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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将月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桂榜


    以前沈氏是比较在意这些, 做正室的,须得给下面人立规矩,不然长久不管就无法无天了。


    晚上不用过来, 但早上卯时三刻,都得过来请安,年纪大的自己过来,年纪小的由嬷嬷抱着。


    有事要告假。


    晨昏定省是规矩,但说实话过来也就请个安, 沈氏和他们说两句话。


    除了让妾室们听话点, 没什么别的用。


    沈氏不需要和她们联络感情, 没必要日日见, 她如今管着铺子, 还有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要操心,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沈氏照镜子, 能看见藏着的银发和眼角的皱纹, 她没有燕珍看起来年轻, 比之十几二十岁的时候, 当真是老了。


    她其实没必要这么早起来, 有时看明玉还回去睡一觉,沈氏觉得, 她也该看看学学。


    都说这样不好,可她看明玉气色越来越好, 脸色红润, 眼睛明亮,明显是身子好了许多。


    她落了回水, 能养成这样很不错了。


    但沈氏觉得, 自己再这么下去, 以后估计会落一身毛病,她还想看着明荞成亲生子呢。


    不看这些妾室和庶出子女,她心里也能好受些。


    下头一众人听了,觉得有些诧异,怎么突然就不请安了


    这自然是好事,不请安能省不少事,不用那么早就起来,尤其冬天的时候,走过来也冷得很呢。


    就是……不过来请安,是不是不太好。


    传到公爷老夫人那儿,会不会觉得她们不重规矩,以下犯上呢。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郑小娘开口道:“夫人,晨昏定省是规矩,不过您说不请安,我们自然是听您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燕国公府肯定以沈氏的心意为重。


    虞小娘跟着道:“夫人,那我们就逢一逢五过来请安。”


    沈氏点了点头,“平日里若受了委屈,我自会为你们主持公道。对了,明月,铺子上的事不懂就多问。”


    自从沈氏去了一趟之后,燕明月的铺子利润还可以,现在每月有三四十两的进项,她知感恩,态度乖巧恭敬,“多谢母亲。”


    沈氏看向许秀心和苏巧慧,道:“你们进府有一段日子了,可还习惯?”


    苏巧慧笑了笑,口音依旧是南方的口音,说起话来带着一股子软意,“回夫人的话,习惯着呢,每日吃得好睡得好,前几日还吃到了家乡菜。妾身承蒙夫人关照,更是要竭尽心力地照顾公爷。”


    沈氏点了点头,见孟小娘脸色不愉,大约是想大厨房是盛京当地的厨子,什么时候学会做江南菜了。燕国公不着调的时候,什么事都办的出来,高兴的时候让厨子做几道江南菜哄小妾高兴,


    沈氏笑道:“习惯就好,秀心呢。”


    许秀心站起来回话,“一切都好,多亏了夫人照顾。”


    这样看着许秀心气质清冷些,而苏巧慧,是真的有点像孟小娘。


    沈氏道:“快坐下吧,你们在国公府,要管束好自己院子里的下人,有什么事,向我禀告。明月你们要勤于学业,下月初一四公子和五公子启蒙,要知上进,也要顾着身子,别做出本末倒置的事来。”


    下面一众人低头应是,齐声道:“谨记夫人教诲。”


    沈氏没别的事了,问下头人可有事,众人皆说无事。她挥了挥手,这便散了。


    众人回了各自的院子,孟小娘领着燕明芸,身后跟着燕明月,再后头是丫鬟和嬷嬷。


    不用请安了,自然是高兴事儿,孟小娘觉得,怕是夫人心疼二姑娘和五姑娘,省着别人议论,所以顺势就不请安了。


    看,都想着不用请安了,谁还管五姑娘没来的事儿。


    以后倒是可以多睡一会儿了,管夫人怎么想的,反正她是得了便宜了。


    而且隔五日请一次安,不在夫人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都方便得很。


    苏巧慧这个狐狸精,还显摆吃的了江南菜,眼皮子浅的东西,一点好处就出来显摆,见识短浅。


    燕明月一直低着头走路,她心里有点不安,是不是她又做错什么了,母亲才不让她们请安了,她其实挺想来请安的,不请了,反倒不得劲了。


    母亲估计是不想日日见她们,所以才不让请安了,本来就不常见,如今见不到,更想不起来了。


    燕明月上午要去铺子看看,孟小娘低着头说苏小娘的坏话,这些话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小娘,你别说了,我先回院子了,一会儿该出门了。”


    孟小娘跺了跺脚,这孩子,真是跟她离心了。


    “明芸呐,你可不能学你姐姐。”


    *


    燕明荞比平日多睡了半个多时辰,醒的时候瞥见暖融融的日光,透过窗户的棱花框和糊着的窗纸照了进来,撒在了她床边的帷幔上。


    一片一片的,像羽毛一样轻,让燕明荞不想起来。


    她以为睡不了这么久的,卯时那会儿还醒了一次,见天还未大亮,就又睡着了。


    外面有鸟叫,叽叽喳喳的,却不觉得吵人,燕明荞想,她竟然能睡这么久。


    前阵子天热,夜里有时被热醒,现在凉快了,盖上一层薄被,就能暖暖和和睡到天亮。


    燕明荞又从床上滚了两圈,才喊李嬷嬷,开始梳洗梳头。


    今日要去庄子看看,秋收已经过了,她得看看有多少粮食,顺便看看银粟。


    燕明荞这次要穿骑装去,所以今天就不梳花苞头了,梳了一个简单的单髻,上头簪了根银钗,还簪了一朵绒花,耳饰换成了不耷拉的小金珠。骑装简单大方,是和天色一样的淡蓝色,燕明荞欢喜的很,今日可以在庄子里吃猪肉粉条和小鸡炖蘑菇了!


    玉芳斋今日明日都不去,得等月初的时候,刘掌柜理好账过后。


    尽管沈氏说了不用请安,燕明荞还是去正屋说了声,“母亲我去庄子啦!”


    沈氏冲燕明荞招招手,“用过饭了吗?”


    燕明荞连连点头,“用了!”


    沈氏:“那去吧。”


    燕明荞刚想跑,但犹豫了下,她看了沈氏一会儿,拉了拉沈氏的袖子道:“母亲要不要一起去,那儿的猪肉粉条可好吃了,还能去小池塘捞鱼!”


    庄子有个很小的池塘,若是去的话能好好玩。


    沈氏想,明儿下头人不用请安,府上也没什么事,今日出去一趟正好,她笑着道:“那母亲和你一块儿去。”


    燕明荞在心里蹦了两下,“我再去问问二姐姐。”


    燕明玉拒绝了妹妹,她这会儿还在床上,大好秋光,出门做什么。


    还是躺着的比较舒服,这几日她回回去人牙子那儿,出门已经够多了,妹妹和母亲去吧,她就不去了。


    于是,燕明荞就跟着沈氏坐上马车出府,有母亲在,路上的时间也不觉得难熬。


    只是今日出门晚,到庄子的时辰也晚了,已经巳时末了。


    李庄户没想到东家这会儿来,赶紧让儿子去杀鸡杀鸭换猪肉,妻子给锅灶烧的旺旺的,开始做自己的拿手菜。


    他的女儿从田地里掰了两个还嫩一点苞米,就留了最里面的几层青色的皮,等灶火小的时候给玉米塞进去,灶膛烤玉米,最好吃了。


    沈氏领着燕明荞去地里看了看,收了秋,地里对着成捆成捆的麦秆,有庄户的孩子再地里拎着篮子捡麦穗,看样子跟燕明荞差不多大。


    李庄户在一旁解释道:“地里落下的麦穗捡起来,烤着吃也香得很呢。今年收成不错,比去年成些,现在称着亩产有三百八十多斤,不过还没干透,等干透了差不多有三百六十斤。”


    在越朝,这算高的了。


    概因沈氏也过来了,李庄户的态度越发地恭敬,对着这个衣着华美的夫人,一直微微躬着腰。


    沈氏来一趟,比十个燕明荞都有用。


    沈氏说了句不错,她低头看了看女儿,燕明荞眼里放光,似乎也想过去玩玩,“也去捡吧,再捡些鸡蛋带回去。”


    燕明荞高高兴兴地就去了。


    沈氏对李庄户说道:“明荞年纪小,这些日子有劳你费心了。”


    李庄户忙道不敢,“五姑娘养了不少鸭子,给我们添了不少进项,这不,都打算送孩子出去读书了。”


    沈氏淡淡地点了下头,“这孩子心善,我过来看看,倒也放心了。”


    李庄户挠了挠头,心里打定主意,要管好这儿的庄户们,不给五姑娘添麻烦。


    燕明荞捡麦穗捡到开饭,漏掉的麦穗并不多,许久才能发现一个。


    就这么一个,能让她欢喜许久。


    跟着她一起捡的是个小姑娘,圆圆的脸,笑起来带着酒窝,很可爱。捡麦穗不过是玩闹,看着麦穗越来越多,心里就越来越满,和捡鸡蛋的感觉差不多。


    捡了的麦穗用火烤一烤,吃起来的确味道香甜。


    过了正午,可算能吃饭了,燕明荞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农家菜。


    大锅炖菜有锅气,没有国公府饭菜那么精致,但粉条炖得黏黏糊糊,蘸着浅褐色的汤汁,猪肉片极薄,吃着一点都不腻。


    小鸡炖蘑菇的汤汁也很粘稠,蘑菇是深褐色的,吃起来软软弹弹,鸡肉一咬就散,连鸡皮都是好吃的。


    里面还有甜糯的栗子仁儿,有的是一整个,有的已经裂开了,但把栗子仁夹到碗里,碾碾拌匀米饭,吃到嘴里那叫一个香。


    燕明荞可以说,国公府厨娘做的铁锅炖,绝对没有这个好吃。


    有滋味,软烂,粉条粘着肉汤和肉丝,软而不散,吃完一碗饭,燕明荞又吃了一碗,一连吃了三碗才摸摸肚子停下。


    沈氏用了一碗半,然后让宁湘给了李庄户的妻子一个荷包,意思是做的不错。


    吃过饭,燕明荞想去骑马,沈氏没让,刚吃过饭怎么能上马背上颠着去,那对脾胃都不好。燕明荞事事都听沈氏的,这种事也不例外,闲着也是闲着,她又把烤棒子啃了。


    其实说烤不准确,这更像是烧的。


    手指粘了许多灰,脏兮兮的。


    外面裹着的玉米皮已经烧糊了,里面的玉米粒正好熟了,带着点草木灰。


    草木灰是不脏的,轻轻吹一下就不见了,金黄色的玉米棒,啃一口,最外面的有焦香,里面的软糯香甜。


    这回又吃了一根玉米,更别想去骑马了。


    燕明荞歇了半个多时辰,才骑着银粟在山野里跑了一圈,丫鬟们在后头跟着,沈氏也在不远处看着。


    这样看去,燕明荞脸色带着光,眼神明媚自在,她叹了口气,心道女儿真的慢慢长大了。


    在庄子玩得痛快,回府天已经黑了。


    第二天放假,燕明荞没出门,而是在屋里看了一日的书。燕明玉搞不懂,为何有人能一直看书不觉得累,楚铮也想不明白,书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月底楚铮来看看外祖母,顺便吐吐苦水。


    这半个月,是他最累、觉得最难熬的半个月,每日上课要认真,下课之后还要做作业,除了吃饭睡觉练武,感觉他这一天光和“之乎者也”较劲了。


    今日歇了一日,他就来国公府了,一来,就没见燕明荞,他从外祖母的口中得知,燕明荞竟然在看书,这让他大为震惊。


    放假还要看书,这是怎么了……他是不是还在做梦!


    燕明玉听楚铮吐苦水就忍不住想笑,“谁让你以前不用功,那现在就得加倍用功,你以前偷的懒,如今都会还回来。”


    楚铮如今和燕明玉比较熟,再加上她还没做他的继母,所以不像和沈氏说话那般,有时还会反驳开玩笑。


    楚铮小声道:“你也不读书啊,现在也不用功。”


    燕明玉理直气壮道:“那是因为我以前用功了,现在就不用了。”


    她都加班到猝死了,老天爷还她一个躺平人生怎么了,所以说,这都是来来回回的。


    楚铮肯定不知道什么叫能量守恒定律吧。


    楚铮听了更丧气了,沈氏笑着说道:“读书是一鼓作气的事,不能半途而废,先生给你上课,你要坚持,有进益才行,别光上课听了,下课就去玩闹。”


    楚铮老老实实地听训,心里忍不住想,外祖母是为了他好,他该牢记才是,要好好学,才能不辜负外祖母、明玉姐姐的期望。


    中午吃过饭,楚铮又回去奋起温书了,本来他还打算玩半天一天的。


    可明荞学得那样好还读书,他有什么理由荒废。


    不知不觉中,燕明荞还给楚铮上了一课。


    八月过去,很快到了九月。


    九月初三,是沈氏和长公主一行人约好赏菊花的日子,这回问楚铮,楚铮没有要去,反而踏踏实实地在家里温书。


    燕明荞也没去,去的话要请一日假,她明日要去玉芳斋,也得请假,若是去秋英宴了,上旬就要连着请两日假了。


    沈氏觉得,女儿也没必要哪个宴会都去,少去一个不妨事,问燕明玉,燕明玉不大想去,菊花而已,又不是没看过。


    所以这回沈氏带了燕明月和燕明茹。


    燕明茹今年九岁,沈氏鲜少带着她出门,燕明月倒是去过几次。


    只带着两个庶女,孟小娘难免觉得不是什么好宴会,燕明月忍不住为沈氏说话,“怎么就不是好的了,小娘要不想让我去,我不去就是了。”


    孟小娘道:“说你两句怎么了,成天胳膊肘往外拐,不知道谁真的对你好了。”


    燕明月觉得,嫡母就算对她不好,但也绝对不差。


    跟小娘说不通。


    燕明月精心打扮了一番,和燕明茹去了秋英宴,燕明玉姐妹俩留在了国公府,第二天,两人一早便出门了,和刘掌柜商量开分店的事儿。


    上月的账难算,不过有三日也该算完了。


    马车驶向玉芳斋,这回刘掌柜早早就备好了点心茶水,就等着两人过来,他摸不清两人何时到,所以时时备着,今日可算等到了。


    刘掌柜笑容满面,近日流霜姑娘常带着人过来,有时一两个,有时三四个,送过来是为了学做点心的手艺,有两个认过字的他带着学管账了。


    刘掌柜知道要开分店,这回商量的不过是些具体的事儿,包括开在哪儿、选多大的铺子、给他多少银子……


    燕明荞没吃点心也没喝茶,先看完上个月的账本,上月利润一万六千四百八十两。


    她到手的,能有六千五百多两。


    她们能拿出来五千两到八千两银子,来筹备开分店的事。


    她直接说道:“刘掌柜,我们打算开两间分店,一家在盛京,开在城东的闹市,一家开在江南岚州。过几日我们就会让人去租铺面,到时候装潢好了掌柜的先去岚州的分店主事。”


    刘掌柜没问题,他愿意去。


    虽然他在盛京有一家老小,但只要能多赚银子,去也无妨。


    燕明荞继续道:“刘掌柜辛劳,去岚州路途遥远,我和姐姐决定,给你三厘滦州铺子的利润,除此之外,每月月银也是照给的。”


    刘掌柜心里一喜,飞快地在心里算了笔账,这个月利润有一万六千余两,若是能给他三厘利息,每月能多五十两银子,他面上不显,推拒道:“这不妥吧……”


    他本来也没打算分多少利息,三厘不少了,一年到头也有几百两银子。


    燕明荞道:“掌柜的,你这阵子为玉芳斋操了不少心,我和姐姐都看在眼里,这是你该得的,若是以后做得好,得的银子肯定更多。”


    燕明玉点了点头,“岚州那边还得劳刘掌柜多多费心。”


    至于找铺子的事,燕明荞会交给别人做,刘掌柜还得教学徒,肯定操心不了别的事。


    等找到铺子之后,过一两个月装潢,差不多就能开业了。


    一下子开两个铺子,投进去好几千两,说不害怕赔钱那是假的,但有这么个机会,燕明荞愿意好好做。


    回府之后,燕明荞让流露把大哥哥和二哥哥的利钱给沈氏送去,两人不在府中,利银先交由沈氏保管。


    留了八千两开新铺子,八十两给铺子里的人做奖赏,剩下的八千四百两,两人一人分得八百四十两。


    沈氏有些诧异,“上个月赚了这么多。”


    燕明荞笑了笑,“祖母给了铺子好,母亲开的头好,刘掌柜管得好,我和二姐姐会吃,也帮了不少忙呢。”


    沈氏被她这话逗得笑了,“不错。”


    明玉明荞还惦记着兄长弟弟,沈氏心里欣慰,她就盼着四个孩子一团和气。


    她会告诉明轩明烨,要记着姐妹的好。


    月中书院会放两日假,也是乡试放榜的日子,这会儿桂花飘香,也叫桂榜。


    正好那时候把银子给两兄弟,这些钱,沈氏不会替他们存着,孩子长大了,买书吃饭都会花钱,若是以前她估计会帮燕明烨收着,不过他懂事了许多,让他自己拿着就是了,也不会乱花


    而燕明轩都定亲了,若是想给未婚妻买些东西送,没银子可不行。


    府上的人也都等着乡试放榜,等着燕明轩光耀门楣。虽然燕国公觉得长子资质平平,但若是考上,那也是好事一桩。


    燕明轩把握不大,放假回来燕国公问,他也是这么回答的。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心里憋得慌,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其实也没看进去几页书。


    放榜那日,燕国公府的小厮去看榜,看完之后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大公子没考中。


    燕国公早有预料,他叹了口气道:“唉,还是学得不精,你还得多用功,定亲之后也不能松懈。”


    燕明轩一直没松懈过,落榜他早有预料,但真到这一日,还是难以接受,“父亲教训的是。”


    燕明泽坐在下头,微低着头,别人看不见他的神色。


    他想,幸亏长兄没考中,幸亏乡试三年一次,不然怎么显得他聪慧来,他得更加用功才是,争取三年后一举中举。


    也幸好燕明荞是妹妹,不然,就显不出他的聪慧了。


    燕明泽道:“大哥,落榜的大有人在,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再考就是了。”


    燕明轩点了点头。


    燕明烨想安慰兄长,但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觉得能考上秀才已经很厉害了。


    燕明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大哥,好像她说话大哥会更难受。


    沈氏说道:“一次而已,考不上的大有人在,有人五六十还读书科举呢,你还年轻,泄气做什么。”


    燕明轩心里明白沈氏意思,可明白和想通是两码事。


    身为长子长孙,要稳重上进,他落榜,安阳侯府也会在意。


    若是能考上就好了。


    次日该回书院,燕明轩早上一醒,嗓子干哑得厉害,话都说不出来了。


    摸额头倒是不烫,就是身体发软,提不上力气。


    第52章 游学


    燕明轩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入秋,天气转凉,估计是昨晚着了点风, 找府医开点药就好了,带书院去慢慢吃,别耽误功课就好。


    只不过他下床之后没走两步就天旋地转,眼前一阵乌黑,耳边是嬷嬷的惊呼声, 燕明轩想张嘴说自己没事, 但嗓子干哑, 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


    “大公子这病, 夫人多劝劝, 大公子还年轻, 只是落榜而已, 也不是什么大事。”


    府医收拾好药箱, 跨在肩上, 桌上放着一张墨迹还没干的纸, 是留的药方。


    府医住在府上,管给府上的主子请平安脉, 平日里有不舒服的也可找他来看。


    不过没多少药,要抓药的话还得去外面。


    病来如山倒, 燕明轩这场病来势汹汹, 府医说他郁结于心,肝郁脾虚, 开了药方, 先吃七天的, 一日三次,照方子抓药,三碗水煎一碗服下。


    这病多半是心病,得好好养着,这种时候就不宜再去书院了。


    沈氏神色凝重,她点了点头,让宁湘送人出去,宁湘不动声色地给府医塞了五两银子的荷包,妥帖地把人送了出去。


    屋里还剩几个丫鬟,嬷嬷神色空空,她见大公子摔了后,先给人扶到床上,然后立马去正院禀告,屋里就她和沈氏还有几个丫鬟,都是信得过的人。


    刘嬷嬷是燕明轩的奶嬷嬷,看着燕明轩从小长大的,她对沈氏道:“夫人,大公子没偷过一日的懒,放假回来也常温书,今年这半年多,根本没回来几次,就连定亲回来了两日,也是看书到半夜……”


    嬷嬷言辞恳切,她发誓说的都是真的。


    沈氏看着双目紧闭的长子,他眉头皱着,睡得并不踏实,人看起来比以前清瘦了些。


    何至于弄成这样。


    不过是一个科考,落榜就落榜了,还有再来的机会。明荞聪慧多半是因为陈小娘,和燕国公有什么关系,燕国公是二十几岁才中举的,哪来的脸说儿子。


    沈氏觉得燕明轩这般,怪她关心的少,也怪燕国公,只会训斥。


    考得好了是好儿子,考不好就不成气候。


    沈氏看得心里难受,吩咐嬷嬷照顾好燕明轩,等他醒了先喝药,再用点清粥小菜。


    书院那边就先不去了。


    燕明轩不去,但燕明烨要去,燕明烨来这边看了看,他帮不上什么忙,留着也是添乱,还不如去书院让母亲省心。


    唉,他去年考不上,也就难过了几日,然后就该吃吃该喝喝了。


    燕明泽高兴,但不敢显现在脸上,他其实是希望以后燕明轩能考上的,最好晚一些。


    今日不用请安,除了正院的人知道,其他人不知燕明轩生病一事,不过过不了多久也该知道了。


    沈氏没打算瞒着,就是不想府里的人打扰长子养病。


    燕明荞和姐姐早上去看了看,那会儿燕明轩还没醒,她就出来了。


    她今日要上课,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想大哥哥的事,大哥哥没考上,父亲失望,府里人也失望,但心里最难受的是大哥哥自己。


    不然也不会一晚上就病成那样。


    只有大哥哥自己知道用了多少功,他知道家里对他的期望多大,落榜,最接受不了的就是他。


    燕明荞叹了口气,可这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沈元景能帮燕明烨,那也是因为燕明烨要考童生,相对于他们学的,还简单些。


    燕明荞怎么可能帮得了燕明轩考举人呢,她就算是学得再快一点,可是也比不上大哥他们学了十几年的。


    大哥生病,母亲难过,燕明荞也难过。


    可真是愁死个人了。


    燕明荞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傅仲宴从上头一眼就能看见,尤其是她以前极少出神,这么一来就更明显了。


    两眼放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好一会儿了,书都没翻几页。


    傅仲宴道:“明荞。”


    燕明荞立刻回神,站起来回话:“先生。”


    傅仲宴道:“看到哪儿了。”


    燕明荞看了眼书,诚实道:“刚看到第三页。”


    说完她就有些懊恼,她怎么才看到第三页啊,就算翻快点也好,下了课还能补上。


    这下好了……


    傅仲宴道:“一节课快要上完了,你才看三页书,怎么了,刚在想什么?”


    对先生,燕明荞不可能撒谎,但也不好直说大哥落榜,便道:“先生,我有一个朋友,她的兄长落榜了。可她的兄长明明很上进了,做功课很是认真,这回落榜,心里特别不舒服,就病倒了。先生,这当如何解?”


    傅仲宴挑了下眉,“是明轩?”


