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V：皓月狂歌.5.3
阿西尔来不及看清楚朝他们冲过来的是什么，就忙伸手钩住比奇拉的腰，带着对方朝着旁侧翻滚，及时远离会被冲击连带伤害的路径。
防御外墙上的闸门正是为了这一刻，为了会出现在这里的“巨影”，才会少见的完全升起。
“你别搂那么紧！”被阿西尔忽略已久的比奇拉忍不住怒吼，“我的腰快断了！”
阿西尔一愣：“忘了。”
他忙放开来。
他是真的忘了自己还搂着个人的事情，可他显然毫无愧意可言。
“忘了是什么鬼？”比奇拉抓着对方一阵猛摇，“你怀里抱着个大活人，你居然能忘了？！你究竟是何等可恶的大混蛋！”
“副队长被骂了耶！”
不知何时出现在阿西尔与比奇拉身后不远处的蕾妮与利特鲁恰好目睹了这一幕，蕾妮本来想捂住利特鲁的嘴，奈何他们都穿着作战服，即便捂住显然也没什么实际效果，只能给了这个不知道看场合说话的笨蛋一肘子，但她依旧没能及时阻止对方，尤其利特鲁说话前还吹了声口哨，让人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比奇拉：“……”
眼见比奇拉气得朝自己笔直地冲了过来，利特鲁难免想起了“犀牛冲刺”熟悉场面，急忙改口：“我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
“我信你个鬼！”比奇拉边骂边冲向利特鲁，以普通隔离服这种称不上作战装备的东西，一副要找穿着作战服的利特鲁大打出手的模样。
利特鲁一脸觉得很有趣的模样，多亏蕾妮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防止他真的逃跑，到时候就跟拿着红布斗牛的行径一样可恶了。
“……等等，”比奇拉陡然想起来，再顾不上利特鲁的挑衅，“你好了？脑袋里突然没有声音了？”
阿西尔轻轻颔首。
“什么声音？”利特鲁疑惑，“你们再说什么？”
“不关你的事！”比奇拉没好气地吼他。
“克普摩和总司令的队伍接手了中间区块的全部战斗。”蕾妮趁机把战况地向阿西尔汇报，“我们突然联络不到队长了，也联络不到你，觉得情况不对劲。”
考虑到这边的区块破损数量更多，预估情况可能会中间的区域严重得多，蕾妮就决定先过来这边支援。
蕾妮不止在联络不到上峰的时候，做出了相当明智的判断，比奇拉和阿西尔带来的作战服，免得他们在这片混乱中受伤。有利特鲁做参照物，蕾妮简直是个相当优秀的军人——前提是——至少她自认为的自己身形能再高大一些就更完美了。
比奇拉此时也顾不得换作战服是否要先脱光的问题，毕竟保命最重要。至于阿西尔本来也就没这方面的困扰，只想迅速换好。至于这是否等同于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的裸奔的问题，蕾妮和利特鲁都默契的望向防御墙外，假装自己没在现场。
此时“黑影”早已经夹带着尘土与气流如炮弹般从闸门直冲出去，而闸门尚且来不及放下，防御力场就已经笼罩下来，阻断了城内外的空气。
“黑影”撞进那些挡在行进路线的成堆的鬼族之中，仿佛不小心踩倒了一片花草，轻松地解决大片的敌人。
相对于近乎完美的体积、速度和力量而言，对方的灵活度就要略逊一筹，需要原地踏地减速后，才能改变前进方向。
趁着那道庞大黑影转身减速的短暂时间，阿西尔终于看清楚了它的模样。
是哈托。
却不是之前置换过全骨骼，仿佛一面行走的墙壁的哈托，而是之前被比奇拉烦得被迫投降所新装备的全骨骼——“半人马”，只是相比之前试作阶段的“半人马”，整体已经庞大了上百倍，如同数十台穿戴骨骼体积的总和，根本不是能在千极骑队基地里追着它的“缔造者”四处乱跑的大小了，甚至一只“马蹄”都无法进入基地，肯定是在室外搭建了庞大的实验与制造场地，使用时也必须向刚才那样清空直线距离脸上的一切活物并彻底开启防御外墙上的其中一道闸门，这才能在不损毁防御外墙和区块的前提下使用。
这恐怕是第一次真正的实战。
不过，仅仅是利用冲击的力道与体积差距，就能在第一波遭遇里佐证着可靠程度。
哈托调整方向后，冲向正在攻击防御外墙的那另一群鬼族。
他就这样沿着防御墙外侧不停反复来回，如同清扫露出花园篱笆外多余的枝叶，一路“修剪”过去，再“修剪”回来，“灰白海洋”则如同凋零的枯叶，不断落至地面。
解决完最常见的那类鬼族，哈托需要处理的却不是那些“小孩”，因为“小孩”正被费多那些柔软的机械手臂缠住，既找不到适当角度切断，也很难动弹。
朝哈托冲过来的“巨兽”在“半人马”面前不过只到膝盖的高度，简直如同成年人面对孩童一样，在拥有绝度的体格和力量优势，稍微抬起腿，就就能轻而易举地踢飞那些巨兽。
不过在阿西尔看来，可能更像是淘气的孩子，随便抬起脚，就能踹倒精心堆砌的积木，就连十多匹“巨兽”同时扑到阿托背上与他进行的撕打，都如同儿戏般，只需要几个来回的冲刺就足以把“巨兽”从背上甩下来。
可惜，“半人马”再是巨大且强悍，也只有那“一匹”。
再数量过多的“巨兽”的围攻下，寡不敌众的哈托最终还是被掩埋。
“巨兽”向对付一般人类一样，先拧下哈托的四只和头颅。
虽然“半人马”还额外多出两条退，但在“巨兽”看来并无区别。
哈托的“马型”躯干掉落在地上，倾倒时压住了一部分巨兽，却也说明“半人马”丧失了行动能力。
“哈托！”
利特鲁不由得惊呼，阿西尔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没想到，四蹄与双臂都没有出现穿戴骨骼被破坏时应该出现的火化，巨大的脑袋里也没有搭载哈托的脆弱的脑子。
里面只是中空的，有着人类五官的椭圆体。
就在哈托被“肢解”的同时，四肢和其他部分都自行动弹了起来，然后依靠互相识别信号与强磁吸力，自行快去匹配到相应的衔接部位，眨眼就复原了“半人马”形态。
“他的大脑没装在头部，那个脑袋就是用来骗人的，”比奇拉不无得意道，“所有部件本来全部都是可拆卸的，也可以通过电磁力重新定位组合。”
