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F：重新装填.13.1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
桑迪身高不高，体格不强壮。作为连战斗人员储备学科都考不合格的人，后来是走“特殊人才”的专门通道才进入军方的。
他还在为军方效力的时候，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加入千极骑队。
等他到千极骑队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之后会“主动退役”，还因此给了军方很大一笔赔偿款。毕竟他是从“特殊人才”渠道获得军籍的，退役自然会比其他人复杂。
至于后来，甚至现在，他更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家凭空冒出来的公司的研发部长。即便只是挂名。
这个“挂名”只有提尔、洁弗西卡、阿西尔、比奇拉和自己知道，实际上除了具体的研发工作都是自己在做，几乎与“挂名”无关。薪水也是。
某种意义上桑迪的人生算是成功了，只是与自己想象中的成功轨迹稍微有些偏差。
毕竟幼时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全能的“测试员”，这样就能不断接触自己喜欢的奇怪又新奇的东西。加入军方后，他的确得偿所愿。不止是试驾了许多奇怪的原型机，还试用了许多奇怪的新型武器。其中很多都是比奇拉的发明。
至于加入千极骑队以后，自然是测试了更多比奇拉那些异想天开的发明，无一例外都让他印象深刻。
现在，桑迪已经不再负责测试那些原型机了，而负责测试人性了。
比奇拉的名声越来越响后，桑迪每天需要应付的数量最多的除了记者，就是那些想挖走比奇拉的人。其中不乏会在背后搞小动作的猎头。
诺拉艾菲出生之后，桑迪每天需要应付的就不止是记者，还有道德洁癖的疯子。
相比疯子们不停发来的恐吓，更恐怖的是道德委员会无穷无尽的审查，而比奇拉完全没有因此收敛，反而经常与委员会的人对着干。
好好的“新药发布会”，经常因为吵架直接吵上新闻头条，在阿西尔昏睡期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也就是阿西尔醒来后，比奇拉才逐渐变得扭头就走。此前桑迪只能感慨提尔的神经性头疼绝对是会传染的，而比奇拉就是传染源。
比奇拉的突发奇想本身就是让人头疼的根源，不经大脑的可怕行动力以及比行动力还可怕的成功率则是加剧桑迪头疼的结症所在。
但是桑迪相信，如果不是自己把这些“糟糕的玩意”都过滤掉了，比奇拉不知道会受多大的影响，可能根本没有办法专心工作。
人性测试，多么有趣的工作。
只要确定这个人基本就是个好人，也会做好事，就可以放到“千极”里，让他们接触这位大科学家，逐渐感受到比奇拉的人格魅力。
至于居心不良的人，在桑迪这一关就会被拦下。
如果纠缠不休，安保、警察、司法等诸多途径，都是桑迪解决这些麻烦家伙的途径。
访客到访要求会面的消息同步到桑迪终端的时候，他正在忙里偷闲地享用午餐。
说了声“稍等”，他火速吃完，再去见访客。
来人不是记者，也不是拿着个人简历来要求加入“千极”的人，只是单纯因为联络不上阿西尔和比奇拉，只好来找他的。
来的人是“幸运的波塞”。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
“幸运的波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蒙特斯特利亚经历了那一系列危险，竟然不止救了比奇拉，自己也活了下来。
荣誉、晋升、奖金等等对于波塞来说已经算不上值得激动的收获了，比奇拉和阿西尔的感激才是。
他拒绝了阿西尔私下给予的物质谢礼，只收下了他口头上的谢意。
比奇拉没有说感谢他的话，但是从他发现自己最近经常被对方问起对新武器或装备的看法，并且对方很快就会根据自己提出问题进行改进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已经以间接的方式收获了比奇拉的感谢。
波塞明白得到这两个人的认可其实远不是一点奖励可以比拟的，说价值连城也绝不夸张。
只是这两个人陷入低谷的时候，他却帮不上忙，难免有些遗憾。
转机出现得相当意外，让波塞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好运”。
在他前往军方交付一批新研发的武器样品后，必须花几天时间对接手的队伍进行操作培训测试，他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进入侦查小组前曾经一起接受过训练的人。
训练结束后他们就被分配到了不同小队，因为关系不算很好，只达到了记住彼此的程度，所以之后也没有再联络。
现在其他已经成为当初训练时苟活下来的仅有的两个人，只是一个还留在军方，另一个已经在千极骑队里经历了更多危险，也获得了相应的荣耀。
对方同样已经晋升为尉官，手下已经有一定数量的人，虽然依旧是侦查小队，但是已经不用亲自去一线了。
波塞虽然在战斗时胆小，却从来没有临阵脱逃过，也不是个怯于社交的人。
看到对方疲惫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波塞就主动邀请对方一起用餐。
用餐期间的闲聊，食物和酒带来的轻松氛围，很容易就让对方变得健谈。
对方提及了海姆达依签署的那些文件就开始谩骂，说他手下有不少队员就是被那些“药品”害得变成了废人。
“谁想到那些玩意会是用原生种的尸体做原材料？谁知道毒素反而能暂时稳定精神状态？”
结果本来就糟糕的精神状态，在药效消失后全都彻底崩溃了。
“治疗药剂产量还上不来，所有人都在排队，却优先了那些有关系的混蛋！”
波塞听到途中就敏锐地察觉对方主动找自己攀谈的目的。
“你是想让我帮忙弄‘千极’刚发布的解毒药剂？”
对方没想到波塞会直接拆穿，难免有些尴尬。
“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波塞不是那种迂腐的类型，他反应很快道，“如果你能帮我个忙，我还可以带你去千极。至于你能否说服千极的人给你的人优先用药，就看自己了。”
对方惊喜的表情在波塞说完话后变得严肃，问：“什么忙？”
“我想知道他们买药的渠道。”波塞道，“就是你手下的人买药的渠道。所有人的渠道都要。如果他们知道其他渠道，也一起告诉我。”
阿西尔有理由相信，照顾小孩是比在一线照顾队友还要高危险的事，问题是他现在去不了一线，只能在家照顾孩子，而这根本就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因为他永远不知道孩子会好奇什么，会把什么东西放进嘴巴里咀嚼，又会把手伸进什么东西里，再放到嘴巴里。
就算这个孩子很特别，成长的速度非常快，甚至比诺拉艾菲还快，教什么都能一遍记住，但是不代表他就不是孩子了，让人奔溃的概率绝对不会降低，甚至因为其比一般孩子强悍的身体，而破坏能力暴增。
啃桌角的和椅子腿直接把桌椅啃坏还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在海姆达依劝阻阿西尔的训斥时，扭头啃掉了海姆达依心爱的盆栽时，就连这位向来淡定慈祥的老人都忍不住发出哀嚎了。
“有研究表明，”海姆达依头疼地表示，“男孩子的顽皮概率比女孩子高78%……”
“这是什么领域的研究？”阿西尔一把拎起嘴角还有几片叶子的顽皮小家伙，任由他挣扎着四肢向前乱抓，也强硬地阻止了他继续靠近海姆达依和那些盆栽。
“是我观察得出来的结论！”海姆达依沉痛地捧着光秃秃地盆栽。
阿西尔：“……”
洁弗西卡回来的时候，阿西尔和海姆达依今天的灾难才算正式结束。
她许诺给海姆达依再培植一些盆栽，又协助阿西尔安顿好孩子之后，才有空暇享用自己的晚餐。
“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晚饭是洁弗西卡自己烹饪的，阿西尔则是真心忏悔自己没有照顾孩子的天赋。
“比奇拉又开新的项目了？”洁弗西卡觉得不过一天没见，家里的情形就完全颠倒过来了。
毕竟之前都是比奇拉在家，阿西尔在野外。
阿西尔耸肩，跳过了这个话题。
洁弗西卡了然颔首。看来是处于保密之类的理由，比奇拉也没向阿西尔提及。
“继续昨晚的话题？”阿西尔等对方吃完才道。
洁弗西卡颔首。
“我打听到了一点关于你在听证会有可能会被问询到的部分。”阿西尔直入主题。
这次后勤部没有对他太守口如瓶，毕竟他的立场已经在克普摩的对立面了。
“寇司被瑞亚罗诺袭击的时候，你和提尔被一起绑到了指挥部，提尔和其他人都遭到了粗暴对待，但是你没有。”
洁弗西卡愕然。
“问题大概会是‘原生种为什么不攻击你’、‘是不是克普摩与瑞亚罗诺私下进行了什么交换’等等，”阿西尔说，“他们会质疑克普摩和瑞亚罗诺是否是同盟关系，还有他们摧毁了寇司，害死那么多人等，你有没有从旁协助。”
“原来贪腐只是表面上的弹劾理由。”洁弗西卡了然，“真正的理由是瑞亚罗诺？”
洁弗西卡前往听证会接受质询的当天，海姆达依一事的公诉和辩护双方证据链也准备齐全。
接到传票的当天，律师就为海姆达依申请了庭审延期，延期理由是海姆达依的身体状况不好。可续却被驳回了，只能照常开庭。
这是所有人都在关注事件，就连提尔都没办法可想，否则他这个新任议长会被质疑是今后否能保持中立，只能按照规定流程走。
当晚，桑迪却突然带着波塞低调的登门拜访了阿西尔。
第302章 F：重新装填.13.2
洁弗西卡感觉自己上一次来听证会，就是不久前，脑子里甚至没忘记大厅里的格局。
克普摩全程都盯着坐在证人席等待区的欧琳，没有施舍给洁弗西卡任何眼神。
阿西尔“道听途说”的消息竟然猜中了大半。
跟海姆达依那次不同，这次的问询俨然一副开庭审判的架势。
反复询问洁弗西卡完全没听过的贪腐途径以及赃款的去向，不停逼迫她承认克普摩用贪来的钱给家人奢华生活，却没有让洁弗西卡家那位手握家庭财富的母亲出现在被质询证人席。
洁弗西卡自认不是一个暴躁的人，几乎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使用那些粗鄙的词汇，不过在连续针对同一个问题回答了十几遍后，她觉得自己的性格颇有向蕾妮靠拢的迹象。
她现在只想先破口大骂十分钟，之后在考虑具体如何解决问题。
“是的。我不知道。”
“是的。我当时年纪还很小。抱歉。我没有一两岁就能记事的特殊天赋。”
“是的。我没有被袭击。当时情况非常混乱，我那时候也没有任何实战经验，无法注意到您无端揣测的部分，只能按照标准流程保持沉默并且尽可能保护上峰的安全。”
洁弗西卡后来连礼貌都表情都维持不住了，只能背诵般地重复自己的回答，不小心还会加入一些嘲讽。
反正这种听证会的重复质询的愚蠢之处就在于，真正的叛徒恐怕早就已经背叛了。根本不会乖乖地站在这里，任由他们指摘。
结果只是一种考验忠诚度的无聊仪式。
十分可笑。
洁弗西卡走下证人席的时候，突然明白了阿西尔的执着。
政治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自己获得了一席之地，就觉得自己自己已经有实力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那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如果想让自己在这一席之地上真正站稳脚跟，必须继续向上，直到成为无人敢进犯的高塔。
