨府早就没落了,杨氏怎么可能容忍儿子娶娘家的外甥女。
就是这主意打的好,沈氏没想到,沈棹桉和他外祖家表妹这么亲近,连这种事都有表妹在后面出主意。
沈氏笑了笑,没说话。
杨氏脸上表情挂不住,她没想到儿子会这么给她“长脸”,她训斥道:“你姑母在,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嬷嬷,快带他下去。”
沈棹桉看了看不说话的姑母,又看了看冷着脸的母亲,明白不能再造次。
跟着嬷嬷出去了。
燕明荞人小腿短走得慢,等她慢悠悠过来时,沈棹桉已经被带走了。
不知道是去面壁思过还是反省了,燕明荞觉着,他在回书院之前,可能出不了府了。
还好今天去街上吃了一顿吧。
杨氏拉着她的手,不住地为沈棹桉解释,“明荞。你表哥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和舅母说,舅母为你做主。”
燕明荞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表哥还给我买了许多吃的呢,表哥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他?”
杨氏咳了一声,“他身子不舒服,先回院子休息了。”
燕明荞点了点头,到底是没说出沈棹桉对她说的那番话。
杨氏摸了摸燕明荞的脑袋,又歉然地看了眼小姑子,“棹桉被我惯坏了,真是对不住。”
吃午饭的时候杨氏一直给燕明荞夹菜,燕明荞如愿以偿吃了那道辣椒炒肝尖儿,“舅母,我想吃什么会自己夹的,您不用顾着我。”
沈氏:“是啊,明荞吃饭从不用我操心。”
燕明荞就着最喜欢的炒肝尖和金沙玉米吃了两碗饭。吃过饭之后杨氏又给拿了许多精致好看的小玩意,燕明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沈氏没说别的,但心里已经把这个侄子踢除在外了。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还敢来说明荞的不是。
靖安侯府是她的娘家不假,但已经式微,把女儿嫁过去,也是纯纯地贴补去了。
再说沈棹桉,虽然功课不错,平日里性子也凑合,但很显然他并不喜欢明荞,而是喜欢外祖家的清怡表妹。
若真嫁过去,日后保不准再把那个表妹纳回来,那可倒好了,明荞都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委屈。
这要不是自己的娘家,沈氏早就撂筷子走人了。
两位老人估计也是乐意成好事的,一直为沈棹桉解释。
燕明荞一直说沈棹桉给她买东西,跟亲哥哥一样,沈老夫人就不好再说别的了。
沈氏临走时和她说清楚了,明荞还小,暂时不会考虑婚事。
沈棹桉今年十一岁,若是着急的话,不必等明荞长大。
沈老夫人忍不住叹息,“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去和你嫂子说。”
*
燕明荞回去的路上趴在沈氏怀里睡着了,燕明玉看妹妹睡得香,忍不住戳了戳她的小脸蛋。
沈氏道:“别给弄醒了……棹桉不知道说了什么,明荞肯定是受委屈了。”
燕明玉把手缩回来,她道:“要我说您就别急,兴许等明荞长大了,就有一个没有婆婆没有妯娌没有妾室还有房有车还有大笔银子的好姻缘等着她了。”
沈氏忍不住笑了一下,“哪儿有那么多现成的。”
要是真有还好了呢。
燕明玉:“有没有也不是你说了算的,现在急有用吗,表弟哪里和明荞相配了。总之你就别想娃娃亲了,明荞才八岁,又不是十八,这么早着急她的婚事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悄悄接了一句,没有儿孙我享福。
十八岁也不用急。
沈氏就是关心则乱,谁不想自己女儿嫁的好一点。
世事如此,上哪儿去找又没妾室人品又过得去,还没婆婆妯娌的。
再有便是,这越朝男子,多得像燕国公这种,狂妄自大。还有就是像刘熙远之类,说不上哪儿不好,但就是不好的。
想找一个良人……
沈氏又叹了一口气,“真是,我是你们的母亲,靖安侯府只是娘家而已,以后还是少来往吧。”
杨氏是舅母,又不是亲娘,说把明荞当女儿,但能多为明荞好。
估计还想帮着自己的娘家,沈棹桉绝对不成。
杨氏看这样子,估计也不成了,她心道,明荞还小,等日后说不定还有转圜之机。
对沈棹桉,她是失望透顶,“你好好在家中反省,近日哪儿都不要去。”
杨家也不许去,那杨清怡是她外甥女不假,但就是个庶女,自小谨小慎微,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当然知道说什么沈棹桉爱听了。
那明荞现在是侯府的嫡女,跟那小门小户的姑娘不一样。
沈棹桉道:“你让我去……”
杨氏寒着脸道:“哪儿也别去!我告诉你,你不想娶,人家还未见得想嫁呢,你好好想想,今日这么得罪你姑母,还让我脸上无光,对你有什么好处?动动脑子!还有,清怡是你表妹没错,但凡事别听她说了什么,你自己没长脑子吗?”
“亲上加亲……她说这话的时候存了什么心思,明荞做不了我儿媳妇,她更别想进靖安侯府的门。”
沈棹桉想说清怡没这个意思,但张嘴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杨氏是真的动怒了,“明荞跟着你出去,这样回来,是咱们待客不周,找个时间我会去给你姑母赔罪,你就在家里好好反省吧。”
沈棹桉愣愣地嗯了一声,杨氏拂袖离开。
*
而燕明荞,醒的时候已经在屋里香香软软的床上了。
一旁沈氏坐在床边,道:“下回再有这种事,直接找母亲,母亲为你做主。”
燕明荞睡得有点懵,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母亲说的是在靖安侯府发生的事。
母亲看出了她的小把戏,但说以后给她做主。
“外祖母对我很好,舅母对我也不错,还有两个表姐……”燕明荞笑了笑,“我也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把她们的好都忘了。”
在为人处世上,小女儿比明玉要通透得多,考虑的也和更周全。
就是这么小一个孩子,早慧难免让人心疼。
沈氏摸了摸燕明荞的脑袋,“那也是,遇见不对就找母亲,今儿这是没出事,谁知道沈棹桉要干什么,他年纪不大,小心思倒是不少。”
那个表妹肯定没少教他。
燕明荞哎了一声,脑袋往沈氏手心钻,“好,我以后都找母亲。”
沈氏许久没这样和明荞说过话了,抱着女儿抱了好一会儿,燕明荞问道:“大姐姐回去了吗?”
沈氏点了点头,“已经回去了。”
燕明荞直接睡过去了,正好错过燕明静回来,她还挺喜欢小外甥的,但比起小外甥,她更喜欢和母亲在一起。
就像母亲在娘家和她之间选择了她一样。
沈氏看着女儿无忧的面庞,道:“咱们以后在外面,还是藏着些,不出头不拔尖,尤其是和嘉元郡主她们相处的时候。”
也省着有心之人盯上,“还有,出门一定要和母亲说,去哪儿了干什么,要带四个护卫才行。”
燕明荞故作认真道:“带八个!”
她知道藏拙的,也不能显摆自己多聪明,看了多少书。
沈氏板着脸,“跟你好好说呢,嬉皮笑脸做什么,我就跟你说,你还小,什么事有母亲在,哪儿用你考虑那么多。”
燕明荞又在母亲手心里蹭了蹭,“知道了知道了。”
母女俩在屋子里待了好了一会儿,临走时沈氏在屋里转了一圈,把屋里的东西该添置添置,该换的换了。新年了,不能总用旧的。
燕明静是她们回来之后才回去的,跟着说了会儿话,特地见了见燕明玉。
虽然说没有特地点出要娘家帮什么忙,但有这层关系,夫妻俩在分家时就能好过一点。
回来带了不少东西,有给沈氏宁氏的,有给虞小娘的,给府上妹妹就单给了燕明荞,因为明荞和明玉是正院的姑娘,给明荞嫡母就高兴。
燕明静比妹妹们明白的更早,在这个家中,父亲是靠不住的。
做这些现在派不上用场,但总有一日能用得上。
因为宁氏吩咐过,燕明静根本不知道苏小娘小产的事,一个出嫁女也管不了别的事,在燕明静看来,燕国公府还是非常非常可靠的娘家。
过了初二,楚堪疑带着儿子来拜访,顺便用了顿饭。
楚堪疑这人话少,和沈氏说话,都是感谢的肺腑之言,感谢她照顾楚铮。
沈氏听完之后嘴角轻微抽了抽,燕明玉看在眼里,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两人独处的机会时,跟楚堪疑道:“你也不用次次都和我母亲那么说,就好像你娶我是为了让我母亲照顾楚铮一样。”
做母亲的当然希望女儿嫁得好,虽然娶她是为了楚铮,这也是实情,但楚堪疑也不用次次都那么说吧。
然后燕明玉就发现,楚堪疑的嘴好像借给了别人一样,在离家出走和回来之间疯狂摇摆,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吐出几个字,“我并非那个意思。”
楚堪疑不是那个意思,他是真的感激,但娶燕明玉不单单为了楚铮,他见过燕明玉几次的。
燕明玉笑了笑,“行了,是那个意思也没关系,但别说给我母亲听,下次跟她说话,可以问问她我喜欢吃什么。”
“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
楚堪疑疑惑地问:“不能直接问你吗?”
燕明玉一愣,然后道:“行呀。”
*
楚铮来燕国公府就是找明荞,今日是初三,燕明荞已经开始看书了。
倒也不是一直看,就挑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还能玩。
再练练琴,练练字,一天也就过去了。
楚铮靠在椅子上,叹着气道:“还有三天,不对,是两天半,初六一早我就要去书院了。”
燕明荞想了想,去书院不应该挺有意思的吗,不过再想想,楚铮并不喜欢读书,那爱屋及乌的道理,他肯定也不喜欢书院了。
楚铮今年十岁了,大约还有两年就能进军营,跟在他父亲身边,从此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燕明荞托着下巴,提醒道:“还有三个月,就春闱了。”
考童生是一年一考的。
楚铮一听更难过了。
燕明荞觉得时间会过得很快的,还有一年多二姐姐就要嫁人了,她都八岁了,再过两年会有一个自己的院子了。
“行了,你去书院好好用功,不懂的地方可以回来问我,等你考完,咱们去骑马!”
楚铮干笑两声,“哎,我得抓紧玩两天。”
楚铮初六上课,燕明荞从初三开始就看书了,每日多看半个时辰,等初六的时候一天能看半天多。
初六早上,燕明烨和燕明泽要一同坐马车回书院,两人不在一处上课,住也不是一处,在书院很少见面。
但沈氏还是不放心,嘱咐了燕明烨几句,“离燕明泽远点,他小心思太多了,你就读你的书,他给你传话不要去,说什么都别信。”
燕明烨今年三月份也得参加春闱,童生考秀才也是一年一次,若是能考中,两年后就能准备考举人。
和燕明泽一起考。
沈氏对燕明烨要求一向不高,但这次破天荒地说了句,“你也大了,别把一切都压在你大哥身上。”
燕明烨已经十三岁了,他虽然贪玩,但很聪明。
燕明轩其实只比他大四岁而已,可一个成熟稳重,一个贪玩爱闹。明轩资质平平,努力上进,沈氏希望明烨日后能帮着他大哥。
真让燕明泽越过两个儿子,沈氏不愿意。
若是他善良为国公府考虑也就罢了,可他就是个狼,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燕明烨该长大了,明荞八岁,都比他懂事的多。
过了一年,小辈们长了一岁,沈氏则是老了一岁。她这几日没睡好,看起来有些疲惫。
燕明烨点了下头,“母亲,我明白。”
回书院的路上,燕明泽捧着一本书读,马车里很暗,一旁小厮给他提着灯笼。
燕明泽翻了两页书,对对面坐着的燕烨道:“二哥不懂的可以来问我,马上春闱了,母亲自是希望你考中的。”
燕明烨以前在别人面前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这回,他满不在乎道:“不想学,学也学不会。”
燕明泽:“那更该用功才是。”
“我天生就笨,用功也不行,都童生了父亲还不满意?”燕明烨不耐烦地看了燕明泽一眼,“你看你的,我睡会儿,别吵我,困死了?”
燕明泽看着他闭上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移开。
这样才对。
*
府上少了两个人,寂静了不少。
沈氏这两日没有那么忙,就在看府里空出来的院子,打算选一处,过几日让燕明茹出来单住。
府上的姑娘,到十岁都住自己的院子。
燕国公府有几十处院子,最好的无疑是离正院近的,像玉明轩,离正院寿安堂都不远。
带个小花园,院子也宽敞,后院还种了许多玉兰树,十分体面。
比较偏一些的也有,像梧桐苑,其实也不差,就是请安走的远。
沈氏选了一处离露华苑近的,院子不算大,但也不小,足够燕明茹住了。
她又在图纸上勾了另一处,离正院、寿安堂、玉明轩都不远,等明荞也十岁了,就住过去。
女儿总会长大的。
沈氏当家做主,自然要给女儿最好的,别人怎么想她不管。
她甚至会给明荞指,等她十岁了,就住在那处院子,到时候可以自己给院子起名字。
燕明荞现在还不太想自己住,她就想和母亲住一起,“母亲,我可以等十一岁不……等十二岁再自己住吗?”
沈氏笑着说不行,女儿以后总要嫁人的,哪儿能一直在她身边,“不过想和母亲睡可以过来。”
燕明荞道:“那我今日就想和母亲睡!”
第65章 开春
沈氏知道明荞去温泉庄子的时候, 就是和明玉一起睡,睡觉之前明玉会给她讲故事,为此, 沈氏还特意找了两个话本子,也想着睡前给女儿讲一讲。
但连小鲤鱼历险记和熊大熊二都听过的燕明荞,怎么可能对话本子上的才子佳人故事感兴趣。
沈氏照着书本念,燕明荞讲到一半就睡着了。根本没问过一次“后来呢”,睡得可熟了。
沈氏低下头, 燕明荞闭着眼睛, 睫毛偶尔颤一下, 整个人都是往沈氏这边靠的, 胳膊和腿贴着沈氏, 把那块儿被子捂得暖烘烘的。
她鼻子小而挺, 嘴巴微微嘟起, 唇珠圆润小巧。燕明荞一直用着燕太妃给的方子, 脸上白里透着粉。
耳垂很有福气, 上面的金色圆珠也觉得可爱。
耳洞好像还是小时候给扎的, 那会儿才一两岁, 也不记得疼。
陈小娘给她睡得后脑勺也好看,沈氏这么瞧着, 觉得哪儿哪儿都好看。
沈氏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丫头, 说听故事听故事, 自己倒是睡着了。
沈氏把书放下,把床帏遮挡严实, 下面的油灯就自己亮着, 她躺下, 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有女儿睡在她身边,很安心,
次日是初七,不用请安,不用上课,母女两人一觉睡到天亮。
燕明荞在正院养得很好,身上有肉但不胖,手脚都是热乎的,而沈氏年纪越来越大,今年三十三岁,差不多半辈子过去了。她总是体寒腿脚冷,跟女儿睡这晚暖和的不得了。
两人起来之后又用了早饭,燕明荞在晨起冷气中抚了半个时辰的琴,练了半个时辰的字,然后看书到中午吃饭。
中午燕明荞去寿安堂用的饭,燕明月偶尔也会去寿安堂,倒不是因为燕明泽的嘱咐,而是觉得她留在府中做姑娘的日子两几年了,祖母对她虽然没有对二姐姐五妹妹好,但也从没亏过什么,祖母是长辈,她理应尽尽孝心。
宁氏虽然偏心,但吃过的盐都比小辈们吃过的米多,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能分辨出来。
燕明月真的孝顺,那她也愿意对这个孙女好些。
宁氏手里有不少东西,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不如给小辈们,说不定等她不在了,这些孩子看见东西还能想起她的好来。
但燕明月偶尔会要些不贵重的,而且她从不留饭,她心里一直对苏小娘有愧,尽管事情不是自己做下的,可那是她的弟弟和小娘,怎么可能撇干净。
因为这事,她都不敢见母亲和五妹妹。
初五请安那天,燕明月一直低着头,请完安,就直接回院子。
一连几日,她都没去过正院,在年前,她常去的。
燕明荞吃过中午饭就回了正院,她也没见二姐姐。
沈氏道:“你二姐出门送人了。”
虽然两人之间夹杂着许多不可明说的东西,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让沈氏怎么能不高兴。
镇北侯一年到头在盛京的时日还不足一个月,两人也定亲了,去送送就送送。
沈氏觉得没有坏规矩。
送人,那应该是未来姐夫。
燕明荞拖长尾音哦了一声,“母亲,那我回屋了!”