他设计的时候就考虑道了可拆分与组合的形式。即便被破坏，也能以更小的模块单位进行自动组装与组合。如果主控人愿意，可以组合出各种各样便于每个人的战斗形态。
“至于费多的为什么是那一堆触手，”比奇拉摇头划清界限，“那你们就要去问他自己了。”
他绝对不承认自己之前曾经提到过这种设想，也不会把对方把这种恶趣味应用到实战中的“功劳”留给自己。
比奇拉还没说完，蕾妮已经对他投来介于惊讶与崇拜之间眼神。
“头没装在头部，装在哪了？”利特鲁好奇，“臀部？”
除了利特鲁之外的三人：“……”
利特鲁对自己说了多么惊骇的话语毫无自觉，甚至没忘记嘲讽蕾妮，道：“你口水都要滴出来了，这么羡慕你也可以去置换。”
“卷毛闭嘴，”蕾妮扭头吼完他却不再盯着远处的哈托或费多，反而以火热的眼神盯着着比奇拉。
“奇迹中尉，这个新款还有存货吗？”蕾妮突然以“无比深情”方式抓住比奇拉的胳膊。
“我退役了！”比奇拉去抽自己的胳膊，没想到在战斗服的助力下都没能抽回来，心下连骂了一堆“他妈的”，却一句话都不敢骂出口，只再次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简直是女版的阿西尔，隔着作战服都能拧得别人的胳膊快没了，“还有一套样机……你先放开我的胳膊！痛痛痛！痛死了！要断了！”
蕾妮满意地松开手，比奇拉松口气，阿西尔表情微妙。
“那个半人马还有吗？”利特鲁舔着脸凑过去，问，“给我也来一份？”
“这个没有！”比奇拉断然道，“你别过来！”
“……真羡慕。”阿西尔也由衷地感慨。
“你羡慕个鬼！”比奇拉不悦地再三警告阿西尔，“你不许换全骨骼！不许！绝对不许！你听到了吗？我说不许！”
“为什么？”利特鲁疑惑，“为战斗层面考虑，置换全骨骼才是最佳的选择。”
“你们这群可恶的战斗狂，人生里是不是只有战斗？”比奇拉怒不可遏，“人生哪能只考虑战斗！？私人生活一点也不考虑了吗？”
蕾妮沉吟半秒，“喔”了一长声，“你迷恋副队长的身体，所以舍不得让他换掉。”
除蕾妮外的三个人：“……”
“总觉得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要忘掉！必须忘掉！”利特鲁用力敲自己的脑袋——虽然隔着头盔，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阿西尔抢在比奇拉准备跳脚之前岔开了话题。
准确的说是回到正题。
“你说联络不到我，也联络不到队长？”阿西尔问蕾妮。
对方颔首，随即详细说明了之前遇到的情况，利特鲁则从旁补充一些细节。
阿西尔听完果断做出判断：“立刻返回基地。”
第182章 V：皓月狂歌.6
费多那些“柔软的金属触手”，远不止能与那些“小孩”缠斗，还能在抓住敌方的同时，注入模拟了精灵血结构的，专门针对鬼族的类神经毒素。
所以相比一直在横冲直撞，却必须不断与那些可恶的超再生能力对抗的哈托相比，费多的特殊全骨骼看似体积很小，战力也一般，其实有专门针对那些“小孩”的设计，对战斗也更为游刃有余。
“哈托，我好像联络不上寇司防御墙驻军了。”费多这边的战斗告一段落，他就按照规定里的“就近简报”原则向上汇报，谁知道却出了这种问题，只能转而联络哈托。
幸好寇司之外的近距离通讯没出问题。
“刚才还能联络上。”费多补充。
哈托那边还忙着与“巨兽”缠斗，许久才给出反馈：“寇司周围从来没有出现过通讯不畅的情况。”
“军方的指挥总部也联络不上，”费多没有与对方争辩，而是尝试其他的，“我试试联络最高行政长官。”
他所指的正是目前忙得不可开交的萨琳。
“好了，”费多忽然略松一口气，“可以接通……”
“告诉他们联络不上军方的问题，让他们试着联络……”
哈托闻声忙抽出数秒暇余提醒，谁知还没说完费多语气就变严肃了。
“他们也联络不上军方指挥总部，”费多声音略沉，“几分钟以前，他们还在连线，说明不久前联络还保持畅通，却忽然中断了。”
哈托的躯干和四肢再度“被拆散架”，只能集中注意去控制这套特殊的全骨骼，无暇再与费多对话。
“我更换其他通讯器。”费多说。
毕竟千极骑队有自己的专属终端，而费多向来不是单纯依靠武力战斗的类型，心思转得也不慢，否则他也不会得到这套特殊全骨骼的初次实战机会，只是寻找搭载在全骨骼里的相关功能多花了半分钟。
然而，他的联络还是失败了。
“也不行！”费多难掩惊愕，“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遥远的早已经超出军部通讯器范围的矿区或蒙特斯特利亚，千极骑队的专属终端都能联络到他们的基地，只是通话时间的长短有限。
以往无论多么危险的任务，他们都能联络到千极骑队的基地，能联络到提尔队长。
作为时刻站在他们身后，无论如何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远在彼端的他们送去支援，谁都没有想到作为他们最可靠后盾的提尔队长会联络不上。
“费多！”
哈托的声音把短暂分神的费多迅速拉回战场。
“我让你要特别注意的那个金发怪物在哪？”哈托问，“我传感器里找不到它了！”
“在——刚才还在T1021方位，”费多闻声一惊，忙用他那数量众多的“触手”上布满的传感器向所有方向探查。
但。
结果很遗憾。
“它消失了！”
巴尔德君主消失了。
跟着蕾妮和利特鲁前来的的队员并不多，却都是经过筛选的令行禁止的精锐，加上多轮机车的助力，径直返回千极骑队基地的队伍即便有部分车辆不止载着一人，移动速度也相当迅速。
比奇拉从未见过阿西尔用如此激动的声调说话，即便他是货真价实的“实验室外笨蛋”，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难得保持安静，无论阿西尔说什么他都依言照做。
前往千极骑队基地的途中，蕾妮和利特鲁等人依照阿西尔的命令，分头尝试各种途径联络千极骑队，均以失败告终。
阿西尔随即让大家分头尝试所有联络提尔的方式，结果无论加密还是非加密频道，都失败了。