    燕明荞捂着嘴巴,在手心里小声道:“先生,我答应那个朋友不泄密的。”


    估计就是燕明轩了。


    傅仲宴摇了摇头,他曾经给燕明轩启蒙过,这孩子,努力有余,天赋不足,再往上也就是个举人。


    不过世家子弟,考过举人,再加上家中关系,以后也能前途光明。


    病倒了,这让傅仲宴觉得难以理解,又不是考状元的料落榜,何至于此。傅仲宴觉得,估计是燕明轩自己闹病的。燕国公府门第高,长子长孙,肩上扛着太重的担子,十六岁的人,上头有爹娘祖父母,按理说不该这样。


    该当何解,这种坎儿得自己跨过去,不然日后再考试,恐怕还没进考场,就怯了。


    傅仲宴道:“这你朋友帮不上忙,得让她的兄长自己想通。万事不能只往高处比,功课有的是好的,有人能考榜眼状元,有人是只能考状元。有人身有奇才,却考不得,有人贫贱,有人富有四海。


    事事都比,比得起吗?这世上之事多得不胜枚举,你朋友兄长可以四处走走看看,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眼界广了,心界也就广了。”


    燕明荞轻轻叹了口气。


    傅仲宴又问:“明荞,你学的快,功课好,可越朝女子不能科举,为何没有心生怨恨,觉得上天不平?”


    傅仲宴一直以来,满意学生功课,但最欣赏的是燕明荞的性子。


    燕明荞愣了愣,她没想过这些,她觉得,能读书就很好了,以前根本读不了书。


    在梧桐苑的时候她也没什么,来正院什么都有了,怎么还心生怨怼呢,光想着上天为何不给我生成男子,每日郁郁寡欢,那还能做什么。


    人不能太贪心。


    燕明荞突然想到了沈元景,比起大哥,他好像更无可奈何些,好像当初沈元景说自己不能科举的时候,就很平静。


    不知道是曾经像大哥一样难受过了,还是一直都这样。


    傅先生知道沈元景是聪慧的人吗,若是知道他藏拙,是训斥还是什么?


    燕明荞不知道,但傅先生说的是对的,大哥可以去外面走走看看,她和母亲去施粥,知道外面有穷苦之人,她做生意,知道怎么赚钱谋生,知道母亲养家辛劳。


    若只是待在四方宅院里,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燕明荞点了点头,“多谢先生教诲。”


    燕明荞这回好好看书了,一心看书,很快就上完了第一节 课,中午下学,她先回正院和母亲转述傅先生说的话。


    沈氏一边觉得傅仲宴生说的有理,比燕国公强多了。一边又觉得还有三年就考试,时间过得很快,三年期间,再花一年半载出门游学,那荒废了学业,岂不是更考不上了。


    这该如何抉择。


    燕明轩此次心病,有担着国公府门楣之故,也有下头弟弟妹妹太出色的缘故。


    燕明泽功课好,自不必说,燕明轩年长好几岁,但一直被压一头。


    明荞聪慧,经常被燕国公等人夸赞,明玉会做生意,活得通透。


    长子敦厚,该趁着没成亲游学走走看看。


    沈氏犹豫再三,还是觉得长子的性命更重要,“那你去和你大哥说,顺道把上个月玉芳斋的利润送过去。”


    利润沈氏还没送,怕燕明轩多想。


    燕明荞点点头,“母亲,我吃过饭就去。”


    燕明荞飞快地吃了饭,然后抱着小匣子去了燕明轩住着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股浓郁的药味,闻着就苦。


    这事虽没往外传,但一个府里,半日也都知道到,不过沈氏不发话,有人想来看看也不成。


    院子门口有两个看门的婆子,燕明轩不常回来,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就四个,也没有小厨房。


    院子典雅大气,穿过圆形拱门,有一大片竹子,今年的嫩竹两个她这么高,年份久一点的已经有燕明荞好几个高了。


    燕明荞没来过这儿,门口丫鬟带她进去,屋里干净整洁,药味更浓。


    燕明轩用过药,吃过饭了,靠着枕头养神,精神看起来好了点,“五妹妹来了。”


    得,说话声音就像她庄子里的大鸭子似的,以前大哥声音可好听了。


    燕明荞往前走了两步:“我来看看兄长,然后把东西送过来。”


    燕明荞觉得不够近,就坐到床边,把带来的小匣子给燕明轩看,“兄长看,这些是玉芳斋和春饼铺子的分成。”


    上个月春饼铺子的一成利润也有一百多两,加在一块是九百六十两。


    将近一千两银子,能买很多书,很多点心。


    燕明荞冲兄长笑了笑,“二哥哥也有的。”


    燕明轩的月银和燕明荞如今一样,一月十两,明面上是这么多,不过暗里花销多些。


    像燕明轩他们,没银子去公中拿,买书买笔墨之类的,还有沈氏燕国公贴补。


    这些钱,对燕明轩来说也很多,他不管家理账,但知道母亲管理国公府,经营赚钱不易。


    燕明轩笑了笑,真心为妹妹高兴,“五妹妹和二妹妹,可真厉害。”


    燕明荞抿了下唇,“兄长还是别说话了,废嗓子。这些钱是分成,主要是母亲管得多,我和二姐姐不好独占。母亲说了,兄长先养好身子,等好了,先不去书院了,去四处游学,可以明年开春了再回来,到时再去书院。”


    燕明荞挠了挠脑袋,“缺银子了就写信回来,和家里说,也别光想着看书看书,你这以后就光知道看书了。”


    最后,燕明荞又干巴巴说了句,“考上的考不上的,都有很多人呢,兄长一直都是我们的兄长。”


    但考不上的就不是好儿子,父亲是这样想的。


    燕明轩脸色苍白,还带着病气,原来母亲妹妹们,什么都知道。


    他也想考中,就是自己不行,母亲没有责怪他,也让他不必自责,先游学,以后再说。


    燕明轩眼眶有些红,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燕明荞立刻道:“兄长,你若现在不想见人,我可以代为传话,什么话都给传,不过要一点点跑腿钱。”


    燕明轩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嗯。”


    他的确不太想回书院,想四处走走看看。


    病去如抽丝,燕明轩第二天嗓子开始疼,开始干咳,一碗一碗黑药汤灌进去,也不见好转。


    但第四第五日,精神头就好了。


    他开始准备游学的东西,几本常看的书,银子没带很多,妹妹们辛苦赚的钱,他做不到毫无负担地花,既是游学,就别还当自己是个富家公子。


    沈氏支持燕明轩游学,但燕国公觉得不妥,“这刚考完就出去玩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考上了。”


    沈氏道:“这是傅先生的意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明轩知上进,并非去游玩的,多见人,知疾苦,也不必抱着书死读。”


    燕国公道:“他病了就好好养病,不许出门。”


    沈氏道:“明轩病好了就出门,我看谁敢拦。”


    燕国公怒道:“无知妇人,再这样我连你的足也禁。”


    屋里的丫鬟和屋外的丫鬟低着头,脚步都没动。


    沈氏没有让步的意思,这种时候她咬死不松口,寸步不让,显得格外强势,燕国公心里有种挫败感,他拿这样的沈氏全无办法。


    家里他向来不管,只去个拿钱的,府上下人全听沈氏的,他的话一点用都不管。


    而且,沈氏还拿傅先生压人。


    傅仲宴当初三元及第,新科状元,后来官职二品,是当代大儒,又是老国公的朋友,他说的话,自然比别人说的管用。


    燕国公无法反驳,如今沈氏不听他的话,也就孟小娘等人对他恭敬顺从。


    燕国公怒道:“你就等着他玩野了,什么都考不上!我看他还不如明泽他们!”


    沈氏深吸一口,道:“此事我也书信禀告父亲母亲,公爷不必拿孩子们做比较,明泽有他的好,明轩身为长子长兄,也算无可挑剔。妾身身子不适,公爷请回吧。”


    早就知道燕国公如此,她是不在意,但这话若是让燕明轩听到,恐怕要更伤心难过了。这就是当父亲的,这种时候一点安慰都做不到,只会出言责怪。


    当真是……


    燕国公正在气头上,“明烨已经被你惯坏了,明轩亦是!”


    他转头去了锦华苑,孟小娘的确不盼着正房好,可是她不傻啊,她都希望燕明轩能考上,这回燕国公怒气冲冲过来,这种时候留燕国公留宿不是明晃晃和沈氏对着干吗,沈氏若是把她恨上怎么办。


    孟小娘就把借着来月事的由头,把人推到了落竹苑。


    苏巧慧是不懂这些的,欢欢喜喜的,又是捏肩又是唱家乡的小调,这才把燕国公哄高兴了。


    沈氏才不管燕国公高不高兴,下午去看了看燕明轩,看他脸色好了许多,放下心,“出去走走吧,在书院闷得慌。你们四个孩子里,有稳重的,有调皮的,有聪慧的,明玉和你都定亲了,母亲很知足。你还年轻,不必太急,三年后不也才十九岁吗,再过三年也就二十二。”


    燕明轩点了下头,“母亲说的是。”


    沈氏道:“在书院累不累,和母亲说说。”


    燕明轩很少这么和沈氏说话,捡了几件趣事说,两人谁都没提燕国公,燕明轩也明白了几分,为何母亲和父亲关系平平。


    他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


    吃了七日的药,燕明轩身子明显好转,除了声音有些哑,其他一切都好。


    出游宜早不宜晚,燕明轩打算明日就走,先去江南,看看诗文里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景色究竟是什么样的。


    沈氏本想替他收拾行李,但燕明轩说自己就可以,“儿子已经长大了,这些事都能自己做。”


    落榜对他打击不小,他不能被打倒,他想成为母亲弟弟妹妹们的依靠。


    沈氏想想也是,便放手让燕明轩自己收拾了,自小存下的银钱、最近几个月的分成不少,也不用沈氏再给银子。


    沈氏就放心地没管。


    燕国公还在气头上,甚至放言燕明轩要是敢走就别认他这个爹了,不过没什么用。


    沈氏让燕明轩走,那就能走。


    九月二十三,燕明轩向家人辞行,带了两个小厮离开盛京,燕明荞出门送了送兄长,再见大哥哥就得明年了,不管以后考不考上,至少兄长人能高兴些。


    府上少了个人,不过燕明轩平日里也不怎么住在府上,倒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燕明荞感觉自己也长大了一点,知道母亲和兄长的不易,怕母亲因为兄长远游不高兴,去正屋更勤了些。


    其余的和从前没什么变化,每日依旧上课下课,偶尔去玉明轩吃顿饭,其余时间要么看书要么练字。


    秋日最是清爽,坐在窗前,吹着风看书,比平日里看得更快。


    不管是看秋日、云层还是夜里的星星,都好看得很。


    她来正院一年多,还能住两年多,就要搬走自己住了,燕明荞很珍惜现在在母亲身边的时光。


    很快就到了十月,天气渐寒,燕明荞换了更厚实的冬衣。


    初五那日去请安,众人请过安后,沈氏说完近日府上的事,又道:“萧阳来信,老夫人和老国公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会到达盛京。苏氏和许氏未曾见过老国公老夫人,到时一块儿见见。”


    信上说,燕明轩出门转转也好,省着一直闷在书院,那样迟早给自己闷出病来。


    出门游学很好,沈元景也游学去了,这回不会跟着一起回来。


    信里还写了,这回回来打算长住一阵,得等明年燕明轩成亲之后,再回去。


    燕明轩婚事在五月份,看完长孙成婚不可能立马就走,六月份就热了,坐马车是不可能的,那么远。


    萧阳冬日严寒,沈氏琢磨着,明年老夫人就不回盛京了。


    老人家年纪也大了,这么长时间的折腾舟车劳顿,身子肯定吃不消。


    实在热了可以去庄子避暑。


    燕明荞对这事已经很熟了,祖母祖父回来,先举办家宴,在盛京住半年,明年的五月份再回萧阳避暑,一直以来,两位老人都是这样的。


    至于一块上过几日课的沈元景,来不来跟她没什么关系。


    许秀心有些紧张,她点了点头,“妾身听夫人的。”


    苏巧慧坐在郑小娘的下首,她捏着帕子点了点嘴角,“夫人,妾身也没想到这么巧,正赶上老夫人老国公回来,妾身这个月没来月事,还以为是吃坏肚子。前阵子请外面的大夫来看了看,才知是有喜了。”


    燕国公去苏巧慧那儿多,有喜也不奇怪。沈氏这阵子顾着燕明轩的事,也没管府里的妾室。


    孟小娘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道:“有喜了?!”


    苏巧慧摸了摸肚子,“姐姐,是的。”


    孟小娘想骂她恶心谁呢,可沈氏坐在上头,容不得她造次。苏巧慧怎么就有喜了呢,还去外面请大夫,不知道是在防着谁。


    夫人竟然一点都不管。


    沈氏道:“好好养胎,少出门走动,缺什么和管事说,以后府医隔日去诊一次脉。”


    她看向别人,“你们当心些,别影响苏小娘养胎。”


    府上孩子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苏巧慧表情有些愣怔,似乎是没想到沈氏就是这么个态度,一点都没有她为国公府开枝散叶的高兴劲儿,而且,这好歹也是个喜事吧,就这么打发了?


    月银没涨,丫鬟没多,小厨房也没有……


    她怀的可是国公府的孩子。


    燕明玉低着头,心道,这个爹,竟然又弄出来了个孩子,府上都多少孩子了。


    燕明荞还不理解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只和母亲他们亲,别人,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她都不喜欢。


    孟小娘在心里暗笑,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来的孩子,还指望大摆宴席呀,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呸,蠢货。


    沈氏最后又敲打了苏巧慧的丫鬟,若是出了事,唯她们试问,这便让众人散了。


    第53章 宁氏回京


    离开正院的时候, 是苏巧慧身边的丫鬟扶她出去的,明明是以前走过的路,却要提醒她跨门槛, 下台阶的时候也提点了,“苏小娘小心些。”


    苏巧慧心紧了紧,她刚有孕,如今将将两月有余,并未显怀。她原以为能母凭子贵, 不说别的, 至少给院子里多添两个丫鬟, 谁知道, 什么都没有, 还被变相地禁足了。


    夫人的意思, 不许别人来落竹苑打扰她养胎, 她也少出门少惹事。若是她出了事, 就是丫鬟的过错。


    落竹苑的丫鬟是她的丫鬟, 主仆一体, 罚她的丫鬟不就是打她的脸吗, 那也是她的过错。


    苏巧慧算是明白了,这个孩子夫人根本就不在意, 府里除了许秀心,谁没孩子。


    很快她又振作起来, 别人不在意, 那也说得通。夫人能看的惯她有孩子吗,孟小娘会乐意她有孕, 不管别人怎么看, 只要公爷在意就好了。


    燕国公的确挺满意的, 府里添了人丁,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只不过,这样的喜悦他经历过太多次,根本不像苏巧慧想象中那样。


    燕国公拍拍苏巧慧的肩膀,“不错,你好好养胎,把孩子生下来。”


    他儿子多,女儿也多,就不那么盼着生儿子了。燕明轩是没考上,可他是长子,老夫人喜欢,日后肯定是要承爵继承国公府家业的。虽然燕明泽聪明点,但他不可能把爵位给燕明泽去。


    不看父子情份,不看两位老人那儿说得过去不,不看夫妻情分,什么都不看,也得看看镇国公府和两个女儿。


    后来燕国公想了想,他这是要得罪镇北侯,他气慢慢也消了,觉得自己是太冲动了。如今沈氏不理会他,两个女儿跟她们母亲一个样,燕国公只能等老夫人回来,缓和一下,兴许关系就不这么僵硬。


    燕国公后来也想,沈氏估计就是仗着镇北侯府,仗着女儿未来的婆家才这般。


    也不看看是靠谁,才有这样好的亲事。


    燕国公这两日去正院了,也给了沈氏台阶,但沈氏根本不吃这套,要么让他去锦华苑,要么让他去落竹苑。


    要不是苏巧慧有了身孕,他根本不会来。


    多了个孩子他高兴,可这份高兴还不及看燕明玉嫁的好。


    他怕沈氏不高兴,就随手赏了点东西,让苏巧慧好好安胎,缺什么就去正院。


    苏巧慧难以置信地张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燕国公:“对了!”


    苏巧慧打起精神,“公爷?”


    燕国公不忘敲打几句,“你有孕了,也要敬重夫人,不能仗着有孕就胡来,府里夫人最大,明白了吗。”


    苏巧慧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妾身明白。”


    燕国公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别的,转头就去了锦华苑,连饭都没在这儿用。他听苏巧慧说害喜,若是在饭桌上都吐,那他哪儿还能用的下饭。


    落竹苑又变得冷清无比,油灯闪烁,两个丫鬟在她身边低头候着。苏巧慧看了眼窗外,只觉得外头日光褪去,阴暗寒冷。


    可能因为要入冬了,才这样的冷。


    苏巧慧心拔凉拔凉,唯一庆幸的是,下人伺候的还尽心,吃喝不愁,真的就让她好好养胎。


    她攥着两个丫鬟的卖身契,她们却听沈氏的。


    就是想要出门转转,丫鬟都不让,就让她在院子里走走,千万别动了胎气。


    府医诊脉来也说,前三个月最是要紧,最好少走动。


    苏巧慧也在意这孩子,沈氏把她五日一次的请安都免了,若是养不好,她不知道会怎样。


    这种时候若孩子出了事,肯定会追根究底查清楚,孟小娘是想使点手段,把这个孩子“不小心”给弄掉,但她怕查到自己头上。


    等着以后再说吧,说不准苏巧慧自己不中用,孩子根本生不下来呢。


    就算生下来,没准是个女儿,给份嫁妆了事。


    露华苑和裕华园消消停停,两人都有孩子,虞小娘在沈氏这边,自然不可能去使坏。


    郑小娘是觉得,苏巧慧脑子不好使,没个娘家,就算哪天死在后宅都没人给她申冤。


    许秀心倒是没想别的,也没觉得羡慕苏巧慧要当娘了……她自己住就很好,每月二十两银子,吃喝都在府中,只要给两个丫鬟看门婆子月钱。


    自己再绣绣帕子荷包之类的,偶尔还会接一两个大件,这样两个多月下来,也攒了五十多两银子了。


    五十多两银子,能把她买下来了。


    她争取赶在大公子承爵之前多攒点钱,她不指望燕国公,也不想攀附着谁,那样还不如给夫人姑娘们做些帕子衣裳之类的。


    许秀心就给燕明荞做过鞋子,她做的鞋子舒服又好看,穿起来不磨脚,颜色也好看,鞋头绣两朵小花,看起来秀气的很。


    不知不觉,她选了一条和苏巧慧完全不一样的路,两人谁都不知道究竟哪条路是对的。


    苏巧慧有孕一事,就像往湖泊里投了个小石子,有一点动静,但没有在国公府掀起太大的波澜。


    相比之下,老夫人老国公回府要重要的多,府里开始打扫庭院,大厨房已经着手准备上家宴的菜品了,看着倒是和去年差不多。


    沈氏有意让燕明玉学,省着日后嫁人了,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


    燕明荞还小,不用做这些,她盼着祖父祖母回来就好了。


    她以前常去寿安堂吃饭,虽然不常和祖父说话,但是和祖母亲近,就觉得想念祖母。她在心里数着日子,初九那日,门房的小厮就来禀告,说老家来的马车已经到城门口了,过会儿就到了。


    *


    时隔数月,宁氏又回到了盛京。


    秋日景象萧瑟,不比离开时春意融融,更重要的是,孙子孙女都定了亲事,眼瞅都长大了。她感觉燕明荞也长高不少,站在燕明玉的旁边,一个亭亭玉立,一个那么大点,越来越出挑了。


    宁氏看国公府什么都和原来一样,只有自己疼爱的孩子长大了,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快过来让祖母看看,快过来。”宁氏背没去年的时候直,头上银发也添了几根,她拉住明玉明荞的手,连着哎了好几声,“不错不错,又高了。”


    燕明荞不仅给宁氏看,还转着圈给她看,“祖母您好好看看我。”


    宁氏被她逗得一笑,打趣了几句才看向其他人,沈氏旁边是府里的妾室,妾室们各自领着自己的孩子。


    认得倒是都认得,就是不亲近,对府里的四公子五公子他们亦是如此,只点了点头,“明旭明远他们都长大了。”


    郑小娘笑着答话:“老夫人说的是,明远一直念着您呢,他今年启蒙了,学了不少字,还会背诗了呢。”


    宁氏笑着说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快进屋吧,在这冷风呛口的地方站着做什么。”


    一群人这才进去,最前头背着手走得飞快的是燕国公。宁氏慢悠悠的一边是燕明荞,一边站着燕明玉。后头是戴着点翠头面的沈氏,好像这几个人才是一家人。


    再后面,才是国公府众人。


    燕明月眼里有点失落,若是当初听燕明泽的,兴许今日站在祖母身边的就是她了,只可惜,现在再去也晚了。


    她还是别想这些了,连这些都羡慕,燕明月你也太没出息了些。


    苏巧慧一直想上前说话,只不过她就是个妾室,根本没有机会。她摸了摸肚子,心里更没了头绪。


    老夫人要重视,绝对不是这个态度。


    大公子马上就成亲了,等孩子生下来,过不了几年大公子就承爵了,到时候一分家,她有那个能力把孩子养大成人吗。


    可像许秀心那样,日后又是什么归处。


    这国公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就连夫人亦是。


    宁氏先回了寿安堂,晚上家宴再和大家说话,舟车劳顿,自该好好歇歇,她对沈氏道:“有明玉明荞陪我,你忙你的去,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万事都得你操持。”


    做婆婆的,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样,这阵子辛苦媳妇了。


    沈氏微微低下头,“没什么辛苦的,对了,刚母亲也看见了,府里多了两个新人,苏氏有孕了,也算一桩喜事。”


    宁氏拍了一下桌子,头上的金簪都跟着晃了晃,“胡闹!都多大的人了,明轩都要成亲了,他还要纳妾!”


    沈氏知道这有做戏的成分,宁氏觉得燕国公荒唐,但没到生气的地步。她自不会说是自己主动给燕国公纳妾的,“左右是添丁的喜事……对了,明玉定亲的事,就让她自己和您说吧,儿媳先告退了。”


    说完,沈氏就离开了。


    寿安堂和宁氏离开前一模一样,屋外丫鬟端进来热茶点心,看样子是早早就准备上了。


    宁氏拉着燕明荞坐下,看了燕明玉一眼,“还不快说给祖母听听。”


    燕明玉哎了两声,“这有什么好说的……”


    年后见刘熙远,宁氏是知道的,后来四月份的时候见了林家公子,不了了之,之后才有了和镇北侯的这门亲事。


    之前见过两次,后来宫里姑母来问她,亲事就顺其自然地定下了。


    七月初定亲,楚堪疑定亲之后没几日就回西北了。燕明玉还帮忙收拾了点东西,七夕过后,写了封信去。


    那时她来这儿有一年了,虽然说每日懒散,不过为了看话本子也认了不少字。


    毕竟也是上过学的人。


    再后来管铺子,有些地方的文书需要她写名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练了练。


    勉强能写信见人。


    说实话,燕明玉是没想着楚堪疑会回信的,写信是为了谢礼。他这个人,最是守礼不过,后来她又想了想,七夕送的玉佩说不准是陈管事自己准备的,为了让她高兴,故意说是楚堪疑送的。


    陈管事若是放以前看的小说里,那就是万能管家,全能秘书。


    她信上第一句就说“玉佩我很喜欢”,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些。


    她和楚堪疑也没别的可说的,定了亲的男女可以通信可以赠礼,但是不能过火,说出去燕国公府的女儿没教养。


    燕明玉不能给府里添麻烦。


    信上规规矩矩的,连关心的话都少,写了写楚铮的事,问了问楚堪疑在军营好不好,写了一页多,这封信就这么寄过去了。


    七夕之后寄的信,八月中旬燕明玉收到了第一封回信。


    并非是看了她的信才给回信的,因为信里第一句是已到西北,安好勿念。


    这是楚堪疑到西北之后写的,告诉她,他已经到了,一切安好,不必挂念。


    有时,这四个字,的确比“我很好不用想着我”好听些。


    后头的几句就是干巴巴的在西北如何,吃饭练兵,吃饭练兵,这种生活,估计燕明荞见了都摇头,枯燥乏味得很。


    燕明玉觉得这就是报平安的信,收好之后也没回,她七夕之后写了信,这会儿楚堪疑应该收到了吧。


    过了五六日又收到了一封,还是没提玉佩的事,依旧是干巴巴的吃饭练兵。


    九月初燕明玉收到了第三封信,信中说喜欢就好,燕明玉才明白过来,这是楚堪疑收到回信又给她回的信。


    从盛京到西北有两千多里,送信快些,快马加鞭,好几个信使送一条路上的,半个多月能送回来。


    这期间,燕明玉写了一封,楚堪疑回了三封。


    她不知道这些是楚堪疑做这些事是从哪儿学来的,反正她还挺高兴的。


    燕明玉其实不太在乎楚铮生母的事,以前还有句话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卢氏生下了楚铮,就冲这个燕明玉也不会觉得卢氏不好。


    只是她没想到,本来以为的相敬如宾平静如水孤儿寡母的婚事,楚堪疑会成为最大的变数。


    不是光会打仗。


    让燕明玉怎么和宁氏说楚堪疑呢,未婚夫?写过信?