还没到睡午觉的时辰,燕明荞打算再看会儿书,她没看傅先生布置的书目,而是选了几样关于农产、品茶、制瓷的书看,这几本书,都和经商有关。
玉芳斋两个分店都已经开业了,等四五月份,烤鸭铺子在赵老板的经营下也会开业,到时候光等着数钱就行了。
用不着操什么心。
这几样生意姐妹俩已经摸透了,就是要有好的方子,然后租铺子费事些,要选地段,然后找个靠谱的掌柜开业就行。
若是换个芯子再做别的生意,肯定也有赚头,但燕明荞觉得,一直这样重复,银子是多了,但对她好像没什么增益。
而没尝试过的东西,就算做不成,那起码能长教训。她有银子,只要不去赌钱,就算赔本也赔得起。
有句话叫做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现在不长教训,等以后再吃亏,那得吃大的,不如现在挑小亏慢慢吃。
所以,燕明荞想去试试。
但燕明荞也没有贸然去进货倒卖做生意。
她如今了解到的做生意,就是南来北往,利用差价赚钱。当然一份差价很少,不可能差几两几十两银子,还是要靠量多取胜。
做生意嘛,肯定也有揣摩不好局势血本无归的,这做生意有赚就有赔,燕明荞虽然没有赔过钱,但也知道会赔钱。
就点心铺子,城南去年新开两家,倒了两家。
小的生意有做邻村邻县的,大的天南地北的都有,要雇商队、请镖头,还要建码头买航运线,上下打点商人头头和官员,燕明荞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最主要的是当初赵老板说的,打点好关系,路子会好走许多,其实也是这个道理,若非她和二姐姐背后有燕国公府,有母亲,生意也不会这么好做的。就算出了问题,都不知道是哪儿出了事儿。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从这几日开始看。
做生意至少要选一样做,粮食不太行,这阴天下雨,运送不方便,容易赔钱。瓷器没经验,若是不小心弄碎了,肯定会心疼的,可以等摸熟之后再考虑这个。
绸缎倒是可行,可以一试。燕明荞其实最想做的是茶叶生意,她记着二姐姐做的奶茶很好喝,虽然不再做老本行,但以前的东西能用的可以用上。
不能太死板了。
越朝人爱茶,母亲她们很爱喝奶茶,去年夏天还有果茶,就是拿这种花茶果干泡在一起,清热解暑。
若是做茶叶生意,奶茶能带动三四成生意,而且自己做茶包,这样的话能开辟出来一条新的商路。
奶茶又可以在烤肉铺子里卖,不需要太大地方,也不用多弄个铺子,燕明荞写写画画,等到午睡的时辰,把墨迹吹了吹,这才放下笔午睡。
午睡醒来之后,她把林枣叫过来,点了点自己的财物,看能拿多少银子出来。
财物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庄子,这个不能卖也不能动。这里面还有各种首饰小玩意。
今年过年的时候燕明荞新添置了两套首饰,一套珍珠头面,一套银饰,长大之后她的首饰就偏向简单大方了。
燕明荞现在光首饰就有十件套,这还只是成套的,沈氏自己掏银子,一季就有两套,比府里打的好,出门见客或是功课得嘉奖了,还有新衣服新首饰。
再加上出门的时候各家夫人给的,燕明荞现在已经把刚来正院时那些小柿子小樱桃头饰收起来了,剩下的还把妆匣给装满了。
能动的有银票,银票燕明荞没有存银庄,就放在了小匣子里,燕明荞数了一遍,跟她记的差不多,两千三百六十两。
外加两年过年收的各种压岁钱,估计还能加一百两银子。但是压岁钱燕明荞肯定不会动的,因为这些金子银子都打成了可好看的样子,花了她舍不得。
年前燕明荞给沈氏她们都买了礼物,花出去了一部分,剩下这两千多两,足够她做生意了。
林枣那儿还有几两碎银子,是留着打点过来传话的丫鬟的,也不能动。
除此之外,库房里还有不少字画书本,一部分是燕明荞看过的书,一部分是还用不到买了放着的。布料也不少,二姐姐分的母亲给的,一小箱子替换下来的瓷器、摆设,占据了库房一个小角。
林枣觉得姑娘东西真不少,在梧桐苑几年,都没有这么多东西。
燕明荞把银票拿出来一千五百两,做生意她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么多了。她能赔钱,但是全亏了肯定会心疼的,先拿一部分出来做生意,二姐姐那儿可以问问要不要入股……
燕明荞是这样想的,可以自己先试试,若觉得这条路能走,再叫二姐姐也不迟,这样赔钱也能少赔一点。
她知道,几个铺子虽然是她和二姐姐合伙开的,但最重要的是方子,她做的很少,能赚钱也是因为二姐不计较。
一家人做生意,她希望二姐能赚钱,赔钱就她先赔好了。
下午的时候,燕明玉从外面回来。
燕明玉和楚堪疑在外面吃了中午饭,吃过饭后送人到城北十里亭,送人走后才坐马车回府。
楚堪疑回西北早,在盛京留了还不够十日。他说六月份会回来,这回,他没再说和楚铮有关的事,“有什么事找陈管事,也可以给我写信。”
楚堪疑人闷了点,但跟他说的能记住。有事写信,那还是算了吧,等楚堪疑赶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燕明玉点了下头,“我会看着楚铮的。”
燕明玉没当过母亲,自然不知道怎么把楚铮当儿子看,但儿子不行,可以先当弟弟。
楚堪疑道:“嗯,陈管事一会儿送你回去,顺便给你带了些东西。”
一样是楚堪疑亲手给的,一个四方小盒子,燕明玉在回程时看了一眼,是一盒粉色的珍珠,里面夹杂几颗特别大的,橙粉色。
对着太阳看看,还挺好看的。
剩下的燕明玉到家门口才知道是什么,用两个竹筐装着,带着点腥味儿,不会又是螃蟹吧。
难不成楚铮说她们喜欢吃螃蟹,就一直送?
不过有了珍珠,送螃蟹也不是不行。
陈管事适时解释道:“东海那边送来的海货,有扇贝龙虾,几条海鱼,燕姑娘若是喜欢,以后直接吩咐一声。”
燕明玉点了点头,“嗯。”
流露跟着陈管事把这些送到了正院,顺便给了一个荷包。
冬日里这些海货肯定不是活的,燕明玉掀开盖子看了眼,有大龙虾大扇贝大鱼,妹妹看了不得高兴坏了。
在越朝海货不易得,燕明玉决定涮火锅吃,就是粥底火锅,吃海鲜的原滋原味。
就在正院吃,问问祖母和三妹。
沈氏也是这样想的,她想叫上燕明月,这孩子自从除夕晚上出事,就没怎么来过正院。
就两次,还是请安来,请了安就走,低着头,也不敢跟她对视。
这样下去,只会把她推到孟小娘和燕明泽那边。沈氏知道,一边是亲弟弟和小娘,一边是良心,她也不好受,但这事儿都过去了。
至少明面上是过去了。
沈氏让宁湘去月明轩传话,让燕明月来正院一趟。燕明月听到这消息心口猛地一紧,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过去了。
沈氏问她:“铺子怎么样,好几日没问过你了,下人伺候的还尽心吗?”
燕明月茫然地点了点头,“铺子一切都好,下人也尽心。”
沈氏笑了笑,“你呀,从前是我关心的少,倒也不是说你小娘不好,母亲就是希望你眼界放宽些,别计较眼前的小利。你今年十三岁了,马上就要像你二姐姐一样说亲了,姑娘家名声最重要,你们姐妹几个日后能互相帮扶我也放心。”
沈氏没有说太深,她拍了怕燕明月的肩膀,“晚上在这儿留饭吧。”
燕明月有一瞬间,想把燕明泽做的事说出来,可说出来小娘和燕明泽就……
最终,她点了点头,“母亲,我会把眼界放宽的,也会劝着我小娘。”
沈氏:“嗯,去和你二姐待着吧。”
燕明月:“女儿去找二姐姐了。”
*
燕明荞睡醒,就听说晚上要吃海鲜火锅的消息。
天冷,吃火锅最暖和,燕明荞来正院之后吃过骨汤锅底、牛油红油锅底,还有菌菇汤底,吃的也不少了,但涮海鲜,从来没吃过。
听说要用白粥做锅底,会因为其他汤底本身的味道冲淡海鲜的鲜味。
所以,小厨房的人熬了一大锅白粥,煮烂,煮成浓稠的奶白色,最后再把里面的粥渣滤出去,汤底丝滑地像绸缎一样。
然后海鲜切片的切片,切丝的切丝,蘸碟还得去大厨房找口味清甜清淡的酱油,太重的反而会压了味道,海鲜薄片在粥底里烫一会儿,这就能吃了。
燕明荞丝毫不怀疑这样会不会不好吃,二姐姐吩咐的,肯定好吃。
而且,这看着就清淡,过年这阵子她吃油辣的重口味的已经吃太多了,该改善改善口味。
这粥汁她都能喝两碗,更别提里面还有肉了。
看着就好吃。
燕明玉许久没吃这个了,也想的紧。这种时候,肯定应该叫上燕国公一块儿。
但凑巧的是,燕国公初七上职,尽管他的职位很清闲,但压了好几日的公务急需处理,就这样把燕国公的脚步拽住了。燕国公身边的小厮回来说了声,今日公爷回来晚,不在家中用饭了。
燕明玉对这个父亲没什么好感,薄情寡义自私自大,没什么本事不说,事儿倒是不少,唯一好的就是有个好出身,简言之会投胎。
他不在,燕明玉能多吃点。
桌子摆在了正院,过来吃的只有宁氏和燕明月。
燕明玉也觉着,人得往前看,苏小娘的事和燕明月关系不大,越是不理会,越是把她往燕明泽那儿推,燕明泽是燕明泽,燕明月是燕明月。
一共五人,围着桌子坐,老国公因为受不了腥味就没过来,宁氏也不是多喜欢吃海鲜,过来全是因为几个孙女,说实话,在孙子辈里,像燕明轩他们要出门读书,陪在她身边的日子没几日。
还是几个孙女陪伴的时间长,自然情分也不一样。
吃什么是小事,和孙女们一块儿吃才是要紧的。
三代同堂,也算其乐融融。
燕明荞一直盯着汤底浓稠的砂锅,真的就是白粥熬的,煮的时间长,米香味越发浓郁,让人想要干喝一碗。
以前煮别的锅底早就开了,今日怎么开的这么慢?
燕明荞道:“怎么还不开。”
燕明月颇为认真道:“想来是因为砂锅,炖汤都是用砂锅,小火慢慢煨着才能炖好的。”
“她哪儿是问为什么不开,她是觉得太慢了,耽误她吃锅子。”燕明玉还能不了解妹妹,眼睛巴巴瞅着,就是看什么时候能吃。
燕明荞道:“我才没有,我是怕祖母和母亲等急了。”
燕明月笑了一些,沈氏和宁氏也笑了,看着姐妹三人斗嘴。
燕明玉:“是是是,都是为了我们,五妹妹是一点都不想吃。”
燕明荞这回底气没那么足了,“我还是想吃的,但第一口肯定是祖母先吃,母亲第二口,我最小,吃最后的。”
能坚持到最后吃,燕明荞已经很用力在忍了,都是新鲜的,怎么不想吃呀。
燕明荞在吃饭前还特意去小厨房看了看,叫龙虾的像大虫子,贝壳好看,颜色是紫色的,海螺灰扑扑的。她特地让厨娘留了两个最好看的海螺壳,想知道能不能像故事里那样两个人隔很远就能听见声音。
但不行,她就给摆百宝阁上头了。
冻鱼有好几条,得先解冻再切片。
当时厨娘门还准备了不少青菜和小的点心,还切了菜和肉,做了两手准备,估计是怕这个简单的粥底火锅不好吃,到时候主子们还能吃别的。
小点心都已经摆在了桌上,但燕明荞不是特别感兴趣,她好奇龙虾和螺肉是怎么滋味。
桌上的菜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燕明荞还能分清哪个是龙虾哪个是扇贝,尽管全都切成了薄片,但那个看着很脆很有嚼劲雪白的是扇贝肉,晶莹剔透带着红色筋膜的是龙虾肉,形状不太一样,颜色发黄的是海螺。
鱼最好分辨了,一整条,皮是红色的,肉的颜色略微透了点粉,好多片。
这几个,到底哪个最好吃,一会儿就能知道了。
燕明玉看着桌上的肉,心道,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吃个刺身。
还是算了,她若是吃了,估计母亲会让她立马出去。
等的时候四人说着闲话,等锅底终于开了,布菜的丫鬟赶紧把桌上的肉往里面放。
“这些切的很薄,煮一会儿就好了。”
各种肉片滑进过来,在沸腾的粥汁中滚了两个开,有的烫得边都卷了起来,粥汁从它们身上滑了下来,然后滚进汤底中,让人不禁想象,这块肉到底有多嫩滑。
锅在中间,有丫鬟布菜,燕明荞尝了一口,锅底就是粥汁,没有寡淡,入口不觉得没滋味,反而尝到了鲜甜味。书上说海水是咸的,所以喝了咸的水,这些鱼和虾也就有味道了。
真好,这些鱼和虾真懂事,自己会喝咸的水,厨娘连盐都不用放。
蘸一点酱油味道也不错,更鲜甜了。
没有很多的油和调料,吃的是原滋原味。
宁氏还以为这样吃会很腥,难以入口,但很好吃。她这个岁数,本来就喜欢清淡软烂的,海鱼好像都没什么刺,到嘴里一抿就化了,吃起来特别舒服。
“不错不错。”宁氏不会在这种场合打趣孙女,也没说楚堪疑的好话,一家人吃个饭而已,非要让小姑娘羞得下不来台做什么,“明荞多吃点,明月也是。”
燕明月点了点头,燕明荞嗯嗯两声,“祖母您也多吃点!”
