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相信了？”
乔元岐手上抓着他从道具老师那里领回来的檀木串珠，一脸失魂落魄地坐在房车的床上，他把被子裹在身上，像一个蚕蛹一样蜷缩在角落，只露出半个上身
谭玉知道他现在大概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也没再继续说话，安静地等他平复情绪。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对于横店来说这时间或许才正适合开展工作，但车内现在安静得只剩乔元岐的呼吸声。
谭玉飘在离乔元岐不远的地方，第一次认真端详起面前这人。
乔元岐的外形其实不算特别适配那些所谓的短剧霸总。
他的五官线条都偏圆润，发色也是栗子棕色。要不是因为那实在看不过眼的演技，估计会有各种影视剧里的学生青年角色找上门。
乔元岐脱下了刚才服装组准备的超宽垫肩西装外套，身上的衬衫松松垮垮地贴在皮肤上，里面的锁骨看上去相当显眼。
刻意在保持身材吗？出乎意料地还比较敬业。
谭玉思考的时候，他那指甲盖大小的身体不自觉地在空中上下漂浮，乔元岐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
“您能别老飘来飘去吗？”乔元岐的声音幽幽飘来，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怨气。
谭玉停下动作，“你现在……”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了。现在咱们的战线也是统一的，你想赶紧回你自己的身体里去，我也不想每天都有个小飞虫一样的东西在我身边来来回回地转悠。我们就尽快想到办法，我保证立马执行可以吗？”
谭玉没想到乔元岐突然变得这么配合，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隔了一会儿回答道：“好。”
“这样吧，你一整天都跟在我身边，我做了什么你肯定也都知道。
“现在呢，已经算是我的下班时间了，我要回自己家好好躺着，您就好好复盘一下今天我都做了什么有利于恢复的事情，好吗？”
乔元岐脸上堆出一个虚假的微笑，谭玉飘到他的鼻尖前，轻轻地回答道：“好。”
咔嚓，乔元岐打开了公司斥巨资为他在横店附近租下的出租房门，谭玉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子。
房间的总面积不超过二十平米，除了浴室和厨房简单地用帘子隔开，整个房间绝大部分空间就已经完整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乔元岐熟练地换鞋，把背包丢在地上，房间里没有沙发，只有一个气垫床，上面铺了两层毯子，看上去都是从老年农贸市场里淘来的花色。
“你平时就住在这里？”
乔元岐一脸无辜，“对啊，这里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房子了。你看这空间、这隔断，除了下午四点才来热水还不能生火做饭之外，一切都特别完美啊。”
完美？
四个墙角剥脱的墙灰都快堆成小山了，露出的墙体里似乎还有可疑的洞穴，谭玉沉默了。
“我要洗澡了。”
乔元岐这话是想提醒谭玉不该看的别看，但仔细想想自己也没办法真的盯着这小光点把眼睛闭上，干脆直接开始解身上的扣子。
“你倒是挺……”
“挺大方的是吧，那当然了，你随便看吧～”
谭玉绝望地“闭上了”眼。
乔元岐的洗澡速度很快，不出十分钟，他顶着一头湿发走了出来。
房间里没有吹风机，他也懒得再买一个了。
男生头发本来就短，擦一擦躺一会儿自然就干了。乔元岐正值二十岁，还没到会因为偏头疼而烦恼的年纪，他用干毛巾来回搓了搓头发，将浴袍解开，挂在了身边的架子上。
做完这些，他迅速钻进被子里，试图立刻闭上眼睛睡觉。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莫名其妙被一个疑似已经半死不活的人给缠上了，之后的事情恐怕会越来越多，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一点……
五分钟后，他睁开了眼睛。
睡不着了。
“小光点，你还在不？”
“……怎么？”
乔元岐咧着嘴，在黑暗的房间里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白牙。
“你不用睡觉啊。”
谭玉叹气，“我刚刚已经快睡着了。”
“哦，对不起，你睡吧。”
“……你有什么事情吗？”
乔元岐听到谭玉松口，撑着上半身从床上坐起来，“你有没有想到办法啊，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复活啊。”
谭玉思索了片刻，“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那个营销号发的微博。”
“你是说拍的那个路透吗？但是其实在片场也有一些人会拍我，只是很少发到网上而已吧。”
“嗯，所以我觉得应该和传播度有关联……或许我的能量和你的知名度是绑定的？”
乔元岐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等等看，这个短剧杀青之后应该很快就能上平台。要是当时候你真的又变强了，那估计就是和这个有关。”
谭玉疑惑：“虽然你的演技有些堪忧，但你这个长相也不至于一直在短剧里打转，不考虑转型做其他方向吗？”
“……小光老师，你说，上班的目的是什么？”