    他们如今是什么关系,在婚前谈恋爱,还是说对未来夫人的关心,她也说不清。


    只知道收到信时她挺高兴的,别的感觉就没有了。


    喜欢根本谈不上,充其量就算了相互尊重的笔友。


    兴许也有西北没有战事的原因,不然肯定会担心楚堪疑能不能回来。


    楚铮懂事了,知道读书上进,明荞功不可没。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楚堪疑这么多年,估计也知道顾家照顾家人了,也不错。


    燕明玉不敢保证别的,但她觉得楚堪疑人品不错。


    不必和刘熙远林褚比,因为都有了各自的婚事,再说就不妥了,但绝对比燕国公强。


    燕明玉表情变了又变,“祖母,你让我怎么说……我,哎,反正明荞也都知道,明荞!”


    燕明荞很听姐姐的话,她道:“祖母,我们在上元灯会看见镇北候府小世子救人了,他并非如外面传闻那样不堪。


    他能仗义救人,还会照顾人,有赤子之心。尊敬长辈,性子憨直伶俐,想着保家卫国,是个很好的人。


    至于镇北侯,那更是好人了,没有他,就没有越朝国泰民安的景象,他是个大好人。”


    宁氏听着燕明荞说好话,不由一笑,“有这么好?”


    当初刘夫人说的可是为了教养孩子才续娶的。


    燕明荞摇了摇头,“祖母,您觉得这就好了呀,这还不是最好的呢。”


    燕明荞卖了个关子,“您猜猜,还有什么好的。”


    宁氏心道,还能图他岁数大,大明玉一轮?图他快三十了,一身伤病,死得快?还是图嫁过去守活寡,继子小不了自己几岁。


    “还有啥好的?”


    燕明荞道:“聘礼很多,府里上上下下对二姐姐很尊敬,还有小世子,把我母亲当亲外祖母!”


    宁氏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很快,她从燕明玉口中得知,镇北候府的一半家产做了聘礼,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半财产,那……


    燕明玉道:“诚意很足,楚铮不是顽劣不堪的性子,您见了就知道。”


    事已至此,婚事都定下来了,宁氏也只是问问,不可能跟镇北候府悔婚。


    只能想着,多给孙女添些嫁妆,这样到婆家腰杆子也硬一些。


    “好了,圣上赐婚,又是你姑姑看过的人,祖母还算放心,若是他对你不好,大不了拼了我这条老命不要!”


    燕明玉噗嗤一笑:“您说这话做什么,就算对我不好,看在聘礼的份上,我也能忍受一二。”


    燕明荞扒着宁氏的手,“祖母,您别光问二姐姐呀,还有我呢,您给我们的玉芳斋,您不知生意有多好!”


    宁氏知道,月饼都送到萧阳去了,她还吃了呢,“你们姐妹俩呀,最能干了。”


    两人中午在寿安堂陪宁氏和老国公用的饭。


    晚上家宴,燕明荞没吃多,宁氏和几个孙子孙女说了几句话,妾室她一贯不理会。


    对苏巧慧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家宴结束,又让各院以后只初一去请安,其余时间就不必了。


    宁氏知道燕明轩出门游学一事,回来之后更是知道燕国公为此和沈氏大吵了一架。


    这个儿子怎么这么不长进。


    沈元景也去游学了,他今年十岁,说自己学得不通透,希望出门看看,能有所收获。


    燕明轩是长孙,肩上担子重,宁氏觉得出门看看没什么不好,所以燕国公腆着一张让她劝劝念安,她并没有答应。


    “明轩明玉都要成亲了,明玉还嫁到镇北候府去了,别看如今国公府爵位高于镇北候府,但真比起来是我们高攀了人家。你是做父亲的,过年就三十五了,有些事,别一股脑儿就做了,后悔都没处后悔去。”


    第54章 冬月


    燕国公皱着眉道:“母亲, 这不能全怪我,念安她性子强势,咄咄逼人半步不让!你看明烨都被她惯成什么样了。明轩我若是不管管, 那更无法无天了。”


    燕国公还想让宁氏劝劝沈念安,谁知道宁氏是这个态度……


    宁氏看着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无奈叹了口气,她说道:“念安很好,不管是管家还是教养子女, 都挑不出错处来。


    你平日里管的少我就不说你了, 但不要在这种时候指手画脚地添乱。怎么, 好的都是你管的, 稍有过错, 就是念安和孩子们的不是?”


    有人专门爱马后炮, 本来考试就有考不上的, 多难考, 几万人考试就中几百几千人而已。


    宁氏很看重长孙, 虽然没燕明泽聪慧, 可是性子可比他好太多。


    作为继承人, 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宁氏说话还收着呢,“说句不好听的, 明轩没考上,他自己心里也急, 你不宽慰一二就罢了, 你是想给他逼死吗?”


    燕国公怎么可能逼死自己的儿子,“我就是想让他多上进……”


    “上进上进, 你就是个四品闲职, 明轩逼着你上进了吗!”


    事已至此, 明轩已经离京了,宁氏也不想再多说了,“你若是多关心关心他,少往新人那里跑,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苏巧慧,宁氏看不上,本来她就不喜欢妾室生的孙子孙女,有孕没孕也没差。


    “那个苏小娘,本分也就算了,不本分趁早打发了。明轩都定亲了,你还纳妾,成何体统!”


    燕国公被说得面红耳赤,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母亲,我……”


    宁氏挥了挥手,闭上眼睛,意思是不想说话了。


    燕国公任命地低下头,道:“儿子告退。”


    初十这天,燕明荞还有假,上午陪着宁氏待了半天,给念书喂点心,下午的时候去了玉明轩。


    玉明轩有新吃食,茶叶蛋,特别好吃。


    茶叶蛋街头也有卖的,两文钱一个,燕明荞吃过,但味道一般,加上她本来就不太喜欢吃鸡蛋,所以没再买过。


    但这个不一样,一颗鸡蛋上头的裂纹都差不多,剥开蛋白已经变成棕褐色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蛋白挡在外头,但里面的蛋黄也入味好吃。


    一点都不干,软软的,特别香。


    燕明荞问这是怎么做的,燕明玉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哎好吃就多吃,鸭子好吃你会杀会烤吗!”


    燕明荞觉得姐姐说的话很有道理,这每日,除了读书吃饭睡觉需要亲力亲为,其他事都有别人代劳。


    就像开铺子,只需要林香流露说说弄成什么样了,其他事都不用她们操心。


    新铺子已经开始装潢了,姐妹俩偶尔去看看盛京的铺子,江南那间从未看过。


    燕明荞长到七岁,也没去别处看过。燕明玉以前倒是去过,但穿越之后很少出门。


    有时候还挺羡慕燕明轩能出远门游学的。


    燕明荞是觉得,没有见过那些景色,很难写出那样豪迈壮阔的诗文。


    但如今就要读书,出远门以后再说吧。


    等银子多了,母亲让了,就能出去了。现在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心疼是有点,可为了赚更多的钱,花也就花了。


    燕明荞打算趁着现在买个庄子,母亲说现在这个时候好,秋收过后,没到开春。可以慢慢寻摸,多看看,挑几个再好好选。


    燕明玉钱也不少,她也打算买个庄子,不然钱光放着,数钱来两次就过瘾了,她又不一直数。


    别的产业,燕明玉尚且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投资,就光买铺子和田地好了。


    姐妹俩打算庄子离得近一点,有些庄子靠水,有的不靠,离得近总归会方便些。


    她们姐妹俩一块儿做生意,还要养鸭子,在一块儿也能省不少事。


    先买庄子,每月进账一千多两,再过几个月,就能买宅子了。


    买了庄子就可以多养些鸭子,到时候春饼铺子就能开分店了。


    燕明荞如今有七千八百多两银子,其中包括九月份三个铺子的分成,这么多银子,足够买一个两百多亩带温泉的庄子。


    就让林香先去看看,看好了之后她挑一个好了。


    买庄子的是大钱,估计得把她存的银子全花光,不过燕明荞平日里也没别的开销,花也就花了。


    不然光放着,银票又不会像鸭子一样生小银子呀。


    还不如花了呢。


    燕明荞打算庄子看好了,请沈氏帮忙看看,就给定下来,别等着年后价钱涨上去。


    宁氏说起两个孙女,只有满意的份,这回回来,给两人带了不少东西。


    燕明玉带了萧阳的吃食,给明荞带了各种娃娃布偶、泥人面人,都是小孩儿喜欢的东西。


    燕明荞还真挺喜欢的,用一个木盒子装着,给泥人弄了小床,凑了一大家子。


    在玉明轩吃了顿晚饭,燕明荞又回去玩泥人儿了,日子过得轻快自在。


    不用去寿安堂请安,两人还是如之前那般陪老人用饭,一个去正院,一个去寿安堂。


    去正院鲜少和燕国公一块儿吃,沈氏不是置气,就是单纯地不想看他。


    这世间慢慢过去,等到十月下旬,盛京下了第一场雪。


    不是很大,细细碎碎的,铺在路面上像撒了盐粒。


    不知道下午会不会下大,燕明荞记着,和去年的雪不太一样,她没请假,跟着傅先生读了许多写雪的诗文。


    沈氏出门赏雪去了,这回就带了燕明月。


    燕明月明年十三岁,这会儿多见见人,没坏处。自从铺子的事之后,燕明月就懂事了不少,沈氏没法做到什么都不计较,但也想她有个好亲事,日后也能帮到明玉明荞。


    亲姐妹,关系僵硬,说出去不好听。沈氏和人介绍都是燕明月说自己的女儿。


    燕明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别人问起二姐姐和五妹妹的时候,她就说两人在家中读书呢,也算说了点好话。


    沈氏是觉得她真的变了,性子沉稳了,也没以前那么拔尖,带着戾气。


    前几日,还往正院送了些东西。


    是燕明月亲手做的,给沈氏的是一条抹额,上头有一块绿松石。给燕明荞的一个暖手的手笼,白色的底,蓝色丝线绣了点云纹,两边用兔皮包上。


    算不上多贵重的东西,但燕明荞刚好用的上,上学的时候了戴在手上,还嫌冷可以在里面抱个汤婆子,用以抵挡风寒。


    不过燕明月依旧嘴上不饶人,“看你冻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丢人。”


    燕明荞心里很感动,也给三姐姐回礼了,是她自己收的小东西,也很珍贵的。


    燕明月没给燕明玉做,一来她是做妹妹的,二来,燕明玉应该也不缺这些,再说了,燕明玉很少出门,成日在屋子里,能缺什么。


    东西不算多贵重,一点心意而已,算是答谢沈氏带她出门。


    给燕明荞也因为嫡母,也是为以前的事道歉。


    这些事是被孟小娘知道了,肯定得被指着鼻子骂,不过燕明月已经看开了,不在乎孟小娘想什么。


    沈真氏觉得燕明月长大了,比以前懂事了许多,而且心性也有所长进。


    宴会的时候跟着靖安侯府的嫂子也说了说盛京城十三四岁的公子有哪些。


    靖安侯夫人说道:“明月你也不用急,亲事绝对好说。”


    只要燕明月自己争气点,别惹沈氏不高兴,那绝对能落着好亲事,这不必急的。


    远处一片银白色,到这儿的时候雪大了点,雪花一片一片的。


    那边有一群人,有大有小,其中也有沈氏见过相熟的。


    英国公夫人带着点翠头面,披着白色狐狸毛的大氅,身边一个姑娘,身后一个小子。


    靖安侯夫人给沈氏指,“那位小公子,就是英国公府的。”


    七八岁的样子,穿得厚实,模样也还不错,唇红齿白的。


    夏末沈氏带着三个女儿一块儿去了砚见湖赏残荷,见过英国公夫人。


    那会儿英国公夫人就说喜欢燕明荞,还给了燕明荞燕明月一对镯子。


    沈氏没忘。


    没想到今天竟然带了儿子过来。


    不过可能是带着孩子来玩,不是因为想见明荞。


    那么一个小姑娘,哪儿值当这样的。


    靖安侯夫人还看见了呢,英国公夫人往沈氏身边看了好几眼。


    靖安侯夫人眼中多了两分喟叹,“她这是真心喜欢明荞,不过要我说是不急的,你可以多挑挑。


    我觉得棹桉也不错,棹桉是你看着长大的,今年十岁,年岁上也没差多少,你若喜欢,把明荞嫁到我这儿,我来护着你也放心。”


    沈棹桉是沈氏的亲外甥,也是靖安侯夫人的嫡次子,今年十岁,比燕明荞年长三岁,几人还见过几次的。


    沈棹桉是个很儒雅懂礼的小公子。


    靖安侯夫人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事儿,明玉和兄弟俩年岁差太多,自是不可能了。


    今年年初,她才见明荞,那么小的一个,比棹桉要矮大半个头。若不是英国公夫人,怎么会这么早就惦记。


    沈棹桉年纪也不大,靖安侯府杨氏就没想过这些,上回听英国公夫人说起,忽然想到,沈棹桉也行呀。


    她是明荞亲舅母,肯定会对明荞好。


    棹桉是次子,功课也不错,她的为人沈氏了解,自己的儿子沈氏也了解。


    从另一层上说,明荞管棹桉喊表兄,可两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血亲关系,只是明荞记作了嫡女。


    亲上加亲,是两家的关系更亲近。


    沈氏把这个念头心里一转,还真有些意动,不过也没跟杨氏敲定这事儿,“哎,这急什么,才七岁,明荞她哪儿知道什么是嫁人成亲。”


    沈氏觉得,高嫁有高嫁的好处,但平平淡淡也有平淡的滋味。


    明荞的婚事,她会把关的,到时候再说。


    她冲着杨氏笑了笑,“你若喜欢明荞就再看看,她还小,心性尚未定下来。她呀,跟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明玉带着她,估计还以为嫁人就是伴家家酒呢。”


    这也够让沈氏发愁的了,燕明玉亲事定下万事足,仗着自己有钱还能赚钱,花钱大手大脚的。


    沈氏管不了,好在没个婆婆长辈盯着管着,不然指定被训斥。


    中秋的时候镇北侯府送了节礼过来,有两盒茶叶。给燕国公了一盒,另一盒给燕明玉了。


    这种好东西,要么特别喜欢自己慢慢喝,要么留着待客。


    前几日,沈氏吃了两个玉明轩送来的茶叶蛋,那叫一个清香扑鼻,茶香能把卤料香压过去。


    放的时间久,那个蛋黄都有股反倒的茶香味儿。


    送了六个过来,沈氏吃了两个,燕明荞吃了两个,剩下的两个次日一人一个。


    燕明玉常给正院送新鲜吃食,沈氏也没在意,昨儿才知道,这是镇北侯府送来的茶叶,燕明玉已经用了许多煮茶叶蛋了。


    这不胡闹吗,这要是燕明烨,沈氏指定打他一顿。


    那好几百两银子一两的茶叶就让她拿来煮茶叶蛋了,糟蹋钱。


    燕明玉其实也知道价钱,这东西她还做奶茶来着,是挺好喝的。


    茶香扑鼻。


    左右都是吃到肚子里,怎么弄茶叶都是不吃的,卤茶叶蛋的卤汤还能卤鹌鹑蛋,那样一口一个,更好吃。


    燕明玉这性子,沈氏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杨氏笑着说道:“只是家中没有适龄的公子,不然我乐意让明玉做我儿媳妇呢。”


    沈氏笑了笑,心里却庆幸没这样,不然嫂子不知要怎么和她抱怨呢。


    到时候说又说不得,为难着呢。


    这边又让嫂子帮忙留意燕明月的婚事,待了一会儿,中午在这边用了饭,这才回去。


    两人说话燕明月也听到了些,难免有些羡慕。


    嫁给靖安侯府的嫡次子,那是多好的婚事。


    还有英国公府盯着,五妹妹好福分。


    总之,她的婚事自己愁,五妹妹是不用发愁的。


    回去的路上燕明月乖巧坐着,什么都没说。


    沈氏有些困,不过还是打起精神来问了问她铺子的事,“生意可还好?”


    燕明月连忙道:“还好,换了个掌柜的,利润倒是越来越多了。”


    有沈氏盯着,不敢不好好做,她问什么,解答的也尽心。


    沈氏:“对有才之人要以礼相待,逢年过节给下面人准备好节礼。看看生意如何,也别光想着经营,试试做做别的生意,兴许赚的更多。明玉明荞她们铺子生意还不错,你多问问,都是亲姐妹,她们不会藏私的。”


    燕明月一时之间心里百味杂陈,她鼻子有些酸涩,“母亲,从前都是我做的不好。”


    沈氏道:“从前的事就别再提了,现在吃喝可还好,下头人伺候的尽心吗。”


    燕明月从未像这样和嫡母说话谈心,这应该算谈心吧,她深吸一口气道:“尽心尽力,都是母亲管家有方。”


    沈氏点了点头,暂且想不出有别的要问的,就闭上眼睛养神了。


    不让下面人日日请安之后,她精神也好了不少。


    回到府中,时辰没有太晚,燕明荞去上课了,燕明玉那边也不用想,估计在睡觉。


    一日要睡三次,怎么就这么能睡。


    不过这次沈氏是真冤枉燕明玉了,燕明玉还真没睡觉,她在给楚堪疑写信。


    楚铮前阵子回书院了,上个月月底放了两日假,据他说能跟上。


    楚铮应该不会撒谎,他逃课的时候也说自己逃课。


    他不考状元,能认字跟上就行,当然,考上更好,说出去好听呀。


    再过一两年,楚铮就要进军营了,幸好如今没有战事,不必担心他安危。


    这小子,算是长大了。


    燕明玉写了展信佳后,先说了楚铮的近况。楚堪疑是他的父亲,以往打仗顾不上就算了,如今不打了,肯定担心儿子的安危。


    换句话说。楚堪疑娶她一大部分原因在楚铮,她不知道楚铮会不会给楚堪疑写信,所以燕明玉单写楚铮就写了两页纸。


    到她这儿,就不知该怎么下笔了。


    写什么呢。


    像楚堪疑那样,但写吃饭睡觉看话本,估计他会觉得有点无趣。


    不写这些还能写什么。


    燕明玉本来就不喜欢写字,这下更犯难了。


    最后,她就在信中问了问楚堪疑在西北吃的如何住的如何,何日回盛京。


    这封信就这样寄过去了。


    *


    西北军营主将帐中,楚堪疑把燕明玉上次寄的信翻出来看了看。


    他以前倒是往家中写过信,但他没收到过家信。


    卢氏在世时,战事吃紧,他各处跑,就算写了也收不到。


    卢氏过世那年楚铮两岁,两岁的孩子哪儿会写信。等楚铮终于启蒙了,父子俩关系僵硬,楚铮盼着他别回盛京,更没写过信。


    有时候不收到信反而是好事。


    家信这种东西,对楚堪疑来说真的是头一次。


    第一次收还有些吃惊,看信里写什么,有点不敢看。信上说燕明玉收到玉佩了,很喜欢,其余的话都是家常话,问好问安。


    楚堪疑看了两遍,就把信收了起来。


    军营中下属都知道他定亲了,副将姓刘,就是最开始找家中夫人去燕国公府找宁氏说和的。


    后来不了了之,结果最后又成事,免不了打趣两句,说什么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这不还是结亲了。


    楚堪疑说:“尚未成亲,别乱说,省着坏了人家姑娘名声。”


    刘副将拍了两下嘴巴,“瞧我这嘴,就爱胡言乱语。”


    刘副将比楚堪疑年长不少,不过战功不看年纪,谁能打,能带着打胜仗就是好将领。


    楚堪疑每月往燕国公、镇北侯府各写一封信,楚铮不回,燕明玉偶尔回。


    回也不会说写太多事,信上说楚铮的多,她自己会写出门看铺子、去赴宴的事。


    楚堪疑见过燕明玉几次,她相貌大气,和她妹妹在一块儿时笑得会自在明媚些,那次见她和尚书府的公子一起,就拘谨得多。


    和他亦是。


    她对楚铮很好,陈管事写过一次信,信中说燕国公夫人为楚铮请了先生,每日上课,上了一个多月,又回书院了。


    信里还说,楚铮和燕国公府的姑娘一处,比以前懂事多了。


    陈管事很感激燕国公府的人,能把小世子的习惯掰过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铮就是听燕国公夫人的话,连府上五姑娘的话都听,明明比五姑娘年纪大。


    这些好,楚堪疑肯定会记在心里,他报答的方法简答大方,多给燕国公府送东西。


    他记得明玉和燕国公关系平平,和燕国公夫人、府上五姑娘亲近,那送东西就顾着这两处。


    算是投其所好。


    在楚堪疑心里,燕明玉很好,他年前腊月应该能回去,如今越朝和夷族交好,夷族的公主也来和亲了,保持几年和平应该不难。


    冬日这几个月难熬些,镇北侯府的陈管事上午送了两车上好的银丝炭。


    沈氏没给各院分,就留着正院玉明轩用。


    这个碳烤火烤肉吃锅子都好,烟少,炭块还弄成了核桃状,蛮好看的。


    燕明玉打算过几天吃牛油火锅,就吃香油碟。


    燕明荞道:“二姐姐,能喝点冰饮吗,现在天这么冷,吃冰饮有的是冰块。”


    拿盆水放外面,放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冻好了。


    兴许都不用一夜。


    燕明玉觉得可以吃,“吃可以,但不能吃太多,万一肚子疼,母亲准得罚我。”


    从定亲之后,燕明玉就没被骂过,她感觉沈氏一直等着她犯错呢,可不能被抓到机会。


    燕明荞捂着嘴笑了笑,“我少吃一点,姐姐,咱们多冻点冰,夏天就能多吃了。”


    今年冬天肯定不会忘了,冰要多多的。


    燕明荞捧着脸,觉得今年冬天比去年好,她长大啦,上学穿得暖和,等过了年,她就又长了一岁。


    不过,她长一岁别人也长,二姐姐等到十六岁就要嫁人了,母亲明年三十五岁,感觉白头发又多了。


    要是母亲不变老,她其实不长大也行的。


    就一直这样,能在母亲的怀抱里,一直做母亲的孩子。


    今年祖母寿宴,应该还是不准备大办的,得等六十整寿。


    再上一个多月的学,等着过年就是了。


    燕明玉每天没别的事,盛京的新铺子腊月上旬能开业,就等着过年吧。


    下了一场雪,冷了两天,雪慢慢化了。


    月底的两日燕明荞放假,她没出门,在屋里练字看书,上午写到一半的时候,林香进来,和燕明荞说道:“姑娘,有人想见春饼铺子的东家,可能是生意上的事,您明儿要不去看看?”