燕明荞觉得这顿饭新奇,而且粥汁越熬越咸甜,就好像吃了用鱼骨大虾各种河鲜炖了好几个时辰的粥一样。
但这才煮了一会儿,等再放青菜,也是咸甜的滋味。
真好吃。
连粥汁也好喝,像是在喝海鲜汤,燕明荞道:“感觉我的眉毛都被鲜掉了。”
燕明玉:“快给我看看掉没掉,我看眉毛没掉,肚子倒是鼓起来了。”
燕明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哎,鼓起来了,母亲,我觉得明儿一早不用吃饭了。”
沈氏今日吃得也不错,但明早不吃饭肯定不行,“不行,饭肯定得吃,你明日还要上课,上到一半让先生听你肚子叫?”
燕明荞:“这是母亲让我吃的,母亲让我吃我就吃。”
燕明玉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吃。”
几人欢声笑语,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睡觉,燕明荞心满意足地睡到天亮。
放假这几日不请安的时候,她都是睡到天亮的。
冬日天亮,差不多就到辰时了,再梳洗用早饭,看书抚琴一个多时辰,一日也就过去了。
过了上元节,天越发地暖和,等到正月底,府里绣房的人过来给燕明荞量尺寸,准备做春衣。
丫鬟量着,五姑娘有三尺七寸了,“姑娘比去年长高了一寸多。”
胳膊和腿都有长,毕竟连牙都掉了,怎么可能不长呢,看样子,很快就能长成大姑娘了。
去年的春衣肯定是不能穿了,得全做新的,丫鬟笑得很讨喜,“姑娘又长高了,腰肢这里倒是没怎么变。”
脸上带着点肉,身上很匀称。
燕明荞觉得自己还白了呢,她会越长越高的。
一年四季有两身衣裳,沈氏另给了两匹料子,让绣房给燕明荞多做几身春衣,先做府里的两身,其他的不急。
不用沈氏吩咐,丫鬟就知道,给锦华苑是最慢的,但给燕明月的衣裳,是正常做的。
燕明荞已经上了十几日课了,等到二月初二,地里长小草了。
嫩生生的,好像被风一吹就倒了。
燕明荞晨起的时候还能听见鸟叫,叽叽喳喳的,比冬日里热闹了不少。
府里花园的迎春花一丛一丛地开放,是极其灿烂的黄色,中午是一点都不冷了,春天真的到了。
每每中午从学堂回来,燕明荞都热得出一额头的汗,但李嬷嬷说还没到换春衣的时候,就只能这么热着了。
等到清明节前,燕明荞才换了春衣。
清明祭祖,但离萧阳老家太远,就只在府里祭拜,燕明荞去梧桐苑给陈小娘烧了纸钱。
心里默默道,小娘,我又长高了。
第66章 失败
燕明荞和天上的陈小娘说了会儿话, 让她不用惦记自己,等纸钱烧完她就回正院了。
祖母他们去祠堂了,松山书院清明放了一日假, 燕明烨和燕明泽都回来了。再等中旬春闱,燕明烨就要去参加院试了。
燕明轩不在府中,燕明烨是府上唯一的嫡出公子,也要跟着祭拜。在越朝,祭祖一事都是男子去。
燕明荞是无所谓, 她就改族谱的时候去过一次祠堂, 上面那么多牌位, 她还有点害怕呢。
燕明玉也无所谓, 让她去她都不想去。
但燕明泽是真想去, 在他看来, 能去祠堂意味着看重, 可以承祖先的福荫。尽管燕明烨蠢笨不堪不学无术, 可是因为生在正院, 长兄不在, 便是他来。
他小一岁, 考上了秀才,但去不得。
好在燕明烨蠢笨, 一个十三岁还考不上秀才的人,燕明泽不信父亲能有多看重他。
清明第二日, 燕明烨就回书院了, 书袋里还装着燕明荞给他整理的笔记。
这是燕明荞唯一能做的了,她虽然不是按照书院考科举那样学的, 但是还有傅先生呀。
傅先生当初可是状元, 三元及第, 后来为官时也在吏部任职过,尽管已经辞官了,但学过的东西还记着。
燕明荞借口想知道科举是什么样子、她学了这么久究竟有何成效,便在傅先生眼皮子底下答了去年、前年、大前年的院试考题。
傅仲宴能察觉出来,学生是为了自己兄长,他已经辞官多年,现在没有朋友在吏部任职,并不知道卷宗内情,不算透题,所以教教自己的学生也无妨。
院试总共两科,一科考五经三礼三转,都是书本上的内容,死记硬背也能考出不错的成绩,但难就难在书目多,篇幅长,就算日日背诵也难免有疏漏之处。
不过燕明荞记性好,这些书目都看过,这一科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二科考作文章,多是针对水利、屯田写,有两年考过律法。如今考生写文章多是照葫芦画瓢,但是若能写出言之有道的良策,也能让阅卷考官耳目一新。
燕明荞看书多,哪一方面都有涉猎,写这个也不难,难的是,不是她去考,是兄长去考。
傅仲宴看完燕明荞的卷子,点了点头,若在盛京考,兴许能考个案首回来。
可惜是女儿身。
若燕明荞知道傅仲宴怎么想,她会说不可惜,一来在她前面后面,也有许多才学出众的姑娘,她何其渺渺,担得起一声可惜。
二来,她也没那么大的志向,而且不科举也能做别的,她做生意就很厉害。茶叶生意现在已经开始做茶包了,也有进展的。
燕明荞扬着头问傅先生,“先生,写文章这科有没有什么法子啊。”
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进步神速。
傅仲宴捋了捋胡子,道:“我给你找几篇好文章,多看看别人怎么写的,考试的方向也就那么几个,多多累积,考试的时候就不会手忙脚乱,不知如何下笔了。平日里你也不必拘泥于书本,书是人写的,可以多看看别人的文章。那样你会知道,山外有山,楼外有楼。”
傅仲宴的意思科考写文章有框子,要引经据典,不能一篇空话,心里有了框架,写的时候就不会犯怵了。
明荞聪慧,多看书眼界宽了,没坏处。
燕明荞恭恭敬敬道:“先生,学生明白了。”
傅仲宴不可能手把手教燕明荞怎么答题,但燕明荞会自己翻书写一些,然后给傅仲宴看,傅先生说行,才能拿给二哥哥。
这份笔记对燕明烨来说,就和久旱逢甘霖差不多。
燕明烨拿到笔记的时候连说了好几声好妹妹,但那样子不像夸妹妹,而是像在拜菩萨。
燕明荞认真道:“那二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看,还有啊,这个给楚铮也看一看。你好好考,不管结果如何,只要用功了就好。”
当然,还是考中了最好。
燕明荞来燕明烨院子送的,他院子布置也简单,书房墙上还挂着以前玩的弓箭、木剑,百宝阁上摆着蝈蝈笼子,金的银的都有,可见燕明烨以前多贪玩。
但现在燕明烨顶多是看两眼摸一摸,自从燕明轩落榜之后,他再没有玩过。
就算沈氏不说,他也不打算再玩下去了。
母亲说得没错,大哥承担的太多,他不能让大哥自己担着这些。
所以,燕明烨愿意用功。
但几年的荒废不是一两年的努力就能补回来的,燕明烨是机灵,但真能一下子就学会,那人人都如他一样了,先玩几年,然后猛学,也能考不错的成绩。
最着急上火的时候,燕明荞给了这样的笔记。
燕明烨翻着看了看,“是有用的,比当初元景兄给我的还有用。”
燕明荞心道那当然了,沈元景就算再聪明,那也是一个人,傅先生基本没管过他,她呢,一直有傅先生教的,而且,这都是傅先生看过的。
“你就好好背,还有几日,就当是临阵磨枪了。”
燕明烨道:“放心,我叫着小世子一起看。”
燕明烨希望楚铮也能考中。
他和燕明泽不一样,以前他傻的时候,还真问过燕明泽问题,但没有一次告诉的。燕明泽是生怕别人比过他,平日在书院,有人请教他题目他都说不会,称自己不看书爱玩,但私下里学得比谁都认真,每每考试比同窗考得都好,然后便说运气好罢了。
这种人不能说做的不对,但就是让人膈应,正月回书院,燕明烨就是学着燕明泽的样子才那样说的,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考不上明年再来,考得上就说他也要跟燕明泽说就是运气好。
书本燕明烨不吝啬给楚铮看,反正是明荞给的,“你告诉母亲,我会用功的,但我若是用功还考不上,叫她不要太失望,我明年再考就是了。”
燕明荞感觉二哥哥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就像个哥哥了。
初五到月中,也就还剩十日,燕明烨身上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回了书院。
燕明荞把人送走,趁着清明最后半日假,带着林枣出门了,她得去庄子看看茶包做的如何了。
林香要替她管铺子里的事,眼下能用的只有林枣,雪竹晴日则接替林枣管屋子里的事。
林枣很久之前就羡慕林香能够跟着姑娘出门,能见世面帮着姑娘做事了,如今可算轮到自己了,事事无比认真。
不懂之处会问林香,牢牢记着那句话——宁可先问被骂,也不能自作主张,闯下大祸。
做茶包的作坊就是庄子里,让李嬷嬷从人牙子那儿选了四个人,在庄子里弄了一个小作坊。
茶叶是从南方买的,现在还没到采茶的季节,买的是去年的茶。
因为要做茶包,所以没买茶饼,都是些散茶,贵的有一斤茶五两银子,便宜的有一斤一两的,五斤一两的,十斤一两的。
看着其实都不怎么便宜,但茶叶不是一斤一斤地喝,泡一会儿也就用一小撮儿罢了,一小撮儿茶叶就能喝一天了。
卖茶包也得看卖给谁,有钱人愿意买贵的,没钱的就只能买散茶喝。
燕明荞买了三百斤,一斤五两银子的最多,剩下的凑了一百五十斤,做成茶包,加上一些比较便宜的葡萄干、茉莉花、玫瑰花,价钱不变,但若是卖出去,能从中获五到六成的利润。
要是卖不出去,加上买茶叶用的人力路费、打点吃饭的银子……燕明荞得赔一千多两。
早先拿出来的一千五百两就剩三百两了,这些银子,还有用,买做茶包用的纱布袋子,外面包装的油纸袋。卖茶包也需要人,不能光让他们干活不给吃饭,看着挺多其实不禁花呢。
不过好在燕明荞现在每月将近三千两的进账,虽然花钱如流水,但也不太心疼。
等茶包做好,就剩下卖了,卖到哪儿去也是个难题。
三百斤茶做成了五百多斤的茶包,加在一起有五千多个,走街串巷地卖要卖到什么时候去,最好是找地方寄卖,来几单大生意,茶包一下子就能卖出不少。
燕明荞平日里还要上课,谈生意这事就落到了林枣头上。
林枣乐意去,她不去的话姑娘肯定会让别人去,她才不让这个机会落到别人手里。
她又不傻,只要能成肯定有奖赏,就算做不成姑娘肯定会教她的。
燕明荞的确把方法给想好了,去庄子的路上便和林枣说,“走街串巷也要卖,尤其是胡同和巷口,有不少挑担子的小商贩。但贵的那个不卖给货郎,光卖五斤一两的和十斤一两的。你再拿着茶包去杂货铺看看,能不能寄卖在那边,每卖出一斤,可以给一定的分成。”
这样的话,林枣只需要搞定杂货铺子的掌柜,而怎么把东西卖出去,就是杂货铺的事儿了。
去杂货铺寄卖是现在看来比较不错还能行得通的法子了,在以前姐妹俩也想过,开茶饮铺子,但是买杯子租铺子的成本太高,不合算。
等看看茶包能不能被大家接受,可以再去酒楼谈谈生意,要是能签下一个几百斤或者是好几年的单子,那就好了。
有长期稳定的单子,作坊才能一直做下去,到时候在南方买个茶园,连茶叶都不用发愁了。
燕明荞想着自己的宏图大志,她又看向林枣,问道:“我说的你都明白吗?”
林枣差不多明白了,杂货铺寄卖一直都有的。
府上丫鬟谁闲时绣了帕子,也会放布庄、杂货铺去寄卖,卖出去一件分给铺子一文钱,总之,是件双方互惠互利的好事。
既然双方都能得利,那就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林枣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燕明荞道:“不成也没事儿,多试几家,我今晚去三姐姐那儿看看。”
燕明月那儿就有一个杂货铺,也能寄卖,这个就不用林枣去说了。可以先在那儿试试,若是能卖可以签单子,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燕明荞心里雀跃,一边是自己做生意,觉得又紧张又刺激,一边又害怕卖不出去。
可是左右为难。
把这事儿说完,燕明荞就闭着眼睛睡觉了,等到了庄子,她先去作坊看了看。
庄子作坊也不大,胜在干净,桌子旁边有小秤,然后就是纱布袋油纸袋子,防止受湿受潮。
这个作坊是燕明荞自己想出来的,一人分茶叶,一人分搭配着的果干花茶,一人再把这些装在纱布袋子里,最后再由一人装油纸袋。
正好四个人,井然有序,若是哪一步出错直接找哪个人就好了。
按斤数秤也省着到时候看哪个茶包少个葡萄干再找上来,这叫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
这个作坊离养鸭子的地方远着呢,地面和角角落落每日都要用陈醋艾草水清扫一遍,也是一笔开销。
都是用钱的地方,燕明荞看着这番场景不免泄气,这要何年何月才能赚到钱啊,她离买茶园还差那么远的距离。
其实燕明荞现在也能买个小茶园,但摸不清这条路,买了茶园也是放着,指定得赔死。
在庄子转了一圈,燕明荞喂了喂银粟,骑着它去跑了一会儿,最后看了看庄子新孵出来的小鸭子。
一群黄黄的、毛茸茸的小鸭子,走路还一晃一晃的脑袋。
燕明荞不怕这个,她一手一只小黄鸭,听着它们喳喳嘎嘎叫了许久,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国公府。
燕明荞挺喜欢小鸭子的,毛软软的,好小巧可爱。
她甚至想带回去一只。
把这么一只小鸭子养大,多有意思呀。
可是带回去还得找个人喂鸭子,丫鬟照顾她也就罢了,也得照顾鸭子。
这要是长大了,是吃还是不吃,难不成还留着它看门护院?
