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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0

作者:霜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22  ? 第 22 章 ◇


    ◎幸存者内疚◎


    “弟弟弟弟。”晚上在牧若延家补课, 秋冷趁着白月光进屋里找资料的功夫,呼唤长桌另一头的牧深,“牧若延这几天晚上睡不好啊?”


    “嗯。”牧深点了点头, 他也发现他哥的不对劲了。


    前天晚上他听到客厅里有动静,出来看到牧若延坐在桌子边, 饮水机上烧着水, 他倒了一杯拿过去, 牧若延像是这才注意到她, 猛然抬起头, 眼睛里一瞬间的惊惶还没褪下去,被她看了个一清二楚。


    好像在害怕着什么,又充满了歉疚的眼神。


    两个人不敢去问牧若延,问了估计他也不会说, 想来想去想不出头绪,秋冷突然记起来生日会的时候她加了莫临的微信。


    果断约他周末出来见面。


    莫大少坐在咖啡店里, 拿着勺子怪不开心的把一杯拉花拿铁搅得稀碎。


    “我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呢。”他对秋冷说。


    “让你失望了。”牧深面无表情坐在他对面。


    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把咖啡放在牧深面前, 另一杯牛奶放在秋冷面前。


    秋冷把两杯饮品调换了一下,牛奶放到牧深面前:“你喝这个。”


    莫临等着看牧小少爷发火。


    以前牧若延和他出去玩经常带着这个宝贝弟弟, 牧深全程都不怎么说话, 莫临就偏要逗他玩, 吃东西的时候故意把他当小朋友给他点牛奶,牧深那张脸就会瞬间冻起来, 非常有趣。


    然而牧深什么反应也没有, 把牛奶端起来喝了一口。


    莫临:???所以针对的不是牛奶, 是我?


    “我们长话短说。”秋冷一会儿还要赶回去直播, “牧若延最近不太对劲, 你跟他关系这么好,知不知道点什么?”


    “哎,漂亮妹妹约我原来是为了别的男人。”莫临慢悠悠喝了口咖啡,露出个满不正经的笑:“你们去问他啊,怎么来问我呢?”


    秋冷把那天的事和牧若延最近的情况告诉了他,莫临表情才严肃起来。


    “阿延初中的时候出过事故,牧家当时怕影响不好,就把这件事的消息封锁了,他怕吓到牧深,不准任何人提起来。”


    六年前的冬天,牧家新开发了一处山庄,试营业之前邀请了几个一起合作的世家去验收,大人们聚在一起不是谈生意就是开会,莫临他们这群小子那会儿难得聚在一起,还偷着喝了点酒。


    牧若延没和他们一起疯,自己找了个安静地方看书。


    等到所有人看到升起的浓烟,再赶过去的时候火势已经扩大了,一连烧了好几排房子,牧若延就被困在里面,和他一起的还有另一家的一个男孩,但最后只有他被救了出来。


    后来经过多方排查确认是安全隐患,空气干燥导致电源短路,各种杂七杂八的因素掺和在一起导致了火灾。


    牧家不想影响扩大,很快就封锁了消息,那处山庄也永远闲置了。


    牧若延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觉,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医生说他患上了严重的幸存者内疚症状,潜意识里认定只有自己一个人从火灾里活下来是自私的,会因为单独幸存而感到内疚,甚至宁愿自己也遭遇不测。


    还好当时发现得早,心理医生很快进行了干预。


    哪怕是这样,他也一直治疗了很久才慢慢的恢复正常。


    “那现在怎么办?”秋冷本来还以为是牧若延太过于担心牧深的伤势,毕竟他是个弟控,为了弟弟失去分寸也是很正常的。


    但她没想到牧若延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我们能做点什么?”秋冷问,“需不需要再去看心理医生?”


    “没那么严重。”莫临思索了一会儿:“应该是把你们受伤的责任揽到他自己身上,又开始钻牛角尖了,得让他尽快走出来,放松心情。正好,下个星期是国庆小长假,带他出去散散心好了。”


    “对了。”他最后特别对着牧深嘱咐了一句,“别让阿延知道我告诉你们这事了,他不想你担心他。”


    小长假的第一天,一大清早秋冷就被喇叭声吵醒了。


    她披了件外衣出去看,门口停着一辆银灰色悍马,莫临坐在驾驶坐上,看到她出来帅气的摆了摆手:“快,敲牧若延家家门去,喇叭这么大声还没醒。”


    “我们要去野外吗?”开这样的车。


    “不去。”莫临伸手出来拍了拍车门,“这辆帅,新提的,开出来见见光。”


    秋冷纯纯被这位少爷无语到,没去敲隔壁的门,回去换了衣服出来,牧若延和牧深也刚好出来,莫临正在跟他们抱怨为什么没有听见他震天响的喇叭声。


    牧若延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上去,打了个哈欠:“早听到了,懒得理你,你怎么好意思大清早扰民?”


    “你早点出来我犯得着扰民吗?”莫临义正言辞恬不知耻。


    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到了一个叫“云山会馆”的地方。


    莫临带着他们进去,大厅沙发上坐着一群年轻人,看到莫临进来全都围了上来打招呼。


    “都是我大学的认识的朋友。”莫临给他们介绍,对秋冷眨了下眼睛,“今天我请客,玩开心点。”


    秋冷觉得莫大少非常会照顾人的情绪,如果只带牧若延他们三个人来玩,秋冷就算是个外人,而且还是出身普通家庭,说不定不愿意花他的钱,也会担心消费不起,所以他拉上了学校的朋友,一来热闹,二来秋冷就不会觉得只请了她而不好意思了。


    莫临的朋友不是全都和他一个年级,大二大三大四的都有,几乎都是自来熟,性格很好,一会儿一大群人就熟悉起来了,牧少,小秋妹妹,牧大帅哥,冷冷小美女等等肉麻的称呼喊得天花乱坠,只有对牧深的称呼很统一:牧深,或者牧少的弟弟。


    牧深从进门就兴趣缺缺的样子,半垂着眼玩手机。


    他长相本来就贵而精致,不笑的时候冷冷的,靠脸就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哪怕他是这里最小的,也没人敢上去跟他开玩笑。


    少年啊,一米七七的身高,三米八的气场。


    但是秋冷现在知道了,这样冷硬的外表下,是一颗会奋不顾身去保护别人的心。


    云山会馆很大,占了半个山头,分ABCDE五个区,每个区是不同的娱乐项目,光是C区的康体设施就有高尔夫、保龄球、射箭场、羽毛球场和网球场、游泳池等。


    但它又没有高级会所那种精英式的贵宾感,餐饮区还有露天烧烤场,温泉和住宿区在半山腰,玩累了去泡个温泉就可以休息。


    莫临早就预约好了,大家进去领了手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全都没有异议地首先选择了C区。


    “高尔夫!老娘早就想玩一次了!”


    “打不明白,保龄球吧保龄球。”


    “先去游泳啊,我带泳衣了!”


    观光车把他们送到C区,大家吵了半天,最后都站在了射箭场里。


    他们到的比较早,整个场馆内没有几个人,教练们正在练习,他们在旁边看得兴高采烈,咔咔鼓掌叫帅,搞得其中一个很年轻的小教练都不好意思了。


    大家跃跃欲试,纷纷去挑选合适的护具,秋冷也挑了一套,穿上护臂和护胸,再把头发挽起来,感觉自己像个英姿飒爽的女战士。


    因为是初学,教练没有给她配护指,而是配了护指手套。


    射箭馆以前姐姐也带她去过,但她基本就是坐在旁边看一看,也摸过弓,但别说把弓拉开了,她那点力气连弦都拉不弯。


    现在她在教练的指导下,一点一点的把弓拉开了。


    “慢一点,劲要用对,身体放松。”教练挨个指导她要点,帮她调整身体的姿势。


    旁边传来弓弦震动的声响,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她旁边的那个靶心!


    秋冷放下弓箭转头,正好看到牧深又取了一支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闭着一只眼瞄准,整个人的身形流畅好看,随即箭离手,再次正中靶心。


    不知道谁吹了声口哨:“漂亮!又是十环!”


    “哇塞,太帅了简直!”


    “牧深教教我们!”


    “牧少你弟怎么这么牛逼!”


    精湛的技艺面前牧深的冷脸失去了效果,大家纷纷惊叹,连教练都夸他姿势万中无一的好看,手法不标准但潇洒凌厉,莫临也跟着在旁边起哄,要跟他比试讨教一下。


    牧深脸上淡淡的,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越过围着他的人,看到秋冷跑到还在穿护具的牧若延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同时笑起来,秋冷笑得眉眼弯弯,看着他哥的目光里好想揉碎了一把光。


    有些刺眼。


    牧深敛了目光,把弓放下:“我哥更厉害,你们去找他。”


    一群人听不得“谁厉害”的话,立刻就开始起哄要牧若延露一手,牧若延没办法,被拱上射箭区,他姿势相对于牧深要更标准正统,塌肩舒胸,手法也更有力量,一箭凌厉破空正中靶心。


    众人又是一阵彩虹屁输出,缠上了牧若延让他教。


    秋冷被牧若延和牧深轻轻松松的百发百中误导了,一时间胸中也升起了一股“我上我也行”的错觉,提着弓箭选了个靠边点的射箭区,回想着刚才教练的教学,拉弓搭箭,远远瞄准正前方的圆靶。


    “脚分太开了。”牧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肘太高不好发力,扬下巴,不是抬头。”


    “哦。”秋冷试着调整,手肘往下放。


    “太低了。”


    她抬高一点。


    “肩膀不要跟着抬。”


    秋冷有点绝望,她不会其实是个运动白痴吧?只是以前身体不好不能动掩盖了这个事实。


    她正想着,一只手从背后覆盖上来握住她的手腕抬高,另一只手帮她平衡着手肘和肩膀的位置。


    “别动,专注。”牧深站在她身后,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下巴起来,沉肩,瞄准——”


    秋冷不得不承认,自己运动神经可能真的不怎么好。


    其他人在教练的指导下,一个多小时下来射箭已经像模像样,甚至还有人差点命中十环,虽然运气的成分比较多,但起码能让一半的箭插上箭靶了。


    反观她,有牧深这个教练都交口称赞的高手专业一对一指导,除了第一次牧深把着她的手射出去那一箭,她次次脱靶,回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箭像断线的风筝说坠落就坠落。


    她觉得自己就是牧深教学生涯里耻辱的一笔。


    虽然如此,她还是练习得很开心。


    运动神经差就差吧,能跑能跳她已经很知足了。


    一群人光是在射箭馆就耗掉了一早上时间,去吃午饭的时候还恋恋不舍,餐饮区的路上都在讨论,下午还想接着玩,莫大少颇为无语。


    “不游泳了?不去打保龄球了?谁说要打网球?几十个温泉池不去泡一泡吗?游戏区也没去呢,早知道你们这么爱射箭我们直接去市区的射箭馆好了。”


    大家恍然大悟,对啊,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能只玩射箭。


    于是下午大家商量分开行动,喜欢玩什么的自己约人去,晚上七点到烧烤区集合就行。


    所有人一致同意,吃完午饭就散了。


    牧若延要去休闲区喝东西,莫临就和他一起去了。


    秋冷本来也想跟去,牧若延今天状态不错,看上去有精神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多他强迫自己装出来,她还是担心,但牧深把她拦下来了。


    “让他们单独谈谈吧。”牧深说,“我们在我哥肯定要逞强。”


    秋冷一想也是,牧若延这个弟控为了不让他弟担心肯定会把自己的真实状态藏起来。


    她只好作罢,不过牧深看样子不太喜欢搭理莫临,这件事上却对他很信赖。


    牧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莫临是学心理学的,而且他和我哥从小一起长大,我哥和他关系很好,可以信他。”


    因为牧若延信任莫临,所以牧深也信任他。


    就像她一开始接近牧若延的时候牧深也不喜欢她,但当着他哥的面对他还算礼貌。


    “你一开始不喜欢我也是因为你哥吧?”秋冷说。


    换位想想,如果有个男的死皮赖脸一直往她姐姐跟前凑,她也想叫对方走远点,纯纯就是吃醋吃的。


    “……也不是。”牧深看了她一眼。


    那至少有一半原因是。


    啧啧,和他哥真是双箭头的兄控弟控。


    所以另一半是为什么啊?


    “小区里我们不至于见过一次,你从来不搭理人,我们刚搬过来的时候跟你打招呼,你打开门看了一眼就关上了。”牧深不等她问,反客为主:“不如换我问你,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来接近我哥?”


    秋冷:“……”你小子挺记仇啊。


    她以为她给牧深挖了个坑,没想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要她怎么说,说自己芯子换了个人?说她接近牧若延是想要救他于灾祸?


    牧深听了应该会建议她也去找莫临谈一谈。


    餐厅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吃饭,牧深问完似乎也不在意答案,没有等着她回答也没有追问,大概只是随口堵她一句,等秋冷喝完了最后一口蘑菇汤他才开口:“走吧,下午想去玩什么?”


    “你陪我吗?”秋冷惊喜地问他。


    牧深不置可否,起身往外走。


    秋冷追上去:“我想去湖边骑车!”


    早上观光车往C区去的时候路过了一片湖,湖边是枫林小道,有人散步,也有人慢悠悠骑着自行车绕湖。


    “你想去吗?”她问牧深,“你不想去的话我自己去就行,你去玩你想玩的。”


    “没什么想玩的。”牧深说。


    秋冷就当他答应了:“那就一起去骑车,要比赛吗?”


    “比什么?”牧深挑了下眉。


    “比谁骑得稳。”秋冷认真的说。


    牧深以为她开玩笑,等到他们租好了自行车,秋冷还煞有介事的湖边找了个起点,请旁边租车行的大叔充当发令枪宣布比赛开始,他骑出去发现后面没人跟上来,回头看到秋冷的车还歪歪扭扭停在出发点。


    “车坏了?”他只好折回去。


    “胡说,我的车质量好着呢。”租车行的大叔看不过去了,“是这个小姑娘不会骑。”


    他看着秋冷,秋冷点了点头,半点没有不好意思。


    牧深:“……”就这还敢主动说要比赛。


    他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叹了口气:“我教你。”


    秋冷试着保持车的平衡,但只要她的脚一离开地,自行车就有了自己的想法,非要往一边倒,很邪门。


    “弟弟,你千万别放手啊。”她皱着一张脸,努力往前蹬脚踏,车子慢慢骑了出去。


    “嗯。”牧深在后面答应。


    眼看着秋冷骑得差不多了,牧深慢慢把手放开。


    小时候他就是这么学会骑车的,在后面帮他扶车的是牧若延,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哥早就放开了手,远远的朝他挥手:“小深,你学会了!”


    整个场景跟小学生作文一模一样,三年级写一件难忘的事,他记得班里三分之二的人写得惊人的一致。


    现在轮到他是后面那个扶车的人了。


    可惜他前一秒放开手,车上的笨蛋半米都没骑出去就翻车了。


    笨蛋还趴在松软的草坪上控诉他:“为什么放手,你答应我不放手的,怎么对我不负责任!”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旁边围观了半个小时的车行老板看不过去了,觉得自己必须为扶车的少年说句公道话:“你弟弟已经很负责任了,是你的问题!”


    这个粉头发的漂亮小姑娘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哪怕之前骑得再顺利,只要她弟弟一放手,她一秒都不带停顿的立刻翻车倒地,很邪门。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天赋异禀。


    为了保住自己的车,老板建议秋冷不要学了,换个办法也可以体验绕湖的乐趣,然后推出来一辆两人一起骑的双人自行车。


    试骑过程也很坎坷,秋冷虽然没学会骑车,但是掌握了骑车的思维,哪怕是坐在后座,她蹬脚踏的同时还想着要控制方向,导致牧深在前面骑得歪歪扭扭,第一次觉得骑自行车居然也是一个技术活,很邪门。


    好不容易磨合好了,双人自行车才在车行老板不信任的目光里出发。


    下午三点天光正好,湖面倒映着湛蓝的晴空,金色的光洒在湖面上,粼粼波光一闪一闪,风吹过来的时候像是温柔而活泼的乐曲,缓慢地从空气中流淌过去。


    秋冷在风里仰起头,舒服的伸展开双手。


    “我感觉我要飞起来了。”


    “是吗?”牧深突然侧过脸狡黠地一笑。


    下一刻,自行车疏忽向下冲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秋冷猛地伸手抱住了牧深的腰。


    牧深完全没想到她会抱上来,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秋冷顾不上去注意他的变化,等陷落般的心跳平复下来,才吐出一口气:“啊啊啊吓死我了!不过好爽啊!”


    她很快放开了手,牧深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好玩?”他问。


    秋冷狂点头:“走走走,退回去再来一次。”


    “幼稚。”牧深嘴上鄙视她,却还是和她一起把车往坡道上推回去。


    两人一左一右推着车把手上坡,下来的时候很快,回去只觉得坡长漫漫,还好湖面上细碎的波光让阳光也显得清凉了不少。


    秋冷转头看牧深,少年挽起了袖子,修长好看的手臂撑着车把,她盯着他的手臂看了一会儿,确认之前被瓶子砸到的地方,既没有青,也没有肿了。


    牧深察觉到她的视线,跟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臂:“早没事了,小时候跟着我哥学过几年空手道,要不是角度没掌握好也不会肿。”


    “谢谢。”秋冷说,“我是不是还没有跟你好好道过谢?”


    牧深看着路前方没说话。


    秋冷后怕地说:“那天要不是你,我肯定完蛋了,谢谢你救了我。”


    “你不是也救了我哥吗。”牧深说。


    “那不一样。”秋冷有些沮丧地反驳,“我冲上去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想,脑子都是懵的,你不一样,你很勇敢。”


    而且,牧深才几岁啊,她这个当姐姐的居然让他处在危险的境况里,还要他来保护她。


    虽然姐姐这身份是她自封的,牧深根本不乐意叫。


    可我也是。


    我当时也什么都没来得及想,看到那个人举着瓶子要砸下去的那个瞬间,第一次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冲上去时候的心情和你是一样。


    牧深想。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秋冷心里喜欢的人是谁。


    总算走完了长长的坡道,再次回到起点。


    两人骑上自行车,秋冷扶好前座的靠背,牧深突然转过头来说了一句话。


    “如果那个时候是我,你会冲上去吗?”


    “嗯?”秋冷还没反应过来,牧深撑着车往前一推,自行车慢慢往下滑了几步,然后忽地冲了下去,把她疑惑的尾音送进了迎面而来的风里。


    牧深依然只是随口一问,问完也不在乎答案,好像他就是心血来潮想到了那么一个问题,问出来后自己就忘记了。


    长长的坡道很快就走到了平坦处,这次他们没有再回去冲坡,而是顺着湖边骑行,秋冷却心不在焉起来。


    反正有牧深把着方向,她只要蹬脚踏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老是浮现出生日会那天出现在音乐厅里牧深,他靠在沙发上抬手遮住了眼睛,她过去把他的手拿开,借着窗外微弱的霓虹灯,看到的是一双浸了冷墨,满是厌倦和孤寂的眸子。


    “我会。”她突然开口。


    “嗯?”牧深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微微侧过耳来。


    “我会冲上去的。”秋冷认真地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在乎你的人不是只有牧若延一个,我也和你哥哥一样在乎你。”


    她顿了顿,决定找补回来一点,免得牧深这个哥控觉得她碰瓷牧若延:“也不能说一样吧,毕竟你哥是亲哥,肯定特别爱你,我跟他没法比,但我也会保护你的。”


    话是这么说,但秋冷觉得被保护的人一直是她。


    “救命啊弟弟……”她战战兢兢蹲在地面上,两腿瑟瑟发抖,求救的声音都不敢喊大声,“快来扶我一下。”


    牧深还在场边穿轮滑鞋,几下子系了鞋带流畅地滑到她旁边:“不是让你等我吗?”


    秋冷回头看了一眼:“我扶着栏杆走这么远啦?”


    “……就两米多。”


    自行车游湖游到一半,秋冷就发现了湖边的室内溜冰场,拖着牧深就进来了。


    “怎么老是挑自己不会的?”牧深被秋冷抓着衣服下摆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他只好顺着场边慢慢滑。


    “我没玩过呀。”秋冷在他身后努力的保持平衡,“所以想试试嘛,万一有一个是我一学就能学会的呢。”


    很显然,轮滑应该也不是她的天选运动项目。


    “自行车以前没骑过吗?”


    “没有。”


    “……”


    “真的。”秋冷一分心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滑倒,被牧深一把拽住胳膊才没有躺平,滑了好几下才站稳,心脏节奏都乱了。


    “你们家的条件……”


    秋冷看表情就知道牧深想起了她之前吃饭团吃到营养不良的事了,连忙解释:“我家还好啦,爸妈虽然在外打工,但我吃穿用度不缺,只是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不能多运动。”


    牧深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信,但没有追问了。


    从溜冰场出来秋冷暂时失去了探索运动项目的好奇心,两个人把车骑回租车行,散着步走去烧烤区。


    暮色四合,偌大的烧烤场上已经坐了不少人,烧烤的香味顺着风扑了两人一脸。


    秋冷拉着牧深找了两张上风向的桌子拼在一起,又去饮料区搬了箱矿泉水放在上面占位置,告诉前台的人帮他们生火,才去自助台拿食物。


    一人端了两大盘肉菜出来,牧若延和莫临也过来了,说不用等其他人,他们游泳去了,那边也有自助餐,估计要很晚才来吃烧烤。


    “那我们拿多了吧。”秋冷看着盘子里的肉。


    “不多。”莫临过来大马金刀地往烧烤架前一坐,“我很能吃,这点菜小意思,来来来本少爷给你们先把五花肉烤上,让你们尝尝我手艺。”


    十分钟后莫临夹起一块烤糊了的肉,真情实感的疑惑:“刚才看肉还是红色的,怎么一下子就黑了?阿延你尝尝?”