谭玉回：“为了创造独属于自己的价值。”
乔元岐回：“当然是为了下班。”
他继续说道：“我试过了，当演员是最好的。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戏约，一次性拍个短剧最多也就个把月就能结束，剩下的时候都能躺在我的小床上睡觉刷视频，岂不美哉。
“当模特、主播那些都太累了，不仅要维护和甲方的关系，而且还老是要被人指手画脚的。在片场能对我吆喝的人也就导演一个，伺候的人又少又轻松，太舒服了。”
“……”
乔元岐似乎是回忆起了以前躺平咸鱼的美好时光，勾着唇角，居然渐渐感觉到了困意。
谭玉不再说话，两人就在这么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一个晚上。
一周后的中午十二点。
“滴滴滴——”
闹钟响了好几声，乔元岐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手在床上摸索了片刻，从被子里掏出手机，狠狠地按了几次关机键。
声音消失之后，他直接将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准备继续刚才的美梦。
谭玉以前的睡眠习惯很好，哪怕是在休息的时间也会坚持早上八点过起床。
变成灵体之后本来也不需要太多的休息时间，他早早醒了过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看了一圈。
乔元岐的虽然看上去是个乱七八糟的人，但生活习惯还不错。
出租屋里本来就没什么装饰品，只有几堵看上去相当单调的白墙，虽然已经氧化得有些发黄，但没有明显的污渍。
衣服和鞋都规整地码好放在储物箱里，折叠桌上的碗筷也是干净的。
房间里没有冰箱，厨房的角落里堆着几包用塑料袋包好的蔬菜和葱姜，还有一整箱泡面，大概就是他平时的口粮。
谭玉在之后的这几天里几乎都是在“闭目”养神的状态中度过的，幽魂的形态感觉不到困倦和饥饿，但一直醒着但又无事可做实在是太无聊了，索性直接学着乔元岐躺平了。
“呃……”
乔元岐醒了，虽然是非常不愿意地醒了过来。
刚才在床上摸手机的动静太大，导致他原本酝酿得非常好的睡意被打乱了，他闭了一会儿眼发现再也找不回刚才梦的尾巴，只好认命地睁开了眼睛。
起床刷牙、洗脸，然后把身上充当睡袍的衣服脱下来，随手抓来了一件干净的T恤。
搞完这些之后乔元岐坐回了床上，开始安安静静地刷手机。
锅子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来问他还需不需要去看精神科，乔元岐回了句不用，本来想再好好解释解释，但觉得小光点的事情还是太玄幻了，于是放弃了。
锅子回复了个好的，然后给他发了两三个PDF，说是新来的工作，让乔元岐挑几个，他回头安排时间。
乔元岐发了一个好的，又接了一个猫猫摸鱼的表情包。
“我服了，哪儿来的这么多工作。”
“工作多不是好事吗，虽然是短剧，但你接到的角色也都是男一男二吧。”
乔元岐愣了一下，“诶，你刚刚就在这旁边吗？”
“是。”
乔元岐抬起脑袋，看上去好像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刚才是不是看见我换衣服了。”
谭玉沉默了，原来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吗？
“……我对你的裸/体没兴趣。”
乔元岐故作娇羞地抱臂，“蛤，你说不感兴趣就不感兴趣，我身材这——么好。”
小光点没有回话，乔元岐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了，于是识趣地闭上嘴。
他点开了锅子刚才发来的文件，开始慢慢翻开起来。
谭玉并没有觉得乔元岐刚刚说的话冒犯，毕竟他的身材实在是和普世意义上的“好”还差点距离。
乔元岐刚才在换衣服的时候，明明躬身的幅度不算很大，但背后的蝴蝶骨活像是幼鸟蜷缩着裸露的在外的翅膀，几乎要随着他穿衣服的动作把单薄的皮肤刺破了一样。
他身上每一根肋骨之间的缝隙都深深地凹了进去，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青紫色的血管爬在上面。
也就是说他全身上下看上去最胖的地方应该就是脸了。
……这些或许在道理上说的通，乔元岐说不定身材焦虑到节食减肥，也可能是他觉得这样上镜更有效果。但他的后腰、手臂上都有一些若隐若现的疤痕，看上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谭玉就算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但他也没有立场去过问这些，毕竟乔元岐看上去都并不在意这些。
现在的他正慢慢划动着手机上的列表，试图挑选出一个合眼缘的剧名。
《回档人生1989》，又是女主重生之后既不爽也不打脸的复仇文，无聊无聊。
《九十九次原谅未婚夫，他反悔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能来当编剧了？
《萌宝当团宠》，6岁学会计算机编程，9岁黑入五角大楼网络，11岁开了世界最大互联网公司的天才萌宝和她智商看上去只有20的父母，呵呵。
……这都是些啥啊，乔元岐有点崩溃地闭上了眼。
光是看故事梗概就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更别说从这些垃圾里掏出点金子来了。
“你……要不要考虑去试镜横屏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