洁弗西卡离开委员会的时候，心下再度笃定了对这里的看法。
非常糟糕的鬼地方。
但是，她必须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把这个鬼地方的掌控在自己手中，为自己所用。
阿西尔把桑迪和波塞给自己的一长串“贩售渠道”翻来覆去的看了几个小时，用AI在立体地图上标注并对比，总算找道了两点规律。
一是地点，二是时间。
每个贩售点都是士兵喜欢出没的。哪怕只是路过，或者休假时找地方喝一杯，毫无疑问都是密集度士兵们出没频率最高的地方，其他地方都绝无售卖的痕迹。
不是说其他行业没有精神压力，不需要服用，而是更像是某种只给士兵们的服务。
除此之外，阿西尔的确找不出任何规律了。
这也就不怪让费多去调查，结果不但什么都没查出来，反而还不小心跌断了一条腿。
毕竟只找到一两条渠道，大概率是发现不了这个规律的。
能准确的让所有渠道都围绕着士兵的活动范围，又能准确的避开所有军官，不得不让阿西尔怀疑肯定有军方内部的人在泄露那些士兵的信息，否则就不会每次有一个从一线死里逃生的士兵刚确诊精神疾病，少则24小时，多则不超三天，他们必然就会接触到贩售渠道。
而且，这些渠道无一例外一开始都是免费的，等到成瘾后才开始收费。
最诡异的事价格并不高昂，仿佛是为了确保士兵们能买得起。
这恐怕也是费多调查失败的原因之一，毕竟他表现得太过像个军官了，这种“廉价的慰藉”一开始就不会把他当做售卖目标，反而会把他当做必须防备的陌生人。
自己如果暗中潜入调查，肯定也是相同的结果。
桑迪已经一看就不像是军人了，而波塞也没什么表演天赋，肯定无法假装得像一个需要“治疗”的士兵，甚至可能因为他不存在“心理治疗”的前置阶段，也就没有贩售渠道会主动找上他。就像费多一样。
问题的关键又绕回原点了。
放弃从贩售渠道调查，改为从谁能接触得到这一类士兵的上层调查或许反而是更快得到结果的办法。
阿西尔思考得出结论的刹那立刻起身，顺手把自己终端收起，换上军服就离开了宿舍。
这时候天都还没亮。
研发与艺术在本质上有着近乎可怕的相似性。
反正都需要凭空创造出一些崭新的东西，最好在闻所未闻的同时还能被周围一小部分人欣赏和接纳。
材料、技术以及过程都是辅助，关键是瞬间迸发的灵感。
如果能抓住灵感，再加一点必要的专业能力，自然就能成功。
结合“永燃之火”之前说过的“星辰”与“拼图”理论，以及跟奥尔维格交谈时了解到的部分，由刚离开“繁衍箱”就能在空中一直飘的孩子串在了一起，毫无疑问给与了比奇拉无穷的灵感。
比奇拉突然意识到，魔力的关键或许从来不在于必须通过漫长的时间与积累，而是身体能否真正控制那些魔力，不会被其所累，也就不会“回归到星辰中去”，反而能持续有效并大量的借用“星辰的力量”。
等同于能直接剔除年龄和时间的限制，也不再需要在乎什么“基因彩票”，完全可以进行人工干预或控制，虽然魔力的分支子系具体如何选择还没找到规律，但是大方向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最初的步骤会变得相当复杂，操作精度也要求相当高，而结果却超乎意料的好，导致他迫不及待地重新埋首于实验中，不吃不喝外加彻夜不眠都感觉不到丝毫疲惫。
反正有阿西尔在，他相信照顾孩子这种小事对方肯定能轻松搞定，就算是大事阿西尔也没有问题。
在比奇拉专心复现他的“新发现”时，却听到了阔别已久的熟悉声音，回荡在自己的脑海。
——你正在踏入相当危险的星空。
“永燃之火”语气充满警告。
“……”
要不是比奇拉手够稳，他珍贵的实验样本恐怕已经掉在地上，直接报废了。
“你怎么突然说话了？”比奇拉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围的助手一眼，收拾好自己的实验样本，悄悄挪到远离人的角落里，才继续道，“真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知道你多久没跟我说话了吗？”
——不知道。
“永燃之火”没好气道。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跟你讲话你不满意，不跟你讲话你也不满意？
比奇拉：“……”
——而且我在睡觉。
“你需要睡觉！？”比奇拉再度惊讶。
——当然需要。
“永燃之火”鄙夷道。
比奇拉：“……”
算了。比奇拉感觉继续就睡觉的问题询问，也问不出什么，反而会显得自己像个白痴。
“你刚才说‘危险的星空’是什么意思？”比奇拉问。
——星辰在星空之中，精灵的力量源于星辰。危险的星空不属于人类、精灵和鬼族，是神的领域。
比奇拉：“……”
他摇晃了一下，懵了一会儿才回神。
“会有什么危险？”他低声问。
——我怎么知道？
“永燃之火”愈发没好气了。
——我又不是神！
“你在生气？”比奇拉不确定道。
“永燃之火”回了不屑的单音。
基于对阿西尔的信任、“永燃之火”说出的奇怪话语的好奇以及实验灵感本身，比奇拉几乎在实验室里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新样本”，因此完全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正当他沉醉于实验初期进展顺利，好心的终端突然提醒了他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海姆达依庭审时间。
比奇拉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预约庭审旁听了，而像这种重要人物的旁听席位很早就已经预约满了。
他难免气得直垂桌子，好不容易才从助手手里抢到一个位置。
再三确认自己进行到途中的实验样本保存好，比奇拉才想起自己的被忽略很久的私人终端。
里面最后一条来自阿西尔的消息居然已经是两天前的了，只说最近比较忙，而比奇拉直接忙得没有回复，他忙回复了几条，这才离开实验室。
往常阿西尔肯定会直接杀到实验室里来抓人，这次阿西尔却根本不在宿舍。
不过比奇拉暂时没空去抓阿西尔，换了身衣服就直奔庭审。
司法机构外面有成群结队的人高举着牌子，上面写满了谩骂海姆达依的话。
大部分都是“你背叛了全人类”、“你是叛徒”之类的，比奇拉扫了一眼就想上前揍人了，但是考虑到海姆达依和阿西尔，他勉强忍住了。
阿西尔在比奇拉穿过走廊时回了消息，只有一个词：忙。
比奇拉心下骂了声“混蛋”，负气地关掉，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没回对方的“恶性”。
他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不过就算站着他也要听。
常规的开庭陈述结束后没多久，庭审就不得不暂时休庭。
因为克普摩已经被欧琳弹劾，暂时无暇他顾，更不可能过来这边做证。
主要证人和证据的提供人克普摩没法出席的前提，弹劾海姆达依的证词的可信度也遭到了当庭质疑，海姆达依优秀的律师在这种时候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让庭审只经过了短短三天就被迫再度休庭。
这次是“择日开庭”，约等于“无限期休庭”。
海姆达依的庭审暂时算是有惊无险的结束了，比奇拉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庭审的全程他竟然都没有见到阿西尔的身影。
第303章 F：重新装填.14
克普摩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至上主义。
幼时起，就因为家庭和童年经历，满脑子就只有消灭原生种和精灵。
进入军方，前往一线战斗，既是他的梦想，也是他对目标执着的佐证。
千极骑队让他获得了自己初期想要的一切，并成为他前往军方高层的跳板。
他将千极骑队定义为：一件优秀的工具。
至于瑞亚罗诺，不知道他是魔鬼君主和精灵王以前，误以为对方是个跟自己一样憎恨精灵与原生种的精灵时，他也没有从一开始就信任对方，直到对方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
“在伴侣和自己孩子之间你会选择谁？”
克普摩觉得这两样东西都是同样的外部条件，可以帮助自己继续向上走，他只需要找到一个资源与自己互补，目的与自己相同的人，就可以同时获得二者，并没有选择的必要。
但瑞亚罗诺却说他只需要伴侣，不需要孩子。
“我只希望自己爱的人能活着就足够了。”
一个深情的精灵。
但，愚蠢。
且，可悲。
情感已经成为瑞亚罗诺的弱点，也是他失去自我的根源。
克普摩不会犯这样的错。
但他没有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将其划归为与自己有互补特性的盟友。
选举吞金的速度远比克普摩想象得要快，尤其是反复失败过后，很多“赞助人”都在悄悄退出。
金钱永远是最诚实的东西，它只喜欢簇拥着胜者，为其锦上添花。失败者不配被其垂青。
他的“助选金”余额在逐渐减少，直至无力支撑的时候，婚姻和随对方而来的财富拯救了他。
瑞亚罗诺是这之后才加入的。
他当时以为对方不过是想分一杯羹罢了，后来才知道“饲养员”才是对方的目的。
人类能相信的始终只有人类，而作为人类的自己始终只能相信自己。
……
克普摩在委员会的候选委员名单里看到洁弗西卡的名字赫然在列的时候，毫无准备地吃了一惊。
上一次他们见面时，他对选择回到千极骑队的洁弗西卡说：“那只是工具，不是你效忠的对象。”
洁弗西卡却一反常态道：“就算我不应该效忠千极骑队，也同样不应该效忠你。我将永远站在需要被保护的那些人身边。”
迟来地“反抗期”，在克普摩眼中本来微不足道，直至此刻。
如果说此前他只认为养子能有所成就，女儿绝无可能，此刻他却改变了看法。
或许在自己看来，反抗等同于成就。
就像自己没有可能成为“饲养员”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听命于任何人。
处于被软禁状态的克普摩看完妻子递过来的“候选委员名单”又还给了对方，并给出自己的答复。
“既然他的目的只是希望我放过对方，我未必不能让步。”
只要针对自己的弹劾终止，之后自然有许多办法可以解决欧琳。
十天后，比奇拉才正式确定阿西尔彻底“失踪”了。
不是能报警的“那种失踪”，也无法证明阿西尔失踪了。
因为阿西尔在照常工作，只是下班就不见踪影。既不回来吃饭，也不回来睡觉。
无论比奇拉发了多少条消息给阿西尔，后者每天一天只会回复一次。
那个“忙”只在最初出现过一次，后来极少数能超过十个单词，大部分时候都很短，而且相当有规律的重复循环在“别担心”、“今天也不回家”、“你注意休息”这三组里，就算比奇拉骂人，也会得到这种温柔到堪称可怕的回复，这让他感觉就像在用脑袋痛殴柔软的床，反正对自己造不成任何伤害，对床也是。
毕竟对方是阿西尔，一个连避开别人也能不动声色的混蛋。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要不是比奇拉特别敏感，肯定注意不到阿西尔似乎是在躲避什么。
而且自己毕竟也是个经常沉醉于实验，总是遗忘周遭其他人存在，阿西尔突然这样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有一种糟糕的感觉，因为每次有出什么大事发生，或者对方状态不对的时候，才会突然从自己面前消失，相信这次也一样。
问题是，此前并他们没吵架，最近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提尔目前是最大的赢家，实际上忙得已经快要想要辞职了；