    牧若延嫌弃地把碗拿开了。


    秋冷把那块黑漆漆的肉夹过来丢在垃圾桶里:“牧深看见你拿这东西喂他哥肯定跟你翻脸。”


    “你好意思说我呢,你的不也烤糊了吗?”莫临反唇相讥。


    三个人看着烧烤架上一堆烤糊了的肉陷入沉思。


    牧深端着调好的蘸料回来,等待他的就是三个守着肉不敢再烤的大冤种。


    不,他才是那个大冤种。


    他挽起袖子没好气的看了莫临一眼:“让开。”


    ……


    “卧槽,这烤肉也太好吃了吧!还有这个蘸料。”莫临真心实意的发出赞叹的声音,“小牧深你是专门学过吗,我家大厨烤的都没这么好吃。”


    秋冷和牧若延就淡定多了。


    牧若延是因为早就吃牧深做的菜吃习惯了,秋冷则是这个月每天晚上去找牧若延补习都能吃到牧深做的宵夜,也习惯了。


    于是就显得莫大少非常没见过世面,但他不在乎。


    “想先吃什么?”牧深问。


    “牛肉!”秋冷点餐。


    “五花继续。”莫临点餐。


    “都行。”牧若延随机点餐。


    牧深拿了一盘牛肉烤上,又夹了一排白生生的蒜放在烤架边缘,青椒剪成段放在旁边。


    莫临:“五花呢?”


    “想吃自己烤。”牧深头也不抬的说。


    “那我吃牛肉。”莫临对牧深的双标也很习惯,从善如流的改口。


    肉很快就烤好了,刷上牧深特别调制的调料,裹一个绵软的烤熟了的蒜,再配上一截清脆爽口的青椒,隔壁几桌都香迷糊了,学着牧深的方法开始烤,还有过来询问蘸料是怎么调制的。


    牧深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拒绝过来问的人,一一告诉了他们。


    烧烤场上很快就口口相传,都照着西边烧烤区有个冷面小帅哥的方法去调蘸料,还有专门跑过来感谢,其实是想看帅哥的女孩子们。


    但除了最开始几个上来搭话的大哥,后面来的人都不敢上去找牧深讲话。


    “啧啧。”莫临边吃肉边感慨,“你弟要是会笑长大了绝对是个祸害。”


    “你才祸害。”牧若延和秋冷异口同声。


    莫临看看牧若延再看看秋冷:“你们还挺一致排外啊?”


    “你觉得自己是外啊。”牧若延笑。


    “比喻懂不懂。”莫临从牧若延盘子里眼疾手快抢了块肉,“你抓的这是重点吗?”


    牧若延被抢了肉,端着碗去找牧深,顺便把秋冷的碗也端了过去。


    秋冷鄙视的看着莫临:“你怎么好意思抢牧若延的肉?”


    “放心,他没事了。”莫临一脸坦然的把肉吃了,“这就算是我今天的咨询费了,你别把他当心理脆弱的患者,他坚强着呢,别担心,相信他。”


    “谢谢你啊。”秋冷这才彻底放了心。


    莫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你是不是喜欢阿延。”


    疑问句,他用上了总结的口吻。


    “关你什么事。”秋冷推开他的脑袋。


    “哎那你有得等了。”莫临坐了回去,看了一眼几步开外笑着和牧深讲话的牧若延,“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两人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小时候就私定终身了,不过……”


    莫临说了一半,疏忽住了口。


    “不过什么?”秋冷追问。


    “别听他瞎说。”牧若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把一个装满了烤肉的碗放到秋冷面前,“他脑袋里只有乌糟糟的各种八卦,别被带坏了。”


    “怎么说话呢?”莫临不满道,“我还能把人带坏了?”


    “要不你过去烤肉吧。”牧若延说,“这么会添油加醋,不学厨可惜了。”


    秋冷啪啪鼓了几下掌以示赞同。


    莫临被他俩一搭一唱气笑了,比了个大拇指,把自己嘴巴拉链拉上了。


    天已经黑透,烧烤场周围设了防护,风不大,火星的噼啪声,大大小小的讲话声,还有周围窸窸窣窣的虫鸣,让夜晚有种喧闹中的安静。


    去游泳馆的人也一起回来了,饿得嗷嗷叫,来就替换了牧深,一人端了一大盘肉出来,坐在烤架面前边烤边吃。


    牧深去洗手,秋冷端着碗跟了过去。


    洗手的地方在烧烤场边缘,砌了一排朴实无华的洗水池和水龙头,牧深打湿了手,秋冷就体贴的帮他挤上洗手液。


    牧深看了她一眼。


    秋冷端着碗:“烤肉,我在小火上热着呢,给你留的,牛肉五花还有几个白蘑菇。”


    “想问我什么?”牧深说。


    “……”秋冷被识破心思,坚强的申辩了一下,“但肉是真心给你留的,要不是我抢得快就被莫临吃完了。”


    “啊。”牧深张开嘴。


    秋冷:“???怎么了?”


    “不是说给我留的吗,我现在没手。”牧深展示了一下自己满手的泡沫,“早饿了。”


    “……”救命,突然觉得牧深好可爱!她也想要个这样的弟弟!


    秋冷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包了段青椒喂给牧深,觉得自己的语气都带上了慈爱:“烫吗?蒜没了,将就一下啊。”


    “唔。”牧深嚼着肉低头搓手,冲洗干净还不满意,又洗了一次。


    秋冷喂他吃了好几片肉,他才洗好了手,接过碗和筷子自己吃:“问什么,我哥的事?”


    秋冷点点头:“你哥哥的青梅竹马,是谁啊?”


    牧深没回答,找了片草坪坐下来慢慢吃着碗里的肉:“记得上次生日会去的那个酒店吗?”


    “荣辉酒店?”秋冷心中闪过一个猜想。


    “是荣舒家的酒店。”牧深说,“只不过她家出事以后酒店就被牧家接手了,荣舒就是我哥那个青梅竹马,荣家的二小姐。”


    那就是了。


    女主家道中落,大学时期才会出去找工作,和秋冷进了同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在她手底下受了不少气,也是在这里认识了假扮成普通员工来体验生活的男主苏修辰。


    多么狗血的相遇。


    “你见过她吗?”秋冷问牧深。


    “见过。”牧深吃完了肉,挑了片剩下的青椒放进嘴里,“你对她很感兴趣?”


    “好奇嘛。”秋冷说,“是不是个大美人?”


    “哪种算美人?”牧深语气懒懒的,没什么讨论的兴趣。


    “肤白貌美,勇敢坚毅,聪明随和还很善良。”秋冷努力回想了一下书里形容荣舒的词,“嗯……她是世家小姐,那肯定还有一身的好才艺。”


    毕竟女主跳舞一绝,家里没有没落的话早就去法国完成自己的芭蕾舞学业了。


    她说完发现牧深在看她。


    少年盘腿随意地坐在草地上,单手支颐,嘴角还挂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秋冷的错觉,那点笑意里多少有些玩味的促狭。


    “干嘛?”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


    “没什么。”牧深收回目光,短暂的笑也敛了起来。


    就这么喜欢他哥,捕风捉影听到一点青梅竹马的事立刻就来找他打听。


    肤白貌美,勇敢坚毅,聪明随和还很善良,这是拿自己和荣舒比较吗?至于才艺……


    牧深微微瞥了秋冷一眼,她拆了头发,正在抬手把有些凌乱的发束重新梳上去,嘴里叼着一截扎头绳,纤白的手指扒拉着灰粉色的发丝,有几缕漏了下来她也浑然不觉,很快就扎好了一个和之前一样有些凌乱的丸子头。


    这女人没有任何才艺,只是个笨蛋吃货。


    作者有话说:


    冷冷眼中的自叽:善解人意千金难求の邻居好姐姐


    弟弟眼中的冷冷:漂亮,笨蛋,且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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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尤梨!受宠若惊,你给的实在太多了嗷!


    23  ? 第 23 章 ◇


    ◎背后的脚步声◎


    吃烧烤吃得太晚, 年轻人聚在一起又喝了点酒,秋冷上次见识过自己的酒量,一口都没沾, 喝果汁和大家碰杯都喝出了醉酒的感觉,散场的时候大家还约好明天早上一起去打高尔夫, 过一过有钱人的瘾。


    结果谁也没能起来, 全都睡到中午。


    秋冷合理怀疑自己是撑晕的。


    一群人闹哄哄的吃了午饭, 打着哈欠聊天依然聊得热火朝天, 吃完莫临送秋冷他们回家, 其他人自己叫车回市区,告别的时候都来跟秋冷加了微信,她一个一个问了名字备注上。


    然后发现自己还没有牧深的微信,正想着顺便去加一个, 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是莫临的大二学姐。


    “帅弟弟, 方便加个微信吗?”学姐问得大大方方。


    “不方便。”牧深说,理由都懒得想, 直接拒绝。


    学姐一摊手:“很酷哦,那算啦, 希望下次再一起玩。”


    这次牧深没拒绝, 点了点头。


    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口哨吹得满天飞。


    秋冷立马打消了过去加微信的想法,前车之鉴一个就够了, 她和牧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被拒绝了尴尬程度得加倍。


    回去的车上莫临把音乐放得震天响, 怕自己开着车会睡着, 并且强迫副驾驶的牧若延醒着陪他聊天, 也就是白月光脾气好,换个人和莫大少的友谊创建未半中道就得崩殂。


    秋冷靠着窗昏昏欲睡,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她都懒得摸出来看。


    还是牧深提醒她:“看手机。”


    她只好半睁开眼拿出手机。


    微信通讯录里亮着小红点,她点进去,新的朋友里多了一个申请。


    估计是刚才谁加的慢,现在申请才发过来。


    她随手点了通过申请,给对方发消息:“通过啦,你是?”


    “是我。”


    秋冷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瞌睡都被惊没了:“谁?”


    “我。”牧深亮了一下手机聊天页面,上面还有她发过去的那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号码?”她干巴巴的问。


    “刚才你们报号码那么大声,我又不聋。”牧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备注一下。”


    “哦。”秋冷收起惊愕,摆出淡定的样子改了备注:弟弟。


    牧深咳嗽了一下,秋冷抬头看他,他又把脸冻上了,秋冷手一抖,立马删掉弟弟两个字,恭恭敬敬的打上了他的大名,牧深这才收起手机。


    “你刚才不会是被漂亮学姐要微信害羞了吧?”秋冷质疑的同时深感自己敏锐,终于能读懂牧深不可捉摸的情绪了,成为邻居知心大姐姐指日可待。


    牧深兴味索然的瞟了她自以为精明的眼神一眼,把脸转过去闭目养神了。


    秋冷皱了皱鼻子,别以为她没看到,这小子刚才又对她磨牙。


    小狼崽子。


    回家之后牧若延的状态果然好了起来,不知道是出去玩散心有用,还是莫临的心理疏导有用,起码他在学习小组的时候不发呆了,气色也好了起来,应该也没做噩梦了。


    倒是秋冷,小长假还剩五天,她想出去玩的心思简直铺天盖地,以前没出去玩过也就算了,就跟上辈子一样,书上看看也过瘾,出去玩过一次,她更想天天往外跑了。


    最好还跑的远一点,去看海,去爬山看日出,去看更多风景。


    可是她现在没钱也没时间。


    不过出去周围转转还是可以的。


    每天她依然大清早就起来,出去小跑一圈就当锻炼身体,回来路上顺便买份早餐给牧若延和牧深,然后回家直播刷题到中午,吃了午饭睡个午觉,下午就揣着几块零钱去坐公交车。


    他们市那么大,出去熟悉自己生活的城市也算是一种出游嘛。


    后来她在西市区发现了个超级有意思的淘书市场,各种绝版书,也有很多只在国外出版的限定书,来摆摊的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抱着几本书就来了,以书会友,很有侠气。


    有个女生的小书摊上一半都是西班牙作家Alfonso的书,好几本绝版,不过她这些书都不卖,就是纯粹来找同好聊天赏析的,秋冷专门和她加了微信,决定以后带牧若延来玩,他肯定喜欢。


    秋冷连着来了几天,她发色实在独特,常驻的摊主都认识她了,每次见她都会打个招呼聊几句,借她个小凳子坐着看书,吃零食的时候也会分给她。


    这天有个摊主淘到了一本国外某个上世纪知名作家的原版书,带来请人帮他看看真假,大家都围过来看,各自发表意见,最后一致得出书是真的,确实是这个作家自己印发,并且只限定一百本的作品。


    讨论完大家又散开各自做自己的事,这个摊主就抱着原文书去别的摊主那里借了大辞典,磕磕绊绊的开始看。


    秋冷正好坐在他旁边翻一本地理杂志,也跟着看了几眼,居然是一本葡萄牙语的原文书,第一段就有不少生冷词汇。


    “你现在用的这本词典不行。”秋冷提醒他。


    摊主之前和秋冷说过话,闻言抬起头:“为什么?”


    “这,这,还有这个。”秋冷在他翻开那页的几个词上指了指,“这是古葡萄牙语,也叫加利西亚语,算是葡萄牙语的一种方言,这一段里面就这么多,还只是介绍了主角居住地的背景,后面肯定用得更多,最好找一本老一点的词典更方便。”


    摊主瞠目结舌:“你、你就在旁边看了几眼……这一页都看懂了?”


    秋冷笑笑:“我学过葡萄牙语。”


    “谦虚了,这哪里只是学过啊。”摊主肃然起敬,挪着小板凳凑过来,“你忙吗?不忙的话能不能帮我找找适合的词典?”


    “行啊。”秋冷也不推辞,“最好再找一本西班牙文的词典,里面也混了好多西班牙语。”


    摊主感动的无以言表,拽着秋冷就去满市场的找词典,一圈下来,整个淘书市场的人都知道前几天新来的粉头发小姑娘是个精通好几国语言的天才。


    接下来秋冷就没安生过,什么法语,阿拉伯语,俄语德语等等都找上门来,秋冷俨然成为了整个市场的活字典,被摊主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所以当有人来打听秋冷的时候,摊主们都十分警觉。


    “你找我们冷冷干什么?”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西装夹着公文包,打扮的文质彬彬,但一张口一股生意人的味道,淘书市场的摊主们最不喜欢这种人,所以他只是打听了句“秋冷是哪位”,就被摊主们堵在门口连环十八问。


    男人被问得连连败退:“我只是找她商量点事……”


    “她只是个学生,你要商量什么?”


    其中一个摊主猛地指着他:“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也见过你!你埋伏在我们这是不是好久了!?到底是何居心?”


    男人冷汗都要下来了,着急忙慌的从包里翻出名片递上。


    摊主们骂骂咧咧接过名片,然后全都呆滞了。


    “你……你是正南出版社的编辑?”


    男人擦擦头上的汗:“是的,不好意思。”


    众人:“……”不好意思的是我们。


    正南出版社是本省的官方出版社,权威性相当于国家出版社了。


    摊主们默默把张牙舞爪的样子收起来:“冷冷下午才过来,您下次再来?”


    “哦哦,没关系,我去周围转转,两点以后再过来。”正南出版的这位编辑叫李朔,脾气很好,也没有介意大家之前的无理,打了招呼走了。


    下午秋冷才到,摊主们就七嘴八舌把情况告诉了她。


    “我们查过了,确实是正南的编辑,没假。”


    他们担心有人拿加名片来冒充,人走了之后就上网查,发现他确实是正南出版社官网公布的编辑,只是照片里看着比现实里稍微胖了些。


    李朔很准时,两点一过就出现在淘书市场的巷子口。


    知道书摊主们警戒心强,他没提带秋冷出去哪里坐坐,就搬了两个小板凳找了个安静的小角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让我给你们校正稿子?”


    “是。”李朔点点头,“是我们编辑部一个同事,他家侄女经常来这淘书,知道我们在找精通多国语言的人,就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我。”


    李朔拿出一张名片给秋冷:“你考虑一下,我们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虽然报酬不会很丰厚,但可以提前读到很多国家的作家最新出版的新书。”


    他很真诚。


    但是秋冷有些犹豫:“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工作。”


    “没关系,前期只是校对一些词汇,后期会根据你的情况再商量合作,而且你语言天赋好,说不定以后也可以做译者。”


    于是这天回家的秋冷就多了一份工作。


    太好了,以后多攒下一点钱了,等高考结束就出去旅游。


    因为沉迷于规划自己毕业后的假期,她在换乘的时候赶上了下班高峰期,公交车到了站只是停了停,跟本没开门,上面的人挤的像沙丁鱼罐头,也确实没有任何空隙了。


    她干脆走着回去,反正也只有几站路了。


    一路上逛逛玩玩,到家附近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绕过热闹的小食街空气就安静了下来,秋冷慢悠悠的走着,看到路边的小猫还上去逗了逗,街道两旁的路灯光线昏黄,她走了几分钟,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有个慢条斯理的脚步声一直在她身后。


    她猛地停了下来,那脚步声紧走两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秋冷的心猛地揪了起来,是跟着她的!


    她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冷静,她可是不良少女。


    她继续往前走,背后的脚步声果然跟着响了起来,她快走,脚步声快,她拐弯,脚步声也跟着来了。


    隔着一条窄街,小区的轮廓在夜色中清晰了起来。


    秋冷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别过来”,撒腿就跑。


    那个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应该是没想到她突然跑了起来,隔了几秒才追上来。


    怎么还追啊!我小区的路灯都在前面了,不管你是个什么犯人都太目无王法了一点吧!而且跑的比她还快,转瞬就快贴到背后了。


    秋冷只恨自己没有四条腿,一头冲进小区,光线更加昏暗了下去,他们这一排李婶家在前面,偏偏门口路灯还是黑的。


    哦对,那个路灯还是她自己砸掉的,自食恶果啊。


    她再也忍不住了,在身体没进黑暗的时候惨叫了一声“救命”,感觉到背后的人已经迫近,急促的喘息声都能听到了。


    下一刻一只手猛地揽住她的腰,她被扯得往前趔趄一步,牧深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了?”


    犹如天降神兵!弟弟威武!


    秋冷一颗心这才倏地落了下去,因为跑得太急促,身体的惯性带着牧深往后退了好几步,她反手拽住牧深的手臂,话都来不及说,背后的人已经追到了近前,大吼一声:“放开她!”


    秋冷:“???”这声音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她脑子还没绕过来,那人疾步跑来,一把拉住了秋冷的胳膊就要把她从牧深的手臂下扯出来。


    这都不是趁黑抢劫,是直接上手强人了。


    什么品种的抢劫犯这么有恃无恐?


    秋冷眼睛差不多已经适应了光线,等她看清抢劫犯的真面目的时候,牧深已经把她让到身后一拳挥了上去,这人居然也不躲,就是死死拉着秋冷的手臂,侧脸挨了一下。


    他们一个扣着秋冷的腰,一个死拽她的胳膊,分别使出了拔河的劲。


    “疼疼疼。”秋冷眼泪都要出来了,猛地挣开拉着她胳膊的手:“禹盛,你干嘛呀!”


    她这声喊出来,牧深和禹盛同时卸了手上的力气。


    牧深揽着她退后了一步:“谁?你认识?”


    烧烤摊闹事那天牧深来得晚,他又话少没有问缘由,后来秋冷忙着担心他的手也忘了说,所以他压根不知道禹盛是谁,显然也没记住在警局有过一面之缘的禹盛的长相。


    禹盛也皱起了眉:“你们认识?那刚才你喊什么救命?”


    秋冷:“??我以为有坏人在背后跟着我。”


    禹盛表情空白了一瞬:“所以你是因为我……我本来是来找你的,在你们小区外面等好久了。”


    “那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讲话。”秋冷惊魂未定。


    禹盛也很惊悚:“你像个傻子一样跟路边的猫讲话,我以为我认错人了,想等光线亮的时候再确认一下,突然你听到你喊得那么惨,以为你遇到什么危险才追上来……”


    秋冷:“……”你才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眼看他们俩越聊越远,牧深及时把话题拉了回来,寒气十足地问:“你跟着她干什么?”


    秋冷顿时有些没有底气:“对啊,你……跟着我干什么?”


    她听白迁和彭向晨不止说过一次,她和禹盛的仇一开始起源于一场狭路相逢,两个人光是眼神交锋就冒火星子,后来小弟们继承了老大的意志,和禹盛掐架的情况是罄竹难书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反正她和她的小弟时不时给禹盛找麻烦,禹盛过不了两天就得报复回来,双方算是五五开。


    说一句“世仇”好像还挺贴切。


    秋冷灵光一闪,不会是想找她报当时带着人去堵他的仇吧?


    但这事都过去多久了,而且他们也没堵成功呀,老大提前带着小弟们跑路了。


    她越想底气越不足,牧深还在旁边呢,要是让他知道她的不良少女画风,她还怎么维持自己邻居大姐姐的美好形象,牧深还不得把她往死里嫌弃?然后为了不让她影响牧若延,再撺掇着他哥搬走……


    救命,为什么突然觉得牧深好像一个给帝王吹枕边风的祸国妖姬,牧若延就是那个昏君,而她,是个肩负使命用心良苦兢兢业业的忠臣。


    秋冷没忍住,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她一笑,禹盛和牧深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维持不下去了。


    两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秋冷,秋冷咳嗽了一声:“赶快说你找我干什么,先说好,我现在不打架了。”


    她说的时候尽量把打架两个字说得很快很飘忽,不要引起什么注意。


    牧深似乎察觉到了,看向她嘴角浅浅勾了一下。


    禹盛不屑的撇了撇嘴角:“谁他妈要跟你一个女的打架?我来找你是……是……”


    他仿佛舌头抽筋,是了半天都没把话说出来,脸却涨红了。


    秋冷突然觉得他和自己俩小弟是同一款,于是试着猜测:“不是找我打架?那你难道是来跟我告白的?”


