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都没有叶白屹的消息,林悦儿耐着性子陪张氏出席了几场普通宴请,自从杨国公府一事后,她在外的名声简直两极分化,胡夫人等亲眼见证过那场争执的夫人们对她都有几分欣赏和好感,可不认识她的夫人、女娘们则对她避之不及,不用查,定是那杨四姑娘暗中让人传播她的坏话。
她在京中甚少与人结怨,和杨四姑娘还是头一回剑拔弩张的对峙,多半是要被她恨上了。
对此,林悦儿懒得主动澄清,真有人问起来,她也愿意将个中缘由再细说一遍,不问,便由着他人误会,左右她没想过再嫁,等和离这事公开之后她和这圈子里的人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眼见着明日即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叶白屹却迟迟没有回府,听说宋姨娘心中焦急,哭到了叶侯爷面前。
这般哭闹法,自然惹得叶国良不悦,斥责之余,终还是答应了宋姨娘的请求,派人出去寻叶白屹。
人还未出城,就在城门处碰到了正欲回侯府的叶白屹,大批人马浩荡回归,正巧赶上回家过中秋佳节,一个个都眉开眼笑,唯有叶白屹面色阴沉,即使见到宋姨娘也没能挤出一点笑容。
林悦儿安心候着,叶白屹回府安顿好后应该会先找她一趟,到时她会知道他对叶白辰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不出她所料,一个时辰后,叶白屹亲自来了翠竹苑,为了避嫌,他站在院门口没有进去,只是安排了侍从在附近看守,轻易不让人靠近。
“二弟,你可算回来了,宋姨娘牵挂于你,听说眼睛都哭肿了。”
林悦儿寒暄两句,紧接着问道,“你出去可有查到什么,那消息可是真的?”
叶白屹却是深深叹了口气,“大嫂,我去了神龙寨附近打探,没听说他们寨子有新进来什么人,而且前阵子朝廷对他们追得紧,他们很是戒备,想靠近他们寨子都难,何况是把人救回寨子里,据我猜测,他们很可能是想骗些钱银。”
她状似失望的跟着叹息,“依二弟意思,那消息是假的了?”
叶白屹点头肯定,“他们没机会外出,日子一长坐吃山空肯定撑不住,要是能骗些钱银囤积物资,又能熬过一阵子。”
“那……就这样不管了?”
她仿佛六神无主,全凭叶白屹安排。
叶白屹见她这种反应,悬着的心渐渐踏实下来,原以为要跟她费好一番口舌才能安抚下她,他大哥毕竟是她夫君,这女人有夫君护着日子总归要幸福美满得多,他多怕她会不死心的将这事捅到父亲那儿去。
“大嫂,我回来时仔细考虑过,这事还是别让父亲、母亲知晓,要让他们知道有人拿大哥的性命当作敲诈勒索的理由,他们得多寒心呐。等明日过完中秋,我去一趟官府衙门,将神龙寨这般来我侯府敲诈钱银的行为告上去,定能督促他们全力剿匪,也叫那些神龙寨的山贼们知道我们侯府不是他们想惹就能惹的。”
他不仅不想着救他大哥,还想让官府加大兵力去剿匪,这是生怕他大哥没死透啊?
林悦儿已经等不及要去给叶白辰回信儿,在叶白屹面前,她仍挤出几滴泪来,“我还以为夫君他当真还活着,如此看来,当初没告诉公公和婆母这消息是对的,二弟,这外边的事我一个女子不方便参与,只好麻烦二弟多费心了。”
叶白屹这身份不便和林悦儿过多接触,怕被下人看见传出闲话,他多安慰两句便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林悦儿后脚就进了叶白辰的房里。
此时正是午后,房门突然被推开,他没有防备,只穿着轻薄里衣躺在床上休息的叶白辰被林悦儿看了个正着。
她立即转身遮住双眸,“我什么也没看见。”
身后叶白辰只楞了一下,坐起身披上外衣,“他回来了?”
林悦儿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他,还是她亲自过来,没有叫青柏来叫他,他一下猜到是他拜托她的事有进展了。
林悦儿听着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看他,见他只披了外衣,人还盘坐在床上。
她脸儿微红,心跳随之加快,刚刚太过心急,推门推得快了些,应当先敲门的,他会不会觉得她不识礼数,又或是怕她对他有什么想法?
可他落落大方没有一分尴尬的坦荡模样,似乎对此一点不在意,这男女大防,他们俩有熟悉到这种地步吗?