即便使用千极骑队专属的终端，他们也失败了。
随后是军方一般性频道、早已经被临时关闭的民用通讯、评议会、军方主指挥总部，军方次指挥总部……竟然全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阿西尔才联络道萨琳负责的民事指挥部。
得知费多他们那边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后，阿西尔难免陷入了沉默。
让所有通讯都切换到萨琳所在的指挥部进行中转显然是不可行的，因为要想切换，首先要他们能注意到可以用萨琳那边是唯一可以通讯的地方，才能作为之后的中转。可是一般的军人跟经常与寇司进行合作的千极骑队不同，他们都极为排斥寇司执政长官自己的安保与武装队伍，根本不会主动联络萨琳所在的指挥部。
不对。
既然刚才都能联络到提尔，后来却突然中断了，证明只可能是千极骑队基地和外界联络受限，或者是这段时间才突然问题了，导致大家都措手不及，也来不及启动应急备用方案。
“萨琳，”阿西尔没有拐弯抹角，“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他相信萨琳肯定不会拒绝。
“请讲。”萨琳毫不犹豫。
“帮我联络所有你能联络得上的千极骑队队员，”阿西尔说，“让他们前往千极骑队基地应急出入口集合，如果有提尔队长的消息或确切行踪也立刻反馈给我。”
“明白了。”
萨琳允诺同时阿西尔一行抵达距离千极骑队基地应急出入口。
识别阿西尔的身份信息后，出入口自动开启，露出一个垂直的向下通道，亮起不断闪烁的小红灯，加剧了众人的紧张感，让大家不自觉检查了随身的武器。
五分钟后，阿西尔要萨琳帮忙集合的队员没有一个人抵达，可时间太过紧迫，已经不允许他们继续等下去了。
阿西尔朝利特鲁示意，后者立刻踢了一脚应急入口的墙壁，弹出来一个手柄。
利特鲁单手握紧手柄，另一只手持着武器，毫不犹豫地纵身而下，手柄带着他沿着凹槽飞速下降，眨眼就消失在垂直向下的通道里。
第二个是蕾妮。
有两位组长开道，后面的队员也陆续跟上。
只剩阿西尔和比奇拉的时候，阿西尔朝比奇拉颔首，意思非常明显。
他当然不可能把比奇拉单独留在安危不定的这里，可比奇拉接受的日常训练与测试当然不包括这个，即便有作战服，他也没有胆子照着前面那些人方式，靠一个手柄就这么跳进仿佛深不见底的通道里。
“你先试着握紧手柄，”阿西尔只好开口，“双手握紧。对。就是这样。握紧了吗？落地之前别松手。”
“是——啊！”
比奇拉刚应了个单音，就被阿西尔一脚踹进通道里，他自己随即也抓住另一个手柄纵身跳入了笔直向下的通道。
通道比想象中深得太多，似乎是从地面直接抵达最深层的装备库的捷径。
在只有黑暗与红色警示灯的通道里下坠的途中，比奇拉迅速意识到自己只学了如何“向下跳”，完全没学到如何“停止”，难免绝望的认定自己会在急速下坠之后摔成肉饼，只得闭上了眼睛咒骂那个罪魁祸首的绿眼睛混蛋。
可他显然忘记了作战服的优势，也没想到迎接自己的并不是地板与疼痛。
“公主抱！”
在比奇拉终于摆脱出下坠带来的恐惧的刹那，也听到了利特鲁的口哨与调侃。
“不愧是副队长！”
比奇拉忙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隔着作战头盔也很熟悉的那张脸以及那只具有生物特性的眼睛里的意味深长。
“可以松开手柄了。”阿西尔提醒双手还牢牢握着手柄的比奇拉，而后扫了一眼利特鲁，后者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也立刻闭上嘴。
蕾妮此时已经用收缩阵型集合好了队员，向阿西尔表示随时可以出发。
比奇拉慢了几秒才迅速地松开来，接着就剧烈挣扎起来，直到摔倒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为止。幸好有作战服，几乎没有痛感，但是他的尊严很痛。
他着实弄不明白，明明是在自己后面“下降”的阿西尔，却不知如何先自己一步落地，并且准确的接住了自己，而且还是以横抱的方式。
阿西尔无暇与比奇拉多言，示意利特鲁注意照顾比奇拉之后，就走到队伍前面去了。
他们一路疾奔向配套的紧急传送带，很快进入基地内部。
从他们进入应急出入口开始，手里的终端联络就时断时续，到基地内后则彻底断了。
阿西尔似乎不知道紧张为何物，暂时终止向外联络，然后不时下达相关命令。但比奇拉却总觉得对方哪里怪怪的，似乎有点像听到魔鬼君主的呼唤时的状态，只是没有恍惚，反而显得愈发果断了。
传送带的尽头，一闪闸门正在缓缓开启。
刚通过，他们就听到或长或短，却听不出意思的特殊精灵语，一遍遍歌唱出无比动人旋律。
歌声盘旋在红色警示灯光不断闪烁的昏暗地下空间内，仿若获得奇特的攻击魔法。
作战头盔虽然过滤了大部分的歌声，但是还是攻击着阿西尔一行的身体，让他们脑袋刺痛，严重得不少人甚至无法向前走直线。
阿西尔立刻让大家关闭外部声音接收，改为短距离设备点对点通讯。
这样等同于经过了两次过滤，通讯虽然出现了不小的杂音，但是他们情况头疼却减轻了许多，又能正常行动了。
他们最先抵达的果然是基地的最深处，无需途经原本的研发组，就能抵达那个隐秘的“囚牢”。
里面囚禁着当初阿西尔付出极大代价才抓到的那个“样本小孩”，而那个“小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变更阵型，随时准备战斗。”阿西尔道。
“明白。”队员立刻应。
“这不可能……”比奇拉则惊呼。
无数次来过这里的他比在场任何都知道这个装置的牢固程度。
“没有从内部破坏的痕迹，”阿西尔上前检查，“有人从外面释放了它。”
比奇拉僵住。
答案呼之欲出，却没有人愿意直言。
只有比奇拉不确定地问：“有……叛徒？”
第183章 V：皓月狂歌.7
黑暗之中，半敞开的空旷“囚牢”与“叛徒”这个词，让在场的千极骑队队员集体陷入冗长地沉默。