    “啊!?”禹盛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你说的什么鬼话?老子是为了上次的事来跟你道谢的!”


    “你看这不就说出来了,扭捏什么。”秋冷从牧深身后站出来,“我也没干什么,是迁子他们帮的你,你要道谢就去找他们吧。”


    “找过了。”禹盛闷声说,“他们也不肯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我中午来了好几次你都不在家,只能在路上等。”


    “抱歉啊,我中午逛街去了。”秋冷有些不好意思,“你们烧烤摊现在怎么样了,老板他没事吧?”


    “还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禹盛目光黯了黯,“出了那样的事,我也不能回去上班了,没好意思要工钱,白干一个多月。”


    “那你现在怎么办?”秋冷记得禹盛是民中的,在她穿过来之前已经退学了。


    “重新找事做,有个远房亲戚甲的叔叔在做生意,说可以带着我一起干。”


    “那挺好的。”秋冷笑了笑,“加油。”


    禹盛没说什么,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你变了很多。”


    “嗯。”秋冷没否认,“你也是。”


    “谢谢你上次帮我。”禹盛瘦高的个子站直了,风把他的头发吹的有点乱,可能是染发的师傅手艺不过关,露出发根几处不同的颜色。


    “白迁和彭向晨……”禹盛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好一会儿,“他们……也变了很多,说是因为你的缘故。”


    原来白迁和彭向晨也觉得自己改变了,秋冷莞尔:“主要还是他们自己。”


    “我走了。”禹盛撇开目光,走出去几步又回头过来,“你现在……现在这样挺好的,好好读书吧,别和我一样。”


    秋冷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过巷子口,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才退学几个月,禹盛眼底的暴躁和轻狂几乎被抹平顺了,整个人有了些阴郁的气质,十八岁的少年人平白间就长了年纪。


    他似乎后悔了,但他已经不能回头。


    “可以回去了吗?”


    “嗯?”秋冷扭头,牧深脸色凉凉的,用手肘把她推开一步,扭了扭手腕,她吓了一跳,赶快凑近回去捏住他的手查看,“你受伤了?哪里?”


    “……没有。”牧深表情顿了一下,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眉眼间柔和下来。


    “还好还好。”秋冷舒了口气,“要是让你受伤了你哥不得跟我绝交?”


    “……”


    牧深秒变冷漠脸,甩了手就走。


    秋冷:??又怎么了嘛?


    她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啊,弟控牧若延有多紧张他弟她又不是不清楚,要不是白月光自己下厨太难吃,估计都舍不得他弟拿菜刀这种危险物品。


    而且这是她第二次让牧深处于危险之中了,刚才看清楚黑暗中冲出来的人是牧深,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冷静下来后第一反应就是拉着他赶快走,不想让他再因为自己受伤了。


    最后哪怕有惊无险,她也出了一身冷汗。


    秋冷追上去,牧深走得不快,两人一起回到家门口,牧若延听到脚步声就出来了,发现自己弟弟臭着个脸:“怎么了?”


    “没事。”“没事。”


    秋冷和牧深异口同声。


    牧深看了秋冷一眼,侧身先进去了。


    牧若延不明所以:“小深不是出去接你吗,你们吵架了?”


    冤枉啊,我哪敢跟他吵架。


    秋冷刚要喊冤,又反应过来:“牧深专门出去接我?为什么?”


    “他说有个人老是在你家门口探头探脑的,来了好几次了,很可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也没回消息,他吃完晚饭天刚擦黑就出去了,跟我说是丢垃圾,其实就是出去接你。”


    秋冷愣住了。


    屋子里传出牧深的声音,语气罕见地有些气急败坏:“哥,你跟她乱说什么呢?我就是出去丢垃圾,她没那么大面子!”


    牧若延忍着笑:“急了,小时候经常这样,上初中就开始装沉稳,都不让逗了,还是这样可爱。”


    秋冷:“……”您对可爱的理解属实是有点偏差吧?


    牧深坐在玄关的椅子上换鞋,被冷不丁冲进来的秋冷按着头一顿揉头发。


    “弟弟,走,姐姐请你喝冰!”


    “快冬天了喝什么冰!”


    “走嘛,感谢你出来接我,快,你哥也想喝,你不去他就要吃双份,很辛苦的。”


    “……你能编个像样点的理由吗?我不去,我也不是专门出去接你。”


    三分钟后牧深顶着一头乱毛被秋冷拖出来了。


    牧若延看着他满脸烦躁和不情愿,但落到秋冷身上的目光却很亮,不由得扬了嘴角。


    他想起牧深刚来牧家的时候,五岁的小团子,奶声奶气叫他哥哥,那双眼睛里也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一点阴霾和隐忍的。


    他追了上去,揽住牧深的脖子:“顺便吃个烧烤吧,我请客,小深选家想吃的。”


    “我请我请。”秋冷抗议。


    “抗议无效。”牧若延抬手压住她脑袋,“你钱够这么花吗?”


    秋冷被扎了心,垂死挣扎:“大不了花完了上你家蹭吃蹭喝,有你们一口饭吃就有我……”


    “就有你一个碗刷。”牧深接上。


    “……”


    她改变主意了,她要把牧若延吃穷!心疼死牧深这个哥控!


    作者有话说:


    三个人的日常真美好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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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宝们!会努力多更的


    24  ? 第 24 章 ◇


    ◎二百五的门禁卡◎


    小长假后的日子按部就班, 秋冷开始还想着八班一群人会不会玩得收不了心,结果才开学第一天学习小组就全员到齐,彭向晨神清气爽, 带了满满一兜零食请人吃,专门递给了秋冷一个大袋子。


    秋冷接过来差点没提稳, 死沉死沉的:“什么呀?”


    “火锅底料。”彭向晨抓抓后脑勺, “老大你不是喜欢吃火锅嘛, 正宗的重庆红油底料, 这次去玩住的民宿老板亲自炒的。”


    “什么什么?我看看。”白迁凑过来打开袋子, 一股浓郁辛香的红油味漫了出来,激得他连打三个喷嚏。


    彭向晨嫌弃的把袋子口掩得死死的:“迁子你能有点礼貌吗。”


    白迁给他一脚:“你他妈还好意思说我,你带东西给老大怎么不跟我说,我啥也没带!”


    “所以说你没礼貌。”彭向晨下结论。


    俩小弟又满阶梯教室跑着掐了起来, 秋冷喜滋滋的发消息给讲台上的牧若延:“男神,下次吃红油火锅呀!”


    “行。”牧若延一边回她消息, 一边抬头看过来,“这周末?小深负责做, 我们负责买食材。”


    妥。秋冷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周末有火锅吃啦!


    “秋冷。”鱼听兰小小声的叫她,“你能给我讲讲这道题吗?”


    “哪题。”秋冷在她旁边坐下, 远远丢了个橡皮擦过去打在白迁脑袋上, 他俩才停止了吵闹, 教室里的人也都纷纷放下了零嘴开始翻书出来学习。


    “老大。”白迁把橡皮擦捡回来上交,看了一眼鱼听兰指着的题, “这我会啊, 我教你?”


    “你教我?”鱼听兰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兔子眼睛。


    “小看谁呢。”白迁“啧”一声撇过头, “不听算了。”


    “不不不, 听的听的。”鱼听兰连忙收起自己的惊讶表情。


    “你讲。”秋冷说, “我也听听。”


    “得嘞。”白迁这才兴致勃勃转过头来,磕磕巴巴把题讲了一遍。


    秋冷突然发现他英语讲的挺不错,她回想了一下,好像白迁确实没怎么问过她英语上的题,平时也就考个四五十分,在八班算是平均水准,但他之前基本不背单词,现在每天都被盯着背,水平上升的似乎挺快。


    她问白迁,白迁也爽快,倒豆子一样叭叭说了一通。


    “我爸妈基本在国外,每次假期接我过去住一两个月,不过他们都忙他们的,我就自己出去玩,我妈还让她秘书来给我当翻译,老子直接把他甩了,烦死了不如我直接跟人比划呢。”


    秋冷第一次听说比划还比划出了优越感的。


    不过算是知道白迁为什么英语水平上升快了,之前他就像个文盲,在国外时常被语言环境浸淫,能听懂但不会说也不会看,现在背了单词词汇量多了,自然就和本身的基础结合起来了。


    她自己的基础也是和外教老师聊天聊出来的。


    秋冷深感语感环境的重要性,于是和牧若延商量了一下,从此以后除了讲题之外,学习小组的日常对话必须切换成英语模式。


    于是下午来阶梯教室巡查学习情况的一班语文老师,一进门就被里面坟场般的寂静压低了脚步声。


    没有人讲话,一个都没有!


    再次感慨不良少女当班委简直是班主任的福音,都不用管纪律。


    语文老师还在感慨,就见他们一班那个瘦高的男生上讲台去找秋冷,以一个“please”开头,然后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秋冷开口就是流利的英语,发音纯正,语速放慢了不少,语文老师基本都听懂了。


    大意就是让他不要害怕发音不标准就不敢开口,在外国根本没人在乎你口语纯不纯正,能说清楚就行,她以前发音也不好,外教老师从来没说过她什么,跟她聊得很开心,给了她很大的学习自信。


    语文老师默默点了点头。


    这话以前他们班的英语老师就说过好几次,奈何好多孩子的父母不太同意,特别是他们一班,一半以上的家长都是高知,对自己孩子的要求也很高,开班会的时候不止一次说过孩子在家里练习口语发音不标准,希望老师多帮忙纠正。


    普通话也不是人人能说标准的,何况外语。


    后面几天她再去阶梯教室,发现大家明显放松了很多,也不太管发音标不标准的事了,因为一旦你特别在意这个,小组讨论的时候根本插不上嘴,特别是争论题目的时候,谁还管发音,连比划带说跳起来用蹩脚的英语争个脸红脖子粗都比不出声的好。


    目前看来一班很占优势,毕竟词汇量广。


    八班英语比较弱,有时候活生生被气得像炸毛的鹌鹑。


    周末的火锅秋冷惦记了好几天,星期五晚上就和牧深说好,周六一大早她起床去了牧若延家,顺便把冰箱里的红油底料分了两份,一份她留着,过年爸妈回来可以给他们做火锅吃,一份送去牧若延家当谢礼,方便她蹭吃蹭喝。


    白迁听了大为欣赏,赞扬他老大很会借花献佛。


    怎么听怎么像是讽刺她占小弟的便宜,偏偏白迁觉得自己真情实感在夸奖,秋冷被搞得一个不好意思,就邀请了他和彭向晨来一起吃。


    “可以啊。”牧若延无所谓,“我家桌子大,坐得下。”


    牧深也没什么意见,反正火锅多个人少个人一样吃:“那你们多买点菜。”


    出门的时候在过道口遇到李婶,她和另外两个小区里的阿姨一起,看样子刚买菜回来,秋冷笑着和她打招呼:“李婶,门口的灯昨天已经请人来装上了,今晚就会亮。”


    李婶见鬼一样的看着秋冷,张了嘴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另外两个阿姨的眼神也差不多,要不是担心得罪秋冷怕她晚上会去砸窗玻璃,她们绝对破口大骂。


    装什么装,当初砸路灯的是她,放狠话的是她,现在莫名其妙来示好?别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水吧。


    一直到秋冷和牧若延走远了,李婶才掏出钥匙开门,进去打开了门口的路灯开关,外面她两个姐妹大叫起来:“亮了亮了,真的亮了。”


    她出去一看,哪怕是早上,灯罩里的白炽光也亮的晃眼。


    “怪事了,她不说打扰她睡觉了?”


    “这灯真是她找人安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三个人小声说了几句,愈发一头雾水,对秋冷反常的举动充满了戒备。


    “对了,还有小牧,怎么就和她混一块儿去了?”


    “多好个孩子……是不是被威胁了?”


    李婶皱着眉:“我得找机会跟小牧说说,少跟那种人混在一起,学坏了怎么办?我看他父母也不在身边,还带这个弟弟,挺辛苦的。”


    “还是算了吧。”另一个阿姨不赞成,“只是邻居,哪管得了那么多。”


    “就是,要是小牧跟她关系好,转头把你说的话告诉秋冷,指不定她怎么报复呢。”


    “哎,这些小年轻啊就是这样,少管他们的事。”


    她们说了几句就散了,李婶看了看亮着的灯,进去把开关关上。


    她这几天得观察观察,看看灯到底是不是秋冷装的,要真是,她得把钱拿过去,省的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她承了秋冷多大的人情。


    至于牧若延,她还是要提醒他一下的,那孩子看着就老实,秋冷跟个狐狸精似的,上次打扮成那样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难保把小牧这个好孩子给带毁了。


    刚这么想完,她就留意了一下秋冷的动静。


    短短一个早上,她先是和牧若延出门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拎了好几袋菜肉食材,快十二点的时候又有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的男生来找她,一起去了隔壁的小牧家。


    李婶痛心得直摇头,并且认出了其中一个是砸灯放话那天跟在秋冷身后的混小子。


    她得赶快趁秋冷不在的时候去找小牧,不三不四的人怎么越来越多了!


    “妈。”李若的小电瓶骑到门口,边摘头盔边叫门。


    李婶出去开门,李若抬眼看了下门对面的路灯:“你让人修灯了?也好,我再买个监控安上,她要是再敢来砸我们就报警。”


    “报什么警!”李婶瞪了女儿一眼,“邻里街坊的,闹那么难看做什么。”


    “她都不怕难看我怕什么。”李若没好气道。


    秋冷砸灯并且上门叫嚣那天也就是她不在,不然非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


    她进了屋,顺手把车钥匙丢在桌上的小盘子里,一张浅蓝色的卡被砸的弹了出来,她拿起来瞟了一眼放回去,下一秒又拿了起来。


    “妈,这是什么?”她拿着卡出去问院子里的洗菜的李婶。


    李婶拧上水龙头:“哦,是门卫新给的卡,咱们这周不是把门禁装上了吗,我买了三张呢,你爸和我都有,这张是盘子里的吧,留给你的。”


    “买?”李若扇了扇卡,“多少钱?”


    “没多少。”


    “那是多少?”李若语气重了点。


    “一张一百二,三张三百六。”


    “什么!?”李若差点把卡摔地上,“这叫没多少?”


    “哎呀你喊什么?”李婶咂了下嘴,“门禁下星期就开始用了,没有这卡都进不了门,门卫一说我就赶快买了三张,还有你陈姨和苏姨,我们一起买的。”


    李若哭笑不得:“妈,钱都算在物业费里的,装个门禁还要我们再自己买门禁卡,物业费白交了?而且这种IC卡顶多二十块一张。”


    “真的?”李婶一听说自己买贵了,顿时紧张起来,“门卫说了,这是高级门禁卡,贵有贵的道理,他们一开始只做了五十张,不赶快买就没了,门都进不了。”


    “没有这张卡他还能把你堵门口不让进啊?”李若叹了口气,“行了你别管了,三张卡都给我,我去退。”


    “能退得了吗……”李婶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白迁和彭向晨来过秋冷你家不止一次,但还是第一次去她的邻居家。


    白迁依然不敢置信:“老大,你经常来他们家吗?”


    “也……没有吧。”秋冷翻出杯子倒水,“为什么这么问?”


    不用问,从你熟练的找到柜子拿杯子就能看出来了,彭向晨和白迁交换了一个眼色,彭向晨翻了个白眼:“早说了老大每晚在他家补课,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白迁有点伤感:“老大都没去过我家。”


    彭向晨也瞬间沮丧:“也没去过我家。”


    秋冷:“……那我下次去玩?”


    也要去谢谢大晨的妈妈,经常给她做好吃的带到学校来。


    俩小弟瞬间满血复活,彭向晨一拍大腿:“老大你来提前告诉我,我爸念叨好久了想请你吃饭,我跟你说我妈的红烧肉和麻辣肥肠可是拿手好菜,可以开店那种,保证你吃一次就忘不了。”


    “我可以作证。”白迁举手,“我家呢就我一个人,老大你来了我们叫上大晨,我让厨师到家里来,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


    “起开。”牧深端着电磁炉出来,打断了白迁的话。


    凑在一起的三个人自动让开,牧深摆完东西冻着脸回厨房去了。


    “大神的弟弟一直这么酷?”彭向晨问。


    本来之前他和白迁都叫牧若延年级第一,组了一段时间学习小组后被秋冷传染了,从他们老大五花八门的叫法中挑了一个,跟着她喊大神。


    “嗯。”秋冷点点头。


    “很拽啊。”白迁说。


    “确实。”彭向晨赞同。


    秋冷发现他们语气挺平和的,特别白迁是属炮仗的,谁要是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早龇牙咧嘴跳起来挽袖子了,现在却对牧深冷淡的态度格外宽容。


    这算是吃人嘴短吗。


    火锅煮上的时候白迁先惊了:“靠,怎么这么香!”


    “牧深手艺好着呢。”秋冷帮着端碗,“吃过保证你的口味提升一个等级。”


    “怎么听口气你比我还骄傲?”牧若延笑道。


    彭向晨跟在秋冷后面端着菜出来,菜是他洗的,白迁来人家做客完全不客气,进屋就踏踏实实坐下了,一看就是平时不干活的,他可坐不住,进厨房去帮忙洗了菜。


    虽然看大神的弟弟似乎挺不情愿的,但他脸皮厚,就当没看见。


    以前秋冷都是埋头苦吃,卷得牧若延和牧深每顿都能多吃不少,饭桌上还算安静,现在多了白迁和彭向晨俩活宝,饭桌上一人一句,话又多又密集,吃出了一桌子人的效果,非常热闹。


    吃到中途牧若延从冰箱里翻出了起泡酒,他和白迁彭向晨一人一杯,秋冷和牧深面前是冰牛奶。


    “那个,牧深。”白迁端着酒杯站起来,“我敬你一杯。”


    “我不喝酒。”牧深说。


    “知道,你喝什么都行。”白迁继续说,“我就是想谢谢你上次救了我们老大。”


    “对。”彭向晨也站了起来,“要不是你老大她就危险了,谢谢你,以后有什么事你打个招呼,咱们肯定帮忙。”


    秋冷觉得鼻子酸酸的。


    他们对牧深没脾气原来是因为这个理由。


    彭向晨说完就抬起杯子,咕咚咕咚把一杯酒喝完了:“咦,怪好喝的。”


    白迁看着他。


    彭向晨眨眨眼:“看我干什么,你怎么不干,这就不行啦?”


    “这可是好酒,要慢慢品。”白迁优雅的喝了一口,“好几万一瓶呢。”


    彭向晨:“……大神再给我倒一杯慢慢品行不?”


    牧若延倒酒,秋冷也跟着凑过去:“男神我也想喝一点。”


    牧深按着她的脑袋把她头转开,往她杯子里倒满牛奶:“你那点酒量喝什么,自己没点数吗。”


    然后他离桌了一会,再回来就在秋冷面前摆了个鎏金镶边的浅盏玻璃小杯,里面是香槟色的起泡酒,映着灯像一汪金色的月光。


    “就这么一小杯,尝个味。”牧深说。


    好叭。


    秋冷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好喝诶!”


    然后夹了一筷子涮好的肥牛给牧深:“报酬。”


    牧深没拒绝,把肉都吃了。


    白迁悄悄和彭向晨咬耳朵:“怎么感觉大神的弟弟和老大的关系也很好?”


    “啊?”彭向晨很茫然,“能不好吗,他都舍身救老大了啊。”


    “哎我说的不是那种危难关头的好,就是感觉他对老大是那种挺信任的……嗯怎么说呢……”白迁抓耳挠腮半天也讲不清是什么感觉,只好叹了口气,“怎么突然好多人跟我们抢老大?禹盛之前还来找我们问老大的联系方式,老子才不告诉他。”


    “白哥,你也就针尖那么大点的小心眼。”彭向晨嘲笑他。


    起泡酒就几度的酒精量,还没啤酒高,白迁和彭向晨都是大酒量,喝着跟喝水一样,牧若延一看就是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但酒量也很好,三个人喝了七八瓶,一点醉意都没有。


    秋冷羡慕死了。


    她中二时期有一段时间身体格外不好,只能躺着,姐姐下课回来就给她念书听,她很爱古诗词,尤其爱李太白,晚上做梦还梦见自己狂饮大醉,想象中的酒就是香醇肆溢,醉了也该是飘飘欲仙的。


    上次醉过一回才知道非也。


    难受死了,头疼欲裂。


    酒仙的梦想碎的很彻底,还是饮料好喝,起泡酒少喝几口也不错。


    五个人一顿火锅从十二点半吃到了晚饭时间还意犹未尽,要不是菜都涮没了,秋冷觉得他们可以吃到第二天。


    牧深吃的不算多,但中途也没提前离席,和牧若延两个人都饶有兴味的听白迁和彭向晨讲他们以前的“辉煌”历史,反而是秋冷很想走。


    全特么都是黑历史好么!