欧琳次之，却还在等待克普摩失去席位的那一刻，这样才能重新竞选；
洁弗西卡在琢磨着如何加入委员会，蕾妮等千极骑队的人都有任务，诺拉艾菲学会了如何帮忙照顾笨蛋弟弟……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
就连克普摩的弹劾都卡在赃款数额核查的环节。因为始终无法核查出具体数字，根本没有办法继续下去，更别说海姆达依这边彻底中断的庭审。
阿西尔的“失踪”真的看起来也完全不显眼，尤其是按时在后勤部出现的。
而这些事情他们也都是旁观者，并不存在因为这些事而影响到阿西尔的情况。
除非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比奇拉想到这里，就收到了阿西尔每天例行的消息。
今天是：你注意休息。
比奇拉却完全无法注意休息，只能在床上左右来回翻滚。
——看来你们感情彻底破裂了。
“永燃之火”一开口就差点没气死比奇拉。
“你才破裂了！”比奇拉吼。
——原来你承认有感情了。
“永燃之火”再开口就把比奇拉堵哑了。
他真想让这可恶的火继续睡觉算了，闭嘴也可以。奈何他不敢这么说了，否则他就无处打听“危险星空”的具体情况了。
如果“永燃之火”以为吼一句“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知道”，就能让比奇拉放弃，那它就是太小瞧自己的好奇心了。
阿西尔不在，生活毫无惊喜，海姆达依这老头嘴巴又特别紧，很难撬出来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举着“叛徒”牌子的抗议人群经常出现在将官宿舍的“一般出如口”并且有越聚越多的迹象，比奇拉恐怕觉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政治斗争已经彻底结束了。
洁弗西卡提起她回去探望母亲时也见到了类似的场面，不过谩骂的对象不是海姆达依，而是克普摩，牌子上的内容都是关于贪腐与金钱的。
大同小异的情况，的确相当无聊。
除了老头，“永燃之火”的嘴巴也变紧了。
比奇拉换了好几种办法都问不出关于危险星空的具体情况，只能在心下怒骂。
等比奇拉经由诺拉艾菲的提醒，得知她的魔法老师阿托斯也好几天没出现了，已经是阿西尔第十五天没回家了。
次日一早，海姆达依突然收到重新开庭的通知。
他们忙联络了律师，结果通讯突然中断。
寇司突然发出全城宵禁令，所有民间企业直接停工，非特殊岗位并持有特殊证件的人均必须全天候呆在家中，不得以任何理由出入，物资采用每天定时放置到各家各户门口的方法进行发放。
取物资、放垃圾都必须定时定点，其余时间一概不允许跨出家门半步。
循环报道的“宵禁注意事项”占据了所有官方和非官方新闻的同时，所有类型的终端都无法与半径三十英尺外的范围进行联络，新闻的内容也没有再变过。
比奇拉给阿西尔发了一堆消息，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一条也发不出去，通讯请求也同样。
“不是你终端有问题，这是报道管制和通讯管制。”
海姆达依的及时提醒阻止了想摔终端的比奇拉。
“寇司遇袭的时候都没有进行过这两种管制，看来情况相当严重。”海姆达依摇头叹息，“你先去清点一下家里的物资，看看能够支撑多久。”
海姆达依一语道破关键。
因宵禁被迫留在家里的只有比奇拉、海姆达依和两个孩子，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跟物资储备数量一比，反而显得无关紧要了，因为物资配给是完全依照家庭成员的成人和小孩数量进行的。
这栋少将宿舍登记在案的是四个成人和两个孩子。
现在只有两个承认和两个孩子，按道理分配的物资绝对够用。
但是食物成人才有完整的一份，十岁以下的小孩只有成人额度的一半。而家里的这两个孩子跟其他孩子不同，食量远胜于十个成人，综合计算只有五人份的食物根本不够吃。
以前军官家人还有一定程度的“特权”，可以申请多分配一些，阿西尔此前的“变革”过后，这项“特权”也被取消了。
比奇拉不是万能的，没办法凭空变出食物，只能跟海姆达依尽量把自己的食物节省出来，确保两个孩子不至于饿得太惨。
两个孩子之中，诺拉艾菲显然能明白现在的状况，食物减少也暂时没有表现的太过不满。另一个孩子严格意义上刚出生没多久，完全无法向他解释目前的状况，因饥饿导致的哭嚎也从未间断过。
以前的比奇拉恐怕早就直接冲出去了，现在的他却无法像以前那么莽撞了。
他只手按住抗议的胃部，另一只手握住脖子上挂着的“圣羽徽”，盯着刺目的秘银编织出的既像眼睛又像羽毛的形状，低声默念着那个绿眼睛混蛋的名字。
洁弗西卡和蕾妮用她们的军官权限，带着食物出现在比奇拉面前时，是宵禁的第三天了。
整个寇司的局势则已出现了可怕的巨变。
第304章 F：重新装填.15
提尔议长沉默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
目前，他姑且依旧是议长。
窗户开启了“光阻”和“音阻”，他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外部的情况。
想来应该不太好。
被押送到这里软禁之前，他的视线一度被遮盖，并不知道具体所在位置。
依靠人工照明看道陈设布置，能揣度出是某间酒店的套间。
定时会有酒店服务，只是没见到服务员或送餐AI，都是由守在门口的宪兵们检查过后亲自送进来。
他在这里算是生活得相当舒适了，既没有被宵禁波及遭遇物资供给的限制，也没有人对他动粗逼供。
唯一受限的就是他的自由。
真是大起大落。他想。
数天以前，他还稳稳地接过了议长的位置。
他的确不敢继续晋升，就是恐惧这条路上的无处不在的敌人与危险。
毕竟他怕死，人生目标就是平安活到享受退休的老年生活。
但，事与愿违。
他将官之路的确被自己亲手按下暂停，但是政治的分支路线始终都在那里，只是他选择无视它，直到再也不能无视为止。
既然他擅长这些，就注定再度被卷入其中，只是迟早问题。
深陷危险与麻烦的此刻，他的神经性头疼竟然奇迹般的康复了。
大概是对他而言，帮其他人处理麻烦总是有太多不可抗力，比处理自己的麻烦要困难百倍。
他不用再因为自己的决策承担别人的人生责任，只需要为自己做出选择，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即可。
想方设法地阻碍克普摩推行那些糟糕的法案；委婉的拒绝委员提交的同样糟糕的议案；想方设法地笼络人心，活用每个人的优点，抓住每个人的弱点；把自己信得过的人才安插到关键的执行位置，为巩固自己的地位做铺垫。
这些是他和阿西尔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甚至比“归票”前还要早。
尤其是欧琳弹劾克普摩之后，一切进展得更是相当顺利。
只是无论是谁都没想到，从克普摩因为寇司遭到入侵和破坏而受伤昏迷又苏醒后，他就已经计划好了弹劾海姆达依。
提尔和阿西尔的联手合作，让克普摩的计划落空了，也让他与始终执着的议长位置失之交臂。
但是克普摩弹劾海姆达依的罪状却在增加，尤其转入司法程序过后， 海姆达依被扣上的不止是提供化学药品导致士兵失去战斗能力的“原材料”，还有与跟精灵勾结等罪名。
克普摩对数十年压在自己头上，让他始终得不到自己最渴望“至高权利”的海姆达依早已不再局限于权利的嫉妒，而是针对其个人的怨恨。
得知克普摩被弹劾还利用核查贪污数额的时间进行拖延，欧琳还可以忍。在得知克普摩在被弹劾同时还有心思通过司法途径给海姆达依追加莫须有的罪名时，欧琳终于被触怒。
欧琳直接命人抓捕了克普摩，以弹劾为名，剥夺了克普摩的中将军衔、职务和评议会席位。
愚蠢的政变。提尔想。这个原本只存在于无聊政治课程里的词，一旦出现在现实就意味着抽走了本已摇摇欲坠的“堆高积木”最底层关键一块，全面崩溃只是迟早问题。
克普摩对欧琳的计划显然早有准备，应对和反击同时进行。
克普摩这个人毕竟在军方已经深耕了这么多年，欧琳在海姆达依身边停留太久，走上台前的时间却太晚了。因为风险和名声是政治里不可分割的部分，必须冒着风险赢得名声，才有可能走得更远。
就像阿西尔选择了千极骑队，克普摩选择了在寇司最危险的时候亲自前往一线，这些都是通过涉险在积累名声。
区区司令与军方席位代表的名声相比还是太小了，何况欧琳的人脉都是从海姆达依那边“继承”而来，使用方式自然不像海姆达依那么熟练，就驾驭人心方面甚至不如提尔娴熟，只是一味的效仿海姆达依罢了。
欧琳的孤注一掷的政变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反而让克普摩有机可趁。
作为宪兵队指挥权限持有者的克普摩找到萨琳要求“合作”，被她拒绝后干脆扣押了这位寇司的掌权者，利用萨琳的权限发布了寇司宵禁命令，随后又让宪兵队逮捕了欧琳，并且软禁了提尔。
比奇拉原本以为政治不过就是台面上下那些与普通人无关的权势斗争，他只需要看着他们争夺，并像其他人一样私下唾骂上台的无能之辈，只会把寇司和人类带向更糟糕的未来。
尤其在海姆达依离开议长席位，阿西尔也不得不放弃竞选之后，比奇拉真的以为那些麻烦以后都与自己无关了。
完全没想到，局势会突然发展成了这样。
比奇拉终于从洁弗西卡那边了解到短短几天究竟发什么多少事情后，他忽然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仅仅是听洁弗西卡说完大致情况，他颤抖的手就已经很难给饥饿的孩子喂食，还是诺拉艾菲飞快吃完自己的那一份接手了照顾弟弟的事。
等孩子们吃饱了，比奇拉甚至来不及把他们送回房间，他们就已经在餐桌边睡着了。
这就是孩子，远比成年人适应性更强。如同植物般坚韧，更突显成年人的脆弱。
周遭不再充斥着饥饿造成的哭声，阔别已久的恢复了安静，比奇拉的心情却无法平静。
保护比奇拉的安保人员都是萨琳那边的人，他们本身就是寇司的人，自然明白以自己的力量对抗权利机关根本无能为力，从发现宵禁并揣度出可能性开始，就第一时间告知了洁弗西卡、提尔等人，这才让洁弗西卡能及时带着物资出现。
比奇拉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如果没被弹劾，直接被克普摩政变抓走就不会是欧琳，而是海姆达依。
“可是提尔呢？”比奇拉忙问，“有提尔的消息吗？”
洁弗西卡摇头：“评议会大楼全是宪兵队的人，我也被禁止靠近。”
“不妙了，”海姆达依说，“现在没有人能阻止克普摩严格执行‘新增法条’了。”
“那个清除异族的玩意？”比奇拉一个机灵。
海姆达依颔首。
“为什么？”比奇拉无法理解。
“因为人类亲眼目睹精灵和鬼族破坏，知道他们能混进来，”海姆达依道，“因为他们恐惧，恐惧就失去理智，把小概率事件误认为常态，从而不断放大这种恐惧。与其缓慢的排查，不如全部消灭所有的异族，这样他们就会觉得安全了。”
“虚假的安全，”蕾妮不屑一顾，“只是弱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洁弗西卡及时拽了蕾妮一下，冲她摇头，蕾妮这才重新闭上嘴。
“宵禁短时间内都不可能解除。恐怕要等他清扫干净所有障碍之后了。”洁弗西卡轻声叹息，“抱歉。”
她是在替克普摩向大家道歉，蕾妮和海姆达依宽慰了几句，比奇拉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你们有见到阿西尔吗？”
蕾妮和洁弗西卡一起摇头。
“这么说来，”蕾妮也觉得奇怪，“这种时候副队长居然没在，也太奇怪了。”