她强作镇定,站在房门口向他转述了叶白屹的原话。
“你这二弟确实不咋样,我瞧他好像很想要把神龙寨给灭了,他就那么确定你不在寨子里?”
转述完毕,她最后给出自己的看法。
叶白辰冷笑一声,“他不是确定我不在寨子里,而是他很明确我在寨子里,才更急的想要将神龙寨给剿了,最好里面的人都不留下活口,那才如了他的意。”
之前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幕后黑手竟然出自自家人,他同父异母的亲二弟。
亏他将朝中那些人排在前边依次排查,最后才想到叶白屹。
“我虽不知道你们兄弟俩之前相处如何,不过看他对你是没多少感情,有也是假装出来的。”就像她在叶白屹面前,也会假装伤心,实际她对叶白辰压根不存在夫妻之间的感情,何况她知道他还活着,当着外人面她真要装,也装得像模像样。
有了林悦儿替他试探,叶白辰心中的疑惑瞬间被解开,离他回侯府之日不远了。
“这几日还请你继续替我隐瞒身份,等到适当的时机,我会公开现身,让大家知道我未死的真相,到时你就不必这么辛苦替我遮掩。”
林悦儿心里咯噔一下,这几日,那意思是他很快就要恢复身份,回来侯府?
她张了张嘴,想说她还未准备好离开,后一想她有没有准备好与他有何干系,和他说又有何用,当初他们谈好的条件,她帮他隐瞒身份方便他行事,他与她和离并让她带着嫁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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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难道要求他多收留她一段时间?
她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念头,既然要离开,早晚都一样,那不如早些离开,以免产生过多的牵绊。
*
中秋之夜,侯府花园内,叶侯爷一家人聚在一块赏月,两位姨娘一同出席作陪,嫡庶子女们围绕膝下,看上去其乐融融,很是温馨。
林悦儿也身处其中,她在侯府日子短,除了和她婆母张氏,小姑子叶伊然略微熟悉,和其他人仍处于点头之交,只不过比陌生人好一点。
叶伊然因着她之前的仗义相助,对她很是热情,她一出现,叶伊然全程粘在她身边,嫂嫂前嫂嫂后的叫得好不亲热,林悦儿在林府和兄弟姐妹之间算不得亲近,相互之间不发生争执已算是和谐相处,像叶伊然这种直来直往喜怒形于色的小女娘,她也是第一次接触。
今夜有叶伊然陪着说话,她才不显得那么孤单,她不由得想,过不了几日她离开侯府,叶伊然会不会想她?虽然做不成叶伊然的嫂嫂,能做叶伊然的好姐妹也是不错,只是……她身份变了,叶伊然还会愿意和她交往吗?
“嫂嫂,这月饼不好吃?怎么眉头皱的这么紧,”
叶伊然从她盘里拿了一小块月饼细细品尝,“五仁馅挺好吃呀,嫂嫂不喜这口味就把它给我吧,我这盘豆沙的与嫂嫂换换。”
说完,没等她回话,她手中的小盘被拿走,又被换回一盘。
她以为她对侯府,对叶白辰的亲人没什么牵挂,可刚刚她患得患失食不知味,竟会担心叶伊然对她的态度,她诧异于自己的转变,或许,早些离开侯府对她也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叶伊然这般率真脾性,她想即使她不再是她嫂嫂,她们也不会变回陌生人。
这一场家宴,叶白辰作为护院也参与其中,他一直远远的站在林悦儿身后注视着这一切,只是侯府的人不知他身份,当他是寻常护院,未曾多看他一眼。
“敖文,你过来。”
林悦儿突然向他招手,“我实在吃不下了,你帮忙吃两块。”
她未曾明说,他却一下明白她话中深意。
双手接过她递来的月饼,他拿了一块吃进嘴里,这甜得过份的糕点他素来不喜欢吃,可此情此景,和家人一起共度佳节,吃上一块齁甜的月饼,别有一番滋味儿。
小女娘的心思很体贴,他将盘里剩下的月饼一扫而空,嘴里还未全部咽下,先向她道了谢。
青柏嫌弃的眼神无意外的飘来,叶白辰并不在意,糙汉子护院本就是他刻意维持的形象,青柏的反应代表他的伪装很完美。
侯府这边,众人欢声笑语,即使偶尔想起伤心事,大家也匆匆略过,有意不再提及,林悦儿此时明白过来,叶白辰之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时间终会抚平一切,父爱、母爱也许不会消失,但会转移,他迟迟不出现,他曾经拥有的那些,或许真的不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