听庄户的人说鸭子看家护院不行,得鹅才行,鹅很凶的,一个追着五个咬不再话下。
回去的路上,燕明荞就让林枣下去买了三只烧鹅,一个咬五个,那最后不还是得进她的肚子。
再凶能有她凶。
这只烧鹅好香的,店家送的蘸酱酸酸甜甜的,一闻就好吃。
回到正院,燕明荞给小厨房放了只烧鹅,又让丫鬟给寿安堂送了一直,然后才去屋里找沈氏,“母亲,晚上我去三姐姐那儿,应该是不回来用饭了。”
沈氏挥挥手,“去吧。”
燕明泽不在府中的时候,她不介意女儿和明月一块儿待着。
时间过得很快,明玉马上就要嫁人了,等她出阁,明荞也不至于太孤单。
这阵子燕明荞去过月明轩几次,也在那边用过饭,月明轩的厨娘做的锅贴真的很好吃。
配着猪肝粥,粥里撒一把刚长出来的小嫩葱,一口锅贴一口粥,若是把锅贴泡在粥里可以两口一个。
吃的时候燕明荞就感觉,没人比她更会吃了。
然后若觉得不够味,可以蘸点油辣子,混着里面的虾仁儿,是极美滋味。
燕明荞这回带了烧鹅和茶包过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三姐姐,这次过来我有事相商。”
寄卖东西不算什么大事,燕明荞说完燕明月一口就答应了,“我和掌柜的说一声,到时候让林枣直接去找掌柜的就行了。”
燕明荞道:“若是卖得好,每卖出去一件给一成利润。”
一个茶包也就几文钱,按包数卖不好给银子,所以直接按分成算。
燕明月笑了笑,道:“多大点事,你直接在铺子卖就好了,不用给钱。”
都是一家人,只是寄卖个东西而已,妹妹好不容易找她帮个忙,提钱做什么。
燕明荞认真道:“那怎么行,于理我该给,于情,你是我姐姐没错,但我不该占你便宜。而且,若是卖得好,兴许母亲也高兴咱们能干呢。”
“三姐姐,等这回先试试水,若是行的话,咱们就能一道做生意了。”
燕明月吃了口烧鹅,羞愧地脸颊发烫。她还记着当初因为铺子的事,跟母亲妹妹弄得很不好看,结果铺子出事,是母亲出手。
母亲不计前嫌,妹妹也是,还愿意跟她做姐妹。
就是没想到,明荞竟然还愿意带着她做生意。
燕明月深吸一口气,“我会尽力的,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便成。”
燕明荞看了看盘子里切的整齐的烧鹅,“三姐姐,这个是我自己想吃。”
给母亲二姐姐留一只,祖母送一只,剩下一只,自然是她去哪儿吃饭带到哪儿了。
燕明月道:“烧鹅很好吃,对了,杂货铺是我在管,但每月会给你四姐姐十两银子。”
燕明月到手也就三十多两,偶尔还会给孟小娘些。
燕明荞觉得这不是事儿,“三姐姐能做主就行。”
倘若四姐姐什么都不做,那每月拿十两银子也不少呀,总不能什么都不干,还嫌给的钱少。
当初同样是一块儿管铺子,燕明荞也管理账出主意。
燕明月给妹妹夹了一块锅贴,“嗯,是这个道理。”
但要是以前的自己,肯定就不知足。
人总是往高了比的,但细想想,在燕国公府,母亲没有刻意苛待过她们,该教的该给的从未少过,已经很好了。
燕明荞吃了好几个锅贴,她觉得猪肝粥也好喝,一连喝了两碗。
吃过饭,她回了正院,把生意的事另写了一张纸,这些都写出来,等和二姐姐她们商量时也有条理些。
第二日,燕明月的杂货铺子就开始寄卖茶包了。
一斤五两银子的有,一两的也有,还有五斤一两的,十斤一两的没在这边寄卖,燕明荞打算全部卖给货郎。
但第一日根本无人问津,后头两日也只是卖出了两包而已。
还是客人看着奇怪,想尝尝鲜。
燕明月不想让妹妹伤心,打算再卖不出去,就自己把这些茶包买了。
也没多少钱,就当买妹妹一个高兴。
而林枣也屡屡碰壁,跟小货郎谈不成,他们有更好卖的粗茶,一斤才几十文钱。越朝人人喝的都是茶水,在里面加些乱七八糟的花啊果啊啥的,谁愿意喝这些。
货郎这边谈不成,林栆又去找杂货铺。
但也不成,稍微有钱的,对茶也要求高,哪怕说了这是龙井碧螺春,人也不要,更相信自己的进货渠道。
这茶包没多少人爱喝的,味道是不错,但掌柜的尝着,没有喝茶清爽。
花香和果香太腻人了。
寄卖是能都赚钱,可根本没有赚头的生意,做有什么意思。
林栆觉得自己没用,跑到天黑才回来。
燕明荞让她回去歇歇,自己坐在窗前先沏了壶花茶。
很香,很好闻。
能想象到茉莉花苞开放的情景。
但是没什么用。
第一次做生意,燕明荞就跌了个大跟头。
她还有点庆幸,幸好没有投太多钱,五千多个茶包,她如果一天喝一个的话,等她二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喝完了。
如果一天喝两个,那十五岁就能喝完了,到时候嫁人嫁妆里不用带着茶包。
就也还挺快的吧。
再给丫鬟分一点,别人送一点,她争取在十二岁之前喝完。
肯定能行。
燕明荞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喝了一口之后又给放下了。为了喝茶弄的晚上睡不着,那就太亏了。
她还想睡觉呢。
可燕明荞就是觉得,这个茶很好喝。
怎么就有人觉得茶包不好和呢。
比直接冲泡的茶多了甜香的味道,少了苦味。
多好喝啊。
燕明荞又喝了两口,等睡觉的时候真的睡不着了。
母亲曾经跟她说过,不要晚上喝茶水,不然睡不着觉。
燕明荞睁着大眼睛看着床顶,母亲果然不会骗她,这是真的。
她现在就感觉自己挺想快点睡着,因为明儿还要上课,但是,脑袋就一直喊着不睡不睡。
人要睡不着,就容易想事情,一想事情就更睡不着了。
燕明荞现在就在想,为什么有的人觉得茶包不好喝呢。
她嘴也挑,就觉得很好喝。
二姐姐也一直喝花茶果茶的,夏天清爽解腻,母亲也说好喝的。
好像父亲是没喝过,而且杂货铺的掌柜多是男子,难不成男女口味还不一样?
好像是有一点,就比如点心和水果,甜甜的,她很喜欢吃,但大哥都不怎么碰这些,二哥好像也不怎么碰。
楚铮也是。
燕明荞这回彻底不困了,直接坐了起来,她都要下床了,又想起现在是晚上,不能现在把丫鬟和府里小厮叫起来,问问他们到底茶包好喝还是不好喝吧。
燕明荞又钻回了被窝,她在被子里偷偷笑了笑,若是能成,她就不能一个人喝茶包喝十二年了。
那样也太可怕了,什么好东西能一直喝十二年。
如果能卖出去就好了,不单单是为了赚钱,还为了她以后不一直喝茶包。
燕明荞把被子铺好躺平,快点睡觉,明儿一早才能快点去上课,然后趁着中午和晚上的时间,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若是只有女子觉得好喝,那就好办了,卖的时候加些话术,比如,喝这个茶能变白变美。
燕明荞就不相信,这样还卖不出去。
次日一早,李嬷嬷发现自家姑娘比以往更勤快了。
吃过早饭,飞快地往学堂赶。
看得同来上课的燕明茹忍不住疑惑,“是有人追着五妹妹吗?”
燕明月也有点奇怪,她还想和妹妹说茶包都卖出去了,但是人已经进去了。
那等晚上或者明日再说吧。
燕明荞早早到书院的结果就是,得等着傅先生过来。
因为她来的太早,得比平时多等一会儿。
燕明荞这会儿心沉下来了,她急没用啊,这其他人还是和往常一样。
第67章 起色
燕明荞老老实实地把书本准备好, 然后拿出一小袋茶包,烧了热水给傅先生泡了茶。
这个是五两银子一斤的,她想让傅先生帮忙尝尝, 今日是比较清淡的茉莉花茶,袋子里还有玫瑰花茶,和加了葡萄干的乌龙茶。
平日里傅先生上课时喝水都是燕国公府准备茶水,也不知道今日换了能不能喝得惯。
若是傅仲宴喜欢,她就把这袋茶包送给先生。
傅仲宴是燕明荞的老师, 但只拿束脩, 外加逢年过节收两盒点心, 别的一概不要。
但茶包也不值什么钱, 燕明荞自己的一点新意, 而且就一点点。
若是傅先生不喜欢, 她就不送了, 不喜欢的东西, 哪儿送得出手。
傅仲宴还是按着往日的时辰来的, 到了坐下想喝点水。
燕明荞道:“先生, 今日是新茶, 您尝尝。”
端起茶杯,清香扑鼻, 是不同于以往的味道,尝了一口, 嘴中有清雅的茉莉花香。
低下头, 正见学生在书案后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在问, 味道怎么样, 好不好喝。
傅仲宴又喝了一口, 花香略重,于他而言还是更喜欢茶香。
“尚可,不过我更喜欢喝茶。”傅仲宴倒不是觉得这个不好,完全是个人偏好的原因。
燕明荞点了点头,倒也没觉得失望,一样东西有人喜欢,那肯定也有人不喜欢,不可能人人都喜欢的。
她给傅先生的是花香味很淡的茉莉花,里面茉莉没几颗,其实能泡水喝的玫瑰花味道更浓,葡萄乌龙则是闻着香香甜甜的,但入口味道并不浓郁。
“多谢先生指点。”燕明荞起身想把这壶茶换了,傅先生却道:“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不必换。”
燕明荞又坐了回去,她道:“先生,学生这儿还有几个茶包,能否带回去给师母尝尝。学生想试试茶包生意能不能做,但遇见了一点难题,现在正在寻求破解之法。”
傅仲宴点头应允,他觉着这个味道,夫人应该会喜欢。
燕明荞这回心里不急了,认真上了两节课,等下课,找了花房的小厮过来。
花房小厮来的还是上回那个,心里还狐疑着,怕五姑娘又问他府里路的事,谁知道五姑娘给了不少茶包,让他回去给小厮们喝。
喝完还得再回来告诉她,是茶包好喝还是普通的茶叶好喝。
女子那边,燕明荞给了绣房的丫鬟,就等明日看看,这些人怎么说了。
燕明荞已经想好了,若是女子觉得好喝,那卖应该会好卖一点。
燕明荞看书上有写,玫瑰花的确可以药用,有行血破积、柔肝醒胃的功效,太多茶叶会喧宾夺主,所以玫瑰花茶里的茶叶最少,只有一点点。
也难怪绸缎生意胭脂水粉生意赚钱,若是有人告诉她吃什么能长高变白,她也会一直吃的。
等下午,燕明荞又给别的先生泡了茶,教女红的是女先生,对茶包的评价最高,还觉得甜味儿不够,可以加两块儿冰糖。
燕明荞记在心里,茶包的方子还可以再改进改进。
终于下了课,燕明荞收拾好书袋,准备回正院,一出门,她见燕明月带着丫鬟在学堂门口站着。
这会儿下课的只有她一个,启蒙的弟弟妹妹早就放学了,三姐姐这是来找她的。
燕明荞快走了两步,走近之后行礼问安,“三姐姐好。”
燕明月道:“五妹妹,茶包都卖出去了,你再给我一些。”
燕明荞心里一喜,都卖出去了!
还是三姐姐厉害,全给卖出去了,“三姐姐,你让丫鬟找林枣就好了,你还要多少,我这儿还有很多很多,你可真厉害呀,林枣她一个都没卖出去。”
燕明月脸色微变,“再给我那么多就行,我顺道把银子给你。”
身后丫鬟拿出来一个荷包,给燕明月的就二十斤茶包,一两银子一斤,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是二十两银子。
燕明荞不着急要银子,她道:“得等下个月吧,不然铺子里账不好算,三姐姐,我不急着用钱的……”
她看燕明月脸色和平日不太一样,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可能,“三姐姐,不会是没卖出去,你怕我难过,自己搭钱买了吧。”
燕明月立刻道:“不是,是真的卖出去了。”
燕明荞背后是学堂,两边树木郁郁葱葱,夕阳的余晖从树的间隙中透过来,照在燕明月的脸上,上面的仓惶一眼就能看见。
还真是这样。
燕明荞觉得有点好笑,她哪儿那么容易伤心难过呀。
“三姐姐,就茶包而已,放着又不会坏,而且,我好像找到问题在哪儿了。”燕明荞拉了拉燕明月的袖子,“等到时候卖不出去,咱们再说怎么处置这些茶包呗。”
燕明月还道:“是真的……”
“是,三姐姐你买了那也是卖出去,”燕明荞真的不在乎能不能赚钱,卖不出去至少能买教训呢,不然她都不知道问题在哪儿。
“银子我不要,卖不出去就是卖不出去,不然我为什么不让你直接买了。”
燕明月担忧地抿紧唇,“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燕明荞道:“我得再多看看书,还得去医馆问问,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一起往回走,燕明月道:“需要我帮什么吗?”