“但是，宵禁之前都能联络得上，”洁弗西卡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阿西尔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就在比奇拉以为情况会逐渐好转的时候——毕竟克普摩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警察和宪兵队却突然一起找上门来。
警察的目标是海姆达依，宪兵则打算带走比奇拉，说辞都是“有些问题需要请您配合调查”。
他们出示了合法合规的文件，虽然现在“法规”是否还在正常运作都很难判断。
蕾妮试图架住比奇拉，后者却发疯般直接朝警察扑了过去，最后还是四个宪兵架住了一边怒骂一边奋力挣扎的比奇拉，才勉强制服他。蕾妮则已经挡在警察面前，阻止他们离开。
“等我核实一下情况。”洁弗西卡朝蕾妮示意同时提出了合理的要求。
“原来是原本延期的庭审突然重开。”洁弗西卡很快确认，“不过就连律师都因为宵禁无法履行职责，我合理的怀疑庭审不会继续……”
“别急躁 ‘那孩子’还是太急躁了，所以现在才会被人占据上风。”海姆达依出声阻止了洁弗西卡，被带走前感慨般地看了比奇拉一眼，“萨谢尔你这孩子在关键时刻一定要保持冷静，像阿西尔一样。例如现在。”
他话尾的名字让比奇拉勉强找回一丝理智，他来不及目送海姆达依被警察塞进车里，自己也被宪兵们架着往另一辆车走。
洁弗西卡确认蕾妮跟上了警用车辆，自己也上前拦住宪兵队的去路。
“我是洁弗西卡·克普摩，千极骑队队长兼司令部总参谋。比奇拉·萨谢尔受到我的保护，你们不能带走他。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在这里问。除非你们一定要我行使‘介入权’，相信到时候的局面不会太好看。”
第305章 F：重新装填.16.1
与寇司城庞大的地上构造相应的是，隐藏在地下的同样庞大的排水、供能、通讯等“管道集群”。
在这些管道集群之间，又存在者必须配备的“维修通道”，用来维护和修缮那些管道，从而确保整个寇司的正常运转。
如果说管道集群是人类身体里的动脉，那么维修通道就是静脉。
对于没有医学常识的人而言，“静脉”与“动脉”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是无关紧要的部分。
其实它们无处不在，且不可或缺。
阿西尔头戴呼吸面罩，身穿隔离服，依靠义眼的夜视功能，快步穿梭在一条条“静脉”之中，竭尽所能地跟上前方那道轮廓的脚步。
地下的95%区域都没有被空气“净化力场”覆盖。尤其是维修通道，如非重大维修时段，并不会使用，自然也不会人来，更别说是照明了。除了诸如指挥部等特殊设施，否则如果确保“净化力场”和照明，就是在浪费本已极度短缺的能源。
没有人会突发奇想跑到气味糟糕且空气有毒的地方闲逛。阿西尔也一样。但他此刻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一刻不停的向前，才能勉强跟上前方的轮廓。
对方没有穿隔离服，步子灵巧且快速，黑暗同样没有对其造成阻碍任何阻碍，仿佛原本就是自黑暗中诞生，天生就能已黑暗融为一体。
一度让他产生对方原本就是诞生在黑暗的地下，犹如见不得光……
糟糕的念头闪过脑海的刹那，阿西尔急忙打住思考，集中于当下。
上方的政变他早已经知晓，只是进入这座“地下迷宫”后，他就与阿托斯走散了。没有阿托斯引路，他很快迷失了方向。
通讯的覆盖范围足够广阔，这就是比奇拉能联系到他的理由。政变后，将官的军方通讯并没有中断，只要持有军方专用的通讯器或终端，就能随时与外界保持联络。反正绝大部分的将官都是克普摩的人，包括“突然倒戈”回到克普摩那一边的洁弗西卡，就是这样联系到阿西尔的，只是阿西尔不可能让洁弗西卡在这种关键时刻为自己去找“建筑图”，只能让她去比奇拉那边。
既然没有人能帮助他查阅到属于寇司管辖范围内的“寇司地下管道图纸”，自然也无法改变被困在地下的结果。
他预料到“深入调查”可能遭遇的危险，唯独没预料到最糟糕而且无法解决的结果是被困在这座巨大的迷宫里。
“你是不是觉得我与这里格格不入？”前方身披斗篷的漆黑轮廓突然开口，声音不响却足够阿西尔听清。
一缕银发在对方说话时从斗篷的兜帽里溢出，的确显得格格不入。
“正相反。”阿西尔说。
“敏锐的孩子。”蒂兹抬手把那缕银发藏回兜帽下，声音带笑道，“海姆达依那孩子那么欣赏你这孩子不是没有理由的。”
“谢谢。”阿西尔不置可否地应。
他被困在地下的第二天才遇到蒂兹，这种时候他只得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不适合佩戴圣羽徽”这种无聊的理由而把它留在那个盒子里。
蒂兹能感应到阿托斯的位置，不过目前他们所在的位置很难与其汇合，蒂兹只能先把阿西尔送回地上，再来接阿托斯。
当然，后来发生的政变，他们计划就不得不改变了。
“我虽然被尊称作皓月女王，却是在成为精灵王之后。”蒂兹前行脚步飞快地同时还能如同散步般与阿西尔对话，“我所属的纯血暗精灵一系，原本的职责并非是从正面与敌方战斗，而是悄然潜入到敌后方，进行……”
“暗杀。”阿西尔敏锐道。
“没错。”蒂兹引以为豪道，“我原本就是诞生于黑暗，与黑暗为伴，也在黑暗中履行职责。直到成为精灵王。正因为我们诞生于黑暗，才更趋向于光明。”
“我们？”阿西尔困惑道。
“我和你。”
蒂兹地答案让阿西尔脚步一顿，若非蒂兹体贴地顿步，他差点跟丢对方。
“不是吗？”蒂兹侧头扫了对方一眼，示意他跟上，“我喜欢奥尔维格的行事风格，但那不是我的风格。”
阿西尔沉默了片刻才恍然地应了一声。
他一瞬想明白了许多事，包括蒂兹成为“爱维瓦医生”，加入千极骑队，以及之所以出现在地下维修通道的理由。
“精灵原本就并非都诞生在光明中。就像我。”蒂兹说，“有些即便身处光明，也有可能走向黑暗。就像瑞亚罗诺。我们心中也有许多根深蒂固的陈腐观念，偏见和排斥异族的思想也是同样。在这点上我们跟你们人类并无区别。而思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趋同，只能通过漫长的时间去逐渐改变。你们人类也是一样，不对吗？”
阿西尔一时不知道是否应该附和。即便他认同对方的观点，却莫名就是无法附和。
“如果想要引导人类，就必须先兼容所有思想，最终再让他们接纳你的想法。”
“如果做不到……？”
“失败。很明显。不是吗？”
“你指饲养员？”
“聪明的孩子。”
阿西尔没有被蒂兹夸赞的喜悦，反而不自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精灵也在饲养人类吗？”
“我们？”蒂兹微愕，“没有。我们没有饲养。我们只是赋予你们羽毛，至于你们是否能够飞翔，我们无意去左右。”
“羽毛？”阿西尔微微皱眉，“飞翔？”
“你应该知道小鸟是如何飞翔的，”蒂兹的话语跟她的脚步一样没有停顿，“只靠一片翅膀或是一根羽毛，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们是羽毛，而非被我们饲养在笼子里的小鸟。是你们亲手打造鸟笼，困住了你们自己。”
阿西尔因惊愕而沉默了许久才找回声音：“我们是否能成为翱翔的飞鸟，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事。”
“没错。”蒂兹满意道，“而‘圣羽’是圣神的羽毛，是精灵对‘盟友’的尊称。”
阿西尔再度惊愕：“原来‘圣羽’和‘同盟’原本就是相同的意思……”
“你终于发现了？”蒂兹声音再度出现了明显的笑意，“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你们人类真的很有趣，是能作为盟友，平等相待的新兴族群。”
原来他们渴求已久的，想要修复的，与精灵的同盟关系，根本从未解除过。
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终止，在固执的要求对方再度与自己共同对抗无法战胜的敌人。
而精灵只是以他们的方式，以“羽毛”的方式，安静的注视着他们破壳，直至翱翔。
但是，许许多多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是一片羽毛，并没有机会成为能翱翔的飞鸟，根本不足以成为精灵的盟友，更不可能并肩战斗。
阿西尔这次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安静地跟在蒂兹身后不断前行。
“好了。就是这里。”
不久后，蒂兹突然在一条向上的扶梯前驻足。
“提尔被软禁在我们的头顶上，高度在四楼。”她说，“我通过圣羽徽感应到的，应该不会有错。你顺着这条管道向上，就能把他救走了。”
阿西尔刚想道谢离开，就听到蒂兹问。
“你确定要去救提尔吗？”
阿西尔原本的确准备去就救提尔，但是被这么一问，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异样，当即驻足。
“你阻止我救提尔，与你阻止我去救海姆达依他们是出于相同的理由？”他问。
“不是。”蒂兹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即便你去把提尔救走，政变也不会结束，只会撕裂寇司。就像像我们不愿意干涉人类一样，干涉反而是最糟糕的选择。你竞选失败的理由从来就不是克普摩、你的年龄、背景或人脉不够，而是你没有成为精灵王。”
阿西尔：“……”
他甚至不是精灵，为什么会成为精灵王？
“我……”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成为议长，是因为你没有用你们人类政治家的方式来思考和行动，就像你现在想去救提尔一样。”蒂兹说。
阿西尔僵住。
“你最初的思维模式是一名战士，就像纯血精灵，竭尽全力保护着精灵族那些弱小的精灵亚种们，但是当你遇到更强的对手，原本的模式就不适用了，你必须变得更加强大，”蒂兹说，“在你自身的强大到达极限时，你就不能延续只要求自己的变得强大的单一模式，必须把思维的模式转换为精灵王。
“但这非常困难，因为这不是政治天赋决定的，而是性格决定的。你还不够残忍，但你有残忍的一面，不过只在重要的人被伤害时才会显露出来。或许换一种说辞，你更能接纳和理解——
“你现在是阿西尔，是副队长，是阿西尔少将，还是阿西尔议长？
“你现在去救提尔或海姆达依，甚至你的伴侣，对你来说是不是最佳的选择，这完全取决于你现在究竟是谁，或是你想成为谁。
“你的思考、判断和行为，则将决定你能成为谁。”
第306章 F：重新装填.16.2
卡朵尔历5128年，水之月，评议会议长海姆达依被弹劾下台；
同月，十日，千极骑队队长提尔少将以绝对优势票型当选议长；
同年，地之月，司法部以玩忽职守、毁灭人类罪名起诉海姆达依；
同月，五日，军方席位代表克普摩被弹劾，因贪墨金额巨大，暂停一切职务权限；
七日，因证据不足，克普摩弹劾被搁置；
十一日，总司令欧琳暴力逮捕并剥夺克普摩军衔、职务和评议会席位；
十五日，克普摩扣押寇司行政长官萨琳发动政变，关押欧琳，保护性监禁议长提尔；
十六日，克普摩命人逮捕海姆达依，重启对海姆达依的审判，并针对比奇拉·萨谢尔进行居所保护性软禁；
十八至二十日，连续发生数起针对克普摩的袭击和暗杀，均宣告失败……
……
提尔是克普摩政变最后的目标。
独木难支不过如此。
他还没来得及巩固自己的势力，短暂的评议会议长生涯就终止了。