    以后吃饭再也不带这俩搅屎棍了,尤其是白迁,什么都往外抖。


    吃完又收拾洗碗打扫,天快黑几个人才摸着肚子达成共识,必须得出去散散步消食,顺便把垃圾提出去丢了。


    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保安亭围了几圈人,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迁就爱凑热闹,立马挤了进去,没一会儿又挤了出来:“乖乖,你们小区门禁卡这么贵啊,老大你买了吗?”


    秋冷听得不明所以:“我们小区还要买门禁卡吗?”


    人群里又是一阵喧闹,一个哑嗓子的男声大声吼起来:“□□们烦不烦啊,我也只是个打工的,有本事你们找物业去闹,找我算怎么回事,那钱也不是我拿了!”


    “是你说必须买门禁卡,不买进不了门的!”一个年轻的女声也中气十足的响起来,“钱也是你收的,我们不找你找谁?退钱!”


    秋冷他们听了个大概,也听明白了。


    前段时间小区新换了一家物业公司,刚来就大刀阔斧,说国家规定老式小区也必须换电子大门,出行才安全。


    小区的人都很支持,当月就由各区的区长来统一收了钱,秋冷交钱的时候还挺心疼,不过这个物业公司也很有效率,半个多月就把老旧的铁大门换了,小区从外看上去焕然一新,以前的门卫室也变成了保安亭,还换了新的门卫。


    围着保安亭的人都是这几天买了门禁卡的,大部分都是阿姨大婶,秋冷他们走近过去,看到一个老巴巴的身影坐在旁边的小花坛上,默默的抹眼泪。


    牧若延紧走几步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孙阿婆,怎么了?”


    老婆婆头发花白,闻言抬头,看到是牧若延就想讲话,秋冷走过去,她顿时闭上嘴,紧张的缩了缩身体,明显很害怕她。


    秋冷心中也默默抹泪了,原身你居然还欺负这么老的婆婆?


    她只好后退站远了一点。


    孙阿婆这才颤颤巍巍把手搭在牧若延伸过去的手背上,哽咽到:“我真是老糊涂了,听他说过两天没有这个什么卡连大门都进不来,就赶快给家里人都买了一个。”


    “我想着这卡不是能一直用吗,也不算亏,他们过年回来正好可以用,但是……四张卡刷了我一千块,我这个月养老金还没发下来呢,还有半个多月我怎么过呀?”


    四张卡就一千块!一张岂不是就两百五十块。


    秋冷咂舌,什么门禁卡这么贵,镶金了吗。


    “一千!?”白迁大叫一声,要不是扶着牧若延的手,孙阿婆差点吓得扑倒,惊恐的看向秋冷他们。


    “小声点。”秋冷踢了白迁一下,“别吓到婆婆。”


    白迁这才放低了声音:“里面在和门卫吵的那个女人说她一张卡是一百二买的,这阿婆被忽悠了吧。”


    “我、我也愿意买卡的。”孙阿婆说,紧紧攥住了牧若延的手,“他们帮我们修了大门,提高了安全性,我没想白用这个卡,是隔壁的小陈跟我说她的卡是买一百二一张,我就想着能不能把多余的钱退给我……但他们不认,非说我只给了四百多,我没办法……”


    她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阿婆。”秋冷走了过去在牧若延旁边蹲下来,轻轻笑了笑,“别担心,咱们帮你把钱给找回来,一千块,一分都不会少。”


    孙阿婆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秋冷,突然觉得有点不认识她了。


    这是在小区窄道里跑步差点撞到她,还骂她老东西不长眼睛的秋家的那个闺女?老天爷给她换魂了吧。


    作者有话说:


    阿婆不要再开上帝视觉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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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尤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云深处有只喵 10瓶;


    谢谢尤梨和喵喵~


    25  ? 第 25 章 ◇


    ◎不需要自证◎


    事实证明跟保安门卫扯皮没用, 不管大家说什么,他都一口咬定钱全部上交了物业公司,他就是按照公司的规定办事, 有什么问题就去找物业解决。


    小区里这两天陆陆续续买了门禁卡的差不多有二十多家,彼此一对价格更是百花齐放, 从一百块到两百块不等。


    合着是碰到脾气好好说话的就收得贵, 看上去不好惹的就少一点。


    至于更不好惹的, 比如一头粉头发招摇过市的不良少女秋冷, 比如偶尔会有豪车来接送的牧家两兄弟, 这俩邻居别说买卡了,门卫进进出出根本没跟他们任何一个人提过门禁的事。


    这物业公司入驻不过才两个月,已经把业主情况都大体摸清楚了,看人下菜碟玩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你等着!我这就打电话给物业公司的人。”李若战斗力爆表, 像一只斗志昂扬的老鹰,门卫保安被她逼得几次想动手打人, 碍于围观群众多忍下来了。


    “打打打,有本事你打, 本来就不该来找我!”


    “不找你找谁,打人先打狗我告诉你, 物业的要是不管, 这钱我就找你要了!”


    “我□□他娘的……”保安被激怒了, 抬手就要抡过去。


    人群里闪电般挤进来一个人,上去就架住了保安的胳膊, 把他往后推了一步。


    “大叔, 你怎么还打女人啊。”白迁一脸鄙夷。


    秋冷也跟着挤了进来, 心里给白迁鼓掌, 不愧是你音速小子。


    保安差点摔倒, 站稳看了白迁一眼:“哪来的多管闲事?你不是我们小区的吧,滚滚滚滚滚。”


    “老子老大是这个小区的,你说我管不管。”


    要是给白迁上个大金链子和墨镜,他这副混不吝的模样跟来收保护费的社会组织差不多。


    办案听到“老大”这个称呼就被唬住了,暂时住了嘴。


    李若感激的看了白迁一眼,走到一边给物业打电话。


    白迁对秋冷得意的笑了一下,立马板起脸,彭向晨也走了过去,两大护法镇在这里,李若安心的在旁边打完了电话。


    “太好了。”她挂了电话,“物业公司说了,乱收费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大家回去把缴费单据拿上,可以给我们退钱。”


    众人一听,纷纷松了口气,但很快就有人发出疑问。


    “小若,咱们没开单据啊。”


    秋冷循声看过去,是住在他们隔壁区的陈阿姨,和李婶关系好,经常来她家打牌聊天。


    陈阿姨开了口,好几个人也跟着想起来:“对啊没给我们开单据啊,就两三百的东西,我们也没要啊。”


    “别慌。”李若安抚大家,“有付钱的证据就行,微信支付宝银行卡账单,都可以的。”


    围着的人才闹哄哄议论起来,然后各回各家去找缴费凭证,很快就散了。


    “狗日的,明明就是他们叫我收的钱,现在说退就退,妈的充什么好人……”保安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回了保安亭。


    其他人急着回去没注意,留在原地的秋冷他们都听见了。


    “孙阿婆,你有缴费的什么凭证吗?”李若声音大,牧若延在外面也听到了,扶着老人家从小花坛边起来,“你怎么把钱付给他们的?”


    孙阿婆想了半天:“他们让我给的现金,我是从银行里取出来才给他们的,能当证据吗?”


    牧若延抬眼看了秋冷一眼,秋冷走过去:“阿婆,你先回去找你取钱的单据,我们陪你去退。”


    她觉得退钱没那么简单,牧若延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兵分两路,牧若延和彭向晨陪孙阿婆回家,秋冷和白迁去物业管理处看看情况。


    “弟弟,你先回去吧,你就穿了个T恤。”他们刚才吃火锅吃得浑身都热,出来的时候都穿的少,天一黑下来气温就降的快,万一给孩子冻感冒了呢。


    “对,我陪着老大就好,弟弟你回去吧。”白迁立刻附和,秋冷想捂他的嘴都来不及。


    瞎叫什么弟弟!他不喜欢人家叫他弟弟。


    下半本书你想不想活了!


    秋冷紧张的看着牧深,然而以前每次被她叫弟弟都要在脸上展现冰雕艺术,哪怕是现在习惯了也还是看得出不情愿的牧深却没什么反应,“嗯”了一声就转身回去了。


    秋冷:“……”有点羡慕白迁是怎么回事。


    他们到物业管理处的时候很多人已经来了,不大的小厅里挤满了人,白炽灯亮晃晃的,让人还挺有安全感。


    物业负责人一开口,大家就更有安全感了。


    “各位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们没有标清楚门禁卡的价钱,这确实是最新款的IC卡,性能很高,我们初衷也是为小区的安全着想,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是我们管理不当的责任。”


    “这样吧,去掉做工费定制费等等,我们每个卡只收大家八十,多的钱都退给大家,这样处理行不行?以及那个保安,我们会惩罚,如果大家觉得对他不信任了,我们会很快辞退他重新招人。”


    他说的情真意切,这个处理方式也很好,退钱加惩处,可以说是很有诚意了。


    大家也没有异议,都拿着自己的缴费证据上去办理退款。


    “可是我们已经交过一次钱了,再收费是不是不合理?”唯一提出异议的人是李若,“我以为全退呢。”


    “女士,我们是开公司的,总要给我们有点钱赚吧,大家都不容易。”负责人好声好气的笑着说,“您一打电话告知情况我就赶快来处理,饭还没吃上呢。”


    “哎呀你不要这么计较,人家老板都退钱给我们了。”旁边的阿姨拉了一下她的手臂。


    “对啊,人家又不是开慈善公司的。”


    “都退钱了还要怎么样,还想白用这个卡啊?”


    “年轻人贪心的嘞,啧啧。”


    物业的人还没说什么,排队退钱的队伍里倒是有不少出来帮腔的,完全忘了他们跟保安扯皮了一下午,是李若坚持给物业公司反映情况要求处理,他们才能得到这个处理方式。


    气得李若胸闷,看到秋冷进来就瞪了她一眼:“你又没交钱,来凑什么热闹?看着好玩啊?”


    她气得要死,想到秋冷以前上门骂她妈还说威胁的话,越想越怒,想就着骂秋冷一顿把心里的恶气出了,看到跟在她背后进来的白迁,还神经大条的对她咧嘴一笑,到口的话就骂不出来了。


    她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人看着像个小流氓,但也帮了她。


    李若只好站在队伍最末生闷气去了。


    秋冷平白被怼了两句也不生气,探着头在门口等牧若延来,被冷得打了个喷嚏,赶快把头缩了进来。


    物业厅里也冷,但好歹光照着显得暖和点。


    “老大你冷啊?”白迁凑过来,“穿我的……”


    “不用。”秋冷按住他要脱衣服的手,“你有脑子么你就穿了件卫衣!”


    “我里面还穿了个背心呢。”白迁撩起衣服下摆展示。


    排队的人投来神色不一的目光。


    秋冷知道自己名声差,坚决阻止了白迁继续败坏她的风评,没让他当众脱衣服,这二百五还不高兴了。


    都是家里有钱又没人管着的主,怎么白月光翩翩有礼自己的小弟就这么野蛮生长。


    牧若延没等来,先等来的牧深。


    他抱了两件衣服进来,递了一件给秋冷:“我哥还没来?”


    “嗯。”秋冷接过衣服穿上,袖子长了一大截,下摆也长,她看向牧深抱着的另一件衣服。


    牧深无语的把衣服撑开:“这件是我哥的,袖子更长,穿吗?”


    秋冷摇摇头,把身上的外套拉链一口气拉到下巴,从立起的宽大领口里露出半张脸。


    衣服上有淡淡的沐浴液香味,很温柔。


    和牧深给人的外表印象截然相反。


    难怪牧若延说他小时候可爱,团子时候的牧深一定是爱笑的吧。


    退款退到一半,牧若延才扶着孙阿婆慢慢的来了。


    “我只找到这个。”孙阿婆过去,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物业的人。


    那人看了一眼:“抱歉啊,这个不行,得要你交费给我们的证据,你这个只能证明你自己从银行取了钱。”


    “我真的交了,就是交给保安的,他还给我卡了。”孙阿婆急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四张门禁卡。


    “有卡就给她退吧,还是个老人家。”负责人走过来说。


    “好。”退钱的人只能点点头,转向孙阿婆:“你交了多少?”


    “一千。”孙阿婆脸上这才露出一点如释重负的笑容,“麻烦你啦小伙子”


    “一千!?怎么可能?刚才退钱最贵的也就收了两百一张,你别不是趁着这个机会倚老卖老来骗钱的吧?”小伙子一声怪叫。


    “这……我没……”孙阿婆没想到会被怀疑,一下子急得说不出话来。


    “注意你的言辞。”秋冷上前一步站到孙阿婆面前,“对老人家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


    物业人员冷笑一声:“什么言辞,我只知道拿证据退钱,空口无凭,不然待会再来人说自己一张买五百,我们是不是也得退?讲讲道理好吧。”


    小厅里还有一半人没退钱,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交头接耳低语起来,房间本来就小,他们说的话秋冷基本也都能听见。


    “就是啊,这也不能怪人家吧。”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一副小太妹的样子干什么,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你看看他都跟什么人混在一起……”


    “她本来就这样,少说几句吧,当心点。”


    “这么一搞不会不退钱给我们了吧,捣什么乱真是。”


    白迁和彭向晨这段时间跟着秋冷,在学校老师们半夸半骂,家里父母跟他们说话也变了口气,虽然也骂,但不是以前那种唉声的失望,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这样不由分说就充满敌意和歧视的目光了。


    “操。”彭向晨低骂一声,“老大……”


    “随他们说。”秋冷倒不怎么在乎,察觉到白迁和彭向晨的情绪,对他们笑了笑,“我们不需要向他们证明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别吵别吵。”物业负责人抬了抬手掌,“不会影响大家退钱,你们继续办理,至于这位老人家,小周,退六百八给她,她既然说给了我们就退,真假就不追究了,今天把这件事处理圆满,让业主们放心才行。”


    孙阿婆拿着退到的钱,心里却非常别扭:“我真的给钱了,真的给了一千……”


    “行啦。”旁边排队的人好言相劝,“阿婆,钱都退到了就不要再胡搅蛮缠了嘛。”


    “这还让你优先插队办理了。”


    “物业也真是辛苦,什么人都能遇到……”


    “阿婆。”秋冷突然扬声问道,“你给钱的时候旁边还有别人吗?”


    “有,有的。”孙阿婆颤巍巍地说,“有两个小姑娘,二十多岁,还劝我不要给钱,说他们小区才二十块一张卡,我买的太贵了。”


    “你记得长相吗?”秋冷问。


    “记得,看见了能认出来。”孙阿婆说。


    秋冷转向物业负责人:“有证人,你就不能说阿婆骗你们的钱。”


    “怎么这么较真,钱都退了。”负责人失笑,“我都不计较你们计较什么。”


    “为什么不能计较?”秋冷说,“阿婆给了钱,买了你们死贵的卡已经够吃亏了,还要被你安上骗钱的名头,你们钱也赚了,名声也有了,还有一群麻木不仁好忽悠的业主帮着说话,我就非要计较,阿婆凭什么受委屈。”


    麻木不仁好忽悠的退钱业主们全都看了过来。


    秋冷目不斜视:“等我找到证人,我要你们跟阿婆公开道歉,贴告示让小区所有人知道,你们乱收费还冤枉人。”


    “行行行,你找你去找。”负责人已经不想理秋冷了,敷衍的挥挥手,想了想却又顿住了,“那要是证明不了这婆婆交了钱,你把这六百八还给我?”


    “行。”秋冷一口答应,孙阿婆拦都没拦住。


    要是对方只是偶尔路过的人,他们上哪里去找啊。


    秋家着闺女,还是和以前一样霸道。


    但,小姑娘站在她面前的样子,好看得仿佛在发光。


    送完孙阿婆回家已经快十点了,牧若延白迁他们也回去了,秋冷到家没有立刻去洗漱,拿着手机把附近的小区地址都查了出来。


    找人其实她有点方向,孙阿婆买卡的时候是大清早,只会是附近几个小区的人,不然谁那么大早来她们这老旧小区散步。


    两个女生说他们门禁卡是二十块一张,就可以排除掉几个还没安门禁的小区,其他的她明天就去问门禁卡的价格。


    第二天六点闹钟响,秋冷迷迷糊糊爬起来洗脸漱口,老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换衣服的时候她才醍醐灌顶般地想起来。


    这周的直播还没够时长呢!!


    这一惊非同小可,把她瞌睡全部惊走了,还好这周有两晚牧若延回牧家去了,她自己刷题时候开了直播,她只用补上剩下的十四个小时就行。


    于是秋冷拿着支架和手机出门,七点一到就准时开了直播。


    直播间里很快就进来了二十多个粉丝,发现画面里没有熟悉的背景,全都在问是不是换人了。


    秋冷把镜头转向自己,解释了一下今天有事情,不能刷题了,但直播间得开着凑时长。


    ——早就想说了妹妹你时长不到得赔多少钱啊这么拼hhh


    ——这样也挺新鲜,是要做社会调查吗?


    ——啊我也要跟着播主放松一下,出门吃个早餐去,有推介的吗?


    ——我大天津的包子!


    ——有本事你寄过来!


    周末清早路上基本没什么人,身边时不时过去的都是穿着运动服晨练的人,秋冷和直播间的大家聊着天,给自己买了袋豆浆叼嘴里,先去最近的小区找门卫问门禁卡的价钱。


    半个早上秋冷就把附近各小区跑完了,远一点的两个她坐了趟公交车,心疼的不要不要的,被直播间的粉丝开玩笑说她过于抠门。


    可能是她运气好,周围小区只有一处门禁卡刚好卖二十。


    秋冷走了三个多小时有点累,干脆就在小区门口蹲点,再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那天的两个女生。


    担心小区门卫觉得她不干好事,秋冷提前跟他交代了一下自己的目的,门卫也是个热心肠的,给她拿了个小马扎让她坐在门口,看到年轻女生出入,她就过去问一下。


    一早上下来毫无收获。


    中途牧若延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哪去了,牧深熬了粥叫她过去吃,秋冷只好告诉他自己在某某小区蹲点,牧若延问了她具体地址把电话挂了。


    二十多分钟后牧深就提着两份粥来了,一份给秋冷,另一份给门卫,门卫开始极力拒绝,说自己没帮什么忙,结果秋冷打开盒子把他香到了,三秒后就屈服在了美食之下。


    “你怎么跑来了?我还以为你哥要来呢。”秋冷边喝粥边问。


    “他回本家了。”牧深也从门卫那里得到了一个小马扎,少年长手长脚坐在小椅子上,裤脚往上去了一点,露出瘦而匀称的脚踝,跟腱拉出一段绷直的线条。


    “你吃了吗?”秋冷没话找话,“不好好吃早饭长不高的。”


    “不用你操心。”牧深没好气的怼回来。


    直播间的粉丝第二次看到无昼无夜的帅弟弟,全都在啊啊啊狂叫,叫播主把镜头凑近一点,因为意念太过强大,牧深如他们所愿近距离凑到了屏幕前,评论停了几秒,骤然跳动着疯狂往上滚,全都在尖叫着调戏帅哥,一时间显得他们直播间乌糟糟的。


    牧深看了一眼,无情的把画面转开了。


    秋冷眼尖的发现牧深耳尖红了,想笑又不敢笑,憋的有点辛苦。


    保安觉得粥实在太好吃了,厚着脸皮过来找牧深问配方,得到了少年人毫不吝啬的倾囊相授,大受感动,于是决定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问了他们小区的名字、两个女生目睹交费的具体时间、孙阿婆的大体年龄,很快就在电脑上帮他们拟好了一份寻人启事。


    “你们留个电话,去打印出来粘贴在保安室门上,小区电梯里我也去张贴几份,我也见不得老人家受冤枉。”


    秋冷跟保安道了谢,和牧深一起走路回去。


    将近入冬,南方中午的太阳依然灿烂,温度却不高,照在身上暖暖的,秋冷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牧深帮她举着手机支架,非常有镜头感——把自己严丝合缝的刚好留在画面外。


    ——二无,我跟你说啊,你们那个物业趁早让他滚蛋,不然后面糟心的事更多。


    直播间有个小姐姐是学法律的,跟了一早上秋冷的直播,来龙去脉都差不多清楚了,出声提醒她。


    ——你们小区有业主委员会吗?


    秋冷戴了耳机和她连线,闻言懵了一下:“什么是业主委员会?”


    ——自治组织,小区的人自己建立的。


    秋冷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在心里记下了:“我回去问问。”


    “不用问了。”


    秋冷感觉自己的耳郭微凉,一只耳机被摘了下来。


    牧深手指捏着浅绿色的无线耳机,转动了一下放在秋冷手里:“我们小区没有业主委员会,不过想要的话临时建立也可以。”


    秋冷原话回了过去。


    ——对,可以的,很多都是有事的时候临时建立的,找开发商或者你们业主自己组织牵头,要向街道办打申请,但是参加的业主必须超过三分之二。


    ——建立了业主委员会,很多事情就可以大家投票决定、做主,趁早换一家物业,因为你们的情况不适合起诉,最好就是用解除合同的方法。


    这就为难秋冷了,她听得磕磕绊绊,街道办去哪里找,她怎么知道他们小区的开发商是哪家,怎么查?涉及她的知识盲区了。


    她干脆把手里的耳机塞进牧深右耳里,双手合十比了个拜托。


    牧深任她塞了个耳机在耳朵里,抬手调整了一下,出声问:“如果参与业主不够,委员会组建不起来呢?”


    对啊,秋冷想象了一下小区里的人,不说全部,但那天来退钱的人基本都对物业很满意,还夸他们退钱的行为讲诚信,重点是大家其实都不想惹麻烦管闲事,委员会大概率组建不起来。


    ——没关系,还有个办法。


    那边发现连线的换了个人也没大反应,非常有大律师的风范。


    ——物业合同户主是有解除权的,户主这一方可以任意解除,条件是全小区三分之二以上户主的同意并参与表决,你们可以用收集签名手印的方式,记住签名一定要真实,别让物业有机会反告你们虚假诉讼。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但不知道几点,宝们明天起来再看~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珂 3个;软废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幽 50瓶;小末 18瓶;糯糯喵不想干饭 12瓶;软废废 2瓶;用腿量防团腰围~ 1瓶;


    抱住各位小可爱!木啊木啊!