燕明荞道:“到时候肯定要三姐姐帮忙卖茶包的。”
有句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她这回还需要人,那个带人尝酒的人。
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只能说明茶包不够香,燕明荞就送一点,剩下的自己慢慢喝。
不就是十几年吗。
自己买的茶包,说什么也要喝完它的。
庆幸的是,燕明荞不是黑心商贩,茶叶虽然不是名品,但都是很不错的茶,玫瑰花、茉莉花也是从医馆买的,葡萄干很大颗,可甜可好吃了。
燕明月点了点头,“五妹妹需要什么直接说便是。”
燕明荞也跟着点了点头,“我是不会和三姐姐客气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等到小花园那边就分别了,燕明荞回了正院,看了十几页书,吃过饭后,捧着一本医书看。
这上面写了玫瑰花的药用,多翻几本,把茉莉花的也找到,到时去医馆问问大夫,好在那些茶叶还没有全被做成茶包。
这几日燕明荞也忙,三月份要准备春种了,尽管不需要她种地,但是两个庄子,总得她点头了下头人才会去种。
今年开春下过几场雨,再留些地种吃食铺子需要的菜,这便行了。
燕明荞中午见了庄户的管事,等忙完午睡的时间都过了。
等到次日中午,花房和绣房的人过来,和燕明荞料想的结果差不多。男子还是喜欢喝从前喝的茶叶,女子更喜欢花茶,甚至觉得甜味儿不够,可以再加一点糖,再酸一点也行,酸酸甜甜再带点茶香,那样应该会更好喝。
燕明荞把这些记下,等秋日丰收,可以收果子做果干。
林枣在一旁看着,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等人走后,林枣道:“姑娘,这是……”
燕明荞:“我猜测,这个花茶和胭脂水粉差不多,虽然说一样东西男子女子都可以喜欢,但也能各有偏好。你去杂货铺的时候可以和掌柜的说,说这个能美容养颜,滋补气血。”
燕明荞给林枣了一张纸,上面写了玫瑰花的功效,她屋里的四个丫鬟,都识字,这样做事也方便,“照着这样面的说。”
林枣点了点头,“姑娘,奴婢再去试试。”
燕明荞道:“要是还不行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
也是几个铺子开业到经营一切顺利,所以在这上头,总觉得磨难颇多,往前迈一步都难。
这还只是在盛京卖,若是去别处,更难。
林枣:“奴婢记着了。”
燕明荞又道:“也别太急,想着一匣子谈称好多个,这回若是还不行,那间铺子你也不必再去找第二次了。”
她觉得还可以再添点药材,当初姑母给她的内服方子,就有很多味药材,挑单吃能行的还有和茶叶不克的,应该也有用。
林枣道:“奴婢听姑娘的。”
燕明荞这只找了几十个人问,兴许也不保准,但她现在被这事儿弄得脑瓜仁儿疼,这月是不想管了。
“对了,你慢慢卖,三姐姐那边你常去看看,卖不出去也没事。”
燕明荞知道,卖不出去是自己想的不对,不是下面的人没用。
她也不会把过错怪到丫鬟身上。
三姐姐的杂货铺,燕明荞是这样打算的,像当初跟赵老板(春饼)谈生意一样,找几个熟人过去买。这样能吸引更多的客人,若是茶包好喝,自然去买的越来越多,若是不好喝,这法子也没用。
林枣保证会把事情办好,燕明荞想了想,劝她道:“也不用特别好,顺其自然就行了。你这阵子跑东跑西也辛苦,我都看在眼里的。”
燕明荞给了她一个小荷包,里面有五两银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她看林枣都瘦了。
林枣心里动容,小声喊了句姑娘,“奴婢定会好好做的。”
次日,燕明荞又去月明轩和燕明月商量了一番,晚上,去玉明轩那儿吃的饭。
燕明玉问她这阵子都忙什么呢,“怎么不见你过来吃饭。”
妹妹不在,她一个人吃的时候,都觉得不香了。
对燕明玉燕明荞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茶叶生意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当初买了多少茶叶,如今一包卖不出去,自己喝可能要喝十几年……
一句不漏。
燕明玉听完哈哈大笑,“你这……”
燕明荞耷拉着脑袋,“我请三姐姐帮忙寄卖,她那边卖出去了两包,还忽悠我说全卖了,这我要是把剩下的全放她那儿,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不过我好像找到问题所在了,若是能行,我再来求二姐入股。”
本来花茶也是燕明玉带着她喝的,燕明荞开始没说就是怕像这样赔钱。
好在没投太多钱进去,不然真得全赔光。
燕明玉道:“下次早些告诉我,我也能帮着想办法。没事,要是喝不完,二姐姐有办法。”
燕明荞想会是什么好办法,紧接着燕明玉说了后面那句,“我买点,跟你一起喝呗,这又不难喝,再不行,煮茶叶蛋。”
煮茶叶蛋用的茶叶多,茶叶蛋多好吃。
几百两一斤的茶叶燕明玉都煮茶叶蛋了,这些茶也能煮,多简单的法子。
燕明荞眼睛一亮,这不就又多了个选择,煮蛋。
“那我先谢谢二姐姐。”
燕明玉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客气什么,不是你说的做生意有赚有赔吗,怎么还自己赔钱想拉着我赚钱。”
说完,她财大气粗地接了一句,“我又不是赔不起。”
燕明荞小声道:“……但是赚了也是我自己偷偷赚啊。”
“都要喝十几年了……还赚钱。”
燕明荞也扑哧一声笑了,“咱们先吃饭,多吃饭,二姐姐,我和你说呀,这茶叶千万不能睡前喝,昨天我都不知道什么时辰睡的。”
燕明玉心想,怕是想多喝两包,结果睡不着了,“多吃点,不够小厨房还有。”
燕明荞对着桌上的酸豆角肉沫米粉使劲吸了口气,桌上摆着两道小菜,菜样很简单,另外,就是燕明荞喜欢的炸鸡了。
燕明荞一手筷子一手勺子,吃得津津有味,如今的米粉比第一次吃,筋道软糯了不少,汤底也更加入味,连着里面的小青菜都被骨汤煮的很好吃。
正是长个的时候,吃多一点顾虑都没有,燕明荞吃了一大碗米粉,又啃了一个炸鸡腿,“对了二姐姐,我真要你帮忙,得找两个人去买茶包,我出银子。”
燕国公府的丫鬟不方便去,得让别的府的来,思来想去,还是镇北侯府的最好。
燕明玉把这事应下,“小事一桩。”
燕明荞走的时候还带了个两个炸鸡翅,热热乎乎用油纸包着,香味跟着她飘了一路。
这个可以留着晚上看书晚饿了再吃,虽然燕明荞很着急生意上的事,但她自己也知道,她刚八岁,做这些其实不急的,人不能光想着赚钱。
当下还是看书学习最重要,多孝顺祖母母亲,比赚银子强。
开春之后天气暖和了,宁氏乐意出去转转。沈氏也参加了两次宴会,都是带燕明月,有一次还带了燕明茹。
燕明茹已经自己住了一间院子了,这也意味着长大,是该带出去见见人。
她在府中不怎么起眼,但出门后知书达理,也得了不少夸赞。
而这两次宴会,靖安侯夫人杨氏也在,当初的事已经过去,姑嫂两人还如以往那般相处。
杨氏问了问明荞怎么不在,沈氏只说在上课,没有说别。
两人也算心照不宣,这亲事做不成了。
但杨氏说道:“是棹桉对不住明荞,但我是真心喜欢明荞,我也是明荞的舅母,让她常来靖安侯府玩。”
沈氏点了点头,“她只是这阵子忙,自己捣鼓生意,人小事不小。”
去玩就算了,沈氏可怕沈棹桉带着女儿去别的地方。
杨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又能干又聪慧,给她做儿媳妇多好。
虽然初二那天闹得不太好看,但亲戚之间该走动还是得走动。沈氏去了两次宴会就不去了,六月份要准备长子的婚事,等院试之后,明轩就该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这数月过得好不好。
不过等新妇进门,家里又该热闹了。
三月中旬,越朝学子参加院试,考完之后,书院放了两日假。
燕国公问燕明烨考得如何,燕明烨就说考得不好,燕国公知道这个儿子什么样,也没太失望。
而且经燕明轩一事,他也不敢说什么。
等私下燕明烨偷偷和沈氏明玉明荞说的时候,又成了那个嘚瑟的样子,“母亲,我觉得我今年能考上。”
沈氏不太信,“就算能考上也稳当些。”
燕明烨哎了两声,“我在父亲面前可稳当了,对了,出来的时候我还问了楚铮,他考得好像也还行。”
他和楚铮有什么说什么,等下月放榜,就知道结果了。
沈氏自然是盼着两个孩子都考上的,想这几日去山上拜拜菩萨,这个是有用的,当然也给楚铮拜拜。
楚铮今年十一岁,燕明泽是十岁参加院试考上童生的,也不差什么。
“行,母亲过两日为你们祈愿去。”沈氏拍了拍燕明烨的肩膀,“你三弟那边还是防着点,出门也要小心,若是能考上,后年你要跟他一块儿考试的。”
燕明泽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学问,若是这都比不过,指不定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来。
燕明烨明白,燕明泽今日也听见父亲问他了,若是还问,他就说你还不知道我啥样,燕明泽就被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燕明荞见此也高兴,若是二哥哥能考上就好了。
燕明烨这回放假也没打算玩,回来陪陪祖母母亲,补个觉,然后在屋子里看看书。
倒是沈氏,不想逼次子太紧,长子就是一直学一直学,给自己学出病来,“给你银子,自己出门转转。”
燕明烨觉得出门转转行,给银子就不必了,二姐和五妹妹开铺子,每月一成分成给他,他现在手头都有将近两千两银子。
这只要不去买地买铺子不去赌钱,干什么不够花。
沈氏还是给了,“自己的是自己的,我给的是我给的,出去转转吧。”
沈氏给了二十两银子,燕明烨收下了,但是,他还真找不到花钱的地方。
吃,在府里吃的就很好,他不喝酒不赌钱,现在连蝈蝈都不碰了,最后这二十两银子,他去给燕明荞买了一对金耳环外加一个小金钗。
两样总共花了十五两银子,剩下的五两,在街上买了点吃的,这下,银子终于全花光了。
他也是个知道疼妹妹的哥哥。
当然主要是为了感谢那份笔记,临时抱抱佛脚,还挺有用的。
但燕明荞对此大为震惊,“二哥,这还没放榜呢。”
怎么就好像考上了一样。
燕明烨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等放榜了知道考不上,那岂不是更难过,还不如现在该吃吃,该喝喝呢。”
燕明荞竟然觉得这番话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行啊,五香斋的蜜枣苏她许久没吃了,还有绿豆糕红豆糕,都是好吃的。
这回放假,燕明泽就一直关在房里看书。
他觉得,燕明烨应该考不上。以燕明烨的资质,能考上个童生,已经是嫡母烧高香了。再说他的性子,大大咧咧蠢得很,要是考不上故意说考得上,父亲定然失望,所以,是真的考不上才会这么说,
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比方说让燕明烨别泄气,多看看书,以后还有机会。
他自己则要更加用功,争取后年考上,让父亲高兴。
楚铮考完试的第二日中午来了国公府一趟,这回他是空着手来的,还从燕明荞这儿吃了两块蜜枣酥。
“这个挺好吃的哎。”
燕明荞道:“当然好吃了,一钱银子一个。”
楚铮停下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吃。
燕明荞看他的样子,一笑,“吃吧吃吧。”
楚铮觉得外面的壳儿酥香不腻,里面的蜜枣馅儿也甜,但不是那种甜得齁嗓子的那种。
其他点心颜色好看,形状漂亮,但楚铮没怎么喝花茶。
燕明荞问他为何不喝,楚铮就道:“因为有一股花味儿。”
花茶没有花味儿那有什么味,燕明荞无奈地看了楚铮一眼,虽然用新的法子林枣和几个杂货铺谈成了,但是前两日卖得还是不太好。
一日卖十几袋,和燕明荞想的差远了。
慢慢来吧,她暂时想不出别的法子,也只能先这样了。
“雪竹,给小世子换别的茶来。”燕明荞吩咐丫鬟换茶,来者是客,就算熟也是客人,不能怠慢。
楚铮抬起脑袋,“奶茶有吗?我想喝奶茶。”
燕明荞:“……煮奶茶。”
奶茶是好喝,但不好卖,燕明荞托着下巴,“给你两个话本子,我要看书了,小世子自便。”
楚铮对正院挺熟的,挥挥手让燕明荞不用管他。
他能松快一阵了,考完试就是考完了,楚铮暂时没打算考秀才,他可以轻松几日,能去骑骑马,四处转一转。
“对了,什么时候去骑马?”
燕明荞:“再等等吧,我现在有许多事要做,实在腾不出时间去骑马了。”
楚铮道:“行吧,那我自己去。”
这时间一晃到了月末,放了两日假,燕明荞也没去庄子,就安心在屋里看了几日书,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功课。
等月初收账,也是林枣林香管,她没有出面。
收上来总共三千五百八十两,烤肉铺子里四百五十两,烤鸭铺子八百六十两,点心铺子盛京的两个,岚州的要再等上几日,共一千八百两。这些加起来有三千一百一十两银子,而剩下的四百多两,是卖茶包赚的。
差不多是初十开始卖的,竟然能有这么多钱。
四百七十两。
那岂不是再过两个月她就回本了。
但她奇怪的是,怎么能有这么多钱的,这至少卖了一百多斤的茶包。
她看向林枣,林枣嘿嘿直笑,“姑娘,奴婢给卖出去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燕明荞自从教了林枣那些话之后,她便又去和杂货铺的掌柜谈了。
这有一定的效用,跟着几家签了文书,但是卖得只能说一般。
有人买,但第一次只买几包,不敢多拿。
一天加起来也就几十袋。
林枣那次和燕明荞说,燕明荞让她不用太担心,顺其自然,但这是她好不容易拿到的机会。可以出门,可以拿赏钱,就算姑娘不怪她,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姑娘恐怕不会再用她了。
所以林枣自己也去卖茶包了,买了杯子和一些茶包,客人可以试。
在杂货铺买东西,能试的少,客人也不是特别缺钱的。
再有,盛京也算民风淳朴,尝过觉得不错,都会买一两包。
这样一来二去,再加上燕明荞找人的法子,生意慢慢就好起来了。
再后来,燕明荞没过问过这事,林枣若是说了,反而有邀功之嫌。
反正肯定会问的,她先做好这事儿,等问了再说也不迟。
然后这两日去十几个铺子和货郎那儿拿银子,虽然每个只有十几两二十几两,但加在一块也挺多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打算再多拿些茶包,林枣打算去酒楼看看,若是能成剩的茶包就不发愁了。
她想让姑娘知道,她不比林香差,也不比别人差。
燕明荞看着林枣,说道:“真是辛苦你了。”
她找了一个大荷包,“你该得的。”
林枣这阵子连掂银子的本事都练出来了,十两。
第68章 放榜
一等丫鬟每月月钱一两银子, 十两就差不多是一年的月银。
拿了银子怎么可能不高兴。
虽然林枣自己出钱买了茶包给客人尝,但是买的是最便宜的,一两银子就能能买十斤茶, 用了四斤多,剩下的还够她喝好久呢。
从接管这事到现在,这是林枣最高兴的时候,她可算是松了口气,“谢姑娘赏!”
燕明荞又拿出二两银子, “这是买茶的钱, 你一并拿着。”
林枣干笑两声, “姑娘, 没花多少的……”
燕明荞道:“不管多少都不该你花, 收下吧。”
她当时只说林枣要管这些事, 的确忘记了打点需要银子, 她又拿出来二十两, “这个你带着, 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 直接花便是, 不必再向我请示。”
出门在外,哪儿都需要银子, 就连去找杂货铺谈生意,也是先买点小东西, 才好说话的。
林枣看着银子, 若说拿十两赏钱是高兴,这二十两就是动容了, 这意味着姑娘看重她, 也信任她。
“奴婢定不辜负姑娘所托, 会竭尽心力办好这事儿的,以后会好好卖茶包的。”林枣吸了吸鼻子,把荷包收下。
说真的,她这辈子自己还没拿过这么多钱呢。
几千两的银票是姑娘的,跟她没关系的。十两银子才是自己的,这二十两能留着用,得用在正经地方才行。
燕明荞也高兴,虽然卖茶包是林枣负责的,但是做茶包方子,去南方买茶她也盯着的,来来回回和负责买茶的陈越州写了好几封信。
不用喝茶包好多年还能赚钱,她能不高兴吗。
从正月到现在,再加上别的铺子赚的银子,燕明荞手里又有八千多两了。
她拿出来五百两银票,“过两日母亲去施粥,把这交给宁湘姑姑,就说是我的一份心意。”
书中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现在有银子了,可以多出点银子救济百姓,上个月和上上个月只拿了一百两出来,这个月可以多拿点。
林香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吧,这事包在奴婢身上。”
燕明荞想了想,“这月屋里丫鬟,每人多拿一两银子的月钱。”
现在屋里只有两个人,雪竹和晴日也很辛苦的。
林枣明白,这样做恐怕是为了雪竹晴日,若说哪里的活最轻巧,必然是在屋里,但在屋里就只能拿月银。一等丫鬟每月一两,二等丫鬟每月五钱,吃住都在府中,这些银子相当于是全存下来的,和外面做工比不少,但是跟她和林香比,这些就不够看了。
林香很早就跟着燕明荞做事了,手里已经攒了不少银子,林枣如今也是,只有雪竹晴日,看她们这样心里不多想是可能的。
两人比林香小两岁,今年好像十四岁,以后生意越来越大,也能跟着做事了。
林枣飞快道:“奴婢替她们谢姑娘赏。”
燕明荞笑了笑,“找个时间和陈越州见一面,过阵子南方该采新茶了,得买新茶才行。”
这回可以买几十斤价高的茶叶,卖给喝得起的人,再加些噱头,肯定有人买的。
世家喝茶有讲究,比如说第一场春雨后的茶叶芽尖,炒茶之后用梅子后的雨水冲泡,或是用前一年的雪水、山泉水、荷上露水……燕国公和老国公就偏爱这些,燕明荞也喝过一次,但她没尝出有什么区别来。
燕国公很喜欢这些,还喜欢喝茶的时候考教孩子们,观其色香味,燕明泽偶尔也能说出一二来,燕明荞就说不出来。
所以燕国公有时觉得,燕明荞聪明是聪明,可管家管铺子,沾了太多铜臭味,并不好。
可燕明荞不在乎这些,她喜欢银子怎么了,有银子能买好多东西呢。
那喝茶不要钱吗。
林枣:“那等初九姑娘放假,中午在醉香楼见一面如何?”