作战头盔上夜视功能所提供可视状态，颜色区别于肉眼可见，此刻显得既讽刺又怪诞。
阿西尔早料到近年来疯狂地持续扩张，早晚会出现这种问题，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不凑巧。毕竟人员加入的审查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严苛了，出现军部或其他敌方人派进来潜伏的人也不意外，既然他们已经产生成为在军部和评议会之外的第三方势力的想法与行动，就不能途中停止继续扩张的脚步，否则途中付出的一切都会枉费，直到彻底站稳脚跟的那刻。
作战头盔捕捉的画面边缘突然变红，提醒捕捉到高速目标，接着就有一个人被偷袭倒下。
突然出现地攻击来自天花板方向，地面上的人根本避无可避。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枪声在比奇拉周围不断回荡，幸亏有作战头盔的保护，否则他可能又要跟自己的耳膜道歉。
从应急通道进入基地后，众人就早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利特鲁的“玩笑”也不代表他松懈了，反而是他神经绷到最紧的佐证。就像比奇拉有着对实验室了如指掌的天性，利特鲁的天性也是如此。
反击根本无需阿西尔出声下令，在以攻击代替防守的同时，蕾妮已经构建好密不透风的火力网，通过巧妙配合，将掩护与退守的切换变得比呼吸更为流畅，几乎不需要思考，是成百上千次训练所铭刻的本能。
比奇拉在中间迅速且娴熟地放低重心，免得被武器或不明方向的攻击波及。这点自保能力他还是有的，否则他肯定会是第一个去地下的一般民众避难设施里集合的人。
在完全作为掩护和佯攻的枪械攻击之后才是以利特鲁的主场。
以利特鲁为首的，擅长近身战的C组组员密切配合，在蕾妮等人吸引敌方攻击时，他们已经利用作战服优秀的辅助弹跳增强能力，从旁侧的墙壁上借力跳起，四肢如同长出吸盘般吸附在天花板上，迅速擒住了敌方。
相比直接开枪打死，这种方法风险系数更高，但是却更为有效，几乎瞬间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尸体倒地的声音，不止一道，却比想象得更为沉闷，也更为轻巧。
就像没有灵魂的玩偶，皮肉只是棉花，骨骼与灵魂一同消失。
利特鲁等人同天花板上落下，比了个“安全”的手势，表示这里已经清理完毕，暂时不会再被偷袭。
两个队员上前探查刚才倒地的队员，发现他还有气息，立刻将其搀扶起来。
阿西尔和蕾妮上前检查被击毙的偷袭者，原本以为“样本小孩”也在其中，结果竟然全部都是穿着千极骑队制服的身影。
区别只是他们都有年轻的脸，却有双直至死亡依旧沧桑得不符合外表年龄的眼睛。
短暂的安静，让周遭的黑暗和夜视装备里一切更显诡异。
比奇拉张了张嘴，随后又咬紧了牙关，环视四周同样半垂着视线盯着地上尸体的大家，难得识相的彻底闭上了嘴。
从四处回荡着听不懂的精灵语歌声能刺痛大家的脑袋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其实就已经初见端倪，很容易联想到这个答案，而大家心底依旧保持着渺茫的希望，自我宽慰叛徒或许只是少数。
但是从阿托斯口中得知“阿瑞斯公司”的瑞亚罗诺会收留那些拿到基因彩票，能使用魔法的异族混血孩子去捕猎精灵的那一刻开始，千极骑队的人就避不过这种可能性了。
毕竟千极骑队里早就吸纳了不少混血的孩子，只是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即便有的在长大后突然拥有了魔力，也学会了一些魔法，却都不愿意加入战斗组别，更没有谁通过队内或“千极”的途径晋升，全都只是做好本职工作，其他始终置身事外的状态
假设在千极骑队出现在“类贫民窟”以前，这里的孩子一部分是“圣羽同盟”在供养，另一部分自然只有可能就是阿若斯公司。否则精灵离开后，他们等于被遗弃在此数十年之久，早就饿死了，既不可能随着时间增加数量，也不可能学会了魔法和精灵语，更不可能会战斗，或许连最基本的警觉性都不会有。
阿西尔无声且冗长的叹息。
千极骑队扩建时人手紧缺，吸纳混血的孩子其中可能二者都有，只是不清楚比例。刚才他只希望瑞亚罗诺收留的人数比蒂兹圣羽同盟里的少，现在看来这种希望也相当不切实际了。
原计划一路向上清理到上层，也就是提尔队长办公室所在位置的阿西尔突然变更了命令。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们对他们不好吗？出什么事了？他们为什么要背叛？”
卡莱纳凯医生放下应急闸门，恐惧与狂奔让他气喘吁吁，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
但他对话的那倒轮廓却已经靠在墙上，脱离地沿着墙壁滑落。
“阿托斯！”卡莱纳凯忙奔过去，一把扶住对方。
虽然他足够高大强壮，加入千极骑队之后也必须参加以体能为首的各种训练，可是在实战里依旧毫无疑问只能勉强不拖后腿。
他架起已经无力凭借自己双腿站稳的前精灵猎人阿托斯，二人一同踉跄地迈过地上一具具尸体。
有的是混血，有的是千极骑队的队员。
其中混血占大多数。
最开始是一些混血劫持了千极骑队的基地，另一批混血却站出来抵抗。
同为异族混血的他们因为立场不同，居然在基地里厮杀起来。
“他们煽动我们，说我们跟他们才是同伴，让我们跟他们一起走。说要前往什么新的家园。我们不听，他们就攻击同伴……”
年纪更小一些的混血趁着混乱逃离了基地，还有一些没来得及逃出已经因为紧急情况自动封锁的基地，只能在基地内四处窜逃。
告诉卡莱纳凯发生了什么的是误打误撞跑进了医疗区的这一小部分，卡莱纳凯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常规演习，然而追击他们的敌方混血已经到来，若非刚急救完的阿托斯突然醒来，拖着重伤的身躯解决了不少敌人，替卡莱纳凯争取了不少时间，后者恐怕都没有机会让医护人员撤退到这块在基地里算是相对独立且安全地方。