    26  ? 第 26 章 ◇


    ◎白月光的心结◎


    有了准大律师的提点, 秋冷就忙活起来了。


    她写了请愿书,粗粗印刷了一百份,花了钱实在心疼, 就不漫天乱发了,打算每天抱着一叠协议去找小区的住户要签名。


    第一天很顺利, 立刻就有两个好心人给她签了名。


    一个牧若延, 一个牧深。


    还被牧若延指出来牧深未满十六岁, 签名无效。


    秋冷:“……”顺利个鬼。


    她把时间安排的太紧, 九点下自习, 回去后要去牧若延家补课,下课就让白迁用小电瓶送她回家,在补课前努力挤出来半个小时,趁着十点以前去敲邻居的门。


    前几家看到是她就把门关上了, 话都没听她说一句。


    敲到李婶家的时候来开门的是李若。


    “干什么?”李若没有反手关门,但语气也没多好。


    这就够了。


    秋冷简洁的说了一下目的, 李若狐疑的把请愿书拿过去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愈发奇怪了:“你弄这个干什么?对你有什么好处, 学校里考试可以加分啊?”


    说完李若才觉得自己的话很矛盾,这小太妹会在乎学校考试加不加分?她估计连考试都不想参加。


    “你能签吗?”秋冷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李若居然从她脸上看出了纯良两个字, 怀疑自己最近因为减肥饿得眼花了:“我记得你也没买那个门禁卡, 傻逼物业也没坑到你头上来, 这么积极就为了给孙阿婆伸张正义?”


    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昭然若揭。


    “难道要等他坑到我头上我才能出声吗?”秋冷认真的说,“本来就是他们多收费还耍手段, 万一以后还有更过分的呢, 物业本来就算是小区后勤, 自己住在家里还不能踏实安心, 太难受了吧。”


    她笑出两个小梨涡:“姐姐, 就帮我签个名吧,让自己住的小区安心又舒适。”


    李若:“……”这浓浓的欺诈推销既视感。


    “行啊。”李若转念一想,也对秋冷笑了笑,“那你得给我妈道歉,上次你砸了我家的灯,还说那些威胁的话,我要是你这脾气,早就满小区找人签名赶你出去了。”


    李婶出来看看女儿怎么半天不进去,刚好听到这一句,惊得快步走了过来,生怕走慢了秋冷反手把李若给砸了,根据以往经验,她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啊对。”秋冷指了指她家门口的灯又转身回来,“新的灯我找人换上了,以前真是对不起。”


    说着就对赶过来的李婶结结实实鞠了个躬。


    李婶脚一崴差点闪到腰。


    李若:“……”我不李姐。


    秋冷道完歉,把表格递给李若,期待的看着她。


    李若整个人陷入了对世界真实性的怀疑。


    这真不能怪她,实在是秋冷完全像变了个人,她适应不了。


    “哎呀签什么东西,名字怎么能乱签,还按手印……不行不行,你找别人去吧。”李婶过来拉开李若。


    李若回过神来:“对,你找别人去吧。”


    “哦。”秋冷有点失望,但经历了前几家的横眉冷对,李婶和李若拒绝她的方式算是十分温和了,她只好说了声谢谢暂时先放弃了。


    李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


    这就走了?不踹个门什么的?


    “哎,好难啊。”秋冷像坨果冻一样把自己摊在大书桌上,半边脸压在桌面上变了形。


    “哪里?”牧若延探身过来把她的习题本拿过去检查,“嗯……都做对了啊,哪个地方难?”


    “她说要签名难。”牧深替她把话说了。


    牧若延莞尔:“那就不要了,反正事情也解决了。”


    “不行。”秋冷支棱起来,“要做就要做到底,不能让那家物业以为我们小区的人都好忽悠。”


    “还挺有使命感。”牧若延笑着评价,用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专心点,别占着自己聪明什么事都想管,先把自己的事做好。”


    哎嘿。


    秋冷立马抓住重点:“牧老师,你夸我聪明!”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牧若延清清嗓子,换了个语气,“我很聪明的,一讲就会!”


    秋冷立马听出来他在模仿自己,当初她缠着牧若延让牧若延教她数学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就差拍着胸脯说自己是文曲星转世了。


    白月光啊你真是堕落了,好记性不拿来干正事,专门嘲讽别人!


    “不如这样吧。”牧若延想了想,“明天开始这件事就交给我,你好好刷题,把我布置的试卷都写完,而且你不是还要给白迁和彭向晨出题吗,别老是熬夜,早点弄完早点睡。”


    “不行。”秋冷一口回绝,“这事是我自己要做的,干什么麻烦你。”


    “我也是业主,这事跟我利益相关。”


    “可是……”秋冷还是不情愿。


    “让我哥去吧。”哥控牧深过来帮腔了,说的话还十分不客气,“你觉得你和我哥,谁看上去更可靠、要到签名的概率更大?”


    秋冷一时竟无法反驳。


    “别有负担。”牧若延坐过来敲了下秋冷额头,“我们是朋友,不要什么都自己扛,就像一开始那样厚着脸皮来提要求就好了,你是别人的老大,在我这里就像个妹妹,可以撒娇的。”


    他的声音温和,态度很平淡,好像真的只是跟家里的妹妹随意说了几句话,说完就把一本化学习题摆开:“喏,继续做你最怕的化学,今晚要做四页。”


    秋冷暗暗在心里发誓,从今天起,牧若延不止是女主的白月光,也是她的白月光了,她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保护他躲过那场致命的灾祸。


    至于牧深……


    以后她也要对牧深很好,牧若延那么爱这个弟弟,她也不希望牧深变成原书里的那个样子,看似掌握着巨大的财富,却行走在无边孤寂的黑暗里。


    秋冷吸了吸有些酸涩的鼻子,看向牧深:“弟弟,你也可以跟我撒娇,我也是你的姐姐。”


    牧深:“……”


    她就不明白了,多么温馨的一句话,牧深听完非但不感动,脸瞬间沉得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将近十秒,然后书都不看了,端着杯子就回了房间。


    门还摔得震天响。


    秋冷莫名其妙:“怎么了嘛,我说什么了?为什么生气?”


    不是叫他弟弟他早就不恼了吗?难道生气还看当天状态?


    “就是害羞了。”亲哥言之凿凿的总结。


    秋冷觉得有理,毕竟这小子被直播间的姐姐们隔着屏幕调戏几句耳朵尖就红成那样,恼羞成怒的成分很大。


    那天过后,牧若延一开始老担心秋冷心思被物业的事牵着,学习上会懈怠,没想到她自制力很好,该学的时候一心一意,什么雀喧鸠聚鸡争鹅斗的根本影响不到她。


    看上去张扬跋扈的一个人,其实心很软,会这么执着于物业的事,大概是因为自己经常被误解和敌视,所以才会看不得孙阿婆受委屈被冤枉,也讨厌物业不光彩的手段。


    如果荣舒也能和秋冷一样坦率……


    算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荣舒呢,她已经很勇敢了,家里忽遭变故,她扛下了一切,断了以往所有朋友的联系,包括他。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那件事之后他还没有跟她见过面,好好说一句对不起。


    无力感随之而来,心底侵袭般蔓延上来极度自厌的情绪,一瞬间水涨船高,兜头就要淹没他。


    “大神!怎么不进门?”


    秋冷清洌又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魔法,他心头极端的情绪倏然间漏了气,循着声音看过去,秋冷站在过道口,李婶家门口的路灯灯光明晃晃的将她笼罩在里面。


    她小跑过来,光好像就跟着过来了。


    “怎么样,今天要到签名了吗?”


    “……没有。”


    大概是他眼底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很好的收起来,秋冷脸上的笑淡了下去,语气认真了起来:“我前几天也一个都没要到呢,不要沮丧嘛。”


    “我不是……”他张了张嘴,最终应了声“好”。


    “要不……”秋冷眼珠转了转。


    牧若延下意识觉得她嘴里说不出好话。


    果然,下一秒秋冷眼里的光就变成了促狭的捉弄:“要不你明天好好打扮一下,穿个西装,上次生日会那身就很好,咱们利用一下你的美色,多找几个阿姨签名试试?”


    “我看行。”牧若延欣然同意。


    “……”这下换秋冷讲不出话了。


    “你们要在门口站多久?”牧深打开门,警告的看着秋冷,“你打的什么歪主意,小心物业反告你。”


    “开个玩笑嘛。”秋冷从他旁边挤进去,“快让我去吹暖风,外面好冷!我忙着出来找牧老师都没有穿外套。”


    “我提醒你了,你自己不穿怪谁。”牧深跟着她进去。


    “你那件太厚了嘛!”


    “那你回去穿你的。”


    “我家没空调,好冷,再让我待会儿,诶要不咱们悄悄在墙上挖个洞,你家客厅的暖气刚好可以吹到我卧房去,一个空调造福两家人……”


    “你空间感是摆设吗,我家客厅穿个洞是你家院子。”


    “……好遗憾。”


    “……”


    秋冷活生生把牧深讲到无语了。


    她转过身来,得意的对牧若延比了个耶。


    牧若延忍不住笑起来。


    好好活着。


    他提醒自己。


    耳边又响起莫临的话,如果你觉得自己有罪,那么你只有好好活着才能赎罪,听到了吗阿延,回答我,别用死来逃避。


    听到了。


    他在心底回答。


    作者有话说:


    哥哥的心结会慢慢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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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尤梨、软废废 1个;


    抱~~!


    27  ? 第 27 章 ◇


    ◎少管闲事,这几个字会写吗◎


    一个星期下来, 联合签名的事半点进展也没有,孙阿婆交费时候的目击证人也没有任何消息,有两次陌生号码打电话进来, 秋冷激动的接通,发现是推销广告。


    白欢喜一场。


    倒是十一月底的期中考, 八班扎扎实实让整个高三部的老师们刮目相看了。


    这群小崽子们的成绩很亮眼, 倒不是说他们各自的考分有多高, 除了秋冷一骑绝尘, 大部分人各科目分数险险徘徊在及格线边缘, 但每一科都很平均,没有考的特别差的。


    全班总体水平齐齐上升,平均分居然超过了七班和六班,紧紧咬着五班的尾巴。


    秋冷则一举考进了年级前五十, 甚至还要更好一点,她考了第三十二名。


    按每次期中期末的换班制度来看, 她已经能直升理科一班。


    “但这个按成绩换班的规定只在一、二、三,三个班之间施行。”李俊生跟秋冷解释。


    主要是成绩好的那层学生成绩再波动也就是在上下两个班之间跑一跑, 比如一班的掉到二班,二班升一班, 或者三班升二班, 二班掉三班。


    就算是分数波动比较大的, 也很少有三班升到一班的情况发生,更不要说从八班这个垫底班级往上爬了, 所以慢慢的, 这个规定就只在前三个班之间起效了。


    本来换班制度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励学生保持进取心和紧张感, 很显然其他的班级并不需要。


    李俊生口气非常遗憾:“一班的学习氛围要更好一些, 教课的老师也是特级教师, 如果你能进一班应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没关系啊,我无所谓。”秋冷反过来安慰他,“李老师,咱们八班现在学习氛围就很好,大家这么团结,我也舍不得走。”


    其实她挺不喜欢这个成绩落后就要被淘汰到另一个班,成绩好起来升班就会把另一个人挤走的规定,或许这能激起很多人的好胜心和学习动力,但她不属于这类人。


    她是真的享受和喜欢学习,那种渐渐掌握一门知识并沉浸其中的充实感和成就感已经足够成为她的动力。


    成绩也只是附加的外在价值罢了。


    她从没逼着白迁和彭向晨他们学习,一开始给他们出题只是想拉他们一把,包括八班的其他人,如果他们实在讨厌学习,真的反感不想学,她尝试过后也会尊重他们的意愿。


    毕竟读书确实也不是唯一的路,有的人可能天生不适合应试教育,但不代表他是个失败的人,成功的定义也不是只有那么一种标准。


    但学习的能力是终身通用的。


    是八班的人选择了跟她一起往前走,人一旦尝过了被自己的内在动力驱动着、努力过后有所收获的感觉,就不会再害怕辛苦和付出。


    所以比起外在动力,秋冷觉得自发的内在动力更值得被重视。


    八班的人刚开始习惯认真学习,不去参与淘汰式的竞争更好,他们不用跟别人比,只用跟过去的自己比就行。


    李俊生本来以为秋冷这么拼命学习是冲着一班去的,没想到她这么想得开。


    不过他还是去找关主任谈了谈,八班确实学习氛围好,但能进一班对秋冷在学习上的帮助应该会更大。


    班主任没有一口拒绝,大概是秋冷这几个月的进步让他也很惊讶,说看这个学期期末的成绩,如果秋冷能稳住年级前五十不掉出去,要换一班也是可以的。


    除了八班黑马,这次一班班内的成绩也有很大变动。


    一直是一班吊车尾的鱼听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冲进了班级前十。


    还有另外三个一起去了学习小组的同学,成绩都有不多不少的提高。


    牧若延除外,他不需要提高,依然稳坐年级第一的交椅不动。


    一班的语文老师看着成绩单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这个学习小组居然这么管用,几个学生这次在自己弱势的科目上都有了明显进步,鱼听兰更是突破很大。


    “保持住,进前五是没有问题的。”单个对谈的时候她对鱼听兰说,“语文这次考得很好,有没有什么诀窍给班里同学分享一下?”


    “好像……没有。”鱼听兰说。


    她说完怕语文老师觉得她是自己有了进步却不愿意分享,连忙补充:“英语倒是有方法,老师您也知道,就是我们日常对话都用外语,培养语感这样的,但语文基本就没有什么方法。”


    她认真想了想:“不过我自己觉得,是因为给八班的学生讲题,他们语文基础都不太好,但是我讲题讲多了,思路就变得很清晰,以前觉得有些题不知道怎么写比较切题意,现在不会了,其他科目也是……”


    她越讲越小声,担心老师觉得她卖弄。


    毕竟以前在一班,只有她去问别人题的份,现在和八班一起,用他们的话说他们一班几个算是降维打击,能教他们似乎也不能证明自己很厉害。


    这段时间她学习得很开心,并不是因为能教别人所以觉得得意,而是发现学习其实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哪怕背书练题很辛苦,还有秋冷和牧若延这种四十分钟就做完一张英语卷子,并且保证全对的卷王之王。


    她现在做题遇到不会的还是会有些沮丧,但不会像以前那样焦虑和害怕了。


    “不会就学嘛,换个思路别看理解了,帮我讲这个化学题,我算不出来呜呜呜。”


    每次她做题卡住,秋冷就见缝插针的来问化学题,化学是她强项,等到跟秋冷讲完,她好像也就不怕再去挑战刚才不会的题了。


    秋冷就是很神奇,她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


    “成长了嘛,不管是成绩还是心态。”语文老师听完她讲的却笑了起来,“你说的这倒是个好办法,在给别人讲题的过程里其实更能锻炼自己的思维和能力,因为教比学要更难。”


    得到老师的肯定,鱼听兰心里有些高兴。


    第一次诶,老师夸她啦。


    “回去吧,继续努力。”


    语文老师虽然觉得鱼听兰的说的这个方法很好,但没觉得能在一班适用,让这些孩子像八班一样其乐融融的学习?不可能的。


    一班竞争思维很重,基本都是那种嘴上说“唉昨晚没复习”,但其实背后努力到一两点的,让他们帮同等水平的人讲题他们估计只觉得浪费自己的时间去供养别人。


    语文老师叹了口气。


    算了,每个班有每个班的学习方法,每个孩子也有自己对待学习的态度,只要认真学,她也不想太多的去干涉。


    不过下午期中全科成绩公布后,倒是有几个学生来问她能不能加入学习小组,差不多都是这次班上成绩排末尾的。


    学习小组的身价在一班末位的学生心里水涨船高,仿佛成了进修班,进去镀个金能让成绩上升。


    语文老师很高兴他们自己想学,提前和李俊生打了招呼,李俊生那边又跟八班学生说了一下,果然这群小崽子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准备坐地起价:“班头你跟他们说,进来可以,先请大家吃顿火锅。”


    李俊生指着叫嚣的白迁:“坐下,吃什么火锅,是不是还要给你交个会费啊?”


    “烧烤也行啊班头。”八班的人礼貌地退而求其次。


    李俊生:“……”虽然不喊鬼头李了,但班头听上去更加显得他们不像个正经班级。


    于是隔天学习小组又多了几位同伴,他们进阶梯教室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毕竟当初他们也是看不上这个学习小组的,现在自请来学习,有点像给敌方主动送人头,很怕进门就面对口诛笔伐冷嘲热讽。


    但他们决定忍了,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


    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去,简单介绍了一下名字和自己最擅长的科目,都来不及适应一下新环境,他们就被各个小组井然有序地瓜分了个一干二净。


    刚坐下,八班的人就心无芥蒂的拿着习题册来问题了。


    一班新人:“……”融入的过于丝滑流畅了。


    辛苦准备和暗中彩排的破冰演说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他们心里其实是冲着秋冷来的,一个八班的不良少女,几个月前还学习垫底,居然在短短时间内排名飙升,吃了火箭都没这么快,肯定有逆天的学习方法和独特的教人技巧。


    悄悄观察了两天,他们却发现学习小组根本不是围着秋冷转的,甚至都不是她主导,大部分时候她就和牧若延坐在讲台上,有人上去问题就讲一下,其他时候都是自己埋头疯狂刷题。


    非常努力。


    而且她胆子很大,休息时候公然带着大家吃零食,还分给老师。


    于是他们猜测秋冷最大的作用可能是用来镇压八班的学生,有她在,大家的纪律都出奇的好,根本没人练题的时候偷懒或者开小差,学习氛围比肩一班。


    直到有天秋冷来得晚,学习小组的人照样到点该刷题刷题,该休息休息,他们才发现自己错了。


    根本不需要镇压,这群人是真的在认真、自发的学习。


    “鱼听兰。”鱼听兰同组新来的一班女生轻轻拍了拍她,:“能给我讲一下这题吗?”


    她把自己的英语试卷推了过来:“这题。”


    鱼听兰看了一下:“选c,但是……我讲不清楚,就是靠语感,你问问秋冷吧。”


    女生满脸踟蹰,她其实有点不敢。


    “秋冷。”鱼听兰小声喊在另一桌讲题的秋冷,“这边问个题。”


    “稍等。”秋冷比了个ok的手势。


    没一会她就过来了,抬手把头发撩到耳后:“哪里?”


    “这里。”女生指了指自己英语试卷的选择题。


    秋冷看完题也是和鱼听兰一样,毫不犹豫的选c,但是跟女生讲的时候就没说靠语感,而是从方法和技巧上跟她讲了一遍。


    女生马上就听懂了:“谢谢!”


    这才靠谱嘛!做题哪能靠语感。


    “其实我是用语感倒推的方法。”秋冷说,“你词汇量多,但是基础还不够。”


    “我基础不行?”女生倒不是质疑,只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基础不够好,平时她都是看英语原著的,怎么会基础差。


    “你看的比较多吧,听的少。”秋冷笑了笑,“所以说的也少,多练口语,英语会进步很快,我之前就是这样的。”


    她也爱看书,小时候要么姐姐给她讲,要么她自己翻着词典看,后来跟外教老师聊天,一开始就喜欢打字辅助,后来讲多了才不需要的。


    有段时间姐姐每天晚上都来她房间睡,防着她晚上熬夜看书,第二天自己身体受罪。


    “难怪让小组的人都用英语交流。”女生这才信服的点了点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鱼听兰,所以你这次英语进步也是因为平时说的多了,是不是有这个原因!”


    “肯定的啊。”鱼听兰说。


    “哦哦,懂了!”女生笑起来,然后换了英语又说了一遍。


    “学习和讲题时候不用。”鱼听兰赶快说,“就是平时休息和讨论问题的时候用。”


    “为什么?”女生又不懂了。


    “行行好,要是学习时候还得用英语,我别说听不听得懂了,问问题都问不明白啊。”同桌的八班“学渣”哀嚎起来,“给条活路啊学霸们?”


    “啊,对不起。”女生认真道歉。


    “嗯,知错就好。”同桌摆出孺子可教脸。


    “别贫了,做题吧。”组长鱼听兰适时管纪律。


    女生知道鱼听兰为什么一开始就选择来学习小组了。


    不良少女秋冷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八班也早就不是他们印象里那个八班了。


    期中考之后彭向晨的爸爸专门打电话给秋冷,说这次自己狗儿子考的分数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彭家祖上都感谢她的大恩德,所以邀请她去家里吃顿便饭。


    彭向晨听到电话里他爸文绉绉的说辞脸都快扭曲了:“老头你能不能正常说话,你这是请祖宗吗?”


    彭爸大怒:“你才是老子的祖宗!”


    彭向晨:“……”要是以前,他可能就回一句大逆不道的“那你这孙子辈怎么教训起我来了”,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了。


    气到老头,回家当着老大的面揍他实在没面子。


    而且老爸最近对他确实像对祖宗,以前考得差回家必挨一顿揍,这次他只不过考的好了那么点,他爸就开心的跟什么似的。


    要么……再努力一点?