    燕明荞放下书,“哪儿的人,态度如何,怎么没找掌柜?”


    第55章 合伙


    铺子里有事, 掌柜的应该都能给处理好,究竟是什么大事还要找她们。


    林香不太清楚,“那人给了奴婢十两银子, 让奴婢传话,看样子是不差钱的。伙计说看他有点面熟,态度还不错,穿的是绸缎,说话带着点口音, 应该是南边来的富商。”


    口音和苏小娘的有些像, 不过没那么重。


    林香在外头, 她替燕明荞办事, 偶尔能收到好处。


    只要不过分, 燕明荞都不管, 她从母亲那儿学的一个词叫拿人手短, 不论是对外面掌柜的、伙计们, 还是房里的丫鬟。


    多给些好处人就能更忠心一点。


    燕明荞道:“你先去见见吧, 若真有要紧事, 我和二姐姐再见。”


    做东家也不是谁都见的, 要是人人都见,那她也不用读书了。燕明荞猜肯定是生意上的事, 莫不是开分店?还是想从她们这儿拿货。


    生意人应该知道轻重,肯定不是买方子, 烤鸭铺子每月能赚一千多两银子, 买方子那得花多少钱。


    盛京城商人不少,那些人走南闯北, 见识多, 要是喜欢吃烤鸭而别处却没有卖的, 脑子活络些,自然就能发现商机。


    燕明荞和燕明玉是不缺银子的,不过往怀里蹦的银子肯定不会不要,要是合伙做生意,那就要思量周全,不然败坏的是铺子的名声。


    还有便是,一个人找来,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呢,若是品性差不多的话,自然是谁给钱多跟谁做生意了。


    燕明荞还知道,她年纪小,外人容易看轻自己,一次就去见,人估计还以为她们特别想合伙呢,她才不被人糊弄呢。


    这些事她以前不懂,不过跟着母亲刘掌柜学,慢慢就懂了。


    林香点了点头,“那奴婢就先去看看。”


    姑娘让她去看,若是她都觉得不好,那姑娘就不必看了。


    林香略微收拾了一番,就出门见客了。


    林香如今常往外面跑,屋里的事是林枣在管,同样都是丫鬟,一个成了姑娘身边最得用的人,常常出门,点心、好吃的、赏钱都不少拿。


    而其他人都在府里,除了宴会出门几次,其他的时间真的很少能出府。


    要说心里一点都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可林枣知道谁得用,姑娘就用谁。


    有李嬷嬷看着,没人敢给姑娘上眼药,就算上了,姑娘聪慧,那点小心思哪儿能看不出来。况且林香的确是会办事,出门的多,还会帮着卖帕子荷包,哪儿能恩将仇报。


    林香也说,好好干活,姑娘铺子多,肯定有用得到的一天。


    所以说,以后不是没机会,先做好自己的事,听姑娘的话,等用到她们的时候自然就用到了。


    雪竹晴日是沈氏赏的人,但两从未仗着这层关系做什么过,很是听话少事。


    下午,林香从外面回来,脸冻得发白。


    燕明荞让她先坐下暖和会儿,林香喝了杯热茶,然后和燕明荞一五一十说道:“那人是江南来的商人,姓赵,做米粮生意,据他说是吉祥如意春饼铺子的常客。奴婢中午见的人,知道奴婢是自己去的,但定在了醉香楼。”


    醉香楼是盛京城有名的酒楼,中午那顿饭,林香估摸着花了得二三两银子呢。


    光花在她身上的就不少钱了。


    林香:“赵老板常往盛京这边跑生意,最是喜欢春饼铺子里的烤鸭,他还说昨儿刚吃了一只。只是过不了多久他要回江南了,再回来就得开春了,他说想吃铺子里的烤鸭,所以想和姑娘谈一桩生意。他想去江南那边开间卖烤鸭的铺子,说分成什么的好商量。”


    像是个财大气粗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赵老板人有些胖,相貌敦厚,看着没什么精明劲儿,不过生意人,都说无奸不商,林香可不敢说,他跟看着一样和善好说话。


    和燕明荞猜的差不多,就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入股开铺子,到时候再算分成。


    这样听着觉得挺好,但燕明荞觉得,赵老板和她非亲非故,不可能让太多的利,生意人,肯定想赚钱的。


    林香道:“奴婢说您没空,赵老板说等您有空,他随时恭候。”


    肯定是要见一面的。


    燕明荞先去玉明轩找二姐姐商量了一番,有人找上门做生意,总归是件喜事。姐妹俩先对着乐了好一会儿,至于什么时候见人,去哪儿见,谁都没了主意。


    林香说那人看着有三四十岁,燕明玉今年十四,而燕明荞今年才七岁。


    虽说这个年纪能做生意赚好几千两银子觉得厉害得不得了,但若是楚铮过来说有生意要谈,燕明玉估计是不会去的。


    年纪小,容易被人看轻。


    遇事不决找母亲,两人就去问了问沈氏,沈氏见的人多,兴许知道该怎么做。


    沈氏道:“先晾两天,你们不急,他就急了。这事一时半会儿办不妥呢,你们俩去,千万不能表现得急切。”


    反正赵老板不来,她们再过一年半载的也能开个分店,再等等,兴许还有别的商人找过来。


    燕明荞听沈氏的,燕明玉也懒得出门,拖一拖也好。


    也许是老天爷也想拖,月底两日天气还好好的,初一这天就下了场大雪,这下更出不了门了。


    沈氏本来还打算去万象寺上香祈福的,只能作罢,就在屋子里围着火炉烤火,盯着燕明玉燕明月理家中的账本。


    后年燕明玉出嫁,什么都不会只能去镇北侯府丢人。


    燕明玉看这些就头疼,“母亲,铺子的事有妹妹和流露呢……”


    沈氏凉声道:“那等你嫁人了也把你妹妹带过去,白日明荞上课,晚上就帮着理侯府的账。”


    燕明玉倒吸一口气,“……这恐怕不行吧。”


    沈氏柳眉一竖,“知道不行还不赶紧看,到时候受了蒙蔽都不知道。”


    燕明玉吸吸鼻子道:“嫁过去之后整个府上我最大,下面都是管事,谁敢蒙蔽我呀。”


    一旁燕明月低下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二姐姐这是说什么呢。


    就算下面人不敢这么做,但万事还是自己会的好,她道:“二姐姐,就算府里人不敢,那还有别人呢。”


    长远了想,等镇北侯府世子成亲了,新夫人会一直不管家吗,所以说还是学着点的好。


    燕明玉唉了一声,认命地看起账本来,她觉得母亲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好在不是出嫁前几日再让她看,慢慢看,也不是不行。


    估计也是因为要教燕明月,让她顺道一块儿。


    就是不想让她干待着罢了。


    两人坐在桌子两头,一个垂头丧气,一个学得颇为认真。


    沈氏交代的事,燕明月都认真,过来的时候还会拿自己做的鞋垫袜子之类的,礼数相当周全。


    燕明月本来是想问问为何五妹妹不在,但一想,五妹妹估计早已经学会这些了,自然就不用学了。


    她亲事没定,也没五妹妹那么聪慧,嫡母终于管她几次,燕明月想抓紧点。


    下雪这几日,燕明玉和燕明月都在账房,先生教完沈氏再过来,抽账本考,若是错了,晚上还要再看。


    有时燕明玉出错,有时燕明月出错,燕明月以前嫡姐很聪慧用功,什么都不会错,性子温和清冷。如今虽然懒散了些,但感觉更亲近,也会冲她笑。


    原来处好关系就这么简单,只要她不存害人的心,姐姐也会笑着和她说话,明荞也会甜甜地喊她三姐姐。


    燕明茹年纪尚小,没学这些,对她说话时止不住的酸意,燕明月觉得这样挺丑陋的,她以前就是这样。


    燕明月心里感激,想着也给燕明玉做些东西,这般少了算计,心里也敞亮了不少,孟小娘说的话她就当放屁了。


    孟小娘重新笼络了燕国公的心,自从苏小娘有孕,加上燕明轩落榜,燕国公两处去不得,孟小娘又成了燕国公的心头好。


    孟小娘总是顺着燕国公的心说,自然把燕国公哄得开开心心的,然后就越发和沈氏有隔阂。


    燕明月觉得,让孟小娘说沈氏的好话,比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还难。


    孟小娘还琢磨着怎么把苏巧慧的孩子弄掉,那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入冬之后苏巧慧很少出门,就待在屋里养胎。孟小娘也不敢买通她身边丫鬟,不然一问就知道是她做的,这事儿只能从长计议。


    现在,燕明月是羡慕五妹妹和二姐姐母亲她们一块儿待着,很是舒服,说的就是普通的家常话……


    今日冷,多加点衣裳,刚从外面回来,别急着把大氅脱掉,有没有特别想吃的……都是些很平常很熨帖的话。


    明荞在母亲身边和在她身边也不一样,爱说爱笑,爱调皮捣蛋,不想去哪儿就是不想去,想去想要什么也会直说。


    明明前两年还是个爱低着头,只来请安别的什么都不说的小姑娘,母亲把五妹妹养得可真好。


    燕明月出神想着,五妹妹也算守得云开,不用在梧桐苑待着了。


    燕明荞喊了声三姐姐,“玉芳斋带回来的点心,三姐姐拿回去吃。”


    燕明月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点心很好看,用盒子装着,有淡绿色的,也有粉紫色,一朵朵漂亮的奶油花。


    她也有铺子,自然知道月初理账,是丫鬟出去拿利润银子带回来的。


    还有三包油纸包着的,燕明荞解释说是饼干,“三姐姐,这个和桃酥的口感差不多,不过更香甜好吃些,里面有葡萄干儿,可甜了。”


    燕明月点了点头,“多谢五妹妹,五妹妹要是缺什么,大可上城西的杂货铺去拿。”


    燕明荞哎了一声,又让林香去给别的院子送点心。


    上个月利润也不错,她分了将近一千两银子。


    刘掌柜自己会去谈生意,谈下了两个酒楼的一个盛京城外的,以后光靠点心铺子就能收不少钱,等分店开起来,利润更多。


    燕明荞发觉,人和人也不一样,刘掌柜就会做生意,而春饼铺子的赵掌柜,就不管这些,而是去庄子看鸭子养得好不好,督促后头师傅研制新菜。林香说他一个月月钱十两银子,一半都花在吃鸭子上头,人比半年前胖了一圈。


    刘掌柜想要多赚钱,赵掌柜呢安于现状,觉得吃好喝好就好,不过在管铺子上,两人做得都不错。


    烤肉铺子的铺面最小,利润也是最少的,掌柜的还是原来的杂货铺掌柜。杂货铺以前一个月才几十两银子,如今一天就能赚到,掌柜的心满意足。


    想要开分店,估计得她们自己使劲儿了。


    初二雪停了,不过外面冷飕飕的,两人还是没出门。初三出了点太阳,雪开始慢慢化了,赵老板又托林香约了两人一次。


    说是在醉香楼定好了雅间,中午一块儿吃个饭,不会耽误太长时间,让燕明荞燕明玉听听他怎么说,若觉得不合适,再拒绝不迟。


    燕明玉和燕明荞这才赴约。


    赵老板在盛京住客栈,地方离烤鸭铺子很近,就在对面。不过谈事情不能去烤鸭铺子,就找的常来的醉香楼。


    两人过去的时候,赵老板已经在了,正在斟茶倒水,也不知到了多久。


    见燕明荞燕明玉也没多诧异,站起来道:“二位请坐,我也刚到,这醉香楼我常来吃,就自作主张订在了这儿,莫怪莫怪。”


    赵老板看着将近四十岁,人有些胖,样貌和林香说的一样,憨厚和善,挺爱笑,就是不笑的时候眼尾都带着笑纹,让人看了就觉得亲近。


    穿的是绸缎,不过样式简朴大方,身边跟着一个小厮一个丫鬟,看着都二十多岁。


    赵老板面上不显,可心中诧异两人年纪如此之小,看发髻还没及笄呢,就开着铺子。


    他身边的小厮说,林香那日离开后回了燕国公府,想必两人就是燕国公府的姑娘了,这般年纪,怕是在家中受宠,才给这么赚钱的铺子。


    三人落座,赵老板给两人递了茶杯,“这外面天冷,先喝点热茶暖和暖和。”


    赵老板本来忙完了生意,数月前就来吃过烤鸭,他好这一口,想给家里人带回去几只,只可惜这个铺子一日就一百只,还不能多点。


    烤好的的确能外带,但味道大不如在铺子里吃的,若回了老家,还不知怎么想这口烤鸭吃。


    赵老板在这边停了几日,就在烤鸭铺子对面的客栈住下,他住二楼,往下看就能看见铺子客人进进出出的。


    从中午营业开始到晚上戌时打烊,赵老板让小厮数了数,一日的客人有将近二百人。


    营业之后生意就没断过,还有来晚的,见烤鸭卖完了进去又出来的。


    整个盛京城,就这么一家卖这样的烤鸭的,别处倒是有烧鸭烤鸭子的卖,味道一般先不说,鸭肉干柴,一点都没有这个油润,这里的烤鸭才是真正的入口即化。


    赵老板自己就是做生意的,估摸着这每日利润得小一百两,这还是因为每日就卖那么多,铺面就这么大,要不然肯定能赚更多。


    赵老板自己爱吃,再加上看了几日的确是赚钱的生意,就起了这个心思。


    和东家好好商量,若是行的话,他可以去别处开铺子,江南好几处地方都是水陆交汇之处,来往的商人有的是银子。


    知道铺子背后的靠山是燕国公府,赵老板也没太放在心上,这出门做生意,谁还没几个靠山了,燕国公府在盛京有用,出了盛京,谁管你是燕国公还是李国公。


    别的他都考虑周到了,就是没想到,这么一间铺子,主事的人是两个小姑娘。


    赵老板做了近二十年的生意,知道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年纪小那肯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不然生意不可能这么好。


    赵老板没敢小觑,他道:“今日真叫我好好开了眼,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二位年少有为。”


    燕明玉抿了口茶,道:“赵老板过奖了。”


    燕明玉是不想多说话的,但这种时候,不能光让妹妹来。


    丫鬟就在两人旁边候着,赵老板热情张罗,又是倒茶又是端点心的,“哎,赵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年纪最小的是镇西茶商陈老板的小公子,十岁出头就跟着他父亲谈生意,小小年纪,气度非凡。看这位小姑娘还不到十岁吧,一点都不输陈家公子。”


    燕明荞微微点了头,这回出来,母亲没跟着,母亲说,生意谈成谈不成不重要,主要是出来长长见识。


    沈氏还说,等她打听打听赵老板的为人,生意才能做下去。


    若是有话不知道怎么回,笑一笑就是了。


    赵老板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过好话说太多,听着觉得腻,转而说道:“二位先喝茶,鄙人是禹州人士,姓赵,做米粮生意的。禹州到盛京这一带,都熟得很,今日过来,是想和二位谈桩生意。”


    赵老板继续说道:“禹州在苏州东北面,也是水陆交汇之处,那边来往商人更多,再往西有岚州,往南有苏杭,往北是历城,再走八百多里就是盛京了。那边我也认识不少人,鱼米之乡,富商成群,好吃的也不少。若是能把春饼铺子开过去,让更多的人吃到美味的烤鸭,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燕明荞心道,那按照这位胖叔叔说的,把铺子开过去你好我好谁都好,就好像天上掉了个馅饼,不捡就亏大发了。


    但沈氏说了,国公府的人还有私心呢,这陌生之人,哪儿会白白给你好处。


    听他怎么说,有几分诚心在。


    燕明荞笑了笑,“赵老板,开分店的确是我和姐姐做梦都想的事,只不过难做了些。你应该也知道,铺子这每日就卖一百只鸭子,多的我们也没有。想要去南方开铺子,既要银子又要厨子还要鸭子,这不是为难人吗。劳赵老板高看我们一眼,可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守着这间铺子就心满意足了。”


    赵老板忙道:“姑娘别急,这些我也想过,咱们边吃边说。”


    赵老板提前点的菜,说着话的时候就有伙计上菜了。


    这个时节应季的吃食可不多,但赵老板却弄了海鱼,还有各种各样的新鲜食材,请这边厨子烹制,单拎出来哪一道都是名贵菜肴。


    “两位小友先尝尝菜,出来一趟,哪怕生意做不成,也能交个朋友。燕小姑娘说的我都想过,这些都不是问题,鸭子我可以找人养,二位若是信得过我的话,厨子我也可以去寻。”


    赵老板说着说着就笑了,“这些事都是小事,二位小友开过铺子,恐怕应该知道最不容易的是打点关系。铺子开在南方,那边酒楼饭馆多得很,这能不能开,开了能不能长远不是看我们的,得看上头点不点头……二位是人中龙凤,可在南方做生意,可不简单呐。有句话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们在盛京也鞭长莫及不是。”


    赵老板一脸为难,“两位小友若是点了头,在下也会尽力一试。”


    说这些无非是为了拿好处,想多占分成。


    燕明荞知道,去岚州开间玉芳斋,就得小心当地的点心铺子。不过赵老板说的在南方做生意不简单,这话不全对,好不好做要看做什么生意,不然为什么赵老板为什么不找醉香楼的东家。


    走关系是难,可好好做生意不得罪人,也容易。


    这越朝又不是处处官官相护权力倾轧的地方。


    燕明荞道:“赵老板,烤鸭别处应该没卖的吧,就算把铺子开过去,应该也不会影响别人的生意,既然如此,关系倒是好打点,难是难在养鸭子和烤鸭香料配比上。赵老板爱吃这个,怕是也琢磨过,只有味道好,才能好卖,生意才能长久,你说对不对。”


    谁难处大,谁占的分成就多,赚的银子也就多。


    赵老板咂了咂嘴,这小的别看年纪小,懂的却不少,大一点的还未说话,不知道是什么性子。


    看着不像好说话的性子。


    赵老板道:“二位尝尝菜,一边吃一边说。”


    燕明荞算是发现了,赵老板若是想不出话来,就会让她们吃菜。


    母亲说的没错,得看赵老板心诚不诚,这生意可不像玉芳斋,一家人做生意省事。


    和赵老板做生意,一成一厘都是银子。


    赵老板倒也沉得住气,不再说生意的事,反而说起了南方的风土人情。


    等快吃完饭的时候,他道:“二位也想想,我有人脉,你们有方子,能合伙是美事一桩。”


    燕明荞道:“赵老板也回去想想吧,今日多谢款待。”


    这回不用问沈氏燕明荞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晾着。


    第56章 谈拢


    赵老板晾着她们, 她们也晾着赵老板,就比谁耐性更好。


    耐性好,就赢了。


    燕明荞到底是年纪小, 她怕赵老板等不住,干脆就不等了,但沈氏说,连后头的经营分成都没谈,怎么可能直接就走了, 不可能这样。


    就算赵老板走了, 再找别的商人就是了, 也不是非他不可。


    燕明荞最听沈氏话, 母亲说等那就等。


    沈氏趁着这两天让国公府的管事去外面打听打听赵老板, 一看为人, 二看有没有犯过事儿, 三看靠山是哪个, 若是都没事, 就可以考虑和他合伙做生意。


    光查这些就得几天。


    沈氏觉得明荞可以学学她二姐姐, 燕明玉就很沉得住气, 入冬之后燕明玉恨不得长在屋子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巴不得多等几日在屋里暖和着呢。


    燕明玉是真不急,她觉得听母亲的准没错, 赵老板不等, 那还有刘老板李老板。她们找别人做生意,是难了点, 就不如她和妹妹合伙。


    姐妹俩做生意, 主要看情分, 她这边出方子,妹妹管账,两人都知足,计较的还少,哪儿像和赵老板谈生意这样。


    赵老板步步紧逼,全是算计,他人不是盛京人,没准哪天就跑了,和他做生意别想着各退一步,大家都赚钱,谁多一点谁少一点都会在乎。


    这种时候若是退了人就觉得你好欺负,到南方天高皇帝远,更管不到了。燕明玉觉得母亲说的也没错,有些事是的确要自己管着,但她一天最多抽出一个时辰来,再多就不行了。


    燕明玉也并非耐得住性子,而是不缺钱,她觉得想吃烤鸭想赚钱的是赵老板。


    赵老板的确急,但他做了许多年生意,自然知道这种时候更急不得。


    他去禹州开铺子,那燕国公府的也能赚钱,只是赚多赚少之分,他不信燕家两个姑娘能真放着赚钱的生意不做。


    他可是知道,这越是有钱的人,越爱钱。


    赵老板先等了两日,这两日也没去吃烤鸭,也没让小厮丫鬟带。


    他又在城南找了一家烤肉铺子,也很好吃,证明也不是非吃烤鸭不可。这盛京城光吃以前吃得酒楼也吃腻了,拿着好酒去吃烤肉,一口肉一口酒,还有各种酸辣爽口的面食,价钱也不贵,赵老板就连着吃了两天。


    赵老板不知道烤肉烤肉铺子是姐妹俩的生意,又因为月初已经收过账了,燕明荞也不知赵老板过去了。


    一连等了三日,燕明荞心里有些急,就算着急,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啊。她每日还要上课,稍微一走神傅先生就问她。


    燕明荞可不想当老被先生点名的坏学生,再来几次,傅先生怕是得和母亲告状了。


    但燕明荞没想着去找赵老板,而是想了个主意,让赵老板更急,她下午下课之后就去了玉明轩,把这个主意说给燕明玉听。


    燕明荞觉得她想的主意很绝妙,“二姐姐,赵老板说咱们对禹州不熟,可同样的,他对盛京也不熟。他是知道咱们是燕国公府的姑娘不错,可也不敢往深了打听。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找几个人,多往铺子里转转走走,或是往咱们府上来。”


    燕明荞的意思是,让人装成和赵老板一样的人,这样人一多,他就急了。


    她道:“只要装作对咱们烤鸭铺子感兴趣的样子,跟着赵老板演一出戏,咱们可以趁机提价。”


    燕明玉当即想到了一个词,托?


    她诧异的是燕明荞竟然能想到这个,一方面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一方面又觉得妹妹可真聪明,脑子真活络。


    燕明玉点了点头道:“人可以从镇北侯府找,过来送送东西,反正也只是送东西,怎么想,就看赵老板的了。”


    这几日,赵老板铁定盯着铺子。


    胡思乱想可不归她们管。


    燕明荞就是这个意思,姐妹俩相视一笑,燕明荞捧着脸,“那就这样,可以再问问母亲有没有别的法子,若是不成就等别的。”


    若是成的话庄子就能建个暖棚了。


    燕明荞觉得这算撒谎,不过这是做生意,可以使点小手段。


    沈氏对两个女儿管得一直都不多,如今年纪小,太按部就班以后反而会吃亏,不如多试试,哪怕出了事,还有国公府担着。


    可以先用这个法子试试,不成再说不成的。


    这两日,沈氏让人查了查赵老板,此人名叫赵简袁,的确是江南禹州人士,除了做米粮生意,还做茶叶生意,南来北往的,别的生意也沾一点。


    认识的人不少,总在禹州盛京两地跑。


    盛京这边有跟他做过生意的茶商,说赵老板为人不错,早些年间摸爬滚打,也过过穷苦日子,至于有没有犯过事,这还真不清楚。


    生意人,手里很难太干净,不可能一点黑的都不沾。


    沈氏也明白这个道理,做生意的,要么白手起家,一路打拼下来,遇见几个贵人,也做过昧良心的事。要么就是如明荞明玉一般,家中照顾,给了铺子,赚点小钱。


    后者也有像燕明月那般的,慢慢经营,就图点零用,也有像燕明荞燕明玉这样,手里生意越做越大,越赚越多。


    赵简袁为人尚可,若是要求人干干净净,未免太过苛刻。


    这边茶商说此人能谈生意,但不能深交,做生意嘛,赚钱是主要的,又不是去交朋友的,他和赵简袁只能算酒肉朋友。


    沈氏觉着,跟赵简袁谈生意,未见得好谈。


    初三和赵老板见了一面,转眼间就到了初五。


    镇北侯府商铺的管事去了趟烤鸭铺子,买了只烤鸭带了回去,不干别的,单买鸭子,一连去了三日。


    这个管事稍作打扮,变化一下口音,尽管以前替楚铮买过鸭子,不过铺子里的伙计没一个人能认出来。


    买了三次再和林香吃了顿饭,看着和当初赵简袁的找人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赵简袁活像吃了一撮鸡毛,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吐不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还有人照着抄他,这不是纯玩赖吗。


    赵简袁这回终于急了起来,因为他知道,燕国公府这两个小娘子跟谁做生意都是做,跟谁做都能赚钱。


    他留盛京有十日了,就是为了这桩生意,若是谈不成,为何不早点回去。


    这完全是给他人做了嫁衣了。


    还真当他是为了一口鸭子,他可没那么馋!