不过，阿托斯也才刚刚苏醒过来，他战斗起来也相当勉强。若非没有纯血精灵给予的基因彩票，他恐怕此刻还在昏迷，根本不可能保护大家。
精灵又没有跟人类敌对，为什么精灵混血的他们却背叛了千极骑队？
卡莱纳凯思绪混乱地拖着阿托斯一路向通道深处前往刚才指挥那些医护与病人撤退的方向。
那边有备用医用设备和药品保存库，也有相对人来人往的医疗区安全系数更高的箱体结构，只要放下闸门，就相当于获得了防御外墙的战斗力，只是还没撤过去就发现让自己战栗的，曾经在野外中遭遇过的拥有“漂亮小男孩”外表的原生种。
它双手的指爪已经完全探出，正在啃噬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一条人类的胳膊，满脸满手都是鲜血。
一瞬间，卡莱纳凯浑身上下的血液如同被冻结般凝固，杵在原地根本动惮不得。
阿托斯挣扎着反射性向后探出胳膊，想要去拿自己的那柄剑，却摸了空。接着是魔法，刚在地面聚集出拳头大小的“圆形”又消失不见，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早已经被瑞亚罗诺重伤，刚捡回一条命又抵挡了不少敌人，现在已经不剩多少战斗力了。这时候从他们身后，闸门方向又传来打战斗特有的骚乱声，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卡莱纳凯和阿托斯都以为自己会先死在“小男孩”的指爪下，但是短暂的寂静过后，他们身后突然传来闸门被开启的声音，而“小男孩”甚至尚未“用餐完毕”。
快到肉眼几乎跟不上的疾奔速度，一连串让“小男孩”被迫抛开“食物”去迎战的猛烈攻击。
利特鲁与“小男孩”缠斗的瞬间，蕾妮已经边照顾比奇拉，边率队解决了在门口那些叛徒。
唯一没有出现在战斗队列里的阿西尔，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男孩”的身后，趁着对方与利特鲁缠斗的时候，直接将武器近距离抵住对方的后脑，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特殊武器的后坐力与特殊子弹爆破后飞溅的红白，不分先后地袭向阿西尔与利特鲁。后者发出嫌恶地唾骂声时，阿西尔却仿若毫无所觉，只是盯着“小男孩”。
几乎在它出现超再生征兆的瞬间，阿西尔就一脚踹倒了它尚且完好的身躯，把第二发特殊子弹向下打入了它胸口。
接着是刚装填好第三发，打入了它刚再生了一半的头颅……
阿西尔之后又使用了多少发特殊子弹，利特鲁已经无暇去数，只知道面前地面布满坑洼，墙壁、自己和副队长身上都沾满红白，直到周遭剩下的是一堆不再蠕动碎骨肉，阿西尔才收起自己的武器。
解决完周遭叛徒的蕾妮发现身侧的比奇拉早已经屏住呼吸，僵在了原地。
第184章 V：皓月狂歌.8
或长或短的动人声音，一遍遍歌唱着无比优美的旋律。
只知道那肯定是精灵语，却无法分辨出其中的任何单词，也无法理解其中的任何意思，却如同着魔般不自觉去聆听，哪怕耳膜早已经破裂，鲜血不断从耳朵里流出，聆听的人却感觉不到疼痛，根本不愿意捂上自己的耳朵，即便彻底失去听力，他们也依旧能“听到”那些仿佛直接抵达人类灵魂的歌声。
歌声盘旋在红色警示灯光不断闪烁的昏暗地下空间内，回荡在一具具倒下的人类尸体之上，让此起彼伏的枪声与惨叫沦为无人在意的配角。
人们对自己脚边的死亡视而不见，持枪不断彼此攻击。
但是，这里既没有叛徒，也没有敌人。
那些让人迷醉的歌声似乎是极为特殊的精灵魔法，会让人攻击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欧琳在两人之高的“两个双环三角”的金属机械所构成的指挥系统中间的“司令位置”上，无法直接听到外界的声音，却能看到传感器上检测出了从未见过的波段。
他听到海姆达依说话的声音也充满了干扰带来的杂音，接着周围就不断有军人双耳流血，随后神情都变得异常恍惚。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大部分在指挥室里开枪攻击彼此；少部分继双耳之后，双眼也外突爆裂，最后从鼻子和口中流淌出鲜血，如同遭遇了突发疾病，直接倒地死亡。
整个指挥室内，只有佩戴着“圣羽徽”的欧琳和海姆达依没有在听到歌声后立刻发疯或死去。
但他们俩的境遇截然相反。
欧琳有指挥系统保护，只要系统还在运行中，它的“外壳”就足以抵御外界的子弹或爆破等攻击，根本无法从外部破坏指挥系统。而要终止系统运行，必须欧琳主动自愿。
海姆达依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后，立刻伏低身躯。
他十分庆幸自己穿着作战服，至少也帮他提高了不少行动力，能保证他灵活地在指挥系统周围隐蔽，尽量不被其他人察觉。也庆幸周遭的人都因为这种特殊的功绩方式，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根本不会特意来搜索躲藏在这里的自己。
这不是比奇拉第一次目睹阿西尔击杀敌人。
但是在他印象里，上次对方面对那个“小男孩”，遭遇受重伤的可是阿西尔，而不是那个“小男孩”。即便抛开利特鲁的配合不谈，阿西尔几乎等同于轻松的直接击杀敌方。
这是近年来对方的成长吗？
可是人类的身体能力是有极限，即便有作战服……不，两次遭遇同一个敌人，区别却是目的的不同。
上次是“活”，这次是“死”。
那时候阿西尔是抓活的样本，所以大费周折。
如果只是杀死敌方，只是单纯的击杀，阿西尔肯定有无数种方法。
比奇拉突然响起自己在穿戴骨骼里近距离击杀鬼族的那一幕。