区别只是提尔没有跟海姆达依和欧琳一样入狱，在议长的位置被提尔主动让出来以前，他还能生活得相对舒适，至于以后是否能平安退休，那就未必了。
提尔被剥夺了议长席位的那一刻开始，克普摩完全接管了寇司乃至整个卡俄斯，就连萨琳都被迫选择了投诚。
司法部的监狱不大，只用作无法被保释的重要案件和犯罪嫌疑人的短期关押设施，环境自然不如“保护性拘留”舒适，却绝对安全。
当然都能直接由司法部管辖，而不是警察等治安相关部门，罪名肯定不会轻。
海姆达依听到自己多了一项被弹劾时没有的“通敌叛国”的罪名时，表情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依旧维持着那副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受伤不轻。”他对隔着防爆玻璃瞪视自己的克普摩调侃。
“还好克普摩议长的身体强壮，不过也请注意安全。”听到有访客要见自己的时候，海姆达依是真的想不到是谁，毕竟还处于宵禁中，一般人按正规程序都不可能到这里来。
“我并不是议长。”克普摩头部、胳膊和一条腿都处于经过治疗后的“被固定”状态，在海姆达依看来那些医用支架对这个强壮且不苟言笑的男人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为其增添了视觉上的幽默氛围，非常考验海姆达依的表情管理能力。
“但你即将成为议长，”海姆达依表示，“终于得偿所愿了，开心点不好吗？克普摩议长。”
“你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克普摩问。
“我从来没把你当做敌人。”海姆达依不会那么愚蠢的上当。
“因为我根本没资格做你的对手。”克普摩用的是陈述句。
“自信一点，”海姆达依笑了，“你才是赢家，敌人不可能太少。”
“我这里有个名单，都是你的人。希望你能告诉我他们偏好或弱点，”克普摩没有再跟海姆达依做口舌之争，直入主题，“我明白他们的价值，只要他们愿意到我这边，我也不想换掉太多人。”
恐怕不是换掉，而是杀掉太多人吧？海姆达依想。
“我已经不是议长了，哪有什么我的人？”海姆达依反问，“弹劾我的可是你，难道已经忘了吗？年纪不如我这个老头大，记忆力却比我这个老头差。你这样很难长命的。”
克普摩的腿部固定支架与防爆玻璃发出短暂却可怖的碰撞声，引得法警和法务AI都同时发出了警告。
“我弹劾你，是因为你当初执意要巡视，还趁机去与精灵结盟，”克普摩道，“但是巡视的成果是什么？能阻止‘饲养员’？能与牺牲相提并论吗？”
“没有什么能与人命等价。”海姆达依说，“你……”
克普摩打断对方：“从巡查失败那一刻起，从无法与精灵结盟的那一刻起，你的评议会就注定了现在的结局。如果你早点明白急流勇退的道理，还能退休安享晚年。”
“就算你的污蔑都是真的，”海姆达依道，“滥用职权、腐败敛财的你，又能为大家做什么？继续敛财？带着那些杜拉去当食物？还是活在人类能只靠自己的力量取胜的幻想中？”
“至少我很现实。而你不过是率领着一群不听指挥的孩子，一群叛逆的孩子能做什么？”
“正因为他们是孩子，还会成长，还有未来……”
“未来？”克普摩再度打断对方，“你放心，你脑中构想的未来已经不存在了。”
海姆达依不解地看着对方。
“我的‘法案’已经正式开始实施，”克普摩终于露出胜利者的姿态，“只是这次是正式的，以前不过是预演。”
“以前？”海姆达依愈发困惑。
“5100年，”克普摩好心地提醒到，“一个非常容易记忆的年份，除非你的记忆已经衰退。”
海姆达依愕然地安静了许久，才挤出颤抖的声音：“5100年，蒙特斯特里亚种族大清洗……”
“我等了那么久，终于轮到寇司变得干净了。”克普摩说。
卡朵尔历5128年，地之月，二十五至四十一日，克普摩主导的，被后世称之为“清理法案”的补充法条正式开始执行。
该补充法条以杜绝精灵和原生种混进寇司为由，对整个寇司里的所有人类进行了基因检测，但凡有区别于普通人的异族迹象，都被划归混血，进行了毫无遗漏的逮捕与处决。
过程之惨烈，波及范围和人数之广，牵连无辜的程度，血腥残酷都不足以形容其一。
开始“人类至上主义者们”对克普摩的举措狂热支持，但发展到后来，很多人甚至会举报与自己争执过的邻居，把完全无辜的人送去触觉，就连这些“人类至上主义”都感觉到了恐惧。
反而是千极骑队这样高度全骨骼化的队伍，以“零异族”的“检测成绩”得到了克普摩的称赞，免除了后续的检查，让这里成为以阿托斯为首的异族混血的“庇护所”，保护了不少逃进这块旧时的“精灵居住地”，曾经的“类贫民窟”的“人们”。
“清理法案”正式执行的第一天傍晚，军方的研究机构就趁着洁弗西卡和蕾妮不在的短暂时间，就带着大量宪兵队的士兵闯入了阿西尔的宿舍，把比奇拉的两个孩子强行带走了。
被注射了麻醉剂的比奇拉在失去意识前只记住了对方的一句话：你既然说他们是战斗用的武器，是不能用道德观念来束缚的科学壮举，就应该让他们履行自己的义务。
比奇拉完全可以想象他们沦为实验品的样子，可是就连他家的屋顶上都有宪兵驻守，他根本没办法逃出去，宵禁也让他无法联系任何人。
等到洁弗西卡和蕾妮得以从千极骑队遭遇到的“检查”和必须隐蔽安排的“庇护”抽身出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们想尽一切办法，只帮比奇拉带回来一个孩子。
“我尽力了。”洁弗西卡抱歉道。
她只带回来幼小的那一个，而诺拉艾菲还留在那边。
“是诺拉艾菲让我把他带走，她说她很强壮，不像弟弟刚出生，还太弱小了，她说她不会有问题的。”洁弗西卡强忍着泪水道，“希望你能理解。我这并不是左右逢源，也不是临阵倒戈。我那个时候如果不站在他那边，我就没办法脱身，毕竟我也不是欧琳那边的人。”
她是提尔那边的人，但提尔已经处于弱势。
“我现在也不能把事情做绝，毕竟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她说，“这是唯一还能尽可能保住更多人的办法。”
洁弗西卡的判断并没有对错，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作为没有掌控权利，还被牵连其内的人，她不找个靠山是不行的。
父女的身份是最好的媒介，不利用反而是在感情用事。
所以她选择利用。
既然你保护了我，为什么不能保护老头，保护诺拉艾菲，保护所有的人？比奇拉安静地听对方说完，脑子里全是愤怒地质问，但他根本说不出口。因为原本“保护”都是他应该履行的职责，而不是依靠洁弗西卡来保护自己。
“尽管你可能不愿意，但是你现在必须立刻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跟我们去基地。”洁弗西卡没有让蕾妮把怀里的孩子直接递给比奇拉，只道，“基地那边相对安全。”
比奇拉伸手碰了碰蕾妮怀里的孩子，随着洁弗西卡的话语麻木地点点头，转身往楼上去。
蕾妮想跟过去了，却被洁弗西卡抬手拦住。
“让他安静一下。”洁弗西卡说，“孩子给我。他状况不对，我怕他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你找人负责照顾他。”
蕾妮犹疑了半秒，还是点了点头。
与洁弗西卡料想得不同，比奇拉近乎乖巧地跟着她们回到了千极骑队基地。
等蕾妮把孩子递给他后，他也没有出现任何过激的表现，照顾孩子的方式却像换了一个人，无论去哪，在干什么，都随身带着孩子。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问起任何人的任何事，也没有对此前的一切发泄过任何不满或愤怒的情绪。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第307章 F：重新装填.17
阿西尔在原地驻足了不知道有多久。
可能在蒂兹眼中不过一个瞬间，对阿西尔而言却足以回想自己数十年的人生。
他看了一眼向上扶梯，而后阖上眼睑，再睁开时已经下定决心。
他看向另一端的蒂兹。
“我需要羽毛。”他需要盟友。
“我可以带你去，”蒂兹没有直接允诺什么，只道，“至于他们是否会成为你的羽毛，就要看你是否是合格的精灵王了。”
“如果我需要承担的风险和责任与最终的收益呈正比，”阿西尔道，“我所需要付出的只是‘合格’的话，那么也太过容易了。”
“很好。”
蒂兹转身同时示意对方跟上。
“每个时期都有不同的人会以议长这个身份出现在精灵历史之中，有的人类能理解‘圣羽同盟’的意思。
“这个同盟最早只是源于我的一个许诺，我与议长续存的并非是人类概念上的盟友关系，而是精灵与人类的延续关系。
“我并不会相互给予任何实际的东西，只是一个相当空泛的同盟。而后逐渐演变成每当有新的议长出现，我就会按照约定前来拜访，续存精灵与人类的关系。
“这次原本以为不用耗费太多时间，毕竟是本来就较为熟悉的提尔，我也没预料到会发展成现在。”
继续朝维修通道深处走出去没多久，阿西尔就再度听到蒂兹的声音。
“有的议长比较特殊，就像海姆达依，会向我们索要更紧密的联系。但是我们给予不了这种帮助，只能给予其他帮助，而他们则会给精灵一些人类的身份，算是我们保护人类的报酬。
“人类如果知道这些，肯定会愚蠢到就这样认定海姆达依是人类的叛徒。可海姆达依的打算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也不是因为我并没有恶意。
“即便我的力量足以消灭所有人类，海姆达依所考虑的也不是我是否会去消灭人类，而是‘任何事情都不能随便妄下判断’。
“因为我早已经放弃‘暗杀敌人’的思维模式，只以精灵王身份在做决策。”
阿西尔沉默。
“阿西尔，”蒂兹却提醒道，“有一件事相信你也意识到了。精灵的衰落已至末期，鬼族原本就不受控制。只要魔鬼君主还活着，人类之中就会继续出现新饲养员，就算不是现在，也是未来。而一旦消灭了魔鬼君主，巢穴里就会继续诞生新的君主。他们已经形成一套生生不息的循环，就像你们人类的内部永远混乱，永远无法整合。但这就是你们人类。你们不信仰力量，不信仰信仰本身，你们信仰的是与切身利益强相关的绑定关系。”
蕾妮让一脸疲惫的队员去休息了，自己则溜进了队长办公室。
“又一个盯着他的队员失败了，这次居然半天就被察觉了。除非让阿托斯去，否则都会被察觉。但是阿托斯在忙着救人，哪有空？”蕾妮毫无铺垫地对洁弗西卡道，“不能再让人跟着他了。他生气的直接警告队员不许再监视他了，否则他就……”
“就怎样？”洁弗西卡眼下乌青，明显最近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下文，只好从终端上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来，看向蕾妮。
“不怎么样。”蕾妮摇头，看着对方憔悴的模样难免不忍，途中就改变了说辞，“反正他都在基地内活动，弄几台AI盯着监控，其他就别太约束他了。”
“这不像你的行为风格。”洁弗西卡知道对方没把话说完。
蕾妮安静了几秒，这才走过去，一脸不满地坐在洁弗西卡桌子上，抓住对方肩膀表示：
“他的‘生气’纯粹是我夸张了一下。至少我觉得他在生气。问题他生气也不像之前那样大吼大叫气得直跳脚，甚至都不爆脏话了。反而用那种面无表情的，或者说是相当平静的方式，说了这些不太像他会说的警告。队员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真的给吓坏了。原话是：仿佛见到了阿西尔副队长，我完全能想象有多可怕。”
“见到了阿西尔……吗？”洁弗西卡叹息地反问并不期待蕾妮的回答，她疲惫地靠向椅背，没有回应蕾妮任何亲密的举止。