    思来想去,赵简袁又让丫鬟找了趟林香,这回塞了二十两银子,想探探话锋,“林姑娘,近几日可有人过来找燕小娘子说话?”


    林香早就被燕明荞吩咐过,说话都是按照自家姑娘教的说的。


    这还是燕明荞从沈元景那儿学来的,说假话要有三分真,这样别人才会信以为真。


    林香没犹豫,大大方方地把银子收下,然后说道:“哪儿有,就是买鸭子的,铺子里一日只能买一只,那人托我问问,能不能多拿几只。也真是,不过是一点吃的,还值当过来跑一趟。”


    丫鬟再问,还是这个缘由,就是来买鸭子,没有别的事儿。


    丫鬟就这样回去和赵简袁说,但赵简袁压根不信,谁会真为了鸭子去找东家,真想吃换几个人去买不就行了,谁家买鸭子还托关系。


    肯定是想做生意,好家伙,他还没和燕家小娘子谈成,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赵简袁这心实在呕得慌。


    不能再拖了,赵简袁托林香姑娘约了燕家两位小娘子,这回定的还是醉香楼,打点了一桌好菜。他倒是没深想,闺阁中的小娘子哪儿懂这些。


    还是上次的雅间,窗扇半开,清冷的风透进来。


    屋里摆着两个火盆,用的是上好的红罗炭,一点烟都没有。


    一张八仙桌,四把椅子,赵简袁坐靠窗那边,燕明荞和燕明玉坐在了对面,屏风另一边有人弹着琴唱曲儿,曲调悠扬婉转。


    赵简袁的小厮和丫鬟在门口守着,端的是礼数周全。


    都知道谁先开口谁就低一头,这话是没错,不过这回吃饭,赵简袁先开口说的话,先发制人道:“二位小友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话单听着好像姐妹俩邀约,求赵简袁做生意来了。


    燕明玉眉头微皱,燕明荞心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明明是他先找上门的,结果却变成了她们考虑的如何。


    燕明荞这次真的不急了,气定神闲,你都找我的林香了,还问我们考虑的如何。


    话倒是会说。


    燕明荞喝了口粘稠的佛跳墙汤汁,赞了味道不错,然后歉然道:“上回赵老板款待,这回理应我和姐姐招待的,又让赵老板破费了。”


    没说考虑的如何,反而将了一军。


    赵简袁脸色有些挂不住,这不就是在说是他主动约她们出来的吗,装什么大尾巴狼,先看看谁开口约的人再说别的吧。


    这小姑娘,真是一点都糊弄不住。


    赵简袁打着哈哈,“这醉香楼我常来,也是熟客,自然该我做东,吃菜吃菜,好吃就多吃点。”


    桌上有佛跳墙,一条红色的蒸海鱼,这边大厨拿手菜火腿煨鱼肚,还有两道清单可口的炒青菜,外加一只烧鸡,凑足了六个菜。


    燕明荞就知道,这个赵老板,只要说不过,就会让她们吃菜。


    她还偷偷和燕明玉说,燕明玉说道:“就和母亲说的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就笑笑,他不知道说什么就吃菜吃菜。”


    也难怪谈事都在饭桌上谈,谈不下去了吃几口,这样两方都不至于太掉面子。


    燕明荞是谈生意来的,不是为了下赵老板的面子,她读书多,倒是能让话头不掉地上,“这盅佛跳墙,就比府里厨子做得好,香味经久不散,吃了它,才是三月不知肉味。”


    赵简袁笑着附和道:“也难怪,人能开醉香楼,我这大老粗,香料都分不清,更别提开酒楼了。”


    这下,也算是承认方子比较重要。


    赵简袁没说过方子不重要,不过在他看来还是自己最劳苦功高,该多拿银子。


    燕明荞就当说闲话,“开铺子也不单单靠味道,这醉香楼开到城北的胡同巷子,肯定没有如今赚钱。赵老板觉得若是开分店,开在哪儿最好?


    吉祥如意春饼铺子的鸭子也不便宜,这个时节还养不成鸭子,得等明年开春之后。不过若是真打算做生意,这几个月准备也绰绰有余了。”


    赵简袁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分成、经营这些,总得商量清楚,到时候真做成了,再说这些撕破脸皮,难免面上不好看。


    赵简袁道:“燕小娘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往那边做生意,的确不好做啊。一个新铺子,光靠自己,很难做大,若是经营不善,很可能就血本无归了。我这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然绝对不可能跟两位开这个口。”


    这要不是桌上没酒,赵简袁肯定喝两盅。


    这算是抱委屈哭穷吗,三十六计中的苦肉计,燕明荞听的目瞪口呆。


    赵老板都三十多了啊,还这样,她七岁了都不和母亲二姐姐说上学辛苦累了,赵老板都不觉得丢人吗。


    燕明荞张了张嘴,赵简袁看这招有戏,又诉了两句苦,“难也就罢了,我这还有茶叶粮食生意要管,管这边自然要放着那边,你们说说……”


    燕明荞又张了张嘴,燕明玉也惊诧,这谈生意哪儿有谈着谈着就打感情牌的。


    怕不是看她们年纪小,又是姑娘,觉得好骗?


    再说了,她们还有丫鬟管事可以使唤,赵简袁那么一个大老板,成天自己跑?


    不可能吧。


    燕明荞脸上还带着点肉感,眉毛和脸一起皱了起来,脸上带着点粉意,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好像能说话般,这样欲言又止地看着赵简袁。


    赵简袁摆摆手,心里得意着,“唉,都是……”


    燕明荞道:“赵老板,要是这么难,要不就算了吧。”


    燕明玉:“……”


    赵简袁:“…………”


    燕明玉忍着咳意,抬头看了眼赵简袁,赵简袁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燕明荞年纪小,若是说错什么还能归到童言无忌上头,但燕明玉就不行了,这个时候若是说什么,未免显得太过冷心冷肺。


    燕明荞说这些就正正好。


    燕明荞也很为难,做生意都是诚心谈的,诉苦算什么,真要这么难,还做什么生意呀。


    干脆别做了,这样就不辛苦了。


    赵简袁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还不好真和燕明荞计较,笑着打了哈哈过去,“倒也不必直接算了,这做什么都辛苦,过日子嘛……咱们先吃饭,吃了饭再细谈吧。”


    一桌好菜,不吃可惜,燕明荞一连吃了两个鲍鱼,味道就不必说了,鲍鱼肉质紧实弹牙,口感极佳。


    一看就是乖乖吃饭长大的好鲍鱼。


    那条鱼外面是红色的,长得奇奇怪怪,不过特别鲜嫩,入口鲜甜。


    其余的菜色当得起醉香楼这个名字,都是可口佳肴。


    吃过饭,伙计把桌上的残羹剩菜撤下去,换上一壶热茶两盘点心。屏风后唱曲的也换了曲子,很是悦耳。


    赵简袁丫鬟又拿来笔墨纸砚,怕的是一会儿拟定文书。


    最要紧的就是分成怎么定,赵简袁虽然在燕明荞这儿跌了几次跟头,可他脸皮厚,该争取的还是得争取。


    “燕小娘子,铺子我打算开在禹州,若是生意好,再去别处也不迟。只是着合伙做生意,自然只有我一个,这个是没问题的吧。”


    燕明荞来之前就和姐姐商量过,盛京以外的分店都可以交给赵简袁,但也得约法三章,掌柜厨房师傅的必须是她们的人,定价得和盛京的一样,若是私自改口味,想要把方子据为己有,那就别合伙做生意了,赔偿完损失之后再一拍两散。


    除此之外还有条条框框,合伙做生意就是这样,双方都不觉得难看。


    这些赵简袁都好说,他来搭伙,铺子经营上也是盛京这边更有经验,“掌柜的盛京来人是应当的,不过我得派个二掌柜过去。”


    燕明荞点了点头,“行,这些都好商量,不过分成上,赵老板,我和姐姐商量好了,我们出方子,还有一半的本钱。你过去打点关系,后面铺子也得劳你多费心,分成我们要占七成。”


    出一半的本钱用来租铺子打点关系,赵简袁出另一半,他只能占三成利润。


    赵简袁觉得不妥,他最开始想着,最起码要五成,要六成两人不可能答应,五成是他的底线。


    三成利润,那还不如不干。


    赵简袁神色有些冷,“二位若是没这个心思谈,也不必来戏耍赵某。”


    燕明荞不怕他冷脸,再可怕能有未来姐夫冷着脸可怕?


    她姐夫可是大将军,冷着脸楚铮都害怕的。


    “七成分成不算多,赵老板也看见了,铺子生意很好的,你若是投五百两进来,几个月就能回本了。”


    赵简袁自然知道,可他能眼睁睁看着大把银子进燕家的口袋,这不是白给别人干活吗,“燕小娘子,到时候生意何时回本,可不是嘴上说说就算的。若是经营不善,很可能血本无归。”


    燕明荞摊开手,“做生意就是这样呀,若是做了就能赚钱,那谁还做苦力,不全去做生意了。而且,可是你说那边鱼米之乡,富商成群。”


    赵简袁倒吸一口气,他喝了口热茶,“燕姑娘,鱼米之乡富商成群,那也有穷苦吃不上饭的人,南来北往生意人有的是,亦有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


    燕明荞看赵简袁话里的意思,今日怕是谈不妥了,“赵老板还是好好想想,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你也想早点定下,回家过年吧。”


    这次又没谈妥,燕明荞这回没急,“只是一成半成的利润,不可能高过四成。再加他要么加银子,要么让利,不可能不来的。”


    燕明荞办妥了一件事,心里雀跃跟小鸟似的,只不过这会儿天气严寒,小鸟都去南方过冬了。她院子树梢上就有鸟窝,现在已经鸟去窝空了,早上都听不见鸟叫声。


    燕明玉摸了摸肚子,笑着道:“慢慢等就是了,我看这事差不多是成了。”


    她也挺高兴,这铺子以后开到大江南北去,每天光数钱就要数好久,躺着数钱的梦想更近了。


    虽然是她们姐妹俩做的事,但其实大部分靠妹妹,无论是谈生意还是出主意,燕明玉为妹妹骄傲。


    燕明荞知道的,若是没这些方子,铺子也不可能开的好,她还觉得是二姐姐让着她呢。


    燕明荞也揉揉肚子,“醉香楼的菜真好吃,下回带母亲祖母来吃!”


    燕明玉如今不差钱,“二姐姐请客!”


    “不,用赵老板给的银子请客!”燕明荞心里觉得赵老板人不差,就是心思多些,不过做生意,好像都这样,她都变坏了。


    赵老板肯定不会像玉芳斋的刘掌柜一样,刘掌柜分得三厘利就高兴的不得了了。


    要是给赵老板三厘利,赵老板肯定会气得破口大骂。


    燕明荞心里想着,等这事解决了,年前她就剩买庄子一件事了。


    她就能成为八岁的姑娘了。


    姐妹俩没什么事儿,直接回了国公府,这回她们没有让镇北侯府的人去买鸭子,等了两日,赵简袁又找到林香,他退了一步,愿意出全部的本钱,不过要多拿一成的利润。


    这样算也是值的,就是回本慢一点。


    这回姐妹俩点头了,后头签文书找第三人做了个见证,约定好明年开春把掌柜和厨子送去,还有鸭子得养好。


    燕明荞愿意养鸭子的,禹州离岚州也不远,正好下了鸭蛋能送过去,不过这回得在江南租庄子了。


    这些事让人去办就好了,不用两人费心,铺子开业得明年四五月份,赚钱也得到那个时候了。


    这些赵简袁都知道,他等得起,投入大概一千多两,不过回本也快。


    到时候多开几个铺子,赚的更多,只不过他有些气愤,谈生意竟然没谈过这么个小姑娘。


    年纪小,有些话不能当真,等他不当真的时候,说的还颇有道理。也不算黑心,合伙就合伙吧。


    燕明荞身边的姐姐还没怎么说话,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不过事已至此,文书都签了,赵简袁也没太吃亏,就只能这么干了。


    对他来说,一千五百两银子,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生意,就是吃了点亏。


    总的来说,日后肯定是能赚钱的。


    就看赚多赚多吧。


    赵简袁终于了了一桩心事,也能回老家过年了。


    姐妹俩把这事和沈氏交代清楚,沈氏高兴之余,让姐妹俩多管了几个铺子。


    第57章 买庄子


    这回管铺子并非把铺子给两人, 而是替国公府管公中的账。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年前得盘点一次,下面人是好是坏, 有没有做错事的,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做错事还不知悔改的,就打发到庄子去。


    年前沈氏杂事缠身,正好这回姐妹俩和赵简袁谈成了生意,做得还有板有眼的, 就让两人一人管两个铺子, 帮她分担分担。


    沈氏年纪也不小了, 管这些事管了十几年, 说实话, 早就够了。等明年许静姝进门, 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交给她, 沈氏想歇歇了。


    正巧燕明月也正和沈氏学着管家, 沈氏略微想了想, 便让明荞和明月一道, 美其名曰为帮扶。燕明月自己也知道, 明荞懂得多,母亲是不想她不好做, 所以才让妹妹帮着她。


    燕明月很是乐意,但燕明玉不干了。


    燕明玉一直和妹妹一块儿的, 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还能跑到燕明月那儿去了, 她想和沈氏争辩一二,又怕被母亲说以后嫁人妹妹还能跟着一同去吗, 就只能自己来了。


    不过铺子年前盘点也有好处就是了,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燕明玉不急。


    只要赶在腊月二十五前把账对了就行,燕明玉一点都不急。


    姐妹俩性子不同,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燕明玉可以拖到最后一日去,但燕明荞想着早点做完就不用惦记这件事了,所以初八下午一放假,就让林枣去月明轩问三姐姐,明日可否有空去铺子。


    燕明月有时间,两人便约定好第二日同去。


    林枣刚走,燕明茹便过来了,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没跟着进屋,就守在院子里。


    看着像是有话要说。


    燕明月看这阵仗,挥了挥手,屋里丫鬟便低着头出去了。


    燕明茹扫了眼屋子,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她今年九岁了,明年就能像燕明月一样自己住一个院子了。在她心里,三姐姐一直都是直性子,还有点蠢,总是惹母亲、二姐姐不痛快,看着全是心眼,可是很少能从正院讨到好处。


    好像有近半年来三姐姐都没被罚,锦华苑也很消停。


    最近两个月还能常常看见三姐姐去正院。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和正院的关系这么亲近了,母亲会带着她学管家理账,三姐姐偶尔还会在正院留饭。


    五妹妹常戴的那个手笼,燕明茹看过燕明月做的,做了有七八日呢。


    雪白的皮子,配的是蓝色绸缎,都是好料子。


    上面绣技精湛,的确是用心做的,送人都是送好东西的。


    燕明茹倒不是嫉妒燕明月送东西给五妹妹,就是觉得三姐变了许多呢。


    知道讨好母亲了,也知道讨好五妹妹,性子和从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其实,燕明茹还是喜欢从前的三姐姐,“听说三姐要和五妹妹去管铺子了,五妹妹可真厉害,祖母都一直夸她。”


    这是燕明月以前常说的话,只是没燕明茹这般委婉罢了。


    会说燕明荞惯会讨好人,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少,从梧桐苑住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平平无奇的,到了正院就又会读书又会哄祖母、母亲高兴了。


    说没心眼谁信啊。


    都是燕明月说过的话,现在从燕明茹口中听到,却觉得无比刺耳。


    原来她以前这么酸这么讨人厌啊。


    燕明月道:“五妹妹是厉害。”


    五妹妹和二姐姐谈生意的事她起初不知道,不过应该母亲是告诉祖母了,祖母本来就高兴,加上玉芳斋生意好,就一直说两个孙女聪慧,母亲教导有方。


    然后整个国公府就都知道了。


    燕明月从前觉得燕明茹胆小怕事,性子也不好,其实一点都不,这个人还挺有小聪明的。


    “五妹妹自然聪明厉害了,这回有她帮忙,正好省着我一人独木难支了。”燕明月得意笑了笑,“哎,母亲竟然向着我,二姐姐还想和我抢人呢。”


    燕明茹干巴巴问道:“……帮什么忙啊?”


    燕明月道:“你不知道啊,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母亲忙着府里的事,就让我们三个帮着管铺子。我和五妹妹一道,五妹妹懂得多,我这儿倒是省心啦。”


    其实燕明月的性子和从前也差不多,就是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了。


    燕明茹干笑两声,“……这样啊。”


    燕明月点了点头,“对啊,你别急,等你年岁大一些,母亲也会教你理账了。”


    燕明茹一点都不高兴,五妹妹才七岁就学这些,她都九岁了,她明明比五妹妹大两岁。


    五妹妹如今是嫡女,比不得,以前燕明月蠢,现在不了,她自然着急。


    燕明茹:“三姐姐说的是,我是不急的,慢慢等着就是了,万事有母亲安排。”


    可真能装。


    燕明月懒得搭理燕明茹了,“四妹妹,我还要准备明儿去铺子里穿的的衣裳,若是没事儿……”


    燕明茹识趣地告辞了,燕明月叹了口气,她发现四妹妹和以前的她没什么区别嘛,不过她已经醒悟变好了,四妹妹爱如何便如何吧。


    算计她的人,她可不是大慈大悲的人,燕明茹赶紧摔两个跟头,摔疼了就长记性了。


    燕明月也没说谎,她真得准备明儿出门的东西,除了衣裳还有路上吃的东西。五妹妹挺喜欢吃好吃的东西的,就带一点吃食在马车上吃好了。


    *


    次日一早,燕明荞吃过早饭,和沈氏说了要出门,就去月明轩找三姐姐了。


    沈氏特地嘱咐了两句,就是怕姐妹俩还有嫌隙,“明月以前不懂事,如今不一样了,现在知书达理。你们姐妹几个,以后要相互照拂。”


    这等日后就知道了,还是亲人间能帮的多,等以后嫁人了,姐妹间往来照顾的多。


    国公府的姑娘,明静嫁人,回娘家少些,以前和明荞明月关系一般,现在和明玉关系也平平。四姑娘燕明茹不太爱说话,六姑娘还有七姑娘年纪还小呢,且再看看吧。


    若是实在相处不来,沈氏也不强求。


    沈氏觉着,这些庶女也是蠢,若是她,这样的出身,会好好巴着嫡姐们,就算不是真心,作秀也作出几分样子来。


    至少给外人看得是这样的。


    燕明荞重重地点了头,“母亲,我知道的。”


    三姐姐还送过她手笼袜子,从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燕明月也收拾好了,两人坐马车出门,铺子离国公府还挺近的,路上也就花费小半个时辰。


    刚上马车,燕明月就把食盒拿出来,“看喜欢吃不。”


    燕明荞愣了片刻,她打开食盒看了眼,里面还有热气,估计是算着时辰做的。形状很好看,是长条柳叶形状的锅贴,前后都没包严实,一整个大虾仁儿从后面钻出来,这么长的皮,竟然装不下这么红彤彤的大虾仁儿。


    闻着也香。


    燕明荞出来之前吃了早饭了,但现在觉得自己还没吃饱,还能再吃几个。


    她仰着头问:“三姐姐你吃了吗?”


    燕明月想着,五妹妹竟然还管她吃没吃,可真乖,“放心吧,我吃过了,也是这个,你吃吧。”


    她院子有小厨房,每个小厨房其实都有几道拿手菜,她院子里的厨娘做虾仁儿锅贴就很好吃。


    燕明荞一连吃了三个,这个吃起来香香的,里面还有尖椒碎,带着些许的辣味,皮特别酥脆,虾仁不知道为什么是弹牙的,怎么能做的这么好吃的。


    就是吃过早饭了,燕明荞最多吃三个。


    可以等看账本饿了之后再吃。


    燕明月觉得妹妹吃东西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以后要是想吃,就来月明轩。”


    她不得不承认,五妹妹很讨喜,明芸和她是一个小娘生的,不过没有五妹妹性子活泼,若是她的亲妹妹就好了。


    她现在长大了,懂得也多了,其实活泼聪明不难得,但还能沉稳懂事,这才最难得。


    到了铺子,姐妹俩就开始干活了,查一年的账,挑几个铺子里的伙计问话,再和掌柜的交谈一番。


    两人去的第一间铺子是卖胭脂水粉的,每月能赚三百多两银子,如果不和玉芳斋比,生意还算不错的。


    国公府上的主子丫鬟都有胭脂水粉的定例,就是从这个铺子拿的。


    一年的账不好查,燕明月看前半年,燕明荞看后半年,这样还快一点。


    查了将近一天,账目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两人从掌柜口中得知,铺子里有个伙计,曾偷过两次东西,这人还有点关系在,是燕国公身边得用小厮的妹子。


    掌柜的训斥过几次,但碍着这层关系,也不好说什么。


    燕明荞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


    父亲身边的小厮很得脸的,估计是把亲妹妹安排到铺子里,这边活轻巧。这间铺子生意好,在这儿干活有月钱拿,怎么看都是好去处。


    可是偷东西就是犯错了,哪怕就是个最便宜的口脂也不该拿。


    事不过三,况且已经给过两次机会了。


    燕明荞看掌柜的一脸为难,她想了想,好奇问道:“真的是两次?”


    掌柜的干笑两声,“怎么着也算是公爷身边的人,我这儿不好弄得太难看。”


    那就不是两次了,一次可以给机会悔过,但一直屡教不改,就不能放任不管了。


    燕明荞对燕明月说道:“三姐姐,这事儿咱得管呀,这也算偷咱们的东西。”


    燕明月有些为难,“可她哥哥是父亲身边的人,咱们这样不太好吧。”


    燕国公身边的小厮,在府里说话很管用的。


    会不会惹父亲不高兴。


    燕明荞道:“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可是父亲的女儿,她若是好好干活,自然不管她。可又不是她的国公府,咱们都不能来随随便便拿铺子的东西。”


    这话没错,国公府的铺子也要记账,她们也不能随便拿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


    两人让掌柜的把这人叫过来,很快,这位得用小厮的妹妹就过来了,比府里丫鬟衣着好些,看着年岁也不大,十五六的样子。燕明荞没废话,直接道:“你偷过铺子的东西,证据确凿,赶紧收拾东西,先回国公府吧,后头怎么处置看夫人的。”


    燕明月扭头看了眼妹妹,眨眨眼睛,这就行了?


    燕明荞也眨眨眼睛,不然呢,难道还要跟她道个歉,好好周旋?


    她是做了错事,又不是求着她来铺子干活,有什么说不得的。


    小姑娘看了看掌柜的,又看了看燕明月燕明荞,“三姑娘五姑娘,我已经悔过了,求二位姑娘再给我一次机会!”