    就让老头更高兴些。


    周五下午秋冷应邀去彭向晨家吃了顿好的,白迁也不要脸的跟着去蹭饭,彭妈的拿手好菜果然好吃,光是肥肠就做了三种做法,桌上丰富得宛若跨年大餐。


    吃饭时候彭爸和彭妈一个劲儿给秋冷夹菜,碗都快堆不下了,吃完她被撑得只剩一口气,差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她发誓下次去彭向晨家做客再也不提前吃小零食了。


    回去她坚持不要白迁的小电瓶送到门口,隔着两站让放她下来,走着回去消消食,白迁也撑得不要不要的,找了个停车位把车放着,散着步送她回去。


    快到小区,又经过那段基本没人的小道,秋冷想起上次被禹盛“跟踪”的乌龙经历,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听了听身后的动静。


    然后她和白迁同时听到了跟在背后的脚步声。


    “老大,好像有人跟着我们。”白迁小声说。


    “错觉吧,可能人家路过。”


    “等等。”白迁拉着她快走了几步,背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快了起来。


    秋冷的心立马揪起来了。


    这次绝对不是禹盛。


    白迁带着她快步往前走,很快就进了小区。


    因为上次门禁卡的事,电子门现在暂时不用,等物业那边重新发通告通知大家去买门禁卡,全小区都拿到卡再投入使用。


    身后的脚步声居然也跟了上来,到了路灯底下,秋冷拽着白迁猛地停下来往旁边一站,紧随其后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停下来,一个高大男人快步走上来,从他们旁边往前走了。


    还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杯弓蛇影。


    秋冷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


    白迁把秋冷送回家,发现她没穿家居服,而是换了身衣服。


    “你还要出去啊老大?”


    “嗯。”秋冷点点头,“去要签名。”


    “哦对。”白迁想起来秋冷说过要跟物业解除合同的事,“我跟你一起去呗。”


    “不要。”秋冷立马拒绝,“我叫牧若延一起去,你气质太出众了,站我背后我觉得我像是去收保护费的。”


    “我什么气质?”白迁感觉老大在夸他,又不太像,“比大神还厉害?”


    就是那种一身混不吝的反骨,眉毛一皱就要用板砖拍人的气质。


    秋冷咧了咧嘴:“比大神厉害,但不适合去要签名。”


    他们这两周已经把全小区住户的门都敲了一遍了,昨天开始敲第二遍,人家烦不胜烦,态度好的只是关门不理,态度差的还要骂他们扰民,牧若延的帅哥脸都不管用。


    她怕白迁一个暴脾气把人家的门踹了。


    白迁后知后觉地听出来秋冷说他太凶了,指天立誓:“我保证不惹事,保证不发火,让我一起吧,反正回去家里也没人,无聊死了。”


    秋冷想起来他父母常年在国外,心软了。


    “好吧,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许生气啊。”秋冷说,“你就帮我抱着表格就好。”


    “得嘞。”白迁很满意自己抱表童子的身份。


    秋冷叫上牧若延,牧深也要跟着去。


    于是四人组挨家去敲门,户主一开门看到他们,视觉上就有一种黑压压的压迫感。


    站在最前面的男生言语得体,笑容温和,但也就仅止于此了,他旁边那个板着张冷脸,后面一个染了一头粉头发、另一个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犹如唐僧带着三个奇形怪状的徒弟。


    又是一个一无所获的夜晚。


    表格上除了牧若延这个关系户,真正的有效签名只有孙阿婆,她儿子女儿都在外地打工,要过年才能回来,她不太识字,名字还是秋冷一笔一划教她签的。


    白迁打了一晚上白工,心情却很好,表示明天还要来发光发热,结束后跟着秋冷去牧若延家蹭了一顿牧深做的宵夜,还没消化的胃再次遭受重创,撑得他连连叹气。


    “老大你不难受啊?”他看着还在慢条斯理吃宵夜的秋冷。


    “装宵夜的是另一个胃。”秋冷回答。


    白迁:“……”不愧是老大。


    “明天咱们分头行动吧。”秋冷说,“每人负责一个区。”


    牧若延以为她终于认识到他们三个是拖后腿的了,没想到秋冷接着说:“四个人一起效率太低了,男神你跟他们讲的时候我们站在旁边都派不上用场。”


    谦虚了,你们起到了相当惊人的反效果。


    上周他回去,顺道咨询了一下本家某旗下子公司的法务,对方主攻商事,民法这块也不是很清楚,但牧家少爷都问到门上来了,他二十多分钟就找齐了相关法条和相似的事件案例传过来。


    他们现在这种情况,联合签名确实是最简单可行的办法。


    “两两组合吧。”牧若延顺着秋冷的话说,“有什么情况也比较好应付。”


    “好。”秋冷同意,主要她也不放心白迁一个人,她得看着点自己小弟,“那牧深跟你,我跟白迁。”


    周末小区在家的人比较多,晚饭也吃的比较早,六点左右小区里的人都出来消食散步遛狗带娃,人得了闲心情就会变好,这种时候最适合去要签名。


    八点碰头,牧深展示了一下他们的请愿表,上面居然新添了三个签名!


    “怎么要到的?”秋冷酸的不行,他们这边也很想开张啊。


    “孙阿婆那一排的邻居,听我们说了那天的事都很生气,主要是孙阿婆帮我们说服他们的。”牧若延说。


    这经验完全没有普适性。


    但也算是有了突破,可喜可贺。


    “老大,这边也是你们小区?”白迁没怎么逛过秋冷他们这个旧小区,只去过他们住的那一块。


    “嗯,这边位置偏一点。”秋冷之前就把周边摸遍了,包括他们小区,这边这几排房子上周她跟牧若延来过,有几家户主脾气还挺暴躁的。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马上就遭遇了一个暴脾气。


    “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不签不签,打扰人不知道吗!”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蓄了点小胡须,满脸写着不耐烦,“就这么屁大点小事,物业也给解决了,你们揪着不放有什么意思,大人要上班的,以为都像你们有人供吃供穿?赶紧走。”


    “叔叔,你们现在不管,下次这样的事掉到头上,也不会有别人帮你的。”


    秋冷态度不卑不亢,小胡须语气里的火药味淡了点:“孙阿婆那点事是吧,你不是说帮她找证人,是不是没找到?”


    “还在找。”


    “说不定人早就知道这事了,只是嫌麻烦不想来作证,再说了,就算被冤枉又怎么样,不过是嘴上一句话,实际又没掉块肉。”小胡须嗤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学校老师没教你们吗……”


    他还想再教训几句,道口处有人走了进来,是个高大的男人,走近了对着秋冷吹了声口哨:“小美人,挺忙啊?”


    胡须男意识到来者不善,立刻退回去把自家的门关上了。


    白迁站到秋冷前面:“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来跟你们聊聊天。”


    他说着,道口又陆陆续续走进来了四五个男人,全都长得凶神恶煞鹰嘴鹞目的,高大男人点了根烟,裂开嘴露出个阴谲的笑,:“少,管,闲,事,这四个字会不会写?”


    作者有话说:


    宝们,你们看评论区会抽吗?


    我这边从昨天起就老是抽,评论一会有一会儿没有的,活像跳大神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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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软废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陆晴 138瓶;写意写意 10瓶;画画好难 8瓶;麻辣甘梅 7瓶;爱与和平、用腿量防团腰围~、温染琉璃、临渊不羡鱼 1瓶;


    谢谢小可爱们!


    28  ? 第 28 章 ◇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秋冷从那个高大的男人走近的时候就觉得他面熟, 直到对方微微侧过脸看向他们,她猛地想了起来。


    是昨天她以为被跟踪时和他们擦肩而过的男人。


    所以昨天是来认人的。


    对方是有预谋的,她的心沉了下去。


    “少管闲事?”白迁嗤笑, “还真不会,你教我写?”


    高大的男人也笑:“老子受人之托, 只想找你身后的小美人, 教她点该懂的道理, 你是她男朋友?小子, 惜命点, 赶紧滚。”


    他身后几个男人欺身走了过来。


    “老大。”白迁死死盯着走过来的人,小声说,“我吸引他们注意,你找机会跑。”


    跑?怎么跑?背后是围墙, 他们专门选在这里堵人的。


    秋冷感觉白迁攥着她手腕的掌心里全是冷汗,不良少年再怎么横也就是和同龄人打个架, 碰到真正在社会上混的根本不够看。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显露出情绪,扬声道:“今天周六, 小区的人基本都在家,你们不敢乱来。”


    “哟, 想喊人啊?这么大声。”其中一个男人说。


    “你喊喊试试。”高大的男人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碎, 声音也大了起来, “今天谁要是敢出来管闲事,老子就把他一起弄死在这里。”


    秋冷本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一排前前后后十多家人, 只要有人开门出来问一句, 或者哪怕只是在屋里骂几句, 这群人就绝对不敢乱来。


    高大的男人显然看出了她的企图。


    他威胁的话说完, 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其他几个男人也跟着站住了。


    周围的房子一片安静,如他所料,没有任何人出声帮忙。


    人啊,都是趋利避害的。


    高大的男人得意的对秋冷摊了摊手:“看到了?”


    他示意其他几个男人:“给她点教训,别弄太过分,断手断脚的就不必了,扒光了拍点照,哥几个赚点零花钱。”


    “我草你马&#¥××……”白迁破口大骂,对着走过来的男人狠狠一脚踹过去,“老大,跑!”


    那男人没想到他出手这么迅速,被踹了个正着摔倒在地。


    白迁拉着秋冷想从缺口跑出去,但他估算错了这男人的的战斗力,对方马上就站了起来,迎面一拳回敬到他肚子上,他声音都发不出来,捂着肚子跪了下去。


    “白迁!!”秋冷尖叫。


    高大的男人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拖起来,秋冷想也不想,转头一口死死咬住他的胳膊,嘴里立刻尝到了血腥味。


    男人大叫一声,掐着秋冷的两腮迫使她松了口,甩手把她掼到地上。


    秋冷摔得七荤八素,“呸”一声吐了口血水。


    高大的男人看了眼胳膊上渗着血的牙印,眼里冒出凶光,抬手就要去掐秋冷的脖子,还没碰到人,斜里突然一跟棍子袭来,他躲闪不及,差点被一棍子打在脸上,连退好几步。


    “住手!”小胡须拎着拖把杆挡在秋冷和白迁面前,“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我家门口……有监控!”


    他这话说得明显底气不足。


    几个男人抬头四周扫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摄像头。


    “啧。”高大男人不耐烦的咂了下舌,“刚才我是不是说别多管闲事,你他妈没听见?找死是吧?”


    小胡须咬了咬牙:“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欺负两个孩子。”


    “行,我们不介意多收拾一个。”


    几个男人围了上来,但这次没等到他们动手,旁边一户人家的门“哐当”一声打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跑过来和小胡须一起挡在秋冷他们面前,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块挺沉的搓衣板当武器。


    “什么个意思?”高大的男人脸色阴沉下来。


    随后响起的开门声仿佛是在回答他,好几家门前的路灯相继亮起来,顿时把窄道照的亮堂堂的,每家都出来了一两个人,拎扫帚拎拖把,甚至还有拎着个鲜红的灭火器的。


    他们全都站了出来,小胡须家跑出来一个阿姨,应该是他妻子,趁机把秋冷和白迁扶起来让他们进门去。


    人数优势一下子逆转,敌寡我众。


    五个男人反而被围在了中间。


    情势不妙,高大男人使了个眼色:走。


    “他们要跑!”


    不知道是谁火眼金睛,反正高大男人只听到有人大吼了一声,他步子都没迈出去半步,就被扑面而来的乱棍打蒙了。


    大家一开始还有些害怕,毕竟这五个男人面相凶狠,身手也还行,但他们手里各种棍子都挺长,方便制敌,人数又多,最后越打越勇,完全占了上风。


    警察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几个男人被群众们五花大绑,鼻青脸肿哭爹喊娘,搞得第一天上任就碰上大晚上来出任务的小警察十分迷茫,这到底是哪边报的警啊?


    “警察叔叔,他们专门上我们小区闹事!”小胡须第一个出声。


    拿着笔记本的小警察差点一口凌霄血,我才二十二!


    “警察同志,他们直接就在我们门口动手,简直太嚣张了,你们可得好好查查还有没有同伙。”


    “就是,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怎么还有这种人?”


    “噢哟警察同志你们是没看见,他们有多凶狠,专挑学生仔下手,黑心得很!”


    牧若延和牧深赶到的时候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向警察反映情况。


    那几个男人反正已经被群众绑起来了,警察也懒得给他们解绑,就拷在警车旁边,其中一个还在大声的跟警察申辩。


    “我们就是路过!没想真的伤人啊警察同志,是他们要跟我们动手,我们是正当防卫!不然你看看怎么是我们被打成这样?”


    他头上肿了一个老大的包,一看就是棒子敲的。


    “放屁!”


    有人调出了手机里的视频:“这是我叫我老婆躲二楼偷偷拍的,警察同志你们看,是他们先动的手,还有他们说那些话,什么要把人弄死,你们听听,多可怕,正当防卫,我们才是正当防卫!”


    视频是从上往下拍的,白迁被一脚踹得站不起来,秋冷被掐着脸狠狠甩出去,头差点磕在道边的石阶上。


    “秋冷!”牧若延大喊一声。


    “我在这。”坐在花坛背面的秋冷听到声音站起来挥了挥手。


    “没事吧?”牧若延紧张的跑过去,从上到下把她翻着看了一遍,确认她没事才松开手。


    “不是让你不要告诉你哥吗。”秋冷探头看向后面的牧深。


    牧深没说话,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眸子黑沉沉的,走上来抬手轻轻抹了一下她嘴角边的血痕:“脸都肿了。”


    “真的?”秋冷摸了摸脸,“不会像猪头吧?”


    “疼吗?”牧深问。


    “不怎么疼……”秋冷勉强笑了笑,其实她半边脸都是麻的。


    “撒谎。”牧深转身就走。


    秋冷总觉得他的样子有点不对劲,没等她回过味来,外面一阵骚动,警察的声音大喊起来:“你要干什么?快住手!拦住他!”


    牧若延冲了出去,秋冷慢一步,跑出来就看到原本被五花大绑拷在警车旁的几个男人倒了一地,牧深半跪在地上,身下压着那个对她动手的高大男人,闷不吭声一拳一拳往他脸上砸。


    男人被绑着动不了,破口大骂咬到了舌头,顿时哀鸣起来。


    牧若延赶过去,和两个警察一起把牧深从那男人身上拉开,那男人满脸是血,他还想扑上去,被牧若延死死按住了:“小深!冷静点,你想干什么!?”


    牧深听到牧若延的声音才停了下来,喘着气站住不动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警察在还敢动手?”帮着拉开牧深的警察厉声骂道。


    “我是他姐姐。”秋冷赶快跑过去。


    警察刚才刚看过视频,心底正愤怒,要不是周围的住户出来帮忙,不知道小姑娘会被怎么对待,听到秋冷说牧深是她弟弟,顿时火也发不出来了,对秋冷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他的心情也能理解,但是也不能这么冲动,暴力不能解决问题知不知道?”


    牧若延和警察道了歉,那男人没什么大事,满脸血是因为打到了鼻子,其他警察也没说什么,留了他们的电话号码,让他们先回去了。


    牧深一路上都没说话,回家牧若延给郑医生打电话,请她来小区一趟,牧深就去找了棉签和药,准备送到隔壁去。


    “小深。”牧若延叫住他。


    “……对不起。”牧深低声说。


    牧若延本来想说他几句,没想到他先开口道了歉,顿时无奈了。


    “你吓到秋冷了知道吗?”他走过去抓住牧深的手,“也吓到我了。”


    “……对不起。”牧深又说了一遍。


    “我不是怪你。”牧若延叹了口气,把他拉到厨房里,翻过他的手帮他清理手背上沾的血迹,“我只是希望你能控制自己,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好吗?”


    “嗯。”牧深慢慢点了点头。


    他手背上的血迹被冲洗干净,没有任何伤口。


    秋冷回家换衣服的时候发现手肘破了好大一块皮,应该是摔在地上的时候擦到了,渗出来的血和长袖T恤粘在了一起,她龇牙咧嘴脱了半天才把衣服脱下来。


    脸确实肿了,但不是很严重,戴个口罩就看不出来了,反而是嘴角疼得不行。


    倒是白迁,她想看看他的肚子,这混蛋死都不给看,还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被秋冷扇了一记后脑勺才消停。


    掀起衣服发现他肚子整个都青了,秋冷当场眼泪就掉下来了。


    “哎老大你别哭啊!”白迁慌得手足无措,“老子最怕你哭,都说了不给你看你非要看,没事,就是淤青,现在都不疼了。”


    “去医院。”秋冷吸吸鼻子,找了件外套穿上,“我先去找牧若延借点钱,你等着我。”


    “啊?”白迁拉住秋冷,“借钱干什么,我有。”


    “你不是说你零花钱被你爸停了,只给你充饭卡?”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白迁咧嘴笑,“我卡里钱多着呢,六位数,随便花。”


    这地主家傻儿子的画风……


    秋冷懒得吐槽,有钱就行,反正是给他自己看病。


    她拽着白迁到了门口,发现牧深站在外面,不像是刚过来,一身寒气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去哪?”她突然开门牧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她拽着白迁的手。


    “医院。”


    “真不用去啊老大……”白迁在旁边再次企图抵抗。


    “郑医生马上就来,去我家等吧,不用去医院。”牧深说,“我哥给她打电话了。”


    “听见没,不用去医院你也给我等着好好检查。”秋冷把白迁往外面一推,“你去大神家等,我跟弟弟说几句话。”


    白迁揉着肚子心甘情愿去隔壁蹭空调了。


    牧深进屋把药都摆在桌上:“要跟我说什么?先过来上药,手肘破了吧,别藏,我看到了。”


    她其实没想好要说什么,只好老老实实过去让牧深看伤口,脑海里老是浮现出牧深半跪在地上,一拳一拳往下砸的样子,一双眼睛里全都是森寒的气息。


    让她无端的想起了原文里的一段情节。


    牧深约荣舒见面,把她和自己一起关在了大夏顶层。


    荣舒被他抵在高楼边缘,半个身体几乎悬空,自下而上的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扬起来又落下去。


    “牧深,你疯了。”她全身颤抖。


    “我没疯。”牧深面无表情,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或许是疯了,但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苏修辰到底是选你,还是选三百亿。不如你自己猜一猜,今天他会不会来找你?”


    “阿延要是知道你变成了这样……”荣舒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又流到牧深的手上。


    “可惜他早就死了。”牧深的语气愈发森冷,卡住荣舒纤细脖颈的手突然一点一点收紧,“你要是再敢提起他,我就把你扔下去。”


    他猛地把荣舒往外一推,然后在她恐惧的尖叫声中把她拽了回来,冷漠的看着她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自始至终,他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好像荣舒只是他心血来潮捏在手心里的玩物,他见不得她笑,见不得她和苏修辰在一起,也见不得她过得好。


    一直到天黑,苏修辰都没有来。


    荣舒眼里的希望一点一点随着天色暗下去,最后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哀莫大于心死。


    牧深看着这样的荣舒,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冰冷的笑意。


    他按动按钮开门,放荣舒离开。


    CP粉们都铭记这一刻,就是因为牧深这个举动,荣舒和苏修辰历经种种狗血磨难、误会和阻碍,好不容易以为终于可以happy ending的时候,感情彻底走向be。


    他们依然还在一起,但荣舒再也不会原谅苏修辰了。


    作者被cp粉激情开楼辱骂,说还不如让他们爱而不得被迫分开,都比现在虽然在一起却永远心怀芥蒂无法释怀的要更好。


    秋冷想起这个不是因为今天牧深打人时候的神情让她害怕,虽然她确实被吓到了。


    牧深从小没有得到多少关爱,除了牧若延,但他现在为了她出手打人,说明牧深心里真的把她当成了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失控。


    她已经知道牧深骨子里的温柔,就绝对不会再用书里那个片面的印象去看待他。


    她只是突然疑惑,为什么文里的牧深做事毫无缘由。


    就像她欺负荣舒,是因为荣舒人缘好讨人喜欢,她怕自己一姐的位置被动摇,而且原主喜欢苏修辰,当然会讨厌被他另眼相看的荣舒。


    苏修辰的母亲不喜欢荣舒,觉得她只是个家道中落没钱没势的女人,靠着一张清纯小百花的脸勾引自己儿子。


    其他人要么嫉妒,要么喜欢荣舒爱而不得所以报复,总有原因。


    只有牧深。


    从出场他就对荣舒与众不同,但他的行为却绝对说不上是喜欢,大部分时候他对荣舒比对待商战上的苏修辰都要狠戾。


    读者都猜测他是因为私生子的身份,从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所以根本不懂得怎么爱一个人,不然怎么解释他时时刻刻都盯着荣舒,还不是因为爱,只是他爱人的方式过于偏执和病态。


    可就算是长大后疑似病娇的牧深,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那样的。


    他也是一步一步,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最终成为了书里那个阴晴难测的牧家掌权人。


    “在想什么?”牧深突然开口问。


    “啊?”秋冷回过神,她手一动,牧深拿着的酒精棉签一下子按在了伤口上,秋冷当场“嗷”一声,疼得差点跳起来。


    牧深把棉签拿起来:“谁叫你发呆。”


    他凑过去想吹一吹,酒精挥发了就不疼了,没想到秋冷也低头来吹伤口,两人的头“嘭”一声撞在一起,半蹲着的牧深被她活生生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两人面面相觑。


    秋冷:“……啊这,对不起……”


    牧深捂着额头,手掌挡住了眼睛,半天没动。


    撞疼了?她头这么铁?