此前他竟然都没有哪一时刻回想过那一幕，全都是因为阿西尔在他连那一刻会受到惊吓导致失常的情况都预料到了，才提前阻止了他陷入那一刻无法恢复正常。结果也的确有效，否则自己不会直到这种时候才首度回想起来。
“你没事吧？”蕾妮狐疑拐了比奇拉一肘，“你好歹也是战斗人员储备学科毕业的，不至于那么柔弱吧？”
“没事。”比奇拉被拐得一个踉跄，终于恢复了呼吸，直起身瞪了一眼怪力的蕾妮一眼。
“那就是副队长把你保护的太好了。”蕾妮调侃，“没关系，别害怕，蕾妮姐姐也会保护好你的。”
比奇拉：“……”
简直可恶得跟阿西尔不相上下。他是真想揍蕾妮了，但仅凭对方的怪力都能让他心有余悸，还是别自不量力了。
迅速清理掉周遭的叛徒过后，阿西尔让蕾妮带上卡莱纳凯和阿托斯等没来得及撤离的非战斗组队员，自己和利特鲁则在前面开道，一路从底下医疗区域抵达作战室所在的楼层。
队长办公室也在这一层，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
“门有被破坏的痕迹，”利特鲁迅速检查后汇报，“不过破坏失败了，由队长从内部打开了，应该是胁迫开门。可能手里有人质。”
千极骑队早已经不是只是依靠提尔、阿西尔和比奇拉这三个核心支撑起来的队伍，很多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时根本联想不到可能用做胁迫提尔的人质是谁。
“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蕾妮也从投降的叛徒和幸存的队员口中简单了解到了之前的情况，“队长从反叛骚动开始后就没有下达过任何命令，甚至没有指挥大家迎战和应对，就连警报都不是队长拉响的，那些精灵歌声的源头也找不到。”
阿西尔颔首，心下已经有了初步猜测。
既然没有找到提尔，队长办公室乃至整个基地里也没有太多尸体，说明千极骑队的基地与队长一开始就不是真正的目的地，更像是为了预防千极骑队会妨碍他们，就提前动手，打算先清除掉千极骑队这个障碍。
“蕾妮，你和我先去把通讯干扰装置找出来全部摧毁，优先保证恢复通讯。”阿西尔下达了命令，“利特鲁，你留在这里，注意保护幸存队员的安全。比奇拉你跟着我。”
蕾妮和利特鲁先后应下，比奇拉根本不敢说“不”，几人随即带队分头行动，很快解决了干扰装置，恢复了基地与外部的通讯。
“有消息了。”
通讯刚恢复，萨琳的联络就切了进来。
“我这边的救助队伍找到一名重伤的千极骑队队员，他刚才苏醒过来，说通讯处问题之前，提尔准将已经被挟持着离开基地。表面上宣称是队员在护送提尔前往军方次级指挥部，其实他们也是被胁迫的。”
“千极骑队基地的问题已经解决。军方指挥部那边的情况如何？”阿西尔问。
“抱歉，”萨琳遗憾道，“军方指挥部依旧联络不上。我只能确定欧琳和海姆达依都在那边，但无法确定提尔是否也那里。联络我这边的千极骑队队员也都基本受了重伤，只能暂时留在我这边进行救治，无法前往预定地点集结。”
“明白了。保持联络。”阿西尔道了声谢随即切断了联络，转向另一侧刚利用作战服上的“饮食管道”喝了口无菌水，正在往嘴里吸应急食物补充体力的蕾妮。
“蕾妮，这里交给你了。确保医护和这些孩子的安全。尽可能的救助还活着的队员，如果有可能，就把基地清理干净。”
“是，”蕾妮忙咽掉食物敬礼，“副队长。”
“利特鲁，你，你，还有你们俩个，适当补充体力，之后跟我一起行动。”阿西尔示意利特鲁同时又点了四个队员，表示其他队员则由蕾妮接手指挥，然后就一把抓住比奇拉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人拖往武器装备库。
这种复杂的情况下把比奇拉放在哪里都感觉不够安全，阿西尔只能把人随身带着。
比奇拉来不及说什么，就已经被阿西尔拖远了，根本毫无挣扎余地，只能跟着对方的速度狂奔。
蕾妮目送阿西尔一行的背影，心下感叹了一句“果然保护得很好”，随后迅速吃饱喝足，又活动了一下自己肩膀，下令：“开始清理。”
阿西尔驾驶着载满武器的多轮机车，刚一使离基地就关闭限速，直奔军方次级指挥部。
这家伙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比奇拉坐在阿西尔后座，思考途中迟来地发现对方刚才轻描淡写的说“清理干净”的意思，登时明白不是阿西尔变得奇怪了，而是现在这个才是指挥战斗时的阿西尔，只是自己以往从未见过对方的这一面。
跟面对鬼族不一样，这里些是同族，至少也有部分是人类。
他们曾经是同伴，通常被背叛，都会气愤，会失去冷静。
但是阿西尔没有。
相较于此刻而言，平时的阿西尔的确太过温和了，冷静到接近冷酷的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比奇拉环视周遭黑暗中更显骇人的血与残骸，回想刚才包括蕾妮在内的其他队员并无惊讶的迹象，比奇拉已经说不出“那也是我的样本”这种话了。
阿西尔在战斗时的真正模样，有着绝对沉着冷静的，随时随地都能做出最优判断，攻击时绝不放松，直到彻底消灭敌方为止。
胜利说起来简单，其实深层逻辑并非依靠装备，而是在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都能像阿西尔这样，如习惯般将这种冷静与最优的判断毫不犹豫地实践。
比奇拉听见自己的心跳有敬畏中混淆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东西，只知道自己突然如有实质地感受到海姆达依口中所说的“安全感”究竟是什么。
不过这毫无疑问必须“失去自由”，就连说话和动作都必须严格依照阿西尔的命令来执行，否则对方就会像之前那样，被对方一脚直接踹下通道。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自由”根本无法跟“安全”放在同一架天平上衡量，甚至根本不值一提。
比奇拉悄悄用手指戳了戳阿西尔的腰，却不敢随便开口。