    燕明荞坐得端正,她对掌柜的道:“铺子里有这种事,你该早告诉母亲的,你不想添乱,殊不知这才是添乱。”


    燕明月看起来更不好惹,她爱冷着脸,这样看着还是燕明荞好说话些。


    燕明月道:“我妹妹说的没错,偷窃可不是小事,若非你兄长在父亲身边办事,早该送你去见官了。”


    伙计这回更不敢开口了,她面色惨白,耷拉着脑袋回了国公府,至于后面是送去庄子还是干粗活,燕明荞就不知道了。


    这事解决之后,一直待到傍晚,两人才忙活完。


    第二间铺子还得一阵再去,只能等下次放假再说了。


    明儿燕明荞想留家里看看书,她这个月已经请了好几次假了,傅先生虽说下课的时候补齐就好,别因为贪玩耽误功课,她也都补齐了,但出去就吃吃喝喝,燕明荞就心虚。


    也该拿一整日出来看书了。


    燕明月觉得自己也该看看书,向五妹妹学习,至少多学些东西。她不比五妹妹聪慧,没有二姐姐出身好,是该自己加把劲。


    若是燕明玉知道燕明月这么想,心里会欣慰些。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整天算计来算计去做什么,不嫌累得慌吗。


    燕明玉不和两个妹妹比,她不急着看铺子,她在看楚堪疑给她写的回信。


    信上说,他腊月底能回盛京。


    越朝的大将军,曾为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也能顾着自己的小家,过年回来几日。


    信上还说,楚铮不听话就训,不必顾及太多。


    说楚铮性子直,但没什么坏心。


    这话燕明玉是认同的,自从他乖乖去书院上课,来国公府的次数就少了许多。不过倒是常往书院送东西,吃的用的,还有些该他母亲准备、镇北侯府管事顾不上的,都是燕明玉让流霜收拾的。


    对楚铮,燕明玉也挺尽心的,毕竟楚堪疑给她的银子多,那些聘礼,足够镇北侯府请多少个丫鬟照顾楚铮了。


    送过来的除了一封信,还有一些皮子一匣子宝石。羊皮牛皮狐狸皮,前两样可以做几双靴子,冬日里穿着暖和。狐狸皮能做冬衣,楚堪疑送回来的多,足够做一个大氅了。


    宝石不知道哪儿来的,燕明荞倒是知道,西北一带多矿山,生产玉石和宝石,肯定是未来姐夫看见了,就给带回来了。


    楚堪疑说腊月底回来,燕明玉带着两分期许,这回不单单为了这些东西。


    她能自己赚钱,不是靠镇北侯府圈养的鸟雀,虽然她不求上进,可这是按自己的心意活,并非别人逼着她这样。


    楚堪疑这个人说实话有些无趣,从信上就能看出来,也不是会说花言巧语的人,不过这样的人靠谱呀,就……哪怕他不在盛京,让她一个人去守着侯府,也不觉得害怕。


    燕明玉觉得,她现在算不上喜欢楚堪疑,但对楚堪疑还是有好感的。


    楚铮成了加分项。


    燕明玉往榻上一靠,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窗外,她窗外正对着一棵银杏树。这个时节自然没什么叶子了,不过心情好的时候,看光秃秃的树也很好看。


    没什么太阳,天有些冷,这个天气适合吃点热乎的东西。


    燕明玉喊了一声流露,“你去看看五妹妹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问问她要不要过来吃米粉。”


    那种酸酸辣辣的米粉,大骨汤煮的,放很多豆芽和配菜,还有鱼丸虾丸,不知道燕明荞会不会过来吃。


    *


    燕明荞从水粉铺子回来之后就看书了,没想到二姐姐会来问她,她眼睛一亮,说道:“流露姑娘回去告诉二姐姐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真好,又要去吃好吃的了!


    自从老夫人和老国公回来之后,姐妹俩都是一个去寿安堂一个留正院,很少一块儿吃饭。


    要说和谁吃饭最自在,当然是和二姐姐了,在玉明轩想怎么坐怎么坐,可以大口吃,也可以小口吃,吃多饱都无所谓。


    不必顾及着吃饭只吃七分饱,还要注意仪态。


    燕明荞在屋里转了一圈,给二姐姐拿了点心和果子,这就去玉明轩了。


    玉明轩离正院不远,院子带个前院,有三间正屋,两边各两间厢房,后头带个小花园。


    小厨房在厢房那边,房门口还有两棵银杏树。院子后头燕明荞也见过,春天最好看,有好几棵玉兰树,雪白雪白的,风吹过的时候,像一群振翅欲飞的白鸽。


    燕明荞进屋不用通传,她从棉帘子后头探出头来,“二姐姐,我来啦!”


    燕明玉对着妹妹招招手,“饭还得等一会儿呢,米粉要现做,先过来吃点别的。”


    燕明荞进院子的时候的确没闻到饭香,感情还在现做呢。


    小几上摆着金黄色的吃食,看着是肉,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肉。


    “二姐姐,这是啥?”


    燕明玉笑着道:“先吃这个,米粉在做呢,不知道好不好吃,这个我尝过了,是好吃,就是些炸过的鸡肉块。”


    米粉是厨娘第一次做,燕明玉也不知道怎么把大米做成粉条状,还能筋道弹牙好吃,就只说了个模糊的样子,能不能做出来还不知道呢。


    实在不行,只能吃面条了。


    燕明荞看姐姐直接用手拿着吃,自己也就用手拿着,她啃了一口,嘎吱吃了一口碎渣,好香呀,一口油润的香气席卷而已。


    面衣有咸味儿,但更多的是香料味,燕明荞本来就喜欢吃鸡肉,无论是小鸡炖蘑菇还是烧鸡,只要是肉都好吃。


    炸鸡和炖鸡烧鸡还不一样,这里面汁水充盈,因为鸡肉汁水多,所以尽管是油炸的,吃着也不觉得腻。


    燕明玉把辣椒面往妹妹面前推了推,“蘸辣椒面味道还不一样,不过太辣了,你少蘸点。”


    燕明荞又试了试蘸辣椒粉的,没想到更好吃了!


    怎么二姐姐这儿都是好吃的。


    炸鸡翅炸鸡腿炸鸡肉,一大盘摆在面前,可以敞开肚子吃,燕明荞啃完鸡腿啃鸡翅,这个炸的就连鸡脖子都特别酥脆,吃得手指上全是油。


    而且外面的面衣是一片一片的,就像鱼鳞一样,里面肉也好吃,哪儿都好吃。


    吃到一半,流霜进来,“姑娘,厨房那边说米粉做好了,要现在端进来吗?”


    燕明玉深吸一口气,“快端进来吧。”


    丫鬟端进来两个比脸还大的碗,燕明荞这回闻道香味了。


    骨汤掺杂着辣椒油和花椒油,呛鼻的辛辣味。


    两人也没去饭桌上吃,就对着坐在小几旁,青花瓷的大碗,上面是一层满满的看不出原来是啥的料。


    燕明荞把视线放到一样菜上,燕明玉就能说是什么,“豆皮丝。”


    燕明荞看向哪一样,燕明玉就能说道:“加了虾肉的鱼丸,牛肉丸,火腿丝,溏心蛋。”


    溏心蛋是什么,怎么还没熟透,可软软的。


    燕明荞没有废话,直接吃了一大口,这还没吃到米粉,她觉得不太够味,就加了一大勺辣椒油,想了想,又加了一勺。


    “二姐姐,这个好吃!”


    燕明玉尝了尝,味道没有以前吃的好,米粉不够弹牙,不过胜在汤汁浓稠,辣椒够味,配菜好吃。


    “可以让厨娘再试试,米粉更弹一点就好了,到时候让母亲祖母也尝尝。”燕明玉现在也会惦记沈氏她们,多捡了一条命,还多了关心她的家人。


    燕明荞觉得这样已经很好吃了,都是长长的细条,就是和面条的口感不一样,米粉米粉,大米还能做成这样的吃食。


    燕明玉对吃得研究颇深,“大米还能做肠粉,做米花糖,等以后做好了叫你过来吃。”


    燕明荞吃了几口米粉之后浑身都暖和了,米粉吃完她又把骨头汤喝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完她又啃了一个鸡翅。


    她吃了一头汗,身上暖和得很。


    “二姐姐,这些可真好吃。”燕明荞觉得这些也能去开铺子,不过现在有玉芳斋、春饼铺子要忙,而且她也不想一直走开铺子找人合伙这条路子。


    她现在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开铺子开分店了。


    一直这样,燕明荞就觉得自己都在做同一件事,然后又重复了好多遍。虽然赚了钱,可是好像没什么用。


    母亲说赵老板还做茶叶粮食生意,燕明荞对这些也很感兴趣。


    南来北往,水陆商运,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转眼到了十一月月底,玉芳斋也准备开业了,刘掌柜写了信回来,说是下月月初能准备开业。


    盛京这边的铺子刘掌柜管不了了,是新带的掌柜理事,学得快,倒也不用两人操心。


    燕明荞等着下次放假把另一间铺子的账和三姐姐看完,再挑半日看看庄子,林香已经看了好几个了,她看了觉得合适就能定下来啦。


    燕明荞觉得她今年不仅长高了,还懂得多了。


    她想今年给母亲二姐姐她们准备礼物,除夕的礼物。


    母亲对她好好呀,她想给母亲买好看的首饰,不能总让母亲给她买。还有二姐姐,总给她好吃的,《诗经》中有句诗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现在正好能用上了。


    时间过得也快,下旬的时候燕明荞和燕明月把另一间铺子的账理了,花了一日时间,两人不免亲近几分。


    第二日她带着林香,又从母亲那儿请了宁湘姑姑来,一块去看庄子。


    毕竟她年纪小,万一谈价钱的时候被骗了怎么办。


    还是宁湘姑姑跟着的好。


    林香一共看了四处庄子,一日还看不完,再来得等月底放假再看一次。


    看第一处的时候燕明荞还挺兴奋的,但到第二个的时候,燕明荞就被马车晃得全无性质。


    什么温泉什么暖棚,哪儿都没有正院的小屋小床舒服。


    等月底燕明荞又看了两处,最终定下了十日前看过的那个,二百六十亩,带个温泉,要价六千六百两,还能给燕明荞剩下两千多两银子。


    正好准备过年给母亲她们的礼物。


    这个庄子在城东,冬日可以来泡温泉,庄户有三十多户,宁湘帮忙看着,还算老实本分。


    燕明荞打算带着下个月去庄子住两天。


    泡泡温泉去。


    第58章 回京


    燕明荞想, 等腊月下雪的时候,可以去庄子里住上一阵。去年是腊月二十放的假,要是傅先生今年回老家得早, 她今年或许能早一点去庄子。


    庄子那么贵,不就是因为带温泉才买的嘛。


    去泡温泉,那多舒服呀,可以泡一个晚上,不不不, 要是一个晚上人都泡发了, 就像泡木耳一样。


    半个时辰就够了, 那样暖暖和和的, 再吃点暖暖和和的煮面条, 看两页书, 肯定非常舒服自在。


    二姐姐也要一块儿去, 燕明荞问过了, 二姐姐已经答应了。母亲最近忙, 若是有空那也去, 祖母年纪大了, 天冷,恐怕不爱出门走动, 不过也先问问。


    三姐姐那头也该问问,还有楚铮, 不知道楚铮什么时候放假, 要是按照去年二哥哥一样,得二十五。


    他现在很用功, 也就月底放假来国公府一趟。


    不过燕明荞这个月月底放假忙着买庄子的事, 母亲说楚铮过来了, 吃了个饭又走了。


    说是要回去看书。


    外甥可太上进了,都知道放假用功。


    楚铮是不得不用功,他现在识字不成问题,也能看兵书了。可还有两年才能进军营,这两年也不能光等着。


    所以就想考考科举,外祖母说了,又是大将军又是秀才举人,那更威风。


    明年楚铮会参加春闱考童生,至于能不能考上,他觉得,七分看老天爷,一分看当日吃不吃得饱,两分看自己学成啥样。


    他觉得自己够用功了,不过书院里的同窗们更用功,他们家境也不错,但更上进。


    没有人只靠着家中,像一年前自己那样纨绔的还是少,所有人都在往前走。


    父亲是,镇北侯府是,明玉明荞她们亦是。


    楚铮和燕明荞关系好,来燕国公府也多是找她一块儿玩,学问上不懂的地方也是问明荞。


    知道明荞不在国公府,还是去买庄子了,楚铮挺为她高兴的。


    明荞可真厉害,才几岁啊,就能赚钱做生意买庄子了。


    楚铮想去庄子上骑马,不过他得腊月底才能放假,过年也就放几日罢了,初六就又要回书院了。


    搁以前,楚铮必待到上元节,就算回书院之后,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肯定常逃课出来。


    现在他身上有担子,就不能为所欲为,随着自己的心意来了。


    不能让人说镇北侯的孩子不中用,他是卢家镇北侯府的孩子,以后还会是燕国公府的孩子。


    他不想当最差劲的那个。


    腊月初一,楚铮又回书院了,燕明荞也得继续上课,跟着傅先生一块儿读书。教抚琴和画画的两位先生今年初十就得回老家,这两门课上到初九。


    女红这门课只学走针刺绣,想要绣技好,也得勤学苦练,下狠功夫才是。


    燕明荞没这个功夫,有那个时间,她更愿意多看书。


    况且,她不需要做绣活赚钱,这个只要会就好了。沈氏也说,以后嫁人,也有绣房丫鬟,并不需要她做鞋子做衣裳。


    不过燕明荞还尽力学得细致些,她打算做些东西,送给母亲她们,也算是一点孝心。


    女红这门课到腊月初就不上了,下午空出一半时间出来,可以看看书做自己想做的事,比之前轻松不少。


    等到腊八那日,燕明荞一早先喝了两大碗腊八粥,然后跟着沈氏燕明月去城外施粥了。


    同去的还有燕明月,这回是燕明月主动去的,第一次因为五妹妹去庄子骑马,她也想去,然后被母亲摆了一道,不得不去城外施粥。


    站了一整天,后来就再也不想去了,其实想想,去也没什么不好。


    去施粥能让自己静下心,总比在听小娘唠叨强。


    燕明荞也是主动要求去的,她还拿了一百两银子出来,买米买面,让大厨房煮粥蒸馒头。


    到了之后她就去盛粥分馒头,一百两银子看着挺多,其实要给那么多人,一人也就能分到一碗粥两个馒头。穷苦人家吃粗粮的有的是,一碗粥两个白面馒头,也算很不错的饭食了。


    施粥从一早到中午,中午的时候天上还飘了点雪花,不过不大。


    燕明荞她们中午吃的也是白粥馒头,还有早上从府里带来的菜,一盘红烧肉,还有几样家常菜,有醋溜茄子,白菜粉条炖猪肉,炒土豆丝,再有就是燕明月带来的虾仁儿锅贴。


    搭个炉子热一热,就能吃了。


    燕明荞肚子早就饿了,母女三人在马车里,吃得很香,把馒头掰开,夹上肉和菜,一口馒头一口粥,最好吃不过。


    燕明月开始吃的还比较斯文,等到后面也和妹妹一样,夹着肉吃。


    燕明荞吃了一个跟她脸差不多大的馒头,好多菜,三个锅贴,吃完后在马车里烤了烤火,歇了一会儿让过来的小厮丫鬟们去吃饭,她们又去布粥发馒头了。


    一直到了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去。


    马车里有些黑,沈氏问:“累吗?”


    燕明荞点了点头,“累。”


    燕明月斟酌要怎么回答,她沈氏眉眼柔和,也点了点头。


    她托着下巴,把车帘掀开一条缝,望向外面。


    雪下得有些大了,雪花变得好看厚实,这样出来一趟真好。


    累也值得。


    回到国公府天已经黑透了,燕明荞站了一日,困得很,回去略微梳洗一下就睡觉了。


    沈氏回来梳洗了一番,问赵嬷嬷今日府里可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日不在府中,下头人没做什么蠢事吧。


    这么问不是说府上出了什么事,而是发生了什么,做主母的,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管。


    赵嬷嬷道:“早上的时候府医去苏小娘那儿请脉了,说是怀像还不错。”


    苏小娘身孕有四个多月了,明年五月份的产期,现在除了在落竹苑的小花园溜溜弯,其他的事什么都不做。


    沈氏道:“给落竹苑开小厨房吧,这天冷,总去大厨房拿饭也不是个事儿。”


    赵嬷嬷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


    沈氏喝了口热茶,然后坐到妆台前,宁湘很有眼色地为她卸下钗环疏通头发。


    沈氏道:“对了,锦华苑的可安分?”


    赵嬷嬷点了点头,“孟小娘这些日子不常出院门,兴许也是三姑娘劝着的缘故。”


    自从三姑娘懂事了之后,孟小娘也安分了,这也说明,有个明事理的在中间,多重要。


    沈氏松了口气,不惹事就好,可别趁着她不在,做蠢事。


    其他的大事倒是没了,剩下的无非是哪个管事要出府,哪个丫鬟要出府,谁来领炭火,都是些小事,赵嬷嬷就能解决了。


    燕国公府算是好的,其他府上有克扣主子分例的,但燕国公府的下人不敢。


    就连燕明荞以前在梧桐苑住,也没缺过什么,只能说没人过问,不多什么罢了。


    沈氏轻松地笑了笑,“这样也好,苏小娘的孩子多看顾着点,炭火足些,告诉丫鬟记得开窗通风。”


    赵嬷嬷:“奴婢记着呢。”


    沈氏看了眼镜中自己,眼角有些皱纹,不过眼睛比以前明亮了,大约是因为烦心事少了,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和燕国公还是那个样子,燕国公现在要么在锦华苑住,要么宿在书房,除了家宴和去寿安堂,夫妻俩基本上见不到面。


    看不见,就不用烦心,最好不过。


    跟燕国公说话,沈氏还觉得折寿呢。


    她有女儿,有儿子,连外孙都有了,何必再计较燕国公那点真情。


    沈氏抚了下眼尾,“你们出去吧,我歇下了。”


    次日是初九,不用请安,沈氏比以往晚起了半个时辰,她现在觉少了,还是卯时一刻醒来,但在床上躺一会儿,比醒了之后立刻起来舒服得多。


    燕明玉告诉她,醒了之后可以打太极,还教了她几个动作,一天两天倒是显不出来,时间长了就觉得好像管用,身子松快了不少,胳膊腿没那么僵硬。


    沈氏让燕明玉也练练,燕明玉却道:“我现在还不疼,等以后疼了再说,那个时候再做也不迟。”


    沈氏横了她一眼,“你现在多做,以后没准活得久些。”


    世人都追求长命百岁,谁不想多活几年呢。


    燕明玉道:“那也得看老天爷的心意,光自己努力没用。”


    沈氏突然想到去年女儿落水的事,也是,


    歪理也是理


    偶尔沈氏会想,明玉心大得很,想的和旁人不太一样,好在没个婆婆,不然被管着,指定受不了。


    起了床,沈氏梳洗后用了早饭,然后喝茶看书。


    腊月更冷,除了要紧事,沈氏都让下面人去做,她也懒得出门。


    倒是有夫人邀她去赏雪,大约是被燕明玉影响的,出去嫌太冷,只要下了雪,在屋里赏也是一样的,沈氏就给推了。


    大冬天的,在屋里待着的好。


    腊月上旬下了两场雪,等到十五,燕明荞突然就放假了,傅先生比去年早回老家了。


    明儿是宁氏寿辰,不过这回也不打算大办,大办要等整寿。这次连人都没请太多,就是燕国公府的几门亲戚。


    燕明静也带着儿子过来了,小孩起名叫恒哥儿,已经五个多月了。被养得胖乎乎粉雕玉琢,现在能发几个简单的音,就咿咿呀呀,特别爱笑,燕明荞觉得还挺好玩儿的。


    她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府里这么大的弟弟妹妹都是他们小娘的宝贝,哪里会让她看。


    燕明静知道五妹妹得母亲喜欢,还聪慧,就拉着燕明荞和儿子待着,盼着多两分聪慧劲儿。


    燕明玉对小孩子的感觉就一般,看了两眼就不看了,明荞很喜欢,在燕明静身边逗了好一会儿。


    这可是真的外甥,长大以后会喊姨母的那种。


    就这么一个软乎乎的小孩子,以后能养大,像楚铮那么大,多有意思啊。


    燕明玉心道,等他哭了就不觉得可爱了。


    燕明玉认为小孩只有在两个时间里可爱,一是刚出生不会说话不哭的时候,二是长大些,像楚铮这样懂事的时候。


    其余的时候,就……只能说一言难尽。


    在世家,生下孩子有下人丫鬟带,连喂奶都不用操心,其实也就用生而已。但是,如果生下孩子,连管都很少管,就像燕国公那样,还想孩子成材,赋予众望,那还不如不生呢。


    看着小孩笑,燕明玉挺喜欢的,但再多的感情……


    燕明玉就没有了。


    以后她嫁人了,想劝她生孩子的,都省省吧。


    燕明荞则是都喜欢,看小娃娃哭也很心疼,想去哄,就是她还小,没人敢把小娃娃给她抱就是了。


    虽然燕明荞很想抱一抱。


    老夫人寿宴楚铮也来了,宁氏连重孙都有了,也算是四世同堂。


    宾客都说老夫人好福气,上回来过说亲的刘夫人也来了,两人关系又亲近了两分。


    燕国公府的亲戚对楚铮态度客气,等用过中午饭,别的宾客都离开了,燕明静带着儿子留下住了一晚。


    平阳侯府没什么意见,年后平阳侯府要分家了,燕明静要和路明峰出府另住。


    宅子已经选好了,不算太大,带着路明峰的小娘,加上些丫鬟小厮,足够住了。


    路明峰的小娘是很软和的性子,出府之后就是燕明静管家,倒也不错。


    这回回来在娘家住一晚,也和虞小娘说说贴心话。


    虞小娘让燕明静先去正院和寿安堂请安,礼数先到了,好在沈氏和宁氏不是多事的人,和燕明静感情不深,留着说了几句话就放燕明静回去了。


    至于和虞小娘说了什么,两人也不太想知道。


    次日中午,燕明静留下用了饭,然后拜别沈氏宁氏,这才回了平阳侯府。


    燕明荞和姐姐也收拾收拾准备去庄子啦。


    燕明月不太想去,她和二姐姐五妹妹一起,肯定是她们两个说的多,她去不够添乱的。


    沈氏说过几日再去,先处理府上的事,等二十五楚铮放假了,带着他一块儿去庄子。


    那样的话,燕明荞和姐姐就能在庄子里住十多天,等快过年了再回去。


    宁氏懒得去,嫌颠簸,不过大方地给了银子,让姐妹俩好好玩儿。


    就这样,两人带了丫鬟和好几个护卫,吃过中午饭就启程去庄子了。


    燕明玉也是趁着前几日把两个铺子的账看了,不然还真走不了。


    她带的东西不少,走的时候就有两辆马车。


    第一辆她和妹妹坐,还有两个丫鬟,后面那辆除了丫鬟,车上还有不少冻得梆梆硬的肉、菜和


    果子。


    是燕明玉让人冻的梨子柿子,梨冻得黑黢黢的,柿子外面一层冰霜,砸出去能把冰面砸个大坑。


    她敢肯定,妹妹绝对没吃过这些。


    这个冻梨和冻柿子那可是冬日必吃,就和夏天吃的冰饮口感一样,绵绵沙沙,还有那个柿子,最好吃的小舌头,又甜又凉,尤其暖和的屋子里吃,哎……燕明玉能光吃这些不吃饭。


    燕明荞是来过庄子的,这儿有炕睡,林香前两日来打点过,等姐妹俩过来的时候就能直接住,也不用再收拾。


    燕明荞保证自己睡觉老实不踢被子不乱滚,还不打呼,成功和姐姐睡在了一间屋子。


    燕明玉就当多个软和的娃娃,反正她睡着雷打不醒。


    收拾的这间屋子分里外屋,里屋她们住,外屋留着流露和林香住,正好守夜。


    燕明荞心里叮叮当当敲锣打滚,提前把过年的鞭炮烟花都给放了。


    她要和二姐姐睡一张床……啊不,是睡一张炕啦!