    秋冷想拿开他的手,被牧深另一只手覆盖上来按住了手背。


    “我哥已经说过我了。”他突然出声,“我跟你道歉,吓到你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嗯。”秋冷轻声回应,“谢谢你帮我出气。”


    她抓着牧深的手拿开,就像那次在音乐厅一样,牧深这次没有用劲,跟着她的动作把手放下来。


    少年曲腿坐在地上,微微仰头看着她。


    秋冷:“还以为你偷偷哭呢。”


    牧深:“……无聊。”


    她笑了起来:“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手,手没事吧?疼不疼?”毕竟力的作用可是相互的。


    “不疼。”牧深动了动手指,“没事。”


    “那就好。”确认他手没事,秋冷话锋一转:“我其实还想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牧深指尖蜷缩了一下:“嗯?”


    秋冷偷偷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在紧张,心底哼哼一笑。


    看这反应肯定是有在意的人,她要从此时此刻就开始关注牧深成长的每一步,特别是他的感情道路,绝对不能让他成为书里那个不会表达爱意的病娇。


    弟弟,要勇敢正直的去爱呀!


    握拳扯到手肘的擦伤,疼得她直吸气。


    牧深按住她的手:“你能不能别乱动?”


    “太疼了!我不上药了,你住手——嗷!”


    “疼也忍着。”牧深把药擦在她手上,这次连吹都不帮她吹了。


    不就是好奇追着问了几句他喜欢的人是谁嘛,不说就不说,生什么气,臭小子。


    郑医生大晚上被本家的车送到小区,随行的还有另一个医生,进门就要给牧若延检查,被制止了之后也不罢休,说老夫人特别吩咐了,这两个月已经叫了两次医生了,如果检查出问题就把牧大少带回去休养。


    “我好着呢。”牧若延好说歹说都没用,被按着检查了一通,两个医生才相信了。


    郑医生给秋冷和白迁都检查了一下,白迁肚子上的伤问题不大,还好位置偏下,要是往上踢到胃,非得胃出血不可,听得秋冷一阵后怕。


    她脸上的伤也没事,冰敷一晚上就能去肿。


    “牧深手也检查一下吧。”秋冷说,“万一伤到筋骨呢。”


    “小少年也受伤了?我看看。”郑医生在给秋冷看手肘,另一位医生就过去给牧深检查了一下,“没事,要是不说都看不出来受伤了。”


    他说着看向牧若延:“这……少爷,我们回去怎么跟老夫人说?”


    “不用,明天我会回去,我会跟她说。”


    “好,你回去一趟也免得老夫人担心。”医生点点头。


    从进门起,两个医生的重点都是放在牧若延身上的。


    发现牧大少爷没事,他们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牧深,对他的态度都算很好,但不在意和敷衍也是明晃晃的。


    难怪那天晚上那位老夫人说别人只是表面上叫牧深一声小少爷,背地里却是看不起他的。


    秋冷看了一眼牧深,牧深微微垂着眸,似乎已经习惯了被那样对待,早就不往心里去了,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看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笑意就漫上他眼底。


    秋冷知道他为什么笑,她嘴角被捏破了,郑医生给她上了个药膏,还是红色的,她现在看上去真的很像个脸肿嘴肿的猪头。


    她想对牧深做个鬼脸,结果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直吸气。


    牧深用口型对她说了句“傻子”,随即笑了起来。


    她忍不住也跟着笑,又扯到伤口,疼得“嘶”一声,笑不出来了。


    涂了这个药膏疼的更厉害了啊,郑医生你确定没有用错药吗?


    隔天周日,本来是去要签名的好日子,但秋冷肿了脸,白迁回去养肚子了,牧若延回本家,牧深的性格实在不适合一个人去好声好气要签名。


    只能先放弃。


    那几个男人基本能确认是物业找来的,居然用了这么龌龊的手段,不赶快让他们走人实在膈应得慌。


    敲门声响,秋冷边琢磨边去开门。


    李若站在门外,盯着秋冷的脸看了看,然后把手一摊:“请愿表给我。”


    “你要签名吗?”秋冷一笑,嘴角又开始疼了。


    她拿了表出来,李若刷刷刷签上名字,按了手印,秋冷连声说谢谢。


    好诶,有进展了!有一个是一个。


    她去接表的时候李若却没递给她,反而把她手里一整沓表都拿了过去:“全小区三分之二以上的签名,差不多要三百多个,行了你歇着吧,这个样子就不要出去了。”


    “啊……”秋冷懵懵的,“李姐,你要去帮我要签名吗?”


    “帮你?”李若把表装进包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怎么就成帮你了,我不是这小区的人吗。”


    “哦对了。”她说,“咱们这一排和前面那一排,待会儿会有人来把门口的路灯都装上,晚上亮不影响你睡觉吧?”


    怎么又提她的黑历史呀,秋冷要哭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彤彤 24瓶;大白 15瓶;写意写意 10瓶;顾时 5瓶;问风 2瓶;临渊不羡鱼、温染琉璃 1瓶;


    谢谢大嘎!爱你萌~


    29  ? 第 29 章 ◇


    ◎牧家的邀请函◎


    秋冷整天的时间就空了下来, 吃了郑医生开的消炎药有点昏昏欲睡,破天荒的去睡了个回笼觉,十二点多被电话叫醒, 牧深做了早饭让她过去吃。


    她起来洗脸的时候发现脸颊上的肿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又翻出两个退烧贴贴在脸上, 懒得换衣服, 裹着家居服就去了隔壁。


    牧深做的早饭都是清淡的, 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两人没什么事做, 吃完了饭秋冷要去洗碗, 被从厨房里赶了出来,牧深三下五除二就把餐具洗了,出来的时候还给她盛了碗秋梨莲子羹当饭后甜点。


    太贤惠了。


    秋冷舒舒服服的窝在沙发上享受这顶级待遇:“好羡慕你哥,每天过这样骄奢淫逸的日子, 他以后离了你可怎么活呀。”


    “等他回来我帮你告诉他。”牧深横她一眼,“骄奢淫逸是什么形容?”


    “一种夸张手法。”秋冷赶快往回找补, “别什么都跟你哥告状。”


    牧深从屋里抱了几本书出来,秋冷翻了翻, 都是外语原文,突然想起来前天山南出版社的李朔编辑给她寄了稿子过来, 是旗下杂志下个月的几篇采访稿, 已经翻译好了, 让她帮忙校对词汇。


    本来想昨天做的,出了事就忘记了。


    她跑过去把稿子抱过来, 中午两个人就各做各的, 牧深看书, 她检查稿子, 偶尔他找不到哪个词, 就把书递过来,秋冷扫一眼就能把意思说出来。


    中途她还接了通电话。


    是星川传媒的成杰打来的,简单告知她本期直播预选已经于上周结束,账号要被公司回收了,她的数据十分糟糕,公司并不打算跟她有下一步的合作。


    直白点就是不签不要你赶紧走。


    秋冷谢天谢地,谁要继续合作,等着以后遇见你们幕后苏氏集团那个微服私访的太子爷苏修辰吗,她可敬谢不敏。


    挂了电话秋冷抓紧时间登上直播间,账号密码还没有改,她上线了一会儿,直播间粉丝很快进来了二十多个人,吵吵嚷嚷的问她昨天怎么没直播。


    秋冷戴着口罩,脸虽然不怎么肿了,但嘴角还破着。


    她跟大家说了情况,没说背后公司的话,只是说自己学习太忙了,刚好试训结束,所以以后就不播了,她记得大家的账号,以后如果注册新账号会去找他们玩。


    直播间里唉声叹气,互相告别,提前祝福她高考顺利。


    秋冷退出来,发现提示密码已经变更,不禁有些好笑。


    她就积累了这么点粉丝,还要赶紧把账号收回去,生怕她把粉丝带走?星川传媒,你们格局不行啊。


    下午李若回来了,敲了半天秋冷家的门,结果她从隔壁出来了:“李姐姐,辛苦了,怎么样?”


    李若抱着早上从秋冷那拿走的请愿表,旁边还有两位阿姨。


    秋冷看了一眼请愿表,上面一个名字都没有,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换了人好像也没有什么效果。


    李若把表还给她:“去我家吃晚饭吧?”


    “我?”秋冷指着自己鼻子。


    “不然呢?”李若说,“你家就你一个人,省得做饭了,而且我们有话跟你说。”


    她旁边的两个阿姨对秋冷点了点头。


    “不用不用。”秋冷赶快摆手,“有什么事吗?”


    “那下次,你没地儿吃饭就来我家。”李若也没勉强她,“我们去你家说吧?”


    “行。”


    秋冷和牧深说了一声,带着他们去了家里,水才烧上,其中一个阿姨就开口了:“昨天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去医院检查一下?”


    “谢谢阿姨,检查过了,没事。”她礼貌的回应。


    “那就好。”另一个阿姨说,“太危险了,我今天知道都吓了一跳,是不是你同学也受伤了?以后做事可不能这么莽撞,这次是运气好,如果下次是在别的地方发生这种情况,简直是……”


    她说到一半,被李若拐了一下。


    秋冷听着她话里的意思,猜想到了他们的来意。


    是来叫她放弃的吗?


    李若今天也没有要到签名,所以物业搞得这一手还是起效了,户主们更加害怕他们的不择手段,也更怕他们报复,他们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


    人之常情。


    她今早本来就不应该把表给李若,万一物业的人故技重施,她不是把她拖到危险之中了吗。


    果然,李若开口道:“签名就不要去要了,好多家住户都比较固执,你不知道我今早一问,有些人根本没仔细听你们说什么,还以为是搞推销的,白费精力。”


    “对,别去要了。”第一个开口的阿姨接上说,“我们商量了一下,中午把各个区的区长找齐开了个会,由他们组织人去跟大家说明情况,把咱们小区的业主委员会组建起来。”


    ……嗯?


    秋冷猛地抬头,阿姨你们再说一遍?


    “组建委员会?”她问。


    “是的。”李若说,“C区王大婶的儿子是律师,他跟我们说了,组建委员会更好,以后有事都可以我们自己参与决策,要签名只管这一次。”


    “会有人同意吗?”毕竟要签名都已经很难了。


    “怎么不同意。”李若说,“昨天的事那么过分,谁心里不气,这帮王八蛋就是畜生,让他们留在小区岂不是养虎为患。”


    “别担心。”阿姨安慰秋冷,“交给我们大人吧,谁要是不同意,我上门找他去,这点血性都没有就不要住我们小区了。”


    “过了啊周姐。”李若笑着提醒她,“不像好人了你。”


    “去你的,拿我开玩笑呢?”


    他们开了几句玩笑,就准备告辞走人了。


    “就是来跟你说这个,事情呢你就不要管了。”李若说。


    秋冷点点头:“嗯,谢谢。”


    “谢啥。”李若说,“你这么懂礼貌我还有点不习惯,哎过去的事就算了,这次应该我们谢你,一小区的大人让你们几个小孩操心这些事,想起来我都脸红……对不起啊。”


    秋冷把他们送到门外,周阿姨看她家里什么菜都没有,旧话重提:“还是上我家吃饭去吧,你会做饭吗?”


    “会。”秋冷笃定的回答,然后在李若质疑的目光下镇定自若的撒谎,“牧若延回家去了,就留他弟弟一个人,让我帮他照顾一下,待会儿我还要去给他做饭呢。”


    三个女人同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秋冷是从隔壁出来的。


    真是个好孩子,还帮邻居照顾弟弟。


    以前真的是误会她了。


    组建委员会的事有人张罗,秋冷彻底放心了。


    她哼着首不记得哪里听来的歌,心情轻松的敲隔壁的门,牧深正在做饭,穿着可爱的花边围裙来开门。


    秋冷往左他往左,秋冷往右他也往右,两人堵在了客厅门口。


    “干嘛?不让我进去啊?”


    “我哥让你照顾我?还要你给我做饭?”牧深拿着锅铲,抱臂站在门口,“真是辛苦你了。”


    秋冷:“……你听到了啊?”


    “嗯。”牧深看着她,“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如果我不想解释呢?”秋冷打算破罐子破摔。


    “那你就给我做饭吧。”牧深抬手解围裙。


    “等等等!”秋冷按住他,“听我狡辩,呸,解释。”


    牧深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狡辩。


    “你做的饭好吃,我不想吃别人做的,就想吃你做的。”秋冷真诚地说。


    “换。”牧深显然没被迷惑。


    秋冷立马换:“我不在了你一个人吃饭多冷清,你哥买了好多菜呢,吃不完浪费了。”


    “哦?”牧深满脸写着你再编。


    秋冷只好投降:“我不想去嘛,又不认识,去人家吃饭多尴尬。”


    牧深这才作罢,抽身让开了:“你不是喜欢热闹吗?”


    “那得看跟谁。”秋冷笑盈盈跟着他进了屋,“前面两个理由也是真心的,你做的饭好吃,我想跟你一起,不想留你一个人吃饭。”


    “肉麻死了。”牧深嫌弃的评价。


    吃饭的时候秋冷把要组建委员会的事告诉牧深,牧深没什么大反应,只说了一句“本来就该是他们的事”,但秋冷明显感觉到之后他的语气松快了不少。


    话题不知怎么的又绕回了吃饭这个话题上,牧深语气平淡的说他其实早就习惯一个人吃饭了,小时候进了牧家,父亲基本见不着面,他住的地方在偏院,平时很少有人来,进出最多的是司机和保姆,都不怎么跟他说话,直到那年夏天牧若延放暑假回来。


    他早就听人提起过这个哥哥,奶奶很喜欢他,身边所有不待见他的人,只要说起牧若延脸上都带着笑,夸他聪明懂事。


    五岁的牧深曾经在心底偷偷地想,大家都喜欢哥哥,难怪不喜欢他,因为他是多余的。


    那天牧若延回来他就偷偷跑去看,哥哥比他高,笑起来很好看,不像他,他不喜欢笑,因为一笑,妈妈就会批评他笑的难看,和父亲一样。


    他躲在门后面,牧若延却一下子就看见了他。


    他走过来半蹲在他面前,伸手过来的时候牧深下意识闪躲了一下,还是被牧若延在头发上揉了一把。


    “你就是小深?别怕,我是哥哥。”


    从那以后,本家宽阔又空旷的偏院里有了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


    牧若延只有暑假和寒假回来,其他时候都住在城里,他也要去学校,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牧若延在家就会来陪他吃饭,只要牧若延不回来,他就一个人在偏院吃饭,拒绝去老夫人住的主院。


    几次之后就没有人再来叫他,估计是老夫人吩咐过了。


    他根本无所谓,与其去正襟危坐吃顿饭,还不如自己一个人。


    后来牧若延读高中就独自搬出来住,牧深每天放学让司机送他先去找他哥,去了两次,发现牧若延没让人来给他做饭,都是自己做了吃。


    牧深非常期待的吃了一顿他哥做的饭,每一口都难吃得令人怀疑人生。


    他只好亲自上阵,结果发现自己在做饭这件事上天资超凡出类拔萃盖世无双,不是他自夸,这些词都是牧若延安在他头上的。


    秋冷不干了:“凭什么你哥夸你就是夸你,我夸你就是肉麻死了?”


    “那你夸。”牧深说。


    “哇哦,弟弟做的菜真好吃,简直是上天资超凡出类拔萃盖世无双!”


    牧深再次嫌弃:“肉麻死了。”


    秋冷:“……”你这个双标的哥控!


    牧若延晚上回到家,在玄关就听到客厅里吵闹的声音。


    因为秋冷想吃雪媚娘,大晚上周围甜品店里的甜点都卖完了,牧深就提议买材料回来做。


    两人对着网上的教程研究了足足半个小时,秋冷都无所谓,牧深格外挑剔,好不容易才选出一个合他眼缘的,其中两种材料没有,于是又出去买。


    “啊啊啊粘我手上了!”


    “就跟你说水放多了。”


    “但是刚才那个水放少了的也不行啊。”


    “因为你面粉沾少了,你能不能只负责吃不要添乱?”


    “我哪有添乱……”


    牧若延进去,看到大书桌上堆了面粉鸡蛋和一沓蛋糕盒子,秋冷满手是半糊不糊的面皮,他弟脸上也沾了不少面粉,活像两只在吵架的花猫。


    “哥,你快把她弄出去。”牧深抢先开口,“她刚才说要用你的书来当垫子揉面。”


    “!!!”秋冷震惊了,“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又跟你哥告状?”


    “你们要做什么?”牧若延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看了一眼牧深放在桌上的平板,“雪媚娘?我来帮你们。”


    “好啊。”秋冷一口答应。


    “不需要。”牧深断然拒绝,“一个添乱的就够了。”


    秋冷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看他:“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


    “我说的是你。”


    牧若延看着斗嘴的两个人。


    最近牧深笑得比以前多了。


    挺好的,他不在的时候也有人能陪牧深一起吃饭了。


    小区的业主委员会很快就建立了,但没怎么派上用场,按照规定,业主向物业提出解除合同至少要提前六十天。


    李若专门来跟秋冷说这个事,告诉她别担心,他们已经在想其他办法了。


    警察局那边从几个男人嘴里挖出了不少东西,他们倒是不是什么社会组织,就是附近不务正业的地痞流氓,但没少帮一些黑心公司做事,被审之后很快就把自己做过的事都抖出来了。


    确实就是物业公司的负责人托他们办的事。


    这几个人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还挺精,流了录音备份,物业那边想抵赖都赖不掉,负责人很快就被请进去喝茶去了。


    “现在我们可以走法院诉讼,对付这种违法乱纪的人就不需要等着走规定解除合同了,据说这个人背后还有案底呢,等坐实了他也别想回来开什么物业公司了,有他喝一壶的,别想再找我们小区的麻烦。”


    “放心,快上学去吧。”


    这些话是李若堵在小区门口跟秋冷说的,最近几天门口都有警车过来巡查,应该是担心抓了人有残党报复。


    小区的人还自发的组建了个巡逻队,早晚都在附近留意着。


    秋冷晚上放学一群人送她回家,有本来就同路的牧若延,还有彭向晨和白迁,以及彭爸、李俊生。


    浩浩荡荡,成为了街上一道引人侧目的风景线。


    秋冷走在他们中间,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被逮捕归案的坏人,毕竟其他人看上去都像良民,只有她顶着一头不规矩的粉头发。


    哦还有白迁,很像和她一起被抓的同伙。


    秋冷明显感觉到小区的人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走在道上随时有人和她打招呼,态度都很友好,下午出去碰到带着小朋友散步的家长,会逗着小孩子叫她姐姐。


    甚至还有夸她头发颜色好看的。


    回家时候遇见李婶,会问她今天有没有吃饭,笑着和她寒暄几句。


    “你是小区的英雄嘛。”牧若延说。


    什么玩意儿?


    牧深帮他哥补充:“偶然听到孙阿婆说的,说你是咱们小区的英雄,是个勇敢善良的好姑娘。”


    “好肉麻……”秋冷抖了抖鸡皮疙瘩,“你别学阿婆说话。”


    前两天她接到了电话,两个目睹孙阿婆交费给物业人员的女孩终于看到了寻人启事,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联系了她,专门到小区来跑了一趟,为孙阿婆作了证。


    虽然物业负责人已经进去了,但业主委员会的人还是打印了一份声明告示贴在小区门卫室和物业厅的大门上,孙阿婆还拉着秋冷的手落了泪,感谢她这个勇敢无畏的小英雄。


    此刻,小英雄坐在一辆豪车里,心情有点忐忑。


    牧若延和牧深独自在外面住,牧家肯定派人随时关注着他们的情况,不说牧深,起码是时刻关注着牧若延的,物业的事才刚尘埃落定,秋冷就收到了牧家的邀请——一份非常正式的宴会邀请函。


    地址在牧家的某个山庄。


    给她送邀请函的人就是牧若延的奶奶,牧家老夫人。


    周末天刚亮三辆低调的法拉利就驶进了小区,停在李婶家外的走道上等候着。


    秋冷一辆,牧若延一辆,牧深一辆。


    司机齐刷刷的西服加白手套,风度翩翩为他们开门,风格整齐划一。


    “别担心。”牧若延小声对秋冷说,“我奶奶只是想见见你,今晚是个慈善晚宴,中午就会开始忙,吃了早饭我带你转转,晚上一起回来。”


    “好。”秋冷想起来上次音乐厅里温和却字字如霜的那个声音,不能说一点都不紧张。


    救命,不愧是狗血文,她待会儿会不会面对“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孙子”的威胁?搞得她忐忑的同时还有点小激动,这可是女主待遇呀,她要不要回那句“不行,我们是真爱,得加钱”呢?