隔着作战服，对方毫无反应。
比奇拉却就是觉得对方感觉到了，只得再接再厉。
“说。”阿西尔终于出声。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比奇拉问。
“卡俄斯真正的核心，庇护全体人类安全的不是千极骑队，”阿西尔说，“我们只是向外探索的武器。”
是精准向外狙击的“枪械”。
“保护大家的‘墙壁’是评议会和两个总指挥部。”
先对千极骑队下手，只是想防止千极骑队代替评议会和指挥部狙击妄图对它们下手的敌人而已。
“如果羊群失去头羊，只会陷入混乱，任人宰割。”
比奇拉扶着阿西尔腰的双臂骤然收紧，本能地说出那个名字。
“海姆达依。”
第185章 V：皓月狂歌.9
提尔跟海姆达依不一样，没有经历过蒂兹他们这些精灵还在寇司与人类混居的时期。
可他的父母经历过，也曾受益。
他的出身非常普通，甚至算不上好。
祖父母那一代都是矿区的户籍。
说好听点叫“户籍”，说难听点应该是“轻罪犯人”。
只能庆幸不是重罪，否则就会被派到矿区去工作，而不是在蒙特斯特利亚这个相对轻松的地方。
幸好已经不是“唯出身论”的时代，也没有可笑的“君主贵族”余毒残留。
父母那一代瞄准了最容易改变“户籍”的途径：战斗人员储备学科。
父母很幸运的活跃在精灵与人类亲密合作的时代，野外任务的危险系数被大幅降低，面对原生种立功的机会很多，晋升也相对容易。
“人工子宫”的普及让父母在事业稳定后，轻松拥有了三个孩子。
提尔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
父母军衔分别到上尉和中尉的时候，蒂兹率领精灵离开了寇司。
人类和精灵的关系至此迅速恶化，野外任务的危险系数骤然提高，他们也没有机会晋升到校官，生命就终止在了野外不知名的荒原中。
提尔家三兄妹收到的是死亡的坐标、一部分抚恤金以及父母上峰的属意收养文件。
父母的上峰人不错。虽然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却在生活和经济方面没有亏待过他们三兄妹，就连生日收到的礼物价格都相差无几。
哥哥和妹妹都很懂事，直接转科去了免费的战斗人员储备学科。
提尔不想步父母的后尘，也没有什么报答父母上峰收养的感恩之心，他很清楚自己怕死，一线不适合自己，于是选择了只能减免一半学费的“军队事务管理学科”。
说是“管理”，其实就个不停地写报告、看人眼色、低声下气与各种军方职权部门斡旋的“润滑剂”角色。
只要不用去危险的一线，提尔觉得这些都能忍受。
哥哥和妹妹分别在毕业第一和第二年步上父母的后尘时，正被成堆“待写”报告掩埋的提尔连丧假都没休，更谈不上悲伤，只担心自己搞不定手里这些麻烦的事务，就会被扔到一线去。
毕竟，他怕死。
他处理妹妹的遗物时，发现了“圣羽徽”。想起自己曾经见到妈妈把它戴到妹妹脖子上的那一幕，终归没有像处理其他遗物一样直接捐献给慈善机构，而是选择留下当做纪念。
收养他们三兄妹的“父母上峰”在千极骑队出现事务官空缺的时候，假装随意的跟他一句。
他察言观色那么久，哪会不知道这是他们在暗示那边更有可能晋升，果断参加了选拔测试并且侥幸留了下来。
在漫长的十年里，他一直在帮上司报告、帮一线队员处理麻烦、帮整备人员协调物资等等别人光是看到就头大的琐碎中渡过，从宪兵队到后勤部，就没有他没踏破的门槛，也算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千极骑队队长这个位置。
在这期间，他晋升了，性格也有少许改变，并且结过两次婚，也离了两次婚，每次得到的分手宣言都类似于：你还是去跟千极骑队结婚吧，可想而知千极骑队对他的重要性。
但是，有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怕死。
随着年岁渐长，“千极骑队”已经从“自己的结婚对象”，变成了“自己的孩子”……
……
洁弗西卡是先被抓走的那一个，之后就理所当然地变成要挟提尔打开办公室门的人质了。
提尔不动声色地视线撇过左右穿着千极骑队队服的那些异族混血队员，老实说除了脸蛋出彩一点，平常根本看不出任何区别。
叛变的人数虽然只占吸纳入队伍的混血总数量的两成，但是也是个相当可怕的失误了。
何况把他们收入队伍少则两年，多则七年了，任谁经过这几年的朝夕相处，多少都会有点感情，不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叛变，结果他们却这么毫无征兆的试图爆破自己办公室的门，证明他们当初加入，目的就是混在其他人中潜伏进来。
要不是当初听阿西尔的给自己、副队长以及几位组长的办公室大门都做了防爆处理，现在他可能是不是坐在这里当人质，而是躺在地上等救治。
提尔想到这里，突然有一种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突然到了叛逆期，一出手竟然就是要弑父的无力感，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试图揉按眉心或太阳穴，但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只能皱起眉，痛苦地叹息。
“队长，您没事吧？”坐在提尔对面，双手同样被反绑在身后的洁弗西卡脸上恐惧躲过担忧。
“只是头疼。老毛病了。”提尔悄然扫了洁弗西卡一眼，不无博取周遭同情的意图，故意扭眉，装出十分痛苦，“不过暂时还死不了。恐怕会让某些人失望了。”
洁弗西卡听到途中脸色大变，想要起身，奈何被左右按住肩膀，根本挣脱不了，只能满脸焦急地坐在原地当人质。
“没事，”提尔心下评价“洁弗西卡是个好孩子”，“你别担心。”
提尔趁着周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洁弗西卡身上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窗外。