“就初九吧,中午定张席面,不用准备酒。”
陈越州是燕明荞从人牙子那儿买来的,开始去了南方买茶,然后就在庄子里跟着做茶包。
今年十六岁,从前家里家境还不错,是盛京尚书府的旁支,然后陈尚书贪污,受连累,一家子被抄家,他呢为了弟弟妹妹们,最后卖身为奴。
燕明荞去人牙子那儿还见到了一个人,是那次从温泉庄子回来路上卖身葬父的姑娘,也不知为何又到了人牙子那儿,明明当初小厮跟着,说她回到了家中,也把父亲安葬了。
而且小厮还打听了,她家中除了母亲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家总共四口,村子里没有叔伯,十两银子安葬父亲之后,还能剩下些,总不至于饿死。
她是想把人买回来,哪怕送去庄子也行,跟着做事,总比被不好的人买了强。
至少她不欺负人,但是,这个姑娘一直哭着说话,况且当初给了银子,燕明荞也不想再花十两二十两买个她回来。
看着也就十岁,粗活做不了,细活还得学,人太爱哭了,买回来总觉得会有麻烦。
燕明荞有时候挺大方,有时候也很小气。
她和这姑娘非亲非故,为何要帮,有那银子,还不如给穷苦百姓施粥,一碗粥两个馒头,就够他们吃一顿饱饭的了。
而陈越州长得高力气大,还读过书,做这些事最合适不过。
剩下三人都是三十多岁的婆子,干干净净,做活也利索。
燕明荞打算趁炒新茶的时候多买些茶叶,陈越州也识茶,她这回好像能跟二姐姐她们说入股的事了。
四百八十两,虽然银票只有薄薄几张,离回本也远,但感觉着真不少。
燕明荞挥挥手让林枣下去,她把银票收好,再买茶能多拿些,只要她的茶包做得好,在盛京应该是很好卖的。
燕明荞立刻去正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沈氏,虽然离回本还远呢,但是总算能看见一点点光亮了。
磕磕绊绊是不假,但路上的石头已经被她搬走啦!
从年初还开忙活这事,已经过去四个月了,终于见到了成效,燕明荞怎能不欢喜。
沈氏也挺高兴,因为做生意和开铺子不一样,做生意水深,稍有不慎就赔钱,这开铺子,至少有国公府护着,“明荞,这回真不错,母亲高兴。”
燕明荞小声道:“母亲,我这只是小生意,跟大的比不了的。”
人赵老板掏一千多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燕明荞掏一千多两,已经愁了好多个晚上。
有时做梦都在喝茶叶。
等这两日再看看,若是卖得好,可以让二姐姐她们入股,这样就都能赚钱了。
沈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那我们明荞也很厉害了。”
燕明荞笑着道:“母亲,下面的事有林枣在做,我是不会耽误功课的。也是林枣,这跑那儿跑的,我多给了银子,不让她辛苦白费。”
沈氏道:“下面丫鬟得用你就放心用,母亲再为你挑两个丫鬟。”
林香好像管铺子,林枣再出门,屋里岂不是只剩两个丫鬟了。
这些都她准备的,姑娘十岁之前四个丫鬟,十岁自己住之后再添四个,等到十二岁了再添两个,凑齐两个一等四个二等四个三等,管着房里房外大大小小的事。
也是让姑娘提前熟悉管家的试。
燕明荞如今房里人不够用,平日里出门办事的就两个,若是来个人见屋里伺候的只有两人,再赶上哪个丫鬟碰巧请个假,就更没人可用了。
燕明荞扬着头,“母亲,这是不是不合规矩呀?”
别人都是四个,她有六个。
沈氏道:“两个人而已,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她管着府上的事,明荞又是她的女儿,若是别人也缺丫鬟,大可和她说,不必私下里使小手段。
管家连这点小事都要考虑合不合规矩,那这个主母还做不做了。
燕明荞点了点头,“多谢母亲!”
沈氏问女儿的意见,“选伶俐点还是听话些的?年纪可要太大的?”
燕明荞道:“伶俐点的,比我大个四五岁就行。”
年纪太大不好,太小的也就能和她玩,别的什么都干不了,十二三岁最好。燕明荞现在也不是特别喜欢玩,母亲给她选人,品性肯定是过得去的。
沈氏心里有数了,“那你说要带着明玉她们做生意,是怎么打算的?”
燕明荞还没想到这里,沈氏问她,她也说不上来,“就投些钱进去,日后赚钱了大家一起分呗。”
“那分成分多少呢,你们虽是亲姐妹,可日后嫁人了,都有自己的家,也没空常往来的。”沈氏也有亲姐妹,可有的嫁的远,几年都见不到一次。
就算同在盛京,也不常见,再深厚的感情也有变淡的一天。
几个铺子,是姐妹俩一起做的,给分成也就给了明轩明烨,总共两成,占的不多。
但多了一个明月,就不好说了。
沈氏如今挺喜欢燕明月的,可是该防着的地方还是得防着。
“这做生意入股分成的,得占一半以上说话才算话。”沈氏道,“你的生意,该你做主的,占到一半别人就不能插手,哪怕花钱把别人的股份买回来,但只要没你占的多,就不能指手画脚。”
燕明荞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沈氏又道:“这做生意不像送礼物,看和谁关系亲近就送谁最贵重的的礼物,往长远考虑,日后这生意若是有别人想入股,就不像当初和赵老板做生意一样了,先给他分成,然后你们几人再分。”
赵简袁谈的生意,自己占四成,剩下六成化为一,赚了银子几人再分。
说白了就是把燕明玉燕明荞的各拿出来一部分给燕明轩他们,文书都是乱签的,但一家人,弄得太清楚也不好。
感情好不分你我,再有便是燕明轩和燕明烨根本没帮什么忙,就算把分成拿回来也是应当的。
但是若再做生意,削减小东家的分成,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沈氏的意思是,燕明荞可以占多一点,日后谁想买,就从她手里拿,只要比五成利高,生意就还是她的,“你先占七成,日后这七成利还能套银子分给别人,你喜欢姐姐们,但意思到了就行了。”
沈氏觉得,在女儿眼里,自己的认定的人是天下第一好,可能还想着跟切生辰蛋糕一样,你一块我一块这样分。
沈氏也是为长远考虑,眼看许静姝要进门,明玉要嫁人,明年明月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后头还有个燕明泽和孟小娘,不得不防。
燕明荞哦了一声,她为难道:“可是……”
沈氏道:“拉人入股不是越多银子越好,而是看你缺多少。你想拉着姐姐们赚钱,只要能赚钱就行,多少都是赚的。”
做生意并非帮扶,投一点银子进来,以后每个月拿分成,甭管多少,有的拿不就行了。
沈氏是不想日后女儿因为这事儿受委屈。
防着明月也是情非得已,有燕明泽和孟小娘在,不得不防罢了。
燕明荞点了点头,“母亲,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个叫亲兄弟明算账,不能感情用事。”
沈氏:“没错,咱们不能好心办了坏事。”
燕明荞:“那我拿出三成股来,先看看这几日如何,等到初八下午放假,若是茶包卖得还不错,母亲,我和姐姐们说生意的事。这回我买五千两银子的茶,我自己干活也得算钱的,我回去好好算算,然后再和二姐姐他们说。”
三成,其实也好分的,看给的银子多少便好了。
沈氏给女儿拿了块点心,“做生意就是这样,情分是情分,太感情用事,生意不好做的。”
燕明荞知道了,她原先是打算给三姐姐两成,然后大哥二哥各一成,剩下的和二姐平分,就和烤鸭铺子那样,可母亲说的也不无道理。
就算不防着,也得为以后做生意考虑,真签下文书之后,她能动的就只有自己的七成利润了,别人的就得拿钱去买。
有句话说的没错,谈钱容易伤感情,不如最开始的时候把这些商议好。
她和姐姐们也会变成那样吗,应该不会吧。
燕明荞突然不想长大了,也不想看姐姐们嫁人,嫂子进门会对她好吗,燕明荞摇了摇脑袋,大哥和二哥还是少占些分成吧。
再说林枣那边,拿了银子斗志昂扬,虽然没有一天到晚都在外面,但是也比之前做事更卖力了。
好吃好喝的东西能吸引来回头客是必然的事,生意越来越好,虽然只有十几个杂货铺,几十个货郎,但一传十十传百,茶包比三月份卖得要好。
如今庄子的囤货还有七成,这个月应该能下去四五成成,正好让陈越州去买茶,等他回来,新茶就能供上用了。
燕明荞也给陈越州包了十两银子,他是被连累的旁支,家中还有亲人等着他照顾。
十两银子,算是及时雨、雪中炭,燕明荞觉得这是他该得的,等到初八放假的时候,林枣说茶包囤货还剩五成多。
燕明荞没犹豫,去找两位姐姐商量了一下入股的事,就在府上的正堂,平日这里用以会客举办家宴,三人一人坐了一张椅子,燕明荞坐在了两人对面,极有谈生意的派头。
她还准备了茶水点心,待客周到。
她让林枣把账本和写的几页纸拿给两人,“拿给二姑娘和三姑娘,我打算凑五千两银子出来,我拿三千两,占七成股。剩下的两千两占三成,看你们拿的银子多少,多拿多占,对这个二位姑娘可有什么疑问?”
燕明月看上面字迹很好看,倒是没听见前面那句。燕明玉咳了一声,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道:“怎么都不叫姐姐了?”
燕明荞一本正经道:“这是正经事儿,我现在是大东家,今天只谈生意,不谈姐妹情分!”
燕明月用帕子点了点嘴角,一方面觉得妹妹有趣,另一方面诧异五妹妹竟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
三千两,也就小娘那儿拿出三千两来。
这个分成也算合适,因为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燕明荞在管,不可能全按照出的银子分,仔细算,三千两占七成,还少了些,估计也没算方子。
花茶是燕明玉带着喝的,后面改良方子是燕明荞查阅医书请教大夫弄的。
燕明玉不拿她也不好意思拿。
除了她管的这些事,其余的全按照银子算。
“你们先看看吧。”燕明荞道,“虽然一开始生意是不太景气,但是你们看这个卖出的包数和天数的图,它呢是朝着上面走的,也就是说以后的日子里,大概会朝着这个线走,越来越好。但也会变,和日后谈的生意有关。如果能有大单,生意肯定会更好。”
燕明荞差不多就说完了,“入股之后你们可以去作坊,也可以提意见,但是大事须得我做主,也就是说你们提意见行,但我可以不听的。你们先看看账本,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
燕明玉看了眼妹妹说的图,和后世的xy坐标轴差不多,两处坐标确定一点,再连线,妹妹是聪明。
她懒得看了,随意翻了翻就翻完了,等了一会儿她问:“明月,你有什么问题吗?”
燕明月倒是没问题,就是她没那么多银子,从去年开铺子到现在,她加起来也就赚了三百多两,算上以前攒的月钱和给的赏赐,勉强能凑出五百两来,也不少,就是和五妹妹的不能比。
如果把银子凑了,她手里就没什么余钱了。
“五妹妹,我能拿三百两出来。”
虽然说能赚钱,可做生意肯定是有风险的,不能光想着赚钱,若是赔了,燕明月也赔得起,但是得留些银子做急用。
燕明玉点了点桌子,“不如这样,我再借三妹妹三百两,你再凑凑,凑够六百多两,也能占一成。这个不着急还,但是呢得写欠条。我也拿这么多,剩下的钱五妹妹问问大哥他们,能不能凑出来。”
燕明玉以前学的是理科,两千两银子分三成,想要占一成,需要六百六十六两。
而明月这阵子挺不错的,这个生意看着能赚钱,干脆多凑点得了。
她一成就够了,白拿的钱,不用她管事就行。
燕明月心里淌过一缕暖流,“多谢二姐姐,欠条是应该的。”
燕明荞点了点头,“行,大哥和二哥不在,我去问问母亲吧。那边没事的话,明日上午签文书,两位姐姐把银子带过来,请母亲见证。”
燕明玉:“又喊姐姐了。”
燕明月道了声好,她听到要和大哥二哥一块儿做生意,倒觉得理所应当,什么事都分个亲疏远近,再加上明泽做的事不讨喜,平日里和二姐她们不亲近,怎么好要求等同视之。
带着她就很好了,再要求别的,那就是贪心了。
燕明月回去筹钱了,燕明玉那边借了三百两,她想着到时候还的时候加些利息。
这事儿燕明月没打算现在就告诉孟小娘,若是告诉了又是一番口角,她不想听小娘说二姐和五妹的坏话,不用想都知道说什么,肯定又说不安好心之类的,听着就烦。
燕明泽那边就更不可能说了,亲弟弟也得防着点。
这些事,连丫鬟燕明月都瞒着。
燕明月自己的银子够三百六十两,还剩一百六十多两,留着急用,不管这次是赔是赚,也是她自己的主意。
次日,几人便在沈氏的见证下把文书签了,燕明轩和燕明烨两人合占一成,因为两人还在书院,所以由沈氏代签的。
签好文书,燕明荞就拿着银子去见陈越州了,这番去买茶,没有一个月是回不来的。
燕明荞也不急,让他护好银子,路上照顾好自己。镖头还是上次的,也是熟识,此番去,只买茶叶,不被诓骗就成。
陈越州:“姑娘放心。”
他没有因为燕明荞年纪小就小看她,也没有因为怀里有三千五百两银子就起贼心,他明白,这些银子不属于他。
自己赚的银子干净。
况且,就算陈越州有心拿,事情一旦败露,他会出事不说,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会被牵连。
无论如何,陈越州都会把银子和茶叶带回来。
燕明荞道:“茶叶五十两一斤的占一成,五斤一两的多买,其他的你看作坊哪样下的快就买哪样。”
陈越州点了点头,稍微收拾了收拾,就启程了。
有事写信,燕明荞不怎么担心,因为眼下还有一件大事,放榜。
四月十五是院试放榜的日子。
放榜这日书院又放假了,一早,国公府的小厮就去龙虎墙那儿等着了,等放榜之后,一群人伸着脖子等着,盯着上面的名字,嘴里不住地念菩萨保佑佛祖保佑,有人数着数着大笑,有人数到最后都没数到,出了一头急汗。
燕国公府的小厮心里急得很,上回二公子考了一百三十六名,院试更难一些,小厮想着二公子这回就算能考上,也不会比上次的名次多,所以踮着脚越过一个一个脑袋,从最后的四百多名找的。
一个一个看上去,到一百三十六名还是没有,小厮有些心惊,这完了,肯定考不上了,唉。
但不死心再往上数,到第六十八名,小厮看见了燕明烨的名字。
二公子考上了,还靠了六十八名!