蕾妮跳下桌子，提醒道：“比奇拉找卡莱纳凯医生蹭镇定剂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我怀疑副队长再不出现，比奇拉肯定是最先发疯的那一个。”
“如果阿西尔在，”洁弗西卡道，“至少我们不会被孤立。”
“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蕾妮不解，“有些人不是已经有松动迹象吗？毕竟这种清洗已经逐渐变得无差别了。现在连检测的程序都变成了装饰品，只要举报就会被带走。如果我不是全骨骼的身体，我都不敢离开基地。简直太残忍了。”
“是啊。”洁弗西卡冗长地叹息，“我每天都担心我作为女儿的这点特权会突然消失，到时候大家就真的无路可退了，希望在此之前我能拿到委员的名额，这样至少多一重保障。”
“委员啊，”换成蕾妮感慨了，“我突然发现，许多年前，我父母让我走的‘那条路’，的确是最好的路。”
“哪条路？”洁弗西卡疑惑。
“我所厌恶的，”蕾妮手指拂过对方眼下的乌青，又俯身吻了一下，“你不得不走上的路。”
洁弗西卡沉默片刻，有些懊悔道：“可我已经迟了，我意识到太晚了。”
被人庇护的时候，她只会沉溺在自己那些渺小的烦恼中，例如：害怕战斗，从来没想过去获得能庇护大家的能力，直到她失去了庇护。
“敌人是我的父亲，我根本没有胜算。”洁弗西卡说，“十年后或许可能，但不是现在。”
“我没有像父母那样沦为人类的敌人，而你会成为你父母的敌人。”蕾妮笑了，“我们的人生还真是精彩。”
“这种精彩的人生我宁可不要。”
“那是因为你身体里还有太多的良知在作祟。”
千极骑队的基地对比奇拉而言的确要安全许多，至少也因为这份熟悉感，能让他稍感安心一些。而且他也不用被困在那间宿舍里，可以在偌大的基地里四处行走，可他依旧很难入睡，眼下乌青比洁弗西卡更夸张，眼底也满是血丝。
如果不是镇静剂的作用，他很怀疑自己能否维持仅有的，看起来正常的状态。
第二个孩子没来得及取名字，但是这孩子长得很快，简直比诺拉艾菲还快数十倍，几乎两个月就完成了人类要十年才能完成的成长过程。
不止是外表身高等，还有吸收进去的知识，不止局限于战斗，还有科学方面的，尤其是实验相关。
仿佛是明白现在的外部环境有多么危险，这孩子近乎是迫不及待的长大。
也让比奇拉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的确创造了不是人类的一个崭新的物种，尽管看起来像是介于人类和精灵之间，可的确不是。
这让比奇拉稍感宽慰的是，这孩子始终黏着他，片刻都不愿意分开。
研发区很欢迎比奇拉的到老，但是他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照顾孩子以外事应该怎么做，反而是黏着他的孩子像海绵一样，耳融目染地学会了不少。
海姆达依原本延期的庭审突然重开让大家猝不及防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他们在庭审上失去了主导权，只能被动挨打，结果可想而知。
“背叛人类”的罪名前所未有，就连当初的穆特雷亚都是私下处置的，什么都没做的海姆达依反而因为这个成为众矢，入狱已经是最轻的判罚。
老头曾经给比奇拉指明的道路，屎让他成为科学界的领军人物。
他做到了。
但这只是对自己而言的“最优选择”。
现在的他立场的确能让人投鼠忌器，不敢威胁他和实验的安全，但他所走的这条路却没有能力保护周围的人。
往他都是在依靠阿西尔——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还是下意识的会继续依靠阿西尔。
现在他明白这样是不够的。
他想改变，他想选择新的道路，一条可以保护大家的道路。
可是，他已经改变不了了。
或者说，即便逼他去做，他也做不到。
他被“大家”保护得太好了。
事实是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
过去没有，现在同样。
这就是阿西尔曾经对自己描述的“无力感”，而他此刻却才意识到这东西究竟有多么恐怖，只是此前“特权”始终站在他这一边，所以他从未意识到失去“特权”会有多么危险。
因为人类的世界并非能力决定责任，而是责任让人获得权力。
他没有履行过任何责任，就没办法获得任何权力，只能任人鱼肉。
入夜，孩子在比奇拉身侧已经睡着，他却还睁着双眼无法入眠。
领口滑出的“圣羽徽”在关闭人工照明的房间依旧醒目，比奇拉伸手把它拎到眼前把玩。
秘银的光辉衬托出像眼睛又像羽毛的形状，让他产生了看到那只绿眼睛的幻觉。
他任由相连垂落，命令自己阖上眼睛，摒除幻象，直到一只手抚过他的脸颊与颈侧。
掌心枪茧熟悉的粗糙感让他豁然睁开眼，蓦地弹坐起来。
要不是阿西尔及时闪避，他们的额头和鼻梁都有可能遭殃。
比奇拉一瞬想要揍对方一拳，但是根本下不了手。
愤怒、无力、痛苦和担忧相互混合沸腾，接着却莫名冻住了，也可能是堵住了，让他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阿西尔料想过对方见到自己的所有表现，唯独不是现在这样，似乎已经丧失表达能力。
他眼角余光瞥见置物台上的镇静剂瓶子，脑海短暂空白。
孩子被惊动了，但是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阿西尔捂住嘴。
他对孩子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存在，比奇拉却看到小动物般的本能颤栗。
就像诺拉艾菲所言：父亲很强。
接着阿西尔松开了手，却把他们俩都揽进怀里。
可能是孩子的颤栗传递给了比奇拉，也可能是他早已经无意识地颤抖起来，而他的声音跟他的身体也是同样。
“诺拉艾菲，海姆达依，提尔，欧琳……”
他没有问对方消失去了哪，也没问对方去做什么了，只颤声说：
“我要大家都回来。你倒戈，背叛，怎么都好。其他那些，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至少把他们都救出来……”
“你确定？”
“别把责任推卸给我！你这个独断专行的混蛋，心底肯定早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我知道了。”
第308章 F：重新装填.18
历5100年，没有被人类历史记录的血腥一幕，被“羽毛们”称作：蒙特斯特里亚种族大清洗。
实际死亡的数字比寇司此刻经历的“清洗”要少，但比例却高得可怕，因为蒙特斯特利亚本来人口本来就不到寇司的百分之一，而混血居住的比率却要高百倍。
回溯当年，精灵离开之时，许多混血也跟精灵一起离开了寇司。
但他们是徒步，他们之中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魔力，也无法使用“闪现”，外面还有鬼族，根本跟不上精灵的移动速度。
路途中最先疲惫的那一部分混血，陆续留在了两个矿区里面。
意志力稍微顽强一些那些，最多也只坚持到了抵达蒙特斯特利亚。
任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当时他们距离精灵的国度已经很近了，几乎只要再步行一天的时间，就能抵达比奇拉他们碾到“风炎圣树”的“树根”，被它直接拖进“梵释森林”的位置。
然而他们不知道，也没有谁去问，精灵们自然不会主动告诉他们。
精灵就是这样的物种，而混血们还是太像人类了，根本理解不了精灵的思考模式，只能谴责精灵的见死不救，只能在“大清洗”中摇尾乞怜。
但，当一切到达极限，他们联合起来，攻击了克普摩率领的队伍，造成过半的伤亡……
“你这是在浪费最宝贵的资源。”
阿西尔笔直地站在克普摩办公桌前，即便面前就有椅子，他也没有坐下的打算。
“战争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开始容易，却很难停下来。”
“资源？战争？”克普摩轻蔑道，“你说这是战争？太可笑了！”
“在你看来不是？”阿西尔反问让克普摩安静下来，“那么只能是屠杀了。所以这就是在浪费最宝贵的资源。”
“你口中的‘最宝贵的资源’是什么东西？”克普摩突然起身，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人。”阿西尔已经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也是，除了说话的嘴，“活着的人。”
“你把它们当做人？”克普摩绕过桌子，朝对方走去。
“他们说我们的语言，生活在人类社会里，遵守人类的法律，为人类社会工作，为人类服务，在我看来这就是人。”阿西尔平静地注视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叛徒只是少数，这与想要提高环境治安必须降低犯罪率没有任何区别。与其杀掉他们，不如让他们为你效力。”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重要的话，”克普摩打量了对方一会儿，突然失望道，“原来只是‘奴役比屠杀更好’的无聊见解。”
阿西尔同样打量了一遍对方，突然道：“差不多了。”
他说：“如果全是恐惧，而没有恩惠，没有人会接纳你之后施舍，只会让大家想反抗。想想当初蒙特斯特利亚发生的事，你付出了多少代价。我会说服提尔平稳交接，也会说服萨琳，只要你给我权限。”
克普摩微愕地盯着对方，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阿西尔却没有给对方继续沉默下去的时间。
“你已经超过平均寿命了，”他说，“也不可能像海姆达依那样长寿。”
他刚说完，脸上就挨了狠狠的一记巴掌。
这就是克普摩，阿西尔不止毫不惊讶，反而早就习以为常。
他耳朵短暂鸣响，但他一动不动。他早有准备，自然没咬到舌头，足以让他继续说话。
“你老了，对吗？”
若非他的左脸先红后肿，仿佛都没挨过那一巴掌。
“你的确已经老了。”他说，“所以才这么无能。”
这次他小腿上被踹了一脚，骨头发出了脆弱的抗议。
但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他了，当然不会因为这样就倒下，反而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对方继续说。
“你没老？”
他反问。
“你在害怕什么？”
“巢穴定位的报告早已经上交，你为什么不敢筹划行动？
“你真正的敌人，不在荒原中，而在寇司城里？是那些无能的弱者？
“或者你害怕被荒原中的怪物屠杀，只好把枪口对准这些能任你宰割的弱者。”
克普摩开始被气得战栗，而后在阿西尔说话的途中就转身走回办公桌后，猛踹了墙壁一脚。
探出的金属盒子里面有克普摩的配枪，打开保险和抵住阿西尔眉心的动作几乎不分先后的完成。
“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只想要权利，而不在乎名声的懦夫了？”
阿西尔依旧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对方。
“如果你已经不在乎死后会被众人谩骂，那么你就直接开枪。
“否则，你就会留着我，因为你还需要我做你听话的武器，需要我去帮你赢得名声。
“除非你害怕我。在你手里捏着那么多人质的前提下，你如果还会怕我，那么你是真的老了。即便你得到权利，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享用，名声也注定恶臭不堪。”