    牧若延上了第一辆车,秋冷被司机引着走向第三辆,她刚坐进去,牧深后腿就跟着她上了后座。


    “这……小少爷,你……”司机想拦又不敢拦。


    “就前后车,有区别吗?”牧深淡淡道。


    司机犹豫了一下,只好作罢,关门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车刚开动,牧深就把后车厢的挡板升了起来。


    “睡一会吧。”他对秋冷说,“路上得两个多小时。”


    “哦。”车里很舒服,秋冷靠了一会儿却睡不着,睁开眼发现牧深也没睡,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紧张?”牧深余光瞥到她睁眼。


    “也没有。”她说。


    “别怕。”牧深轻轻笑了一下,“估计你连她的面都见不着,应该是知道了这几天的事,知道你最近和我们……和我哥接触的比较多,所以想见你,但又傲慢得很,请你参加晚宴,自己躲在后面观察。”


    这个她就是老夫人,牧深甚至都不想叫她奶奶。


    上次好像还叫过她老东西。


    说白了,这位老夫人根本不屑亲自和秋冷接触,但又不放心自己的宝贝孙儿,所以想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顺便敲打一下——上流社会的晚宴,足够叫一个家世普通的人望而却步。


    确实挺傲慢的。


    至于晚宴嘛,秋冷见得多了,只觉得兴趣缺缺,倒是不会紧张。


    “如果牧家那些人说了什么无礼的话,或者让你不高兴了,你不要……”


    “嗯嗯,我不会计较的。”秋冷点头,毕竟是牧若延和牧深的家长,而且对方只是个老太太,她一个小辈,不会跟她起冲突的。


    “不要忍着,不用给他们面子。”牧深说。


    秋冷:“……”不好吧,她只想低调做人。


    她知道牧深为什么跟她坐一辆车了,根本不是他不想趁那位老夫人的意,他虽然不喜欢牧家,但也懒得去反抗些什么,就像上次在音乐厅,他也只是安静的听着那些话,眼里的情绪更多的是厌倦和透顶的失望。


    他是怕她一个人坐在车上胡思乱想,会紧张害怕。


    两个小时如果不睡觉,显得有些漫长。


    秋冷想了想,翻出手机,正好看到彭向晨在三人群里呼唤队友,问她和白迁打不打游戏,白迁没回,估计还在睡觉,秋冷回他:“我来。”


    “要三个人才能组队,我不想匹配。”彭向晨十分倔强,“上次给我坑惨了老大,你不知道那人操作多牛逼,活脱脱就是对面的亲兄弟,拜过天地那种。”


    “放心,我找大神带我们。”


    秋冷戳戳牧深:“游戏玩吗?组队。”


    牧深:“……”


    “来嘛。”秋冷鼓动他,“打发时间,求带!我知道你玩的好。”


    司机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开过的最吵闹的车。


    从他上立交桥开始往城外开,后座就传来各种大呼小叫的声音,他忍不住数次皱眉,这真是老夫人点名邀请的客人?怎么看怎么没见过世面,去晚宴也不穿的像样点。


    小少爷也真是没谱,一直这么没规没矩。


    他带着情绪下去开后车门,笑容都懒得摆了。


    老夫人不喜欢小少爷,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底下的人也就表面上敬一敬,心底却是鄙夷的,一个不被看好的私生子,早晚会被扫地出门。


    秋冷下车时没站稳,一脚踩在司机脚背上,手忙脚乱说抱歉的时候又踩了几脚。


    “怎么了?”牧若延走过来。


    秋冷笑得纯良无害:“不好意思啊。”


    司机勉强陪着笑:“呵呵,没事。”她是故意的!


    升斗小民!无礼至极!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 20瓶;Drop.木也 10瓶;锺、春行寂、麻辣甘梅、糯糯喵不想干饭 5瓶;歌楚 4瓶;临渊不羡鱼 1瓶;


    感谢宝们!


    30  ? 第 30 章 ◇


    ◎把晚宴吃成自助餐厅◎


    山庄在城外的的一座半山腰上, 自山底沿着盘山路上来,窗外都是高级别墅,牧深说全是牧家的产业, 车进了大铁门又往前开了一段路才停下来。


    山间空气清新,地上是铺的很整齐的白色小石子路, 没有种多少绿植, 看得见的都是高大的树木, 建筑风格很中式。


    早就有管家模样的人等在门口, 看到秋冷踩司机的行为, 脸上礼貌的笑容纹丝不动,过来微微低头见礼,引着他们往里走。


    “老夫人准备了茶和点心,秋小姐请在这里稍作休息。”


    管家把他们带到一幢独立的屋子前, 秋冷留下,牧深和牧若延被叫走了。


    她开了玻璃门进去, 里面是大平层设计,一眼差不多能看到底, 宽敞的落地窗外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跳跃着落进来, 摆设很简单, 应该是个大型的会客室。


    靠窗的桌上一套古朴的茶具, 秋冷不会,她只爱喝不爱动手, 兴趣缺缺, 两边墙柜上都是昂贵的收藏品, 她看了几样都懒得看了, 她爸就是个收藏爱好者, 每次休息在家陪她都要跟她展示自己的收藏品,表示这些以后就算他死了也不能留给她们姐俩,必须给他陪葬。


    然后被他老婆逮着教训半个小时。


    说是稍候,大半个早上秋冷就被一个人扔在了这里,没有任何人过来,也不知道是忙起来懒得管她,还是故意晾着她。


    她倾向于前者,毕竟后者的话就显得老夫人过于小家子气了。


    牧家为了名声,再不喜欢牧深都把他留在本家养大,自然也不会因为她接近牧家大少爷就在表面上弄得难堪,今天可是慈善晚宴,各路名流高朋满座,秋冷可以不要面子,牧家却是一定要的。


    既然来了,她抱着来玩的心思就好。


    毕竟她一不图牧家大少爷的美色,二也不想攀高枝嫁进豪门,牧家的人对她什么态度她根本不在乎。


    所以秋冷就当自己是个来山庄一日游的旅客,舒舒服服把大平层别墅逛了个遍,快十二点的时候管家来接她,找遍了一楼没人,只好爬上二楼,秋冷正好从另一边楼梯下来倒茶喝,管家扑了个空。


    两人捉迷藏一样,十分钟以后秋冷蹲在二楼喷水池边缘逗一只小乌龟,和一楼仰头看上来终于找到了她的管家对上目光。


    管家喘着气:“秋小姐,午饭时间到了。”


    秋冷:“??”他好像很累的样子?


    她跟着管家出去,又走了将近十五分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肚子饿了,早上早点都没来得及吃,刚才喝了点茶,还有几个拇指那么大的精致小点心,根本没起到垫肚子的作用,反而让她更饿了。


    “老夫人,人来了。”


    牧家整座大庄园里几乎听不见人声,一路走过来人很多,都默不作声的做自己的事,看到管家过去会低头见礼。


    吃饭的地方也是,管家请示的时候秋冷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摆设都透着股冷淡又肃穆的气息。


    “进来吧。”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来。


    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


    秋冷走进去,拐过两扇白玉石的屏风才是用餐的地方,牧若延和牧深都在,看到她进去就看了过来,牧若延对她笑了笑,牧深面无表情。


    居然是一人一张案桌的设计,一家人吃饭还这样,怪生分的。


    “秋小姐,请坐。”


    主位的就是牧老夫人,坐在她旁边的年轻女人有些面熟,秋冷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音乐厅那晚老夫人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人。


    她脸上带着微笑,对秋冷点了点头。


    秋冷也对她笑了笑,在她指定的桌案前坐下。


    吃食很快被有条不紊的端了上来。


    女人颔首道:“都是家常便饭,尝尝合不合胃口。”


    然后她就没有再说任何话了。


    牧老夫人脸色平和,但始终没有正眼看过秋冷,也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


    牧若延和牧深也安静地开始吃饭,整个房间里几乎没有声音,秋冷看着眼前精致漂亮的菜品,终于知道为什么牧若延搬出去后,牧深要去跟他哥吃完饭再回本家了。


    这种气氛底下,米饭上冒着的热气都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但菜是好吃的。


    特别是那道麻椒脆肉拼冬笋,秋冷吃完了肉准备夹冬笋吃,上座的女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温声道:“一道菜只能夹三次。”


    秋冷:“……”好浪费,这是什么古早宫廷的吃饭法则?


    入乡随俗,她只好吃别的菜。


    她很快吃完了一饭碗,准备再去添一碗,上座的女人又轻轻咳嗽了一声。


    “不宜过饱,食不盈腹。”


    “……”


    她只好把筷子放下了。


    牧若延和牧深早就停了筷子,特别是牧深,面前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


    下人很快进来收拾了桌子,在每人面前摆上一盏茶。


    等他们喝了茶,女人才扶着老夫人起来,走之前对秋冷微微颔首:“今天诸事繁忙抽不开空招待,希望秋小姐见谅。”


    然后和“沉默寡言”的老夫人一起离开了。


    秋冷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牧若延。


    牧家大少爷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忍忍,下午是自助酒会,我给你切牛排赔罪。”


    “你们平时都这么吃饭?”她问。


    牧若延点点头。


    只剩他们三个人,牧深脸上才有了点表情,但秋冷感觉得到他和平时不一样,仿佛只要一进牧家,他就戴上了面具,冷漠的竖起了自己全身的防御。


    “小深,你带秋冷去转转吧。”牧若延说,“奶奶见过秋冷了,不会再找她,放心去玩吧”


    “你去哪?”秋冷问他。


    “准备晚宴,我哥得陪着出席。”牧深说,“成年以后就得应付这些。”


    牧若延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笑道:“是,我尽量应付得好一点,你以后就不用操心这些。”


    牧深目光动了动,垂下了眸。


    山庄很大,来来往往的人忙碌着,路上遇到牧深也会停下来见个礼,牧深绷着脸没有回应。


    “牧深。”秋冷叫住闷声往前走的人,“我不想逛这个山庄,上来的时候路上风景挺好看的,能去走走吗?”


    “走得动?”牧深说,“不是没吃饱吗。”


    “多走走,下午吃好吃的呀。”秋冷笑出一排小白牙。


    “……馋猫投胎吗你是。”牧深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带着她向山庄后门的出口走去:“带你去个地方。”


    这边和他们坐车上来时候的盘山路不一样,是个树林,林间修了阶梯,牧深带着她往下走,没多久就看到了隐藏在其间的一幢小屋。


    牧深上去开了指纹锁,让秋冷进去。


    这里和山庄里肃穆的装修风格不同,很日常,家具都是原木的,沙发也不是商务风,上面铺着毛乎乎的毯子。


    “秘密基地?”秋冷放松的扑在沙发上。


    “……算是吧。”牧深开了扇窗通风,“小时候经常来这里。”


    秋冷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牧深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牧深……”她犹豫的开口。


    “嗯?”牧深看向她,“想说什么就说。”


    “你哥刚才说他尽量应付得好一点,以后你就不用操心这些,是什么意思?”


    “牧家分支很多,但每一辈只有一个人能掌权,上一辈是我们的父亲,这一辈上面的人最看好我哥。”


    “那你呢?”


    “我?”牧深自嘲地说,“我不过是个私生子,牧家只承诺养我到十八岁,再过几年就可以滚蛋了。”


    “哦……”


    “别露出那种表情。”牧深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我巴不得离开,只是我哥不行……”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风从窗外吹进来,窗帘被扬起又落下。


    牧深脸上再次露出了离开前牧若延说话时的那个表情,他嘴上说着巴不得离开,看上去却很难过。


    十八岁,他可以离开牧家,天地自由,无处不可去。


    可是牧若延呢?他一直都是笑着,应付各种场合游刃有余,长辈们都喜欢他的懂事得体,但牧深知道他哥其实不喜欢这些,甚至比他更反感。


    所以他没有去念私立高中,而是自己考了学校搬出去住。


    可他生于牧家,从小就必须背着这份责任。


    谁想活在这种腐朽得仿佛好几个世纪以前的庞大家族里呢?吃个饭都让人窒息,更不用说其他条条框框的规矩。


    每次看见族里那些高位上的老家伙,都透着一股死而不腐的气息,教条又刻板,牧家本家的因循守旧更甚。


    如同盘踞在黑暗中的怪物,能把靠近它的一切喜怒哀乐吞噬殆尽。


    秋冷看着牧深的侧脸,在心里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猜测牧家两兄弟感情不合,认为作为私生子的牧深为了得到牧家掌权人的位置干掉了他哥,谁能想得到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形如枷锁。


    难怪书里出场的牧深身上总有种阴沉的孤寂感,难怪他把牧家搅得天翻地覆,颠覆了延续上百年的本家老族,成为了新的掌权人。


    大概是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重,牧深没有再跟秋冷说牧家的事。


    两个人在小屋里闲聊,秋冷就说自己小时候的事给牧深听,说着说着说到她爸那些藏品,才惊觉她一个普通人家在外地打工维持生计的老爸是不会有什么收藏品的。


    她连忙找补,回头才发现牧深睡着了。


    他窝在沙发里,穿着袜子的脚踩在地毯上,头歪着搭在靠背边缘,睡的很放松的模样。


    秋冷找了个毯子盖给他,找了本书看着打发时间,顺便看看牧深会不会说梦话,结果很失望,牧小少爷睡觉十分规矩,别说梦话了,连呼吸声都是浅的。


    牧若延快傍晚的时候打了电话过来,听到牧深在睡觉,诧异的放轻了说话的声音:“真睡着了?”


    “怎么了吗?”秋冷不解,这屋子不让睡觉吗。


    “他从来不在山庄睡觉。”牧若延说,“小时候经常被带去各个山庄,大人们有事要谈就把他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有一次把他忘了,第二天才去找他,小深睁着眼睛坐了一夜,后来我就发现他只要去山庄就绝对不睡觉,揍他都没用。”


    可能是生怕再被独自一个人忘记在山林里。


    现在居然睡着了。


    “少爷,老夫人叫你。”屋外有人敲门,“衣服换好了吗?”


    “好了。”牧若延挂了电话出去。


    老夫人身边的管家候在外面,看到牧若延脸上的表情,不由得跟着笑起来:“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少爷似乎很高兴。”


    “没什么。”牧若延收起脸上的表情,“走吧。”


    傍晚一过,盘上公路上车流多了起来,客人们陆陆续续登门了。


    牧深带着秋冷去宴会厅,门一开,优雅的大提琴声飘出来,她无心欣赏,直奔自助区,要了两份现切牛排。


    饿死她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消化没了。


    她还没成年呢,还要长身体好吧。


    她端着牛排去找牧深,递给他一份。


    “我不吃。”牧深接过去端着。


    秋冷趁他说话叉了一块塞进他嘴里:“很嫩的,尝尝。”


    牧深只好吃了,一口没咽,秋冷左右开弓,自己吃着,不忘又叉了一块塞给他:“多吃点,长高高。”


    牧深无语:“你对长高到底有什么执念?”


    “我梦想长到一米七五。”秋冷说,“你呢?”


    “……随便。”


    能长高的人就是任性,秋冷懒得跟他讨论了。


    牧深成年后身高好像是一米八六,反正出场他就这么高,跟男主差不多,毕竟现在低于一米八不配做男主男二。


    “你长那么高做什么?”牧深问她。


    “腿长呀。”秋冷说,“人家走三步,我,一步就能到位,耶。”


    “……”他为什么要问这么弱智的问题,还要得到这么弱智的回答?


    “还有还有,”秋冷对这个问题的交流欲/望意犹未尽,“长得高可以在飞机上帮可爱的萌妹子摆行李,飞机那个行李架是真的高。”


    “你就是那个被帮忙的萌妹子。”牧深不客气的戳穿她的梦想。


    “我还想吃小羊排。”秋冷立刻转移话题,“还有刺身,咱们分头去拿吧,你去拿小羊排,多拿几个啊,分你一半。”


    “我不要……”


    然而他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两个人拿了两大盘吃的,对比一下其他客人优雅的端着酒杯聊天,他们就很像两个专门混进来吃席的土包子,但牧深第一次在牧家的晚宴上超过二十分钟还没有离开。


    周围那些目光也并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这个红酒鹅肝不错。”秋冷把一个小盘子递给他,“你吃吃看,下次能不能在家里做啊。”


    “麻烦死了,你想吃我给你叫外卖。”


    “一个身怀厨师梦想的人怎么能说做料理是麻烦呢?”


    “谁跟你说我的梦想是当厨师的?”


    “牧深?”旁边走过来一个男人打断了他们没营养的对话。


    秋冷抬头看过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手上端着一杯浅色香槟,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但他这样的并不突出,毕竟周围的人每一个都非富即贵。


    只是他看着牧深的表情让秋冷觉得不舒服。


    “你怎么在这?”这男人劈头盖脸问道。


    牧深脸上的笑瞬息间就淡了下来,静静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男人皱起眉,左右看了一眼,走过来稍微压低了声音,“今晚牧家所有分支的家主都会来,你在这里是想给你父亲招话柄吗?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还有闲心吃东西,老夫人说你上不得台面真是没有错怪你……”


    “大叔,你说话这么尖酸刻薄才上不得台面吧。”秋冷打断他越说越起劲的话,悍然对上他的目光,“牧深想在哪里就在哪里,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


    男人扫了她一眼,面上表情变了变:“什么?”


    秋冷又说了一遍,男人目光有些茫然,谨慎的换了一口带着点口音的英语:“Can you say it in English?”


    秋冷装傻,继续用西班牙语跟他鸡同鸭讲,刚才那句话她也是用西班牙语说的,一点都不解气。


    因为她站出来要说话的时候感觉牧深不动声色的拉了她一下。


    她只好临时换了语言,虽然不够解气,但起码不用憋着。


    她在背后拉住牧深伸过来的手。


    牧深的手僵了一下。


    秋冷纤细的手指包裹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掌,是长辈牵孩子的姿势。


    他被牵住的手藏在秋冷身后,听她用外语回敬对方刚才那些话,不客气的称他为Estúpido(西班牙语,蠢东西),那个男人还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差点没压住上扬的嘴角。


    他挣脱秋冷的手指,反手覆盖上去。


    少年掌心微凉,指节修长,轻易就把女生小巧的手整个握住。


    “Ho~”旁边刚好走过一个穿着晚礼服的夫人,听到秋冷讲一口纯正的西班牙语,饶有兴趣的过来跟她问了个好,秋冷就和她聊了起来,告诉她中餐区那边的菜品一定要去试试,很好吃。


    夫人觉得秋冷可爱极了,感谢她的贴心,和她碰了个杯贴了个脸才走。


    男人现在顾不得去讥讽牧深了,秋冷他不认识,刚才那位夫人他是知道的,他手底下现在最重要的一单生意就是和墨西哥合作,那位夫人的决策对他来说决定着生死。


    刚才这小姑娘和夫人相谈甚欢,虽然他听不懂,但他会看气氛。


    他换了个表情,对秋冷抱歉的笑了笑,秋冷也对他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


    男人转向牧深,小声让他赶快走,不然待会老夫人还得找人来叫他离开。


    “谁啊?”他走后秋冷问。


    “牧家某个分支的家主。”牧深语气淡淡的,“算是名义上的叔叔吧。”


    “那你的叔叔岂不是很多?”


    “你羡慕啊,都给你。”


    “噫,不要。”秋冷嫌弃,拉着牧深去点餐区,“有没有外卖盒?”


    厨师在山庄的宴会上服务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客人有这样的要求,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最后找到了一个他们用来放刺身的大碗。


    说是碗,看上去像个盆。


    “干什么?”牧深说,“连吃带拿啊?”


    “不管刚才那个男的说了什么,反正我知道你不想待在这了。”秋冷说,“我们装点好吃的,去下午的林中小屋看电影吧,最近有个新上映的恐怖片,特效做的可好了,白迁说超级吓人!哦你待会要是怕可以闭着眼睛。”


    “闭着眼睛怎么看?”


    “听音效啊。”


    “……那不是更恐怖。”


    明明刚才他还像是回到了本家,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都是心照不宣的,既要在表面上客客气气,但言语间又都是贬低和折辱,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见不得光的身份。


    那地方像个深渊,那些人像是梦境里对他穷追不舍的恶魔,一点容身之处和尊严都不想给他留。


    可秋冷轻易就能把他拉回人间。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闯进了他的生活,不管她喜欢的人是谁,不管她心里是不是只拿他当个小三岁的弟弟看待。


    他只要能看得见她、碰得到她就好。


    哪怕那些触碰在秋冷那里只是对邻居弟弟的维护和照顾。


    慈善晚会进行到深夜,凌晨的时候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开,送秋冷他们回去的司机没换,也依然是三辆车,但车门一开,秋冷和牧深就挤上了牧若延那一辆的后座。


    这位司机和早上那位被秋冷踩了个完全不一样,礼貌地替他们关了门,自己上车后就把后座的挡板升了起来。


    同是司机,不同的格局!早上哪位请学着点。


    “男神,看。”秋冷端出来她一直抱着的盒子。


    牧若延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是几个木质食盒,他一眼就认出来是林间小屋里的,有时候他们一起来,牧深就窝在屋子里,他忙完了事情会叫人送吃的过去给牧深,这盒子还是专门定制的。


    秋冷打开,盒子里各种风味的吃食一样一盒,热食还冒着点蒸气。


    “早饭以后就没吃东西吧。”牧深说,递给他一个一次性手套。


    “就用手套吃?”


    “也可以用手。”秋冷说。


    算了他还是用手套吧。


    然后吃了几口发现不对:“不是给我留的吗,怎么你们也要吃?”


    “我们没吃。”秋冷说,“饭要一起吃才好吃嘛,一个人吃独食多没意思。”


    “你没吃?”


    收到来自男神的质疑,秋冷拉牧深出来给自己证明。


    “她确实没吃。”牧深说,“只是吃了块牛扒,几个小羊排,一盘九宫格海鲜刺身,一小碗黄金蛋炒饭垫了垫肚子,还饿着呢。”


    秋冷:“……”住口吧。


    车子载着他们从盘山公路上下去,牧若延从窗口看出去,身后是堆金积玉富埒陶白,逐渐模糊在黑暗夜色里的牧家庄园,上流社会的金马玉堂就像是一场奢华又毫无意义的徒劳,每次结束都只觉得累。


    但这次还好。


    起码,他和小深离开的时候是笑着的。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可爱,介绍一下,这就是牧家豪门!


    汝瓷古早,汝瓷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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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宝们~


    也感谢大家留评吖,超级爱看你们的评论,会偷偷摸摸点赞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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