燕国公府的小厮又去看童生试的榜单,楚铮世子也在上面,考了一百九十六名,虽然名次靠后些,但总之考上了。
燕国公府的小厮高兴地直笑,又看了眼确定名字没错,这才兴冲冲地往回跑,还没到府上,他就急着喊,“快去告诉夫人,二公子考上了,考上了!快去告诉夫人和老夫人!”
第69章 喜闹
燕国公府里绿树成荫, 小厮高喊着传话,路过的丫鬟小厮被这声音震得揉了揉耳朵,心底多了丝诧异。
二公子也考上了?
真是大喜呀。
很快, 燕明烨考中的消息就传到了各院。
沈氏一早就等着消息,今日不用请安,但是她醒得很早,梳洗之后饭也没用多少,就这么揣揣不安地等看榜的小厮回来。
而燕明烨, 从昨儿回来就在屋里睡觉, 看样子是在书院累坏了。
沈氏没让人打扰他, 这会儿天已经很暖和了, 这样等着心里急躁得很, 她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
已经考完了, 再求菩萨拜佛祖没用, 也没办法把榜上的名次改了。
她想, 明烨才十三岁, 考不上也不急, 明年还有机会。
沈氏在心里劝着自己, 今年不行就明年,儿子知道用功, 知道帮兄长分担,从贪玩变得有担当, 这比什么都强。
看到这些, 沈氏心里就熨帖的很。
这边沈氏平静不少,等又喝了几口茶水, 便已经做好了燕明烨落榜的准备, 左右一个院试, 急什么。
结果又等了两刻钟,便听正院的丫鬟嘴里喊着跑了进来,“二公子考中了!”
若是往常,可不敢这么没规矩,但谁让今日不同以往呢。
沈氏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因为梦中就是这样,她常做燕明烨考中的梦。
丫鬟眉眼俱笑,“夫人,二公子考上了,考了第六十八名!”
这应该不是梦,因为在沈氏梦里,燕明烨往往都是最后几名,要么倒数第一名,要么倒数第二名,六十八名,这应该不是梦。
沈氏如今脑子清醒,鼻尖发涩,她捏紧帕子,“去寿安堂给老夫人报喜,府上下人每人一两赏钱,明烨院中的,再多拿一两。”
不过燕明烨院中就两个看门婆子,两个岁数稍大的丫鬟,一个嬷嬷,倒也没多少人。
丫鬟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
沈氏差点忘了还有件事,她道:“慢着,可说了镇北侯世子考中了吗?”
丫鬟这回摇了摇头,“顺子就喊着二公子考中了,别人奴婢就不知道了。”
童生试是最好考的,只要用功一些,都能考上。
前两年燕明烨考,没考中,是因为学得不精。
属于燕明烨那块石头落地,沈氏又为楚铮担心起来了,“那你先去寿安堂吧。”
丫鬟福了福身就出去了,很快叫顺子的小厮进屋,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夫人大喜,二公子考了六十八名,镇北侯世子也中了,考了一百九十六名!夫人大喜!”
宁湘看着沈氏松了口气,赶紧拿了赏钱出来。
沈氏这回念了两声“阿弥陀佛”,“你去告诉公爷,二公子考中了,再去一趟镇北侯府,若是那边还没得到信儿,你去传个话。”
顺子乐意干跑腿的事儿,只要跑腿就能拿到赏钱。
等人走了,屋里就剩宁湘她们,沈氏松了口气,笑着道:“也算得偿所愿了,明烨真是争气。”
看他回来倒头就睡,想来在书院也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儿子考中了,沈氏自然高兴的,“宁湘,你去大厨房,晚上家宴,盯着点菜单,不合适的直接换掉。”
沈氏恨不得敲锣打鼓,把这事儿告诉府里府外的人,“差点忘了,差人去靖安侯府一趟,对了,高兴是高兴,别把明烨吵醒。”
好不容易多睡一会儿。
*
正院的丫鬟带着喜钱去传话,很快,整个国公府都知道燕明烨考中的消息了。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前几年大公子考中,去年三公子也中了,名次还很是靠前,一个六十八名的秀才,并不稀奇。
但众人总觉得这回不一样。
不是所有人都见过燕明烨转性,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燕明烨在用功,就连去年考中童生,都觉得是老天保佑。
今年不仅考中了,名次也不低,这总不能还是因为老天爷吧,有丫鬟小厮议论,二公子越来越高,人比以前瘦了些,看着稳重了不少。
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
只能说想用功,不拘早晚。就算大公子不在府中,二公子也能独当一面。
宁氏最高兴不过了,她喜欢的孙子就是燕明烨,听到这个消息后笑得合不拢嘴,给了传话的丫鬟不少赏钱。
又让身边的嬷嬷去自己库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好送给燕明烨。
一旁坐着的燕明泽脸色僵硬,笑容没有挂住。
不仅仅因为燕明烨考上了,也因为去年他考上的时候,祖母只送了墨锭。
那无疑是好东西,可是跟燕明烨比就不够看了。
祖母像是要把全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燕明烨面前。
他看宁氏心满意足地吩咐丫鬟开库房,脑子里回忆不起来去年祖母脸上可有这样的神情。
燕明泽是上午过来的,过来陪老人家说说话,也是想看燕明烨的笑话,他真的没以为燕明烨会考中。
他原想放假了燕明烨在院子里睡觉,而他起得早,多看了书,还陪了祖母,等燕明烨落榜的消息传回来,他可以适时说几句话。
结果燕明烨中了。
从前燕明泽想,只要他是最好的就行了,大哥二哥比他差一点,只要他最好,父亲他们就会高看他一眼。
但不是这样的,祖母会为了比他还大一岁的燕明烨考中没他高的名次而发自内心地欢喜,也会为了大哥落榜伤心,会高兴地忘了他还在这儿。
宁氏乐了一会儿,猛然发现燕明泽还在,“哎,你二哥贪玩,可算长进点了,说不上大器晚成,我就说他从小就机灵,怎么可能学不会。这下好了,你们兄弟俩都考中秀才,你们这一辈出了三个有才之人,以后,都是明远他们的榜样。”
宁氏高兴之处还在于,几个孙子都有出息,外人也能好看国公府一眼,“他可算有点当兄长的样子了,从前,明明比你年长,可看着,好像你才是哥哥。”
燕明泽笑了笑,“是啊,二哥这回考得很不错,是比以前进步了不少。”
“我这一把老骨头,国公府还是要看你们的,”宁氏让嬷嬷从库房里选了一方砚台,送给了燕明泽,“你这些日子一直用功,虽然未考试,但不能懈怠。你聪慧,平日里还是要多用功。”
燕明泽看着那方墨玉砚台,说不上心是是什么滋味。
他没办法毫无芥蒂地恭贺燕明烨考上,他不想燕明烨考上,若是他明年考上,或者考二三百名,他兴许会高兴点。
燕明泽在正院待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去了,回去之后看不下去书,院子里的人因为燕明烨考中得赏而高兴呢。
倘若他脸色上稍微露一点,恐怕都会传到祖母和母亲那里。
燕明泽还记得,当初回书院的时候,燕明烨都是在车上睡觉,考完试父亲问他,也说自己考得不好。
他就真的以为燕明烨考得不好了。
考试这种事,题目会不会做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怎么可能当时不会,却拿了不错的成绩,难不成试卷上的答案都考官替他写的吗?
燕明烨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自己考什么样。
故意那样说,说自己考不好,然后父亲听了喜讯,自然高看一眼。
当初一个沈元景,如今沈元景走了,他又悄悄地站了起来,好个无声无息。
刹那间,燕明泽感觉如鲠在喉。
*
燕明荞下第一节 课就知道二哥考中了,雪竹过来传信,“姑娘,二公子中了,考了六十八,楚世子也中了,名次虽没二公子高,不过也不错,是一百九十六名。”
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傅仲宴还没走,他向燕明荞道了声喜,“恭喜,这回你兄长考中了,你也该放心了。”
燕明荞笑了笑,“先生,其实这不全因为学生,二哥哥他们平日也有用功。学生会劝说他们多用功,临时抱佛脚能管用一次,但不能一直管用。”
相比于院试,乡试要难上许多,三年一次,可不是光看看笔记就能考上的。
燕明荞不会让兄长一直走投机取巧的路子,还是得平日里多下功夫。
傅仲宴眼中划过一丝满意,“嗯,准备下堂课吧。”
第一堂课和第二堂课之间能休息一刻钟多,下节课是古琴课,燕明荞就算高兴也得上完课再高兴。
这真是个好消息,比知道她茶包卖出去了还高兴。
这其中还有她的一份功劳,母亲肯定也高兴。
燕明荞安安生生地上了一节课,下课之后飞快地往正院跑,燕明烨已经醒了,正在和沈氏吹嘘自己考得多好,平日多辛苦。燕明玉坐在一旁,手里捏着块儿点心吃,眼中尽是轻松的笑意。
燕明荞进屋之后行了礼,燕明烨这下止住话头,咳了两声道:“也是多亏了五妹妹,不然没有这个名次。”
自己考的话燕明烨也能考上,但得二三百名了,“妹妹的笔记真是帮了大忙,母亲祖母赏的东西,妹妹随便挑,不,全送给你。”
沈氏看着几个孩子不由一笑,“你可不能反悔,给明荞正好。行了,要是有尾巴都该翘上天去了,先吃饭。”
燕明荞道:“我挑一样就够了,母亲说了,你不能反悔。”
沈氏都发话了,燕明烨哪儿不听的道理,“放心吧,都给你也舍得。”
他正了正神色,跟着沈氏明玉明荞落座,看着一桌好菜眼睛都瞪大了,“我在书院可吃不到这些,都馋死了。”
也就在沈氏面前,燕明烨还能像个孩子。
明儿一早燕明烨就要回书院了,沈氏道:“在书院,入口的东西一定要小心。还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回考上了,在书院一定要谦逊做人,别给自己招惹祸端。”
她没明说防着燕明泽,但话里也有这个意思。
好人家谁平白无故会害别人。
燕明荞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二哥哥,想说三哥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挑事的。
她觉得,燕明泽欺负人,专挑软柿子,好捏的。
像苏小娘出事,没处申冤,没有证据,祖母都不会追究。而当初沈元景被燕明泽骗到寺庙后山,若是真出事了也没有人会信。
谁会相信一个国公府的公子为何会为难一个寄人篱下的人,连缘由都说不清楚。
说不准还觉得沈元景心生嫉恨,想陷害国公府的公子呢。
燕明泽做事,没有万全的法子之前,是不会做的。
二哥是母亲的孩子,祖母也喜欢,想对二哥下手,燕明泽肯定要掂量着。
他不会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他最在乎的是名次,这人阴险狡诈,很可能等后年秋闱,再设计陷害。
现在燕明泽应该会更加用功,不给二哥超过他的机会。
可依燕明荞来看,二哥是没他聪明的,而且燕明泽苦读数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赶超过去的。
与其想方设法地让二哥不如意,还不如和正院交好,跟大哥二哥互相帮扶。
若是帮二哥的是他,母亲肯定也会很感激。
燕明荞就想不通,为何非要争个高低呢,就不能都是好的。
燕明烨嗯了两声,“放心吧母亲。”
沈氏很欣慰,给燕明烨夹了一块儿茄盒,“功课不用急,慢慢来,身体最重要。”
燕明烨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
“你不在这阵子,明荞还带着你做生意,以后可不能忘了……”
燕明烨只是想多吃几口饭而已,“不能忘了二姐和妹妹的好,哪怕日后成亲了都不行,母亲,这些话我记得比记孔先生的话还要牢固,且放心吧。”
沈氏这回笑了笑,“快吃吧。”
等晚上燕国公下职,把燕明烨好一顿夸。
燕明烨心里没有多大的浮动,他见过父亲是如何训斥大哥的,也知道,夸赞和训斥没什么区别。
家宴上,燕国公饮了几杯酒。苏小娘称身子还没好,没过来,但让丫鬟送来了贺礼来。
一众人都很欢喜,夸赞燕明烨上进懂事,老国公也实打实地高兴,不住地感叹,“都长大了。”
燕明荞看着这样的场面,以及桌上精美的菜肴,突然没了胃口。
她想大哥了。
大哥九月份离开国公府的,已经有七个月了。
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平日里吃睡如何,有没有被欺负。
燕明荞还记得带她去街上的兄长,出门会给她带吃食回来的兄长。为什么这样好的大哥,只是因为落榜了,父亲就那么训斥他。
燕明荞心里憋着一口气,使劲啃了下鸭腿。
她忧愁地想,大鸭子大鸭子,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第70章 大哥成亲
鸭腿不会说话, 燕明荞看了眼盘子里的鸭头,也不会说话。
以往燕明荞最喜欢家宴上的菜了,但今日她没吃多, 吃了鸭腿后就没再吃别的。
家宴结束,众人离去,燕明荞也跟着沈氏回了正院。
路上风很凉爽,吹得人很是舒服,夜色朦胧, 沈氏也累了一天了, 到了正院后燕明荞和母亲道别, 回了自己屋子。
还没有太晚, 但燕明荞不想看书, 靠在榻上坐了一会儿, 雪竹进来了, 手里端了一份黄鱼面, “姑娘, 宁湘姑姑端来的, 说是小厨房刚做的。”
面冒着热气, 的确是刚煮出来的,怕是母亲看她没吃多, 所以让宁湘送了过来。
但燕明荞没胃口,她在家宴上也吃了点, 不饿, “我不想吃,拿下去吧。”
雪竹点了下头, 拿下去, 她们丫鬟会给分了。
燕明荞叹了口气, 她就是想大哥了,她知道今天是二哥高兴的日子,她也高兴,可看见父亲祖父这样,尤其以前对二哥也不是很好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个道理,在父亲他们心中,学问不好就不配做国公府的子孙。
从前父亲最喜欢的是燕明泽,今日燕明泽看起来也不太高兴。
还好她不想得到父亲祖父的喜欢,母亲二姐姐他们喜欢她就够了,不是因为她聪明,也不是因为她能做生意。
怎么可能人人喜欢她,人人都喜欢大哥。
这就对了,她也不是很喜欢父亲,祖父也一般。
燕明荞把这件事想通,又觉得肚子饿了,她喊了雪竹进来,“再去拿一碗黄鱼面,我又想吃了。”
小厨房做吃食,不可能做一碗。
雪竹笑了笑,“奴婢这就去拿。”
很快,黄鱼面端了上来。
这个可不是黄鱼熬的汤煮面,也不是面里多两条小黄鱼,而是把鱼肉剔下来做成面条,里面一点刺都没有的。具体是怎么做的燕明荞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很好吃,吃起来带着鱼丸的弹劲儿,汤汁是大骨头熬的,香味盖掉了鱼腥味。
那个鲜味就好像黄鱼面在汤里游了两圈,最后在手拉手高高兴兴地去她肚子里睡觉了。
就是这样的和谐。