    燕明玉不知道自己打不打呼,不过她睡觉不咋老实,一张床上乱滚着睡,不过是自己亲妹妹,她睡觉不老实怎么了。


    正好现在天冷,妹妹肉乎暖和,抱着多舒服。


    被子也是从国公府带来的,一人一床,又在炕上铺了两层,至于炕头,燕明玉怕睡了太热,两人就睡中间了。


    燕明荞来了之后就这儿看看那儿看看,“二姐姐,这边屋子好大呀!”


    庄户自己盖的房子,怎么大怎么来,这间屋子估计还是上一个东家住过的,地板还铺了,很是干净整洁。


    燕明玉也跟着转了圈,外屋一张木床,一张桌子,跟着通着烧里屋炕的炉子。


    炉子上可以简单做个饭,还可以烧热水。


    里面一张东西连着的炕,可大了,炕上摆着一个炕柜,里面已经擦干净了,白天可以把被子叠好放进去。


    炕前摆着桌子,上面放着水壶和茶杯,地板也干净,跟在府里没什么差别。


    因为是下午过来的,冬日天又短,外面天已经黑了。


    燕明荞在地上蹦跶了两下,偷偷看窗缝外面,外面好大一轮月亮,繁星满天。


    闻着有泥土和陈雪的气息,好闻得很。


    燕明荞回头看了眼姐姐,晃了晃脑袋,“二姐姐,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燕明玉肚子也饿了,带过来的有鱼有肉,厨娘也跟过来了,做什么都行。


    这样的天,在炕上支个小桌子,吃碗麻辣烫吃点面条就好了,撒上两大勺麻酱,吃完躺一会儿睡个觉,根本不用弄几道菜几个汤,别费事了。


    “煮面条行不行?”


    燕明荞重重点了下头,“行,那我先去收拾东西!”


    燕明荞除了带衣服,还带了两本书,十几日,抽空正好能把两本书看完。


    燕明玉带的都是些涂脸的,她没想到妹妹竟然还带书,这不就是大学生放假回家还带书,结果一本都没看,她不信妹妹真会看书。


    结果燕明荞收拾完,饭菜还没好,她就在烛灯下看了起来。


    一行一行地看,也就两刻钟的功夫,看了有五六页。


    燕明玉心里咋舌,还真的有人出来玩拿着书看,不过妹妹一直如此,该玩的时候玩,该学的时候学,她上学的时候学霸也是这样。


    现在看会儿也就看了,不过不能太久,时间长了费眼睛,这边油灯比府里的暗。


    等流霜进来说饭菜好了,燕明荞立马把书放下,脱掉鞋子爬上炕,“二姐姐,好香啊。”


    炕已经烧起来了,燕明荞头一回见炕,在炕上热,她就把马甲和袄都脱了,就剩里面一层粉色的单衣,但一点都不冷。


    小桌上摆着两个大碗,别看燕明荞年纪小,饭量可不小,有时吃的比燕明玉吃的还多。


    燕明荞哇了一声,碗里飘着一层红油和满满的麻酱,有红薯片、菜叶子、各种丸子豆皮,还有面条,就是面条和平日里吃的不太一样,以前吃的是白色的,现在的却是黄色的。


    难不成是五彩面?


    燕明荞先咬了口面,瞬间惊为天人,这怎么弹弹的,还黏黏糊糊的,像是吃小鸡炖蘑菇剩下肉汤炖的粉条!但没粉条那么咸,这个,能吃出面条里面那一点点粮食的甜味儿。


    裹着麻酱和辣椒油,隐隐有点醋味,但不重,燕明荞觉得,这比米线什么的都好吃!


    燕明玉也发现了,这面条不一样,吃起来有点像从前吃过的东北老式麻辣烫,汤汁浓稠,面估计是庄户自己做的,口感有点像黄牛筋面,黄牛筋面吃起来就是这样。


    淀粉多,比白面条劲道,而且煮时间稍微长点最外面那层就变黏糊,里面的还是软软的。


    真好吃。


    没想到到庄子来一趟还能吃这个。


    燕明荞辣的嘴巴红,面条是最好吃的,鱼丸牛肉丸都是以前吃过的,燕明荞更喜欢吃里面的沾满汤汁的菜和豆芽。


    吃完一碗又要了半碗,两人不在沈氏眼皮子底下,吃喝不忌。


    吃完饭,燕明荞就往后面倒,正好躺在了铺好的褥子上,她惬意地摸了摸肚子,“舒服。”


    燕明玉没敢再吃,十四岁倒是还不怕胖,但这么两碗面下去,胃里也沉甸甸的。


    万一晚上还想吃别的怎么办,


    燕明荞今天吃了九分饱,吃过饭姐妹俩去泡了温泉。


    这边温泉是泉眼,上个主人挖了几个池子,还用砖块盖了房子,里面热气腾腾,烟雾弥漫。


    因为有这个温泉,所以庄子价钱也比别处贵一千多两银子。


    说不上多值,但吃过饭在池子里暖暖和和地泡一阵,任着水打在胳膊脚丫上头,燕明荞就感觉全身上下,除了嘴巴,没一个地方不在喝水。


    虽然喝的是她和二姐姐的洗澡水。


    想到这儿,燕明荞咯咯直乐。


    燕明玉看了她一眼,这一泡温泉,就跟蒸红糖馒头似的,把妹妹蒸的又软又红。


    “就这么高兴。”


    燕明荞往姐姐那边挤,还敢撩水往姐姐那边泼,“高兴呀,外面那么冷,里面这么暖和,二姐姐我好舒服呀,就好像……好像……”


    燕明荞想了个恰当比喻,“就像躺在热的雪地里!”


    雪是冷的,但是很软,倘若雪是热的还不化,那躺上去,肯定很舒服。


    估计就是这种感觉,像是被滑溜溜的棉被包围了!


    燕明玉觉得妹妹的比喻奇奇怪怪的,不过小孩子,脑子里应该都是奇奇怪怪的事。


    真是。


    “那你就多跑一会儿,不洗干净点,不让你进被窝。”


    燕明荞这回使劲洗了洗,不过她真的很干净,在家洗澡也很勤呐。


    泡过温泉,又喝了点水,燕明荞困得睡下了,燕明玉不困,翻出本话本子,一边吃冻梨一边看,一点都不困。


    燕明荞本来都睡着的,可有点热,睁开眼看二姐姐在喝什么东西,迷迷瞪瞪凑了过去,“二姐姐,给我尝一口。”


    燕明玉一口喂过去,燕明荞冰了一个激灵,然后瞪大眼睛,含着冰沙状的梨汁,“好甜呀!”


    燕明玉:“快睡吧,这个太凉了,你不能多吃。”


    “那二姐姐怎么能吃?”


    燕明玉:“因为母亲管不到我,但母亲能管你。就说你听不听母亲的话,听不听?”


    燕明荞这下乖乖睡觉了。


    她还听二姐姐的话呢。


    燕明玉吃完冻梨后也睡了,次日一早,还庄户们蒸的粘豆包。


    黄色的,黏糊糊,里面豆沙又大颗又甜。


    这要是天天在庄子……不不不,燕明荞还想吃烤鸭烤肉佛跳墙呢。


    从早到晚,要么吃要么玩要么泡温泉,剩下的时间就看看书,燕明荞觉得可自在了。


    虽然偶尔会想念母亲,但是,自自在在没人管,也挺好的。


    这样过了七日,腊月二十五的中午,庄子又来了几辆马车,沈氏带着楚铮过来了。


    燕明荞瞬间忘了自由和无拘无束,她还是想听母亲念叨她,想让母亲管她。


    楚铮有两个月没看见燕明荞了,“好像长高了。”


    燕明荞挺得意,她好好吃饭,当然有长高,“对呀,小世子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现在也知道,她每天都在长,不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一下子长高的。


    楚铮瘦了点,“哪儿不一样?”


    燕明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虽然她不知道哪儿不一样,但肯定不一样。


    楚铮瘪了瘪嘴,悄悄和燕明玉道:“我爹上午回来了。”


    楚堪疑是早上回来的,他要进宫述职,不可能一回来就跟着楚铮来这儿。


    述职得半日,再和皇上说会儿公事,恐怕这会儿还没完事。


    楚铮懒得等,就和外祖母先过来了。


    镇北侯府在附近有庄子,他觉得楚堪疑要是今天能忙完,就肯定会过来。


    他在这儿,明玉姐姐也在,难不成楚堪疑回来是为了和管事团聚?


    楚铮才不信呢。


    燕明玉眼睛蓦地瞪大,“你父亲回来了?”


    楚铮点了点头,“我就见了一眼,他要进宫,话就说了两句,你知道是哪两句吗?”


    燕明玉问:“哪两句?”


    楚铮咳了一声,神神在在道:“父亲,嗯。”


    前面是他说的,后面是楚堪疑说的。


    燕明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第59章 打雪仗


    楚铮悄悄对燕明玉道:“不过他要是跟我嘘寒问暖, 我会更害怕。”


    都没这样过,像被鬼附身了一样,那多瘆人。


    燕明玉想了想, 忍不住劝了句,“你父亲为人如此,你是第一次当儿子,他也是第一次当父亲,互相体谅吧。”


    想楚堪疑在西北, 但和燕国公关打听关心孩子的次数差不多, 楚铮可以大笑了。


    往好了比自己难受, 那还不能往不好的比吗。


    楚铮摸了摸鼻子, “那倒也是。”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反正我也没多孝顺。”


    燕明玉:“……”


    她看了看旁边的少年, 比她就矮了一点, 冬日里也不知道是真不冷还是装不冷, 穿得很薄, 但扬着头, 看着意气风发。


    反观自己, 穿得厚实又敦实, 手里还抱着个小手炉,一点都不冷。


    这孩子怎么不知道保暖呢。


    燕明玉道:“带衣服了吗, 回屋多穿点,不然明荞可不和你玩。”


    楚铮是真不冷, 他火力旺, 怎么是个人都觉得他冷啊,明玉说的话他还不能不听, 回去披了件披风, 这回是暖和了。


    楚换好衣服铮问燕明玉:“明荞呢?”


    燕明玉左右看了看, 前两日下过雪,庄子景色不错,几百亩地全是雪,有的是能玩的地方。妹妹八成去打雪仗堆雪人了。


    在国公府虽然也能玩,不过府里的姑娘要娴静端庄,被人看了总归是不好。燕明荞很喜欢下雪,但顶多攒个小雪球,放在屋外,隔一会儿去看看。现在可算能玩了,自然要玩个够本。


    要是沈氏可能怕在外面冷,但燕明玉觉着啊,这么大的孩子,哪儿有不贪玩的,就由着妹妹去了。


    燕明玉想进屋躺着了,“你去地里找找,快去吧。”


    楚堪疑未见得来,就算来了也不可能在这个庄子住的,跟他见一面估计和楚铮见他差不多。


    侯爷。


    嗯。


    都能想出来,那就没什么期待的了,跟楚堪疑说话,还不如去看话本子呢。


    话本多好看。


    楚铮找到燕明荞的时候她正在和庄户的小孩儿玩打雪仗,入目全是雪,远处几条深色的线是群山。


    雪天一线,燕明荞穿着红色的衣裳,披着一件白斗蓬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地上的雪还是干净的呢,燕明荞恨不得长在雪地里,冬天马上就过去了,不玩就太可惜了。


    第一日下雪的时候她和林香堆了两个大雪人,那会儿的雪软软的,像是揉面团。放过两日的雪不好攒雪球,不过前两日下的雪很厚,地里全是雪,稍微用力一掰,就能掰一大块儿,嗖一下扔出去,也省着攥雪球冻手了。


    林香和几个丫鬟就站在不远处,怕自家姑娘玩着玩着跌了,好有人照看。庄户的孩子有男有女,凑了七八个,拿着庄稼秧子堆成的草垛当掩体,天上雪球飞来飞去。


    林香给这边人打点银子,庄户也懂事,让自家孩子陪东家玩,让着些,保准玩的痛快。


    于是,别人扔的雪球鲜少能扔到燕明荞身上,燕明荞扔的,十有六七能砸中。


    燕明荞又不傻,她都看见一个人明明没扔中,结果傻乎乎地往雪球上撞了!


    小雪饼吧嗒一下砸他身上,人也不恼,咯咯直笑。


    燕明荞就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虽然扔得痛快,可她想要的打雪仗不是这样的,她想要有来有往的,可现在,除了羊皮小靴子的鞋底和裙摆,其他地方都没雪,连湿都没有,这群人就在这儿逗她玩儿。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玩,燕明荞听见楚铮喊她,“明荞。”


    燕明荞回过头,一看是楚铮,高兴地晃晃手,“小世子。”


    林香几个丫鬟赶紧行礼,正在地里掰雪块儿的孩子原地站着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知道来小住的是贵人,眼下又来了一个,也不知道该喊什么。


    楚铮对林香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明荞玩一会儿。”


    这人和人也是不同的,若是燕明烨说这话,林香肯定不放心,但楚铮看着就靠谱。


    林香福了福身,带着雪竹她们离开。


    楚铮对燕明荞道:“玩了多久了。”


    燕明荞瘪了瘪嘴道:“有一刻钟了,不过,他们不敢砸我。”


    楚铮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盯着林香她们走远,对着一群小孩招招手,“跟你们商量商量。”


    他从怀里摸了一个荷包,掏出一把银豆子,“算我一个,一块儿玩打雪仗,我和明荞一起,你们一起,使劲打就是了,别看不起人,打完这些就是你们的。”


    一众孩子眼里发亮,虽然他们在庄子里,比城外那些穷苦百姓日子好过的多,但谁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燕明荞看向楚铮,“小世子……”


    楚铮安抚道:“听我的就是了,不是想痛快点玩儿吗。”


    他又对庄户孩子们道:“玩吗?”


    燕明荞的确想玩的痛快点,府里林香不跟她玩,四姐姐也不怎么说话,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能遇见这么多年岁相当的。


    不玩就可惜了。


    “那我听你的。”


    有道是,有钱不赚是傻子,他们又不傻。


    出来陪燕明荞打雪仗的一共七个,四男三女,本来三个女娃儿和燕明荞一起,但是挨雪球砸的是她们三个,反正不会让雪球打到燕姑娘身上。


    现在说一起玩,随便玩,还有银子拿,哪还有这种好事啊。


    当即点头就答应了。


    楚铮没立刻给钱,“别放水,不然谁也拿不到钱。”


    楚铮和燕明荞一起,剩下七个一块儿,最大的那个九岁,最小的才六岁。


    楚铮回头对燕明荞道:“你躲我后面。”


    燕明荞愣愣地点了下头,然后眼疾手快地蹲下拿了个雪块,准备一会儿打个出其不意。


    楚铮话刚说完话,脑袋就被砸了一下,他回过头,见一个高一点的少年眼冒狼光,跃跃欲试,似乎在试探楚铮说话算不算数,就是他扔的。


    跟楚铮比准头,谁也比不过。


    楚铮一个雪球扔过去,正砸中了那人的脑袋瓜,雪球散着掉下来,燕明荞也赶紧丢了一个,不过没砸中。


    两个打七个,本来没什么胜算,可是谁让楚铮自小习武射箭,准头比他们强多了。


    楚铮砸中就相当于她砸中,楚铮被砸不是她被砸,雪球七七八八飞过来飞过去,燕明荞躲在楚铮后面,砸她的少,砸中的也都砸楚铮身上了。


    燕明荞心里偷笑,她使劲砸了几个,这回砸中的少是少,但至少都是她自己扔的。


    一群人围着雪地跑,雪地里热火朝天,全是脚印。


    燕明荞一个不查,挨了一下,雪沫从头上散开,顺着领子滑进去,冰了燕明荞一个激灵。


    好凉啊,她嘶了一口气,楚铮跑过来看,“被谁砸的?我去给你报仇。”


    燕明荞摇摇头,“不知道啊。”


    她根本没看见是朝哪边飞来的,就迎面砸来一个球,那么多人,谁知道是谁打的。


    楚铮说了会儿话的功夫,脑袋就被罩了一堆雪,他道:“没事儿,我全扔一遍就是了。”


    这回楚铮两只手左右开弓,把这群小孩打的屁滚尿流。


    燕明荞趁着“战火混乱”赶紧扔了几个,也不知道是第几个的时候,楚铮叫了一声,“燕明荞你都砸我身上了!”


    燕明荞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不是吧,你被打的这么惨,你怎么知道是我砸的?”


    楚铮跳脚道:“我还怕你被砸呢,结果一个球就朝我脸上过来了!”


    燕明荞弓着腰往后退了几步,“那是我不小心,小世子,我们打别人。”


    燕明荞雪球只朝着长得高长得大的人砸,她也没少挨打,但还是楚铮被打的最多,衣服上,毛领子上都是雪沫,今日太阳也大,跑着跑着燕明荞就跑不动了,坐在雪地里起不来。


    那七个孩子也累得气喘吁吁,一直喘气,根本跑不动了。


    一个小姑娘跑到燕明荞身边,想拉燕明荞起来,“姑娘,地上凉。”


    燕明荞摆摆手,“我就坐一会儿,没事儿。”


    楚铮也喘气,不过他没燕明荞那么累,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把银豆子分给大家,“行了,你们回去吧。”


    等人走了,楚铮抖了抖身上的雪,他打人也被打,就算七个人准头不行,可总有两个能打到他。


    倒是不疼。


    楚铮朝着燕明荞走过去,“别坐着了,多凉。”


    燕明荞双手撑着爬起来,“我缓过来了,没事儿,我穿得厚,根本不凉。”


    楚铮笑了笑,“行了,回去吧,这回玩痛快了吧。”


    是挺痛快,燕明荞觉得也奇怪,怎么挨打还痛快呢,她现在脸是冷的,手和脚是暖和的,尤其是手,红彤彤的,像萝卜条。


    她想到了一点,出来玩,若是还顾及着身份,那自然不尽心。


    玩打雪仗,哪儿有光打人不挨打的。


    燕明荞抖了抖头上的雪,“小世子,一会儿回去要喝姜汤,然后烤烤火,就不冷了。”


    楚铮说:“我本来也不冷。”


    都快热死了。


    燕明荞笑了笑,哈了好几口白气,“这边还有温泉,小世子可以去泡。”


    楚铮嫌热,“我不喜欢泡温泉,有马吗,我想骑马。”


    她们坐马车来的,怎么可能没马呢,“有马,那也得先喝姜汤才行。”


    楚铮心想喝就喝,姜汤而已,明荞也是为了他好。


    燕明荞在外面收拾干净,又把小皮靴上的雪擦了擦,鞋子不脏,但是皮子还是湿了一点,衣领也湿了,不过烤烤火就好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还有楚铮身上,两人收拾妥当了,才进屋见沈氏。


    给沈氏和楚铮的安排的屋子就在她和燕明玉房间的旁边,沈氏来了,吃饭就不能像两个人住的时候在炕上吃了,得另外找间屋子才行。


    在母亲面前要规矩些。


    进屋行礼问安,燕明荞还是个稳重的小娘子。


    楚铮脸在外面吹的有些红,先喊了声外祖母。


    沈氏看一眼就知道燕明荞干了什么好事,“宁湘,先带五姑娘和世子换件衣裳。”


    燕明荞缩了缩脖子,跟着宁湘换了干净暖和的新衣,楚铮知道过来玩两天,也带了衣服,去自己屋子给换了。


    换下来的衣裳是湿了点,以前也没人管过他这些,玩脏了正兴头上时,下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但第二日就摆了新衣,他也就穿新衣服了。


    有人管着,这样的感觉是真不错。


    换好衣服,沈氏让宁湘看看饭菜好了吗,一会儿好吃饭。


    长子出门游学,今年过年不回来了,燕明烨也放假了,不过他回来要先陪陪宁氏,一共就放这么几天,沈氏就没让他过来。


    燕明泽是孟小娘的儿子,沈氏也懒得问,真要来了不够给她添堵的呢。


    沈氏打算二十七回去,回去之后还有三天过年,出来太久她也不放心,三天时间,准备准备过年的事儿,就等明年了。


    明荞和明玉这些日子准玩野了,她过来之后还没问过呢。


    晚上吃得是大锅炖鱼头,大约是因为锅气重,炕和炉子烧得都暖和,大鱼也比以往吃得更入味好吃。


    厨娘贴了玉米饼,还烙了千层葱油饼,里面的每一层饼皮都油润透光,最外面的一层金黄酥脆,带着股葱香,泡着鱼汤吃,燕明荞能吃半张大饼。


    就是吃鱼要挑刺,楚铮嫌麻烦,专门挑里面炖鱼增香用的五花肉吃。


    还有玉米饼葱油饼,也能吃饱。


    四个人吃饭,沈氏问问他在书院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再说些家常话,没过问功课,有说有笑地吃完了。


    吃过饭,楚铮还是泡温泉去了,他虽然不太想去,但没去过,试试也行。反正来都来了人,他试了试觉得还不错,真的太舒服了,躺在里面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恨不得一头睡死过去。


    要是回家也能泡就好了,不过镇北侯没有温泉,可以让人打个大池子,倒热水,也能泡澡。


    没有的东西,只要有钱,也能弄个差不多的来。


    楚铮泡了有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擦干了头发,又把衣裳妥帖穿好,他见吃饭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想着跟沈氏请个安,结果进屋之后,入目就是楚堪疑端坐在沈氏对面。


    楚堪疑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不过想想过来要一个时辰,骑马兴许快一点,但把宫里家里的事忙完,也不早了。


    楚铮看向楚堪疑,他穿的是白色长袍,上面绣着银色的云纹。对楚堪疑来说,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一样,全看绣房的丫鬟做什么颜色的。


    穿白色显得人年轻些,也不会显得太戾气,穿浅色衣裳的楚堪疑看着有点像读书人。


    楚铮在心里悄悄说了句大老粗,然后才请安,“外祖母,父亲。”


    楚堪疑:“嗯。”


    楚堪疑刚过来,他带了点东西,来感谢沈氏在他不在盛京的日子照顾楚铮。


    沈氏道:“我很喜欢楚铮,这孩子懂事,也孝顺。”


    沈氏笑了笑,低下头道:“也是缘分,我没想到你和明玉会定亲,既然定亲了,那楚铮就是我的外孙。”


    楚堪疑明白沈氏的意思,她是看在明玉的面子上才照顾楚铮的,若没这层关系,不会多此一举。


    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是,她照顾楚铮全是因为明玉,也要楚堪疑能好好对待明玉。


    楚堪疑道:“伯母放心,我都明白。”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沈氏道:“时辰也不早了,明玉这会儿该歇下了,侯爷和楚铮说说话,你们父子俩也许久没见了。”


    这么晚了,让女儿见楚堪疑也不合适。


    楚堪疑肯定是不能宿在这个庄子的,他在这边也有庄子,过去睡就好了,“嗯。”


    楚堪疑没和楚铮说几句话就回庄子了。


    临走前楚铮问他:“不用我去陪你吧。”


    楚堪疑道:“你就在这儿。”


    楚铮呵呵笑了两声,“真当我想去啊,我睡觉去了。”


    *


    沈氏去了两个女儿的屋子,林香和流露在外屋收拾东西呢,刚想行礼,沈氏就摆了摆手。


    林香流露没吱声,悄悄退了出去。


    沈氏这才放轻步子进屋。


    屋子烛光昏暗,炕头放着两双绣鞋。


    炕上铺子厚实的被子,两边还用被子摞上,像个小窝。


    燕明荞已经躺进被窝了,就露了个脑袋出来,燕明玉在旁边,一头乌发散下来,正支着脑袋笑着给妹妹讲故事,“然后呢,公主和王子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燕明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二姐姐,然后呢然后呢。”


    燕明玉道:“哪儿还有然后然后,不是说过上幸福生活了吗,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燕明荞往被子里面钻了钻,那里放着一个汤婆子,而且睡炕从头到脚都暖和,“那可真幸福,嘿嘿。”


    燕明玉心道,聪明是聪明,可好糊弄也是真好糊弄,“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完了。”


    “二姐姐,我还想听!”