比奇拉发现，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阿西尔之前“消失了”好几天，只当是因为宵禁导致的通讯管制而联络不上。
除了洁弗西卡这些有权限联络他的人才能发现，他处于半失联状态好几天了。
比奇拉介于知晓和无知无觉之间。
他明白阿西尔不见踪影，却也明白对方不会就这样无缘无故消失不见。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等待。只是以往需要担忧的事对方是否会受伤，是否能否平安回来。这次比奇拉在担忧过后，被密集的变故占据了脑海，被他们身边的人遭遇的那些痛苦不堪。
但，阿西尔出现了，一切似乎注定会出现向好的变化，最起码比奇拉的镇静剂用量减半了，也明显出现了恢复迹象。
虽然他还没有亲自动手做实验，至少有在教孩子做实验，脑子里偶尔也会冒出一些想做实验的念头了。
基地外的情况依旧很糟糕。
宵禁没有解除，民间得到的物资分配少得可怜。
基地只临时允许队员和“千极”的员工的亲眷进入，其他如初情况特殊已经被拒绝了。但这已经因容纳人数暴增的问题导致了一定程度的混乱，让洁弗西卡忙得晕头转向，蕾妮就更别说了。
阿西尔露面的第一时间，就“征用”了利特鲁、费多、哈托、波塞和桑迪，蕾妮不得不带着一堆副组长维持千极骑队运作，随后阿西尔还“征调”了卡莱纳凯医生和凯布诺护士。
这种诡异的人员组合，着实让洁弗西卡想不明白他准备做什么。
阿西尔刚任命的两位副官站在克普摩办公室外等待。
阿西尔最近没配枪，配枪的副官是相当必要的安排。
他们身形与阿西尔相似，站姿也同样笔直。
如果他们并排，只从背影看过去，无疑很难区分他们三人。
二人被阿西尔选中时，恰好是克普摩数天前遭遇的那次暗杀后，因而没少被战斗人员储备学科的人嘲笑，都说阿西尔是因为怕死，才选择他们两个，就为了让他们两个假扮成自己，关键时刻用来做炮灰和挡子弹，总之别想多活几天，就算活着也会变疯。
毕竟之前做过阿西尔副官的人，脑子都变得有点不正常了，很快就提前退役了。
可他是最年轻的将官，且不说未来晋升的捷径，仅仅是个人崇拜就能让被选中的人把一切非议都当做嫉妒。
阿西尔主动来见克普摩的行动出乎了包括比奇拉在内的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两位副官，毕竟这对养父子看起来早就撕破脸了，没想到克普摩竟然也并不排斥与阿西尔会面，还屏退了左右，又启用了隔音遮罩，让二人对谈的空间变得相当私密。
副官们最近一直跟着阿西尔到处跑，见的人都是些新闻上出现过的各个权利圈层的核心人物，至于谈话内容，他们只听到了只言片语，根本推敲不出什么。
例如这一次，他们听到的是开头。
“你这是在浪费最宝贵的资源。”阿西尔说。
至于是什么资源最宝贵，副官们并没能“幸运”的听完整，隔音遮罩就起了作用。
接近一个小时后，阿西尔人才克普摩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从他脸上依旧看不出谈话的结果，但能发现他的两边脸似乎肿了起来，像是挨了几巴掌，不过他的表情太过平静，并不像挨过巴掌的人。
但，他却突然问了个问题。
“你们有家人吗？”
奇怪的问题。副官们想。
跟在阿西尔身后的两位副官悄然对视一瞬，又齐声回答：
“有，长官。”
“详细情况。”阿西尔并非没有看过他们的档案，是故意这么问的。
“父母和一个妹妹。”左侧的副官道。
“母亲，姐姐，弟弟，。”有些的副官不大好意思说，“还有一个女儿。”
“很好。”阿西尔得到跟档案上一样的答案，满意道，“宵禁会在24小时内结束。我给你们几天休假。你们俩协调一下时间表，只需要留一个人跟着我，轮流回去陪家人。”
首先解决了宵禁的问题，接下来只需要等寇司恢复正常运作，就可以把海姆达依从监狱里弄出来了，劝说提尔和萨琳反而相对难度不高……不过，还有一件事优先级更高。
“你们先带我去下医院。”
距离阿西尔突然出现又再度消失后，不到72个小时，宵禁就解除了。
被鲜血与恐惧笼罩的寇司逐步恢复如常，至于是否真的恢复，没有人会在意。
提尔、欧琳和萨琳先后被释放，虽然全天候有克普摩的人监视，却回到原本的岗位，继续工作。
海姆达依的上诉被受理，第一次庭审还算顺利，律师说不用几天就能走保释程序了。
最好的消息，是阿西尔亲自带回来并亲手交给比奇拉的，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的诺拉艾菲。
但她在呼吸，脸色看起来也很正常，检查过后也没有缺少什么，只是被注射了过量的镇静剂而已，稍微等待一段时间就能自行醒来。
比奇拉抚了抚诺拉艾菲的脸，又揉了揉跟在旁边一脸担心的另一个孩子，这才偷瞄了一下平静地杵在旁边的阿西尔。
他心下纠结了片刻，却突然跳起，飞扑向阿西尔。
然而，往常完全能稳稳支撑两个人体重的阿西尔，却轻而易举地被比奇拉扑倒了。
要不是比奇拉环住对方脖子的胳膊反射性向上了一点，他怀疑对方的后脑都要直接磕破。
“很热情。”阿西尔躺着没动。
“热情个鬼！”比奇拉没好气地边骂边对阿西尔“上下其手”。
“这有点太过热情了。提醒你一下，还有未成年在场。”阿西尔试图翻身起来，却被对方欺身而上的对方利用体重压住。
“你闭嘴！”比奇拉边吼边摸，一直到摸到对方的小腿，一把扯掉对方的裤子，露出藏在裤腿下的骨折支架。
“你的腿怎么了？”他揪住对方衣领问。
“断了。”
“我他妈又不瞎！我已经看到了！我是问你怎么腿断了还能没事人一样毫无异状的走来走去？到底怎么回事？”
“多亏优秀的医用支架。”
“这他妈的优秀个鬼啊！”
第309章 F：重新装填.19.1
“那孩子，我是说阿西尔对你而言，比你那张嘴巴愿意承认得重要得多。目前暂时还没超过我，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这是在阿西尔昏睡的时候，海姆达依对比奇拉说过的话。
当时比奇拉已经觉得自己疯了，没想到海姆达依竟然会说阿西尔对自己的影响还不够。
比奇拉多少是有心理准备的，为了“预防”老头的乌鸦嘴太快应验，一直在“拼命抵抗”。
结果无以计数的不可抗力一股脑地砸在了他脑袋上，尤其自己遭遇被罗蒙绑走，听到阿西尔用平静的声音重复“开火”的刹那，一切那么快就发生了，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尽管阿西尔苏醒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比奇拉都没有承认过，这次的“失踪“却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相比那些确定遭遇危险的人，包括海姆达依在内，似乎安全却完全不见踪影的阿西尔更能侵占他的脑海。
至少看到人躺在病床上昏睡，他还能想方设法让对方醒来。而人直接失踪了，自己才是真正的束手无策。甚至都无法做实验了。
等对方一出现，自己思维就像是被照亮了，许多奇怪的实验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他人生大部分的时间本来就都是依靠实验来驱动，其他都是围绕实验相关而存在的，唯独这个绿眼睛混蛋能驱动实验。
而他现在只想守在对方身边，实验反而可以暂时放一放……
“我快死了。”阿西尔故作痛苦地对毫不温柔地给自己喂病人餐外加偷吃的“实验狂”控诉。
“你他妈死个屁！”比奇拉愤怒地把余下的病人餐全部喂到自己嘴里，直接用餐具指着对方的鼻尖数落，“这招你已经用了很多次了，换个招数吧！”
阿西尔甚至用这招让他帮洗澡！
简直令人发指！
“你只是腿断了而已，哪里会死？”比奇拉没好气道，“你敢死试试看？我一定会复活你，然后洗脑你，把你变成我忠实的仆人！”
“很可怕。”阿西尔说。
很可爱的威胁。阿西尔想。
“……不对！”比奇拉把餐盘塞给来回收的AI，后知后觉吼，“你手又没断！凭什么我要喂你吃！？”
问题他喂都喂完了，还能让对方吐出来吗？
不能。
比奇拉简直后悔得想用脑袋撞阿西尔的病床，奈何那样太丢脸了，只能尽量控制住自己。
至于他为什么屈服于对方的“喂食威胁”，完全是因为对方说如果不喂，就要吻他。
这里他妈可是多人病房！
而且还是加了床位的多人病房！
单人病房因为之前的种种突发事件，都暂时被征用做那些来避难的人和混血的房间了，尤其是阿西尔这种只是骨折的小伤，完全可以扔进多人病房。
“贤明的”卡莱纳凯医生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决定了。
当然少许隐私还是有的，不过都是临时搭的“窗帘”，抬手就能掀开窥视，隔音就更别妄想了。
“就结论而言，”阿西尔说，“其中至少一半都是你吃掉的。”
“我没有！你闭嘴！别乱说！我是那种会抢病人餐的混蛋吗？你以为我是你这种混蛋吗？”比奇拉立刻回击，“这玩意味道糟糕至极！我才不稀罕吃！”
“你不吃怎么知道味道糟糕？”阿西尔弯起唇角反问。
“你没称过重，”比奇拉还击，“怎么知道有一半是我吃掉的……你笑什么？不准笑！”
比奇拉简直越想越气，尤其是对方那张可恶的嘴边的笑容外加“拷问”了许久都撬不出半个字，导致他至今不知道对方那几天失踪去了哪里，腿又为什么断了。
“快告诉我你之前失踪去哪了？腿又为什么断了？一定要我拷问你才肯说？”比奇拉说到途中就揪住了对方衣领，咬牙切齿地凑近对方，恶狠狠地逼视对方。
“拷问？”阿西尔对这种威胁早就习以为常了，“谁拷问谁？”
“我拷问你。”
“请。”
“……”
“我很期待。”
“你——你他妈真是个混蛋！你别以为我原谅你突然失踪的事情了！你不回消息也是！还有你偷偷摸摸做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外加……唔唔唔！”
阿西尔的吻成功堵住对方刚成形的长篇大论，也可能他只是单纯的想吻对方。
“这他妈是多人病房！”比奇拉终于成功挣脱，怒吼同时横过手掌，捂住对方可恶的嘴。
周围原本躺在床上的病患们，早已经上演了“医学奇迹”，一个个都错了过来，悄然扒开“窗帘”围观。
看到比奇拉拒绝，那一双双眼睛的主人难免发出失望的喟叹。
比奇拉愤怒冲他们大吼“滚”，这群厚脸皮的队员才拖着身体上骨折的部分踉跄地走开，而他瞪向阿西尔眼神，牙齿摩出的声音都在说：想揍人。
“我骨折了。”阿西尔说。
“……”
比奇拉握紧拳头，决定等这个绿眼睛混蛋骨头愈合了就揍。
既然宵禁已经解除了，对“一般人类”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危险了，而阿西尔又只是断了条腿。
在他展现出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优秀的康复能力后——虽然不及比奇拉，他们很快就被蕾妮副队长从千极骑队基地里扔出来。
蕾妮明确地让让他们滚回家去亲亲我我，别在这里影响单身队员们的身心健康。
阿西尔从善如流的照做，比奇拉趁机幸灾乐祸，仿佛忘了自己也是被扔出来的其中一位“当事人”。
阿托斯等人就必须留在千极骑队里了，“大家”的两个孩子也是。
毕竟让宪兵队冲进宿舍抓人，要比千极骑队抓人要容易得多。把孩子们留在哪里更安全再明显不过，这里也是他们熟悉的环境，学习和训练都很方便。
洁弗西卡最近几乎都住在千极骑队基地里，阿西尔的宿舍最近几乎空置。
若非已经添置了不少陈设，比奇拉怀疑都要怀疑时间倒流到自己帮阿西尔搬进来的第一天，只能对着空置的诸多房间惊叹其宽敞程度。
洁弗西卡用简单的材料，组装了一个平常只会在实验室里使用的智能滴灌装置，每隔三天还会回来查看一次，确保所有的植物都得到精心照顾。