四月份的夜晚还有些凉,吃碗面燕明荞趁着手脚暖和,赶紧梳洗睡觉,她把脚底的被子往上卷了卷,自己弄了个暖和的小窝。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只不过梦里一边是书上说的忠孝大道理,一边是大哥二哥,最后母亲给她抱走了。
她只要听母亲的话就好了。
醒来之后,燕明荞根本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倒是和沈氏又亲昵了两分。
沈氏不知为何,她养孩子也不能时时都看着,像燕明轩几人,管得更少。
她倒是乐意和女儿亲昵,母女俩一块儿用了早饭。
燕明烨和燕明泽一早回了书院,楚铮没去书院,睡到天大亮,然后过来跟沈氏报喜来了。
从别处看的和他亲口说的肯定不一样,他跟书院请了几日假,日后他进军营,看书是看书,但还是以练功为主。
在书院没有演武场,他功夫都耽误了。
沈氏也知道他志向在哪儿,只说别把学过的忘了,“平日里多巩固,考上不容易。”
她也有私心,楚铮能考上是好事,尤其是在明玉和镇北侯定亲之后考上,外人只会说这门婚事好,再加上楚铮一直以来和燕国公府走得很近,别人只会夸赞明玉。而等楚堪疑知道了,也会对燕国公府心存感恩。
沈氏倒不担心楚堪疑的品性,一个为了百姓在边关近十年的将军,品性怎会差。
楚铮未来要从军,能识字看书就行,的确不需要在功课上有多大建树,但沈氏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学,书中有很多道理,他生母不在了,她也没办法总照顾,还是得靠自己。
“外祖母说的我都有记在心里,”楚铮道,“我会好好学的。”
中午楚铮留下吃了顿饭,燕明荞跟着一块儿吃的,她说了好几句漂亮话,楚铮挺得意的,“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改日带你去骑马。”
怎么楚铮脑子里光想着骑马呢。
燕明荞先应下了,她和楚铮都约了好几次骑马了,也不多这一次。
不过她得继续上课,放假几日也没什么空,骑马不定什么时候呢。
从四月到五月,时间过得很快,过了端午节,天气越来越热,燕明荞虽然不怎么爱吃粽子,但很看重这个习俗。
她亲自端着艾草水把屋里角角落落都熏了一遍。
然后手上系上自己亲自编织的五彩绳,还送了沈氏她们一人一条。
听说这个能辟邪,加上她自己的心意,肯定能保佑家中亲人平安顺遂的。
燕明荞还给燕明轩留了一条,她想,大哥哥这个月应该能回来吧。
只是,她没等到燕明轩,而是先等到了从南方回来的陈越州。
陈越州五月中旬回来的,他再不回来,茶包都要断货了。
陈越州拿了三千五百两银子,总共带回来五千多斤茶叶,雨前龙井、乌龙茶、大红袍,有燕明荞要的价高的,也有一两十斤的。
春日多雨,为了不让这些茶叶淋雨发霉,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三千五百两尽数花完,林枣那边,茶包也快卖完了,卖完不仅意味着回本,还意味着赚钱,燕明荞投了一千五百两,这月月初算着总共流水二千八百余两,净赚一千三百余两。
等全卖完还能加一百多两银子。
茶包的利润在五成左右,第一次做生意,走了不少弯路,茶包都重新做了好几次,浪费了不少茶叶和纱布袋子。
这回再来,应该会更容易些。
陈越州还带来一个消息,茶庄的人问,要不要做长期买卖。
那边有这个意思,知道陈越州做不了主,所以让他回来问问。
茶园的茶叶也并非每年都给卖光的,也并非是块地都适合种茶采茶,那边茶农估算着一亩地差不多能产一百多斤的茶叶,整座山二十来亩,一年收几次,能产出两千多斤茶叶。
陈越州在这家定了八百斤新茶,一两银子一斤的三百斤,剩下的一两银子五斤,总共花了四百两银子。
一年卖两千斤茶,而陈越州一次定走了八百斤,对茶农来说,他们也算是大主顾。
签下长的单子,以后就不用担心茶叶销路了。
燕明荞知道陈越州说的是哪家,她道:“这家的茶叶倒是不错,可以每年从他家拿一千斤,你得跟他们说清楚,茶叶好,单子还能再加,不好的话,就不和他家做生意了。”
签文书得陈越州去,带着燕明荞的私印,这样双方都省事省力,也省着以后再为茶叶发愁。
陈越州买茶也要去不少地方,舟车劳顿,也很辛苦。
燕明荞道:“你若觉得哪家茶叶合适,就签下来吧,价格的话,能谈就再谈谈。”
她买的多,总不能再涨价吧,一斤茶便宜几钱银子,几百斤,也不少银子呢。
她的钱,自然是能省则省。
陈越州明白,“姑娘放心。”
燕明荞知道他此行辛苦,“你回去休息两日,对了,你不在的时候,我让林枣去你家里去过两次,一切安好。”
陈越州不在,她理应照顾他的家人,送点吃食银子,也省着陈越州在外还担忧家中。
燕明荞看着,这批茶叶做成茶包下个月就能卖了,“作坊人手可能不够,我等放假去牙行看看吧。”
她给了陈越州十两银子,这个不算在月钱里,算是这一趟的辛苦钱。
陈越州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谢,“多谢姑娘。”
燕明荞忙道不用,陈越州不是国公府的人,家中尚有亲人在,安抚他的亲人是她该做的事。只要她做得好,陈越州也会更忠心,她可不是发善心,是为了自己的。
当然也有小部分原因在于林枣说陈家的孩子很懂事。
她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
也许是好事成双,陈越州回来没两天,中午下学的时候,燕明荞就看见了许久没见的大哥哥。
数月没见,燕明轩高了一寸多,人黑了,也瘦了点,但不是竹竿那种瘦,而是精神了,比起走时身体还未完全康复、病殃殃的样子,整个人如同志怪小说里写的,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出门一趟好神奇啊,燕明荞也想出去看看了,不过,欣喜充斥着她的脑子,她在屋门口喊了一声,“大哥!”
燕明轩也许久未见妹妹了,和在身边常看见不一样,许久不见,乍一见到,就觉得变化很大。
妹妹高了,脸上肉多了点,眼睛明亮有神。
跑起来的时候像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燕明轩招了招手,笑着道:“明荞,大哥回来了。”
燕明轩这回游学去了不少地方,出门的时候身上带了一百两银子,都说穷家富路,这还是燕明轩不想路上太奢靡,少带着呢。这对燕国公府来说没多少钱,可对那些想看书只能去抄书看的人来说,就是不可多得的财富了。
他路上还遇见了一个熟人,当时他银子被偷,是书坊的伙计帮忙追回来的,他一看,才发现是沈元景。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但对燕明轩有不小的帮助,后来他就学着沈元景,穿粗布麻衣,一边走一边自己做零活赚钱。
银子存在了银庄里,一百两,出门八个月,变成了一百零二两银子。
看了很多书,走了许多路,吃了苦,见了人生百态。
燕明轩回想起来,当初因为落榜弄成那样,也有自己的原因。
国公府的担子他会挑起来的,这回回来之后,先回书院,然后准备成亲,成亲之后就不像以前那样成日待在书院了。
书院也有这样的人,白日上课,晚上回来。
沈氏看燕明轩这样,也就放心了,他当初去游学,总是这儿待一阵那儿待一阵,写信都收不到。
如今终于见到了,人好好的,她心才踏实。现在就挺好的,不是每个人都是特别聪明,一考就中。
燕明荞对着兄长笑得极甜,“大哥可算回来了,我可想大哥了。”
燕明轩给明荞带了礼物,他这一路没赚多少钱,花花用用剩的并不多,用母亲妹妹给的银子买东西也不合适,给家人带的礼物都是用他自己做工赚的钱。
他买的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东西,有点担心妹妹不喜欢。
燕明轩把东西从袋子里掏出来,燕明荞眼睛却亮了起来,“小鸟!怎么翅膀还会动啊!”
燕明轩拿出来一只刷了颜色的小鸟,看着可机灵了,翅膀放下的时候颤了颤。
是会动的。
燕明荞的娃娃不少,什么小老虎然后小瓷人,还是头一回见会动的。
可真有意思。
翅膀能动很大的幅度。
燕明轩见妹妹喜欢,松了口气,“你看它尾巴下面有一个发条,拧一下就能翅膀动,嘴巴也跟着动,但是不会叫。”
不会叫也好啊,比什么都不会的鸭腿好多了。
燕明荞多了个宝贝,心里高兴得很,“谢谢大哥,这个我很喜欢。”
燕明轩道:“妹妹喜欢就好。”
燕明荞回屋玩小鸟去了,她知道大哥和母亲肯定还有话说。
燕明轩回来了,晚上去寿安堂陪两位老人吃了顿饭,宁氏还是很看重这个长孙的,见他瘦了不停地给他夹菜,“多吃些,看你在外面都瘦了。”
“祖母祖父也多吃些,”燕明轩明显感觉,祖父耳朵眼睛都不如从前了,有时候说话,要重复两三遍才能听清。
走路没之前稳当,白头发越来越多,两年前头发还是黑白各占一半,如今只能从白发中找黑发了。
在越朝,老国公这样的已经能算高寿了。
过两年就是六十大寿,燕明轩希望长辈们都长寿安康。
老国公说了他几句,“明烨这回也考上了,你出去一趟,回来收收心。”
燕明轩没解释他出门都做了什么,只点了点头,“我明白。”
燕明轩回来之后府上也没有多热闹,他要去书院,还要准备婚事,整个人忙得团团转。
燕明荞则是趁放假的时候去人牙子那儿看了看。
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已经不在了,不知被谁买走了,燕明荞没问,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她又买了四个婆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问过牙行的人,品性都不错。
多了四个人,作坊就能转得开了。
燕明荞记着大哥的婚事在下个月初九,是请人算的黄道吉日。
那天燕明荞也正好放假,母亲交给了她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活,就是穿得红红的,去新人床上滚一圈儿,然后会给她包一个大红包。
这是习俗,成婚的新人找一对小孩儿压床,最好找那种很聪明的,多是结亲两家一家出一个。
燕国公府就是燕明荞来了,安阳侯府的那个小孩儿燕明荞还没见过,母亲和她说,要坐在新娘的嫁妆被子上,得前一晚过去住。
这是越朝的习俗,如果这样能让以后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聪明,燕明荞当然乐意去住一晚了。
一点都不是为了红包。
婚姻嫁娶是很大的事,尽管燕明轩出门游学,但是逢年过节该走动的礼从没少过,而且沈氏把燕明轩住的院子重新修葺了一番,就是为了给嫂子住。
燕明玉对此倒是没什么看法,她们做生意还带着燕明轩,许静姝进门,对她们应该会很好吧。
如果是个聪明人,不冲情分,冲着银子也该把长嫂该做的做好。
安阳侯府家底多少她不知道,但每月光分给燕明轩的银子就有六七百两了,这可不是小数目。
燕明玉估计,这个银子等许静姝进门之后,沈氏肯定会给她。不然等以后翻出来,就是夫妻俩之间的隔阂。
六月初九成亲,燕明玉感觉自己也无师自通了宅斗法门,尽管不会算计,但很多关系能看明白了。
她的婚期订在了明年四月份,还有不到一年,她就要去镇北侯府住了。
她可不希望,在燕国公最后几个月,还有乱七八糟的事。
燕明玉还是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只要不愁吃不愁穿,每日有话本子看,她就知足了。
最好下面人省心一点,她不想操心。
来到这个世界也快两年了,时间过得的确快。
六月初,天越来越热,每天太阳高高挂着,燕明荞穿上了最薄的夏装,可还是热。
六月初八,她被送去了安阳侯府,跟着两个丫鬟,带着明儿要穿的新衣裳,直接住到了嫂子屋里。
许静姝今晚睡不了几个时辰,她把床铺收拾好,一会儿燕明荞好睡。
“晚上想吃什么,嫂子这儿的厨娘有几道拿手好菜,做给你吃好不好?”
许静姝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明儿就成亲了,自然能改口了。
她很喜欢明荞,漂亮,而且没什么娇小姐的脾气,这么乖的姑娘,谁能不喜欢。
燕明荞在安阳侯府吃得中午饭,一桌人都给她夹菜,她都吃不过来了,现在和嫂子待着,她想等一会儿再吃,“晚点吃行吗,我肚子还不饿。”
许静姝笑着道:“当然行啦,你想做什么就和丫鬟说。”
看见燕明荞,许静姝心里没那么紧张了,第一回 嫁人,总归是不平静的,但国公府能养出明荞这样的孩子,就意味着不错。
因为燕明轩落榜,家里也不太满意,当初本来就说好了,也知道明轩功课如何,但总想着跟别人比,看谁未来的夫婿考中了,要做官了。
连着和燕国公府相处都远了几分。
当初沈氏请她去赏菊,就是因为这个没去。
后面燕明轩也不在家中,她母亲觉得燕国公府慢待了他们,就不让她出门,说是在家学规矩养性子,其实就是想给燕国公府脸色看,可是亲事都定了,许静姝还是担心燕明轩心情不好,担心他在外面出事。
这要是被她母亲知道了,定要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现在马上要成亲,前阵子燕明轩也来府上了一次,母亲那会儿是不敢给脸色瞧,所以这数月,就她自己跟自己生气了。
本来考科举就不是人人都能考上的,她的兄长都没考上,母亲为何不比这个。
亲事都定了,也没反悔的可能,许静姝就希望燕明轩人能好好的。
“明荞,你大哥出去,可带了什么人回来?”
燕明荞眼睛转了转,“嫂嫂没问大哥吗?”
许静姝今晚要沐浴,头发散着呢,“他回来就来过一次,虽然定了亲,也不能说太多啊,我哪儿记得问。”
会不会带个丫鬟回来,又或是出门遇见别的姑娘了,那……
燕明荞叹了口气,“嫂嫂你平日看得话本子多不多?”
许静姝心虚地移开目光,“怎么问这个?”
燕明荞道:“这些看看就行了,但上面的故事不能信的,这些是杜撰写出来的。大哥出门,连银子都没多带,就是为了游学,体会人生百态,每日光吃饭都成问题的。他的小厮都被赶了回来,怎么可能再带人回来。”
许静姝干笑两声,又有点高兴,“这样呀。”
燕明荞算是知道了,“大哥院子里的丫鬟不多,平日在书院不怎么回来,他也不怎么花钱。”
许静姝揉了揉脸,又揉了把燕明荞的小脸,“鬼机灵,我可没问这些。”
“我们府上每五日请一次安,祖母那边一个月一次,但平日里可以去看看,父亲的妾室不算多,平日都在自己院子。其他人,等嫂嫂进府就能看到了。”
许静姝也就见过明玉明荞,当初定亲,其他的弟弟妹妹没有认全,但看明荞话里的意思,在燕国公府,母亲最大。
她没别的想问的了,看了看妹妹的肚子,“饿不饿?”
燕明荞又摇了摇头,“若是下回再来,可不能这么给我夹菜了,我都吃不完。”
许静姝歉然道:“好好,是我没顾到你。”
燕明荞道:“也不是,因为就属嫂嫂你给我夹的最多。”
许静姝想笑,但忍住了,“下次不会了。”
燕明荞又道:“不过也很好吃就是啦。”
燕明荞又问:“嫂嫂,明儿和我一起压床的是谁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