    燕明玉正好也不想睡,“行,那二姐姐我再给你讲一个,咱们讲七个葫芦娃大战蛇精的故事,从前呐……”


    沈氏看俩孩子根本:“咳。”


    燕明荞顺着声音往头顶看了眼,看着倒着的沈氏,还觉得有些奇怪呢,“母亲!”


    燕明玉把头发弄了弄,姿势也端正了些,“母亲。”


    沈氏道:“什么时辰了,还不睡。”


    燕明荞又把脑袋往里面缩缩,“不是不睡,是和二姐姐一起用功呢。”


    沈氏:“歪理,听故事也算用功?”


    她还不知道现在燕明玉都看什么书,那些志怪小说,全是妖精精怪,有什么用,自己看就算了,还带着妹妹不学好。


    燕明荞一本正经地解释,“才不是歪理,母亲你听,七个葫芦娃,这一看就是兄弟齐心、互相帮扶、友爱互助的故事,他们感情一定很好。我也要像葫芦娃一样,和二姐姐齐心协力!”


    沈氏:“……那也得睡觉了,别晚上不睡,早上又起不来。来一趟庄子什么都不顾了,前几日我也没管过,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起的。”


    燕明荞小声在心里道,太阳起一个时辰后吧,她和姐姐就起了。


    虽然这里有鸡叫狗叫,但是,睡得沉,把脑袋往被子一钻,根本听不见。


    别人睡炕,晚上烧着,后半夜就凉了。


    但林香她们会半夜起来再烧一次,一直都是暖暖和和的。


    沈氏不用听就知道两人什么时辰起,燕明玉本来就起得晚,现在肯定变本加厉。


    还带着妹妹一起。


    沈氏道:“你们俩就不睡吧,明日一早镇北侯过来,你们想让他看看燕国公府的女儿,就是这般贪懒的吗。”


    待客,哪儿有客人来了,主人家还没起来的道理。


    燕明荞瞪大眼睛,看向姐姐,燕明玉也惊讶,楚铮过来时说楚堪疑晚上会来,她晚上见人没过来,以为不来了呢。


    楚堪疑是明早过来还是现在就在这边。


    沈氏道:“天色已晚,我见了见侯爷,你这般样子,明早再见。”


    这都睡下了,难不成就为了见人,还再起来梳妆打扮一番。


    就得让他等一等,太上赶着的,没人会珍惜在意


    燕明玉哦了一声,晚上过来的呀,估计和楚铮说话呢。


    就会嗯嗯哦哦的,见面能说什么,楚堪疑来就来呗。


    燕明荞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不能捣乱,“二姐姐,我不想听蛇精的故事了,睡觉吧。母亲,我和二姐姐要睡了,您也早些回屋睡吧。”


    沈氏笑了笑,“明日早些起来,中午一块儿吃顿饭。”


    小女儿在这边,沈氏也不好深说,“快睡吧。”


    燕明荞说睡就睡,半点不带含糊的。


    她睡觉是老实,乖乖躺着,呼吸匀称,能一觉睡到天亮。


    燕明玉却有点睡不着,楚堪疑……哎,其实还不如晚点再定亲,晚一点就不用操心这些事了。


    想要稳重大气的,就得忍受他性子闷不会说话。


    楚堪疑二十多了,她又不是仙女下凡,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下子把性子变了。


    慢慢来吧。


    妹妹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有心里话也能和她说说,就这么个小孩儿,心里除了读书就是吃就是玩儿,她懂什么呀。


    燕明玉脑子里乱糟糟的,次日一早,睁眼就看见燕明荞贴着她,白嫩嫩的脸。


    “二姐姐,你醒了呀。”


    燕明玉坐了起来,“嗯,醒了。”


    燕明荞道:“那咱们起来吃早饭吧。”


    吃完早饭看看书,再去玩儿,不给二姐姐添乱。


    燕明玉看了妹妹一会儿,“你怎么一直笑。”


    燕明荞摸了摸脸,“可能是昨晚讲的故事太有意思了,心有所感,就一直笑了。”


    第60章 回家


    燕明玉学着沈氏的样子, 道:“歪理。”


    还因为讲故事高兴,分明是藏着坏心眼儿,故意的。


    燕明荞可不管歪理不歪理的, “二姐姐,该起来了,快些起床梳洗,再不起来就晚了。”


    她可是记着呢,今日镇北侯也就是未来姐夫要来, 虽然在庄子, 但是待客也要懂礼数。就算在屏风后面坐着, 也不能等母亲和镇北侯话都说了一会儿了再进去。


    哪儿有让客人等着的道理。


    燕明玉在心里叹了口气, “知道了知道了, 啰唆精。”


    她才不是。


    燕明荞在心里小声反驳, 然后飞快地穿好衣服跳下炕, 她朝外面喊了一声, “林香, 我和二姐姐要梳洗。”


    很快, 林香就端进热水来, 热水、毛巾、牙刷、刷牙用的细盐,还有给燕明荞涂脸的雪花膏, 燕明玉不用雪花膏,她的和妹妹用的不太一样。


    燕明玉梳妆的时间要比妹妹长些, 镜子里的人面庞白净, 眼睛是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唇红齿白, 燕明玉觉得自己还挺好看的。


    她想要不要再点口脂, 手都伸过去了又算了, 就这样干干净净地就挺好。


    她才十四岁,可以说是年轻貌美,本来就很好看了,见一个比自己大十一岁的人还要化妆,想得美。


    这么一番收拾,姐妹俩衣着整洁地去见沈氏了。


    楚铮不在,沈氏正坐在窗前喝茶,见两个女儿进来,抬起头打量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笑了笑,“等等,一会儿再用早饭。”


    这意思应该是等楚铮,他没在。


    燕明荞问道:“母亲,小世子呢?”


    沈氏道:“一早就去骑马了,过会儿该回来了。”


    镇北侯不知会不会和她们一起用饭。


    燕国公这种闲差还要应卯呢,镇北侯回京之后应该也有公事,应该不能一日都在这边。


    一早就出去了。


    那起得可真早,这个天踏雪骑马肯定很痛快,冷风吹在脸上,逆着风,好像飞起来一样。


    只是燕明荞骑术平平,这种天她是不敢乱跑的。


    沈氏也不会让女儿去,冬天骨头脆,若是摔了,三两个月起不来。


    楚铮她就不好多管了,亲生父亲在这儿,轮不到她。


    燕明玉点了点头,坐到了沈氏旁边,笑着问:“早上吃什么?”


    沈氏白了她一眼,“光想着吃。”


    虽然是带着气的话,但还是回答里面燕明玉的问题,“让厨娘做了豆花,配了不少的卤子,咸的甜的都有。”


    燕明玉:“母亲,有辣的吗!”


    燕明荞眼睛也亮晶晶的,有辣的吗,她现在可能吃辣了!


    沈氏:“没有,也不嫌味道重。今日有客人在,尤其是明玉,要注意仪态。”


    燕明玉刚想劝劝,现在注意仪态有什么用,反正定亲了,还能因为她喜欢吃东西把亲事退了不成?


    现在装吃得少,以后到镇北侯府还能一直装?


    只是没等燕明玉开口,外面宁湘就进来禀告,“夫人,镇北侯和小世子来了。”


    沈氏:“请到偏屋,明玉明荞,随我过去。”


    沈氏姿态端正,燕明玉突然明白过来,母亲这般也是为了她,给她撑腰,为她说话。


    有外人在,能装一点还是装一点吧,无论如何都不能给母亲丢脸。


    楚堪疑和楚铮染了一身寒意,父子俩一个气质内敛,一个意气风发。


    楚铮见燕明荞进来,笑着对她道:“骑马可痛快了,我是不是还说过要教你骑马来着,明早我带你去。”


    那个时辰燕明荞现在也起不来,她干笑两声,“小世子,太冷了,我就不去了。”


    她跟着燕明玉对楚堪疑行了个礼,喊的是侯爷。


    没成亲,姐夫跟着二姐姐喊喊没事,在外不行。


    楚堪疑点了点头,“那天暖和些再去,现在的确不该乱跑。若觉得干待着无趣,侯府小厮精通射箭,五姑娘若想学,可以趁在庄子学两日。”


    燕明荞感觉到了一种名为讨好的意味,镇北侯讨好她,定是因为二姐姐,“多谢侯爷。”


    楚堪疑又看了眼燕明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一会儿,他谨慎地收回目光,沈氏也在这个时候开口,“侯爷和世子骑马也该饿了,不如留下一块用个早饭?”


    楚堪疑从善如流,“一会儿还要进宫,那便叨饶了。”


    五个人,桌子也够坐。


    饭菜不及在国公府的精致,但楚堪疑行军打仗,什么没吃过,这些对他来说挺丰盛的。


    楚铮坐在了楚堪疑旁边,他和沈氏最熟悉不过,吃过许多次饭,“外祖母,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豆花了,还有饼,都是我爱吃的!”


    沈氏笑了笑,目光带了两分慈爱,“爱吃就多吃点。”


    楚铮说话带着股憨实劲儿,沈氏就喜欢这个性子的孩子。


    燕明玉没说话,飞快地看了眼楚堪疑,他相貌更倾向于青年,虽然长得年轻,但一看就能看出不同来。


    只不过没有出现四目相对互生情愫的场面,楚堪疑正看着上来的菜呢,他根本都没注意到有人看他


    燕明玉移开目光,真没见识,有什么好看的。


    楚堪疑不再看豆花,飞快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燕明玉,她低着头,小心样碗里的豆花舀了两勺卤。


    楚堪疑又低下头,挑了两样卤放进去。


    两小盆白净细腻的豆花,嫩的像是水蒸蛋,舀出来的时候会晃两下。


    燕明荞看着一盆里面除了豆花没别的,另一盆里面有黄绿色的菜,闻着有些酸。


    燕明荞奇怪道:“为何两盆不一样呀?”


    宁湘解释道:“五姑娘,这一盆是加了酸菜丝,这边庄户说这样好吃,您尝尝,如果不合胃口,就吃白豆花。”


    酸菜做的用的是最嫩的酸菜芯儿,这个酸菜和做酸菜鱼的酸菜还不一样,是庄户用白菜腌的,颜色微微发黄,有股咸酸味。


    白豆花可以放蜜豆山楂片桂花蜜,做成甜口的。


    酸菜口味的就放肉沫豆皮丝,还有青椒粒,爱吃辣的放点辣椒油,配着饼吃,正正好的。


    沈氏虽说没有辣椒,但桌上还是有。


    看来还是女儿最大。


    燕明荞喜欢咸味的豆花,她以为楚铮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也喜欢咸的,可是楚铮吃了好几碗甜豆花。


    然后把饼里放辣椒油和豆皮丝,这样一口甜一口咸辣,吃的十分痛快。


    燕明荞觉得奇怪,又有点好奇,可心里还是觉得这样吃不会太好吃,就没吃甜豆花,她还是比较信自己,楚铮不行。


    她喜欢泡着饼吃,加了酸菜味道是不一样,酸味不重,很是清爽,比鱼汤泡饼要清淡些,但也能把饼壳弄得脆中带软,好吃的不得了。


    外人在,饭桌上说话就少了。


    楚堪疑沉默寡言,楚铮埋头吃饭,好像真就为了吃饭来的。


    燕明玉早饭用的不多,因为昨儿晚饭后又吃了东西,今日还不太饿。


    吃到后面就慢慢舀豆花喝。


    这也是规矩,客人在的时候,不能吃好就放筷子。


    楚铮吃到一半,见碗里多了块蒸饺,一看是父亲用公筷夹的。


    他打了个冷颤,吃也不是放着也不是,刚想说话,又见父亲给明玉和明荞也夹了蒸饺。


    哦。


    燕明玉愣了愣,明荞抿了下唇,看着蒸饺也不知道吃不吃。世家女面对这种情况不至于失仪,燕明荞谁也没看,坚定地把蒸饺吃到嘴里。


    给她她就吃,她吃了,二姐姐也能吃。


    燕明玉也给吃了,反正是没吃出楚堪疑夹的和自己夹的有什么区别。


    吃过饭,楚堪疑又向沈氏道了遍谢,感谢这阵子对楚铮的照顾,“我进宫还有些事,楚铮还得麻烦您。”


    沈氏道:“侯爷放心吧,楚铮和明荞能玩到一块儿去。”


    楚堪疑走得很放心,毕竟他不常在盛京,以前也没照顾过,都是楚铮自己。


    楚铮吃饱就想动,他想拉着燕明荞去骑马,燕明荞给拒绝了,“天太冷缰绳太硬,我若是摔下来,年都过不好了,小世子也该小心点。”


    楚铮:“好吧……那玩什么?”


    燕明荞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不如咱们看书吧,我昨儿下午就没看书。”


    楚铮:“你疯了我可没疯,我才放几日假,还要看书?我不去。我骑马去了,下午我教你射箭吧。”


    燕明荞:“那好吧,小世子可一定要带着人才能出门。”


    楚铮嫌啰嗦,挥了挥手,很快就走远了。


    燕明荞还记着看书,她带了两本书,看完了一本,剩的一本还有十几页。正好今日天气晴朗,坐在窗前看,她看了半日,把最后十几页看完,也算把该做的事做完了。


    燕明玉抱着本话本子,但好久没翻一页,她不由又想起那个蒸饺来……楚堪疑竟然还知道给人夹菜,先给楚铮,再给她夹,也给了妹妹。


    厨娘的手艺不错,这楚堪疑竟然也知道关心人,看着不像嘛。


    燕明玉心情舒畅,虽然只是一个蒸饺,但就是……挺让她开心的。


    沈氏也看见楚堪疑饭桌上的动作了,并不僭越,也合情合理,就是定亲之后两人并没有见过几次,等明玉嫁过去更是聚少离多,这就是嫁给楚堪疑的坏处。


    年纪轻轻,沈氏还是不愿意女儿嫁过去独守空闺,这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


    但等到她和燕国公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就觉得见得少也不错。


    现在亲都定了,再说这些也无用。等女儿嫁人后,路就得自己走了。


    沈氏在庄子里无事可做,就是来歇着了,喝喝茶,四处转一转,就挺松快的。


    明荞庄子买的不错,庄户人也本分。


    楚铮真去林子里骑了一上午的马,临近中午回来,吃完饭他歇也不歇,就要教燕明荞射箭。


    楚铮为什么不累呢。


    他怎么连午觉都不睡呀。


    说实话,燕明荞对射箭的兴趣就那么一点,觉得能射中很飒爽,但她自己没想过要练成什么样,不像读书那么喜欢,射箭……学也成,不学也成。


    但楚铮好不容易要教明荞一样东西,兴奋得很,还拿出了先生的派头来。


    燕明荞追着他问:“弓是不是太大了,我能拿得动吗?”


    楚铮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上午就让人回府拿我刚学射箭的小弓了。”


    燕明荞道:“你考虑的真是太周全了,真是有劳小世子教导我了。对了,小世子,咱们今天要练多久啊?”


    “怎么也得学学基本功,让你把弓箭射出去。”


    那是多久啊。


    燕明荞想射出去还不简单,可当她拿到那把牛筋小弓,发现拉弓都费劲。


    这还是她练琴没偷过懒,手指有些茧子的缘故。


    最可怕的是楚铮教得很认真,搞得燕明荞稍微走个神都觉得对他不住。


    但是她真的不想学了,她想二姐姐了,她想听葫芦娃大战蛇精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刚讲到爷爷被杀。


    练了半个多时辰,燕明荞试探着道:“差不多了吧,太阳快落山了。”


    楚铮:“这才哪儿到哪儿,明荞,你是不是不想学?”


    你才看出来呀。


    燕明荞正犹豫要怎么和楚铮说,却见楚铮大大咧咧地拍拍手。


    楚铮道:“不想学就不想学吧,等天暖和了再教你骑马。”


    又不是给他学的,这和他读书不一样,读书是因为要看兵书,燕明荞不喜欢射箭,难道还要为了哄他高兴非射箭。


    不想练就算了。


    燕明荞笑了笑,“那好,到时候学骑马。”


    今日是二十六,明儿下午就要回国公府了,到今天她才明白诗中写的“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是何意。


    明日就不能在庄子住了,燕明荞还有点舍不得。


    不过很快就过年了,今年过年会更热闹一点,静姝姐姐应该会过来,还有楚铮,她大概能多拿两份压岁钱。


    看未来姐夫给她夹蒸饺的劲头,今年压岁钱红包,应该有这么大。


    燕明荞在心里悄悄画了个大圆。


    楚铮:“行了,回去吧,手疼吗?”


    握弓拉弓手肯定磨得慌,楚铮要是因为射箭把燕明荞手弄破了,跟沈氏不好交代。


    燕明荞摇了摇头,“不疼,一点事都没有。”


    要是疼的话,她早就说了。


    燕明荞这回算是发现了,她记性好,但也不是什么都能学会,她也不要想着什么都会,就做自己喜欢的好了。


    这在庄子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林香和流露就开始收拾两人的行李。


    被子就放在这儿,但衣裳和鞋子是要带回去的。


    还有从庄子带的黄牛筋面,庄户腌的小咸菜、酸菜,要带的东西还不少呢。


    沈氏临走前和姐妹俩说了会儿话,“回去之后就不能像在这儿一样,年前年后都要走亲戚,尤其是明玉,明年就十五了,还稳重些。”


    燕明玉不服气道:“怎么又说我!”


    沈氏瞪了她一眼,道:“不说你说谁。”


    燕明荞耷拉着脑袋,“我也该说,回去后有祖母父亲看着,我们肯定不像现在这样的。还不是和母亲在一块儿,就什么都不管了。”


    沈氏哼了一声,“行了,别油嘴滑舌了,吃过中午饭就回去。”


    这两日国公府没来人,府上想必没发生什么事。


    吃过饭,一行人坐上马车回府,楚铮到街里再分开,他要回镇北侯府。


    马车驶了大半,快到城门口时,马车突然停下了,不等问,就听宁湘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夫人,前面有人在卖身葬父。”


    围了些人,把路给挡住了。


    宁湘看是个小姑娘,在寒天冷地中穿着孝衣跪在地上,一张脸冻得通红,看着楚楚可怜。


    卖身葬父,把自己十两银子卖出去。


    沈氏不欲管这事,国公府的丫鬟都是家生子,外面铺子买人也是从人牙子那儿挑,考察过品性才行。这雪地里救人是好,但千万别救一匹狼出来。


    只是这样说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天都暗了,沈氏不想耽误太长时间,就对外面道:“给些银子,让她快些回去,天马上黑了,一个姑娘在外面不好。”


    金乌西坠,日头余光被山峰挡住,车内前后左右都被围着,更显着黑。


    燕明荞老老实实坐着,等着这事儿解决后快点回府,谁知道马车没动,外面又想起一道声音,这声音有些耳生,夹杂着哭腔,“恩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愿做牛做马为奴为婢,回报恩人的恩情。”


    随着这道声音,还有一声扑通声,好像是使劲跪在了地上了。


    宁湘大惊,“姑娘快起来,我家夫人出手相助,不求回报。”


    “我走投无路,现在这条命就是夫人的。”


    楚铮张了张嘴,“外祖母,这人是不是骗子?”


    他没遇见过这种事,怀疑碰上仙人跳了。


    他刚要下去,沈氏抬了抬手,车内林香立刻就把棉帘子打开了一半。


    冷风顺着帘子钻了进来,沈氏几人都看见了跪在路边的女子,看样子比燕明荞大点,穿得极其单薄,在地上跪着,人瑟瑟发抖。


    沈氏有些犹豫,国公府,多养个人也养得起,但这么个人带回府,就因为她可怜?


    施粥时见过的可怜人更多。


    这边犹豫着,沈氏不开口,没人开口。


    宁湘狠了狠心,“姑娘快回去吧,不早了……”


    这个姑娘没理会宁湘,她把目光望向燕明荞,“小娘子,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求让小女子回报姑娘恩情。”


    说完,哐哐磕了两个头。


    燕明荞吓了一跳,燕明玉把人抱住了。


    燕明玉一向对这种事不敏感,就是觉得奇怪,马车里还坐着她、母亲和楚铮,为何偏偏和妹妹说。


    沈氏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听燕明荞道:“我们给银子是不想你太晚回去出事,而非让你报答,你快些回去吧。”


    燕明荞不缺丫鬟,她有林香她们,多个丫鬟去哪儿?


    难不成还要每月多发一份银子,再说这么小的姑娘,她能做什么呢。


    “姑娘,我走投无路……”


    燕明荞心道,我们好心给银子,你怎么还能赖上我们呢。


    “你若是真想卖身,那再卖还能赚些钱,不想光拿银子不报恩的话……那你把银子还我们吧,我不缺下人。”


    看着是燕明荞年纪最小,但其实,去求楚铮都比求燕明荞有用。


    那个姑娘愣了愣,眼泪还挂在脸上,咬了咬牙,没再说要为奴为婢的事儿,拿着银子跑了。


    燕明荞心里有些不好受,感觉自己有点过分。


    沈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一桩小事,别想了。”


    若是别人,可能心软些,求求母亲,就把人带回去了,可燕明荞不一样,她觉得给钱就算心软了,这人还想跟着回府,找一庇护之地。


    燕明荞不想帮。


    沈氏觉得女儿没做错,没必要过分的善心。


    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十两银子,够她安葬她父亲了。”


    燕明荞心里有些难受,可万一她家中一群仗势欺人的亲戚,那怎么办。


    “母亲,可否让人跟去看看,看她安葬完父亲再回来。”燕明荞道,“若是银子被抢了,咱们好心反倒结怨。”


    沈氏答应了,派了个小厮跟了过去。


    傍晚,燕明荞终于到家了。


    庄子的炕暖和舒服,可是屋子里床铺更软。庄子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但她也想李嬷嬷。


    李嬷嬷这回没跟着去,可是想自家姑娘了,看着燕明荞没瘦,高高兴兴道:“姑娘可算回来了,想吃什么,奴婢让小厨房做去。”


    宁湘姑娘没传话,姑娘没说和夫人去吃,应该是要自己吃的。


    燕明荞的确想要自己吃,这阵子在庄子吃炖菜炖肉不少,她不想吃肉啦,“蒸个蛋羹吧,一碗白粥,还要炒小青菜,别的就不要了。”


    这吃得也太少了,只是屋子里向来是燕明荞自己做主,不管是吃食还是别的什么。也就是穿衣由着下面人,给什么穿什么,燕明荞这么说,李嬷嬷也不敢劝。


    吃过晚饭,燕明荞把看完的两本书放好,又找出一本新的,今年作业还是五本书,年前看两本,年后看三本,肯定能看完。


    去了一趟庄子,她心是有那么一点点飞出去,得在屋里老实坐两日。


    走亲戚用不到她,“嬷嬷,把带回来的黄色面条给三姐姐送些去。”


    四姐姐不亲近,就不必送了。


    李嬷嬷哎了一声,这就去干活了。


    二十八二十九,很快就是大年三十了。


    和去年差不多,一家人一块儿吃年夜饭,看烟花守岁。不过楚铮说了要带她去放烟花,应该和看不一样,燕明荞有点怕,怕把自己给炸了。


    有楚铮在,应该不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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