阿西尔摆脱病人餐，或者说每次只能吃到一半的病人餐的首日，比奇拉大发善心地放弃展示自己的烹饪技巧。毕竟也没有食材。而是亲自出门去购买了不少的食物。
比奇拉回来的时候，发现某个绿眼睛的混蛋居然连澡都洗好了。
所以之前神恶魔单腿不能洗澡，果然都是这家伙骗自己同情心的混蛋手段！
“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失踪时经历的那些事情吗？”比奇拉把餐具递到对方手边的时候，难免嗅到了熟悉的湿润气息，害得他原本酝酿好的凶恶口吻都瞬间消失。
“我更好奇你打算怎么拷问我？”阿西尔边把食物塞进嘴里边问。
“你能再无耻一点吗？”比奇拉不甘示弱地跟对方抢夺食物。
“可以。”
阿西尔放下餐具空出一只手，相当自然地拉起对方的手，吻了吻对方的手背。
比奇拉愣住。
某个绿眼睛混蛋吻哪里都没吻过手背，简直瞬间抽空了他的大脑。
“别再问了，好吗？”阿西尔说，“下次不会让你担心了。原谅我。比奇拉？”
“……你赢了。”比奇拉磨牙表示。反正这个混蛋每次都能赢不是吗？
但他忘记抽回自己的手。
手背上的温暖这次换到了掌心里，留下痒意顺着胳膊流窜全身。
仿佛在亲吻珍宝。
珍宝！？自己！？
比奇拉忙摇了摇头，把这种诡异的念头甩出自己的脑海。
“不生气了？”阿西尔问。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尽管阿西尔没有用力，比奇拉依旧用足了力气才把自己手从对方那边收回去。
“就刚才。”阿西尔一瞬有些失望，接着重新拿起了餐具，继续就餐。
“没有！”比奇拉却似乎忘记了食物的胜负，而是盯着对方的嘴唇，下意识辩白道，“绝对没有！”
他怎么可能会生这个混蛋的气？做梦都不可能！
“真的没有！”
他说话时瞄了好几眼对方骨折的腿，反复告诫自己：我不是猴子。
阿西尔意味深长地瞄了对方一眼。
连日来一直在没睡过一个好觉的比奇拉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身边也是熟悉的人，许多事情未定，许多危险没有解除，担忧依旧无处不在，可至少最能给予安全的人回来了。
他睡了一个没有被糟糕梦境困扰的好觉，似乎还没睡够，就被身边的人不停“骚扰”。
这混蛋在摸哪里？
脖子？腰？还往下……？
“你太吵了！”比奇拉一把按住对方可恶的手，眼睛都没睁开就谴责道。
“或许你可以用其他方法让我安静？”
耳边出现了可恶的混蛋声音。
比奇拉按住对方的动作僵住，几秒过后陡然惊醒，先瞪着对方，而后闭上眼睛，只手捂脸，再从手指间撑开分开一条缝偷瞄对方。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比奇拉心情复杂，“你个腿断了的家伙，能稍微安分一点吗？”
“不能。”
“……”
“你不是很期待拷问我吗？”
“期待拷问的不是我，是你！”
“安分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安分？你的手跟你说的话一点关系也没有！听见了吗？没有！放开！”
“你先放开。”
“你不是期待被拷问吗？那就从现在开始……”
第310章 F：重新装填.19.2
比奇拉觉得自己的“拷问”多少有了点效果，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阿西尔第二天出门前竟然开始主动交代行程了。
尽管只是“相对无害”的那部分，比奇拉每天听完却都忍不住骂：这工作量太他妈夸张了！
作为一个骨折的伤患，阿西尔被比奇拉“胁迫”坐上了轮椅，就这么带着骨折的腿，一脸无所谓地去了后勤部。
准点上班的他飞快解决了积攒了好几天的“本职工作”，准点下班后在自己和克普摩的各一名副官的陪同下，前往软禁提尔地方，说服提尔主动辞职。
有克普摩副官监视的前提下，阿西尔当然只能认真说服对方，不可能跟提尔搞任何小动作，这让已经打定主意宁死也不让步的提尔相当尴尬，也让阿西尔花了不少时间。
毕竟提尔才是擅长说服别人的那一个。
三天后，提尔就平安离开了被软禁的地方，回到了阿西尔隔壁那幢少将宿舍。
同日下午，提尔在公开采访中宣称自己因为能力不足以胜任议长职位，将在一个月后主动辞职，在这一个月内他会准备权利平稳交割，并主持好临时追加的议长竞选活动，希望各位选民积极投票，选出最能代表自己利益的下任议长。
克普摩当天就联系了阿西尔，对他尽职尽责的说服工作相当满意，作为奖励他授权了阿西尔“新权限”的同时又给了阿西尔新的工作。
阿西尔就这样莫名其妙当上了后勤主官，而之前的主官则接手了阿西尔的工作，成了副主官。
他自此不用再定点去后勤部报到，而他真正的工作还是当一个说客。
只是这次他需要说服的人是萨琳。
克普摩“分配任务”的时候比奇拉就在旁边，听得相当完整，就算是他那颗实验室以外一窍不通的脑袋，也发现阿西尔为了让宵禁解除与克普摩交换了什么糟糕的条件。然而无论他如何“拷问”对方，依旧得不到任何答案，气得他又好好“收拾”了对方一顿。
阿西尔的体力明显不是“收拾一顿”就能耗空的，第二天他就带着自己的断腿去找了萨琳，在克普摩副官的监视下，成功说服萨琳不要再与克普摩为敌并且愿意继续负责寇司运作。
至于萨琳什么时候会卸任，这自然需要等她的评议会席位代表“平稳移交”给克普摩的人之后。
不是克普摩不急着换掉她，而是由于不久前才刚进行过一次席位代表的选举，她刚刚连任，作为长期负责寇司运作，又鲜少树敌的女性，萨琳天生就拥有不低的人气，直接换掉她很容易引发不满，只能走选举程序。但是议长选举优先级很高，席位代表选举只能顺延。
目前只要萨琳能乖乖听话，克普摩肯定不会动她。
对付长期身在高位的人最困难的地方就在这里，必须先让他们失去权利，然后才能让他们消失。
如果他们还拥有权力就直接消失或死亡，人们只会把他们视作英雄，将他们牢记。
接着是欧琳。
他的权利和支持者不像萨琳那么稳固，但是他拥有海姆达依的资源，还有作战指挥和用人方面的才能，而这两点克普摩都没他擅长——要怪只能怪他千极骑队出身，毕竟千极骑队的人大部分都是战斗人才，却未必是指挥官人才。尤其是数量超过千极骑队规模的战斗单位指挥起来，需要考虑的就不止是机动性和战斗力的问题了。
宵禁解除的第十天，欧琳复职总司令。
随后抵达后勤部的就是对阿西尔“工作努力”的夸赞与嘉奖，随后阿西尔就收到了由欧琳亲自下达的“副司令”委任令。
比奇拉听后难免嗤笑一声：阿西尔兜兜转转竟然回到了欧琳给他的最初选择。
最后才是比奇拉期盼已久，仅次于阿西尔的那位先生。
海姆达依的庭审被加速，保释程序也是。
第十五天，海姆达依回来了。
尽管只是保释，至少不用呆在监狱那糟糕的环境里。
牢狱之灾让这位本来就超出人类平均寿命太多的老人变得憔悴了不少，不止是脸色，还在短短十几天里瘦了一大圈。
海姆达依回来的时间段比奇拉还在“千极”的实验室里努力工作，迎接他的只有新上任且暂时没有得到任何任务，而显得无所事事的阿西尔副司令。
熟悉的情况理所当然的再度出现了，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
他们一个因为骨折行动不便需要轮椅，另一个因为监狱糟糕的环境而很虚弱也需要轮椅。
他们正好可以共同行动，任由AI载着他们在家里来去，谁也不嫌谁慢。
“你变了很多。”海姆达依笑着接过阿西尔递上的甜花茶，啜了一口，满意的喟叹。
“或许……没有？”阿西尔自己都不太确定。
“气质和气场最明显，说话时的用词也是，”海姆达依逐一细数，“还有留有余地的给别人一种自己在做决定的感觉的‘交谈陷阱’，明确表达意愿时让别人无法拒绝态度——几乎所有优秀的政治家必备的条件，你都已经拥有了。这很好。而且还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并不刻意。这也很好。”
“谢谢。”阿西尔相当平静地接受了夸赞。
“好了，”海姆达依说，“聊聊你对目前局势和以后应该如何的看法？”
“好的。”阿西尔摇了摇头，“从什么地方开始好呢……？”
海姆达依这么多年的从政经验让他立刻注意到对方的言行相左，而对方说出来的“看法”又跟他印象中的那个阿西尔截然相反，甚至还显得有点不经意流出来的愚蠢，或者说是目光短浅，简直完全不像是阿西尔了。
不过几秒，海姆达依就筛选出阿西尔这么说的唯一可能：他们被监视了。
问题是怎么监视？
在宿舍里装监视设备，只需要拆卸下来或者放一些干扰即可，阿西尔不可能对付不了那些玩意。
海姆达依附和着阿西尔所说的所有“无聊的看法”，困惑的途中却看到阿西尔突然抬起手，在那只义眼的视角盲区打了个手势。
是作战手势，意思是：没错。
很快。几乎瞬间就恢复了原状，仿佛只是不经意抬手的小动作。
海姆达依瞬间明白是那只义眼有问题。
相当麻烦的位置。海姆达依想。这样的监视根本无法规避，自己只能配合阿西尔继续无聊的话题，直到比奇拉回来。毕竟突然中断的话题，反而会引起负责监视的人的怀疑。
比奇拉把自己手里的新项目处理到相对稳定的程度时，天都已经黑了。
他回到家发现海姆达依已经回来了，难免狂奔向对方。
海姆达依和阿西尔都不介意比奇拉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反正他们俩个都快因为这种毫无价值的“假交谈”而坚持不下去了。
比奇拉一直非常讨厌这些话题，打断也是理所当然的，不会引人怀疑。
他边嚷嚷着“快饿死了”，边打量海姆达依，发现对方憔悴的脸色和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甜花茶的空茶杯，难免瞪了阿西尔一眼。
在得知海姆达依跟阿西尔那个混蛋一样连晚餐都没吃的时候，比奇拉难免愤怒。
他好好数落了这两个可恶的混蛋之后，立马拖着阿西尔去了将官餐厅。
尽管有一个人需要坐轮椅，二人还是很快一起带回来一桌相当丰盛的晚餐。
接着就是固定的，阿西尔与海姆达依围绕着“逗比奇拉生气”的话题中，开始了相当愉快的进餐过程。
比奇拉应付海姆达依一个老混蛋就已经束手无策了，别说加上一个绿眼睛混蛋阿西尔，只能用力往自己嘴巴里塞食物，飞速填饱肚子就逃也似的跑上楼洗澡去了。
比奇拉洗完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两个家伙居然还在聊那些无聊的政治话题。
明明一个刚出狱身体装填不好，另一个腿断了一条，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有活力，在实验室精神抖擞地折腾了一天的比奇拉，回到家后，尤其在看到海姆达依跟阿西尔在聊天时，却特别的困。
在他被他们两个混蛋的无聊话题导致直接困死以前，他果断跑上楼扑到床上躺下。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自从听不见那两个混蛋的无聊对话后，比奇拉反而睡不着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好几圈，又用力痛殴了无辜的床几十下，终于不甘心地翻身坐起。
他下楼后直奔海姆达依和阿西尔的所在位置，拖了把椅子直接挤进阿西尔和海姆达依中间，满意地听着他们的无聊谈话，果然又开始困了。
稍微挣扎了一下，比奇拉就放弃了，歪头倒向阿西尔肩膀，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阿西尔摇醒比奇拉，表示他们“聊完了”，自己准备要回楼上的时候，比奇拉还搂住对方的腰不愿意挪动，阿西尔干脆抓着他的下巴，把人抓过来一通吻，直到对方差点断气，不得不睁开眼睛，手脚并用的发出抗议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