移动用的交通工具是辆中型车，从颠簸情况判断是城内用车，没有任何越野功能。
目的地肯定离千极骑队不远，路况变差是意料之外的情况，洁弗西卡应该也是意外，从他们没有伤害她和自己的情况可以推断，之后有用得到他们二人的地方，并且必须是活的。
这样就好办多了。
“既然他们挟持我们的时候还不忘记给我们穿上隔离服，戴上呼吸面罩。就证明接下来我们活着更能派上用场。只是不知道我一个小小的准将，加一个小小的尉官，能起到什么特殊的作用？”
提尔视线逐一扫过周围，表情异常礼貌。
“要知道我们千极骑队向来都不是单头结构，而是多头结构。作战方面可不是我说得算。”
阿西尔一行七人的目的地在距离千极骑队所在的“类贫民窟”半径大约两英里处。
“军方次级指挥部的传送带已经关闭，恐怕跟千极骑队的基地一样已经被挟持了，加上有通讯干扰，不大可能联络到内部帮我们开启闸门，只能从应急出入口进入。”
阿西尔示意了自己脚下。
“位置就在这附近。”
这里是排污系统的中转核心，也是处于寇司城最低洼地带的街区，地面上几步间就可以看到三四个下水道井盖。
“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为了方便作战，阿西尔向来会查看大部的地形、地貌与建筑群落情况，但是指挥部保密级别很高，他能获取信息有限，“我们只能分头逐个检查地下的情况。”
利特鲁迅速在周围转了一圈，难免对周围上百个下水道井盖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因为担忧海姆达依难得沉默多时的比奇拉突然悄悄伸手，效仿之前那样戳了戳阿西尔的腰，直到对方看向他颔首示意，才语速飞快道：
“可以试试环境探测器的湿度模式。”比奇拉指了指作战服肩侧位置悬挂的装置。
那东西平常是用来寻找水源或规避极端暴雨天气的。
“先确定湿度最低和最高的井口再进一步探查。”
他说着用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个手势并讲解其中的逻辑。
“湿度最高的可能是主井，一般比较深，侧面非常适合用来隐藏其他的入口。湿度最低的本身就是入口，当然不需要设计排水问题，甚至本身就自带排水功能。其他的都是排水副管道，现在不是雨季，只有一半居民排污量，肯定维持在基本相同的水平，就可以直接排除掉……”
利特鲁等人惊讶地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比奇拉，害得他说到后面竟然显得有些心虚，不住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直到阿西尔开口比奇拉才稍微放下心来。
“两人一组，分为三个组别行动，留下一人与我一同警戒周围，”阿西尔快速下令道，“按照比奇拉说的方法，由利特鲁负责协调分配探查范围。”
“是，副队长。”
直到利特鲁等人以两人一组的形式散开，负责警戒的另一位队员也与阿西尔拉开了一定距离，阿西尔才看向比奇拉。
“你很冷静。”阿西尔语气笃定。
比奇拉：“……”
“我惊慌失措你才高兴是吗？”比奇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能再混蛋一点吗？”
阿西尔咽下准备说出口的夸奖，表情微妙地打量了一遍对方，把自己手里持着的专属改造枪械暂时放回枪套里，从多轮机车的备用武器箱里取出一把标准轻型枪械，递到比奇拉面前。
比奇拉只犹豫了半秒，就伸手接过。
这把枪比阿西尔上一次交给比奇拉的那一把长度和体积都要略大，但是拿在手里更轻。
“有辅助瞄准。”阿西尔简单解释道，同时伸手碰触了比奇拉头盔左侧，帮他打开头盔与枪械的进行匹配，接着就托起对方持枪的胳膊，把手指放到对方头盔前视正中间，示意了对方瞄准自己的手指，“拿稳枪，对着我，抖什么？你没开保险，不会走火的。集中注意力，看到准星了吗？”
比奇拉逐步依言照做，开始多少有点手忙脚乱，后来好歹都做到了。
准星里是阿西尔的脸与手，绿色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持枪的比奇拉，如同自己也持有一柄枪在瞄准对方，莫名让后者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不错。”阿西尔语气毫无起伏地夸奖同时放下手，侧过身眺望远处时不忘道，“到时候别忘记打开保险。免得我担心你。”
比奇拉一愣，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利特鲁激动的声音从头盔通讯器里传出。
“我找到入口了！”
第186章 V：皓月狂歌.10
利特鲁共享过来的位置位于湿度最高的主井口内。
阿西尔示意比奇拉上车，一行人集合后带齐武器与弹药，陆续下入井道。
那个向下倾斜的管道藏在两个真正的排水管分支之间，通常情况下的确很容易忽略，将它误认为与左右两侧同样功能的下水。
阿西尔复查了其他人共享给他的湿度探测数据，再对比当前的管道，的确是比任何一个都要低，心下难免称赞了比奇拉一句。
向管道里的探查打头阵的人改为阿西尔，后方警戒则交由利特鲁。比奇拉被安排在队伍中间偏后的位置，与利特鲁间隔着两名队员，跟阿西尔间隔了四位队员。
这不止是阿西尔为了比奇拉的安全考虑的安全，也是为了这支小队的行动效率考虑。
进入管道前阿西尔下达了“禁言令”，解除之前行动全程中的沟通皆使用作战手势。
手势不复杂，却也有十多种，加上每种手势的动作都很快，比奇拉已经把战斗人员储备学科里学的那些忘记得差不多了，把他安排在队伍的这个位置他只需要注意前面几个队员的动作，他们蹲下他也照做即可。多少也能增加行动的容错率，提高安全性。
管道里很暗，阿西尔没有开启头盔的夜视模式，而是义眼自动切换到了夜视模式，这样万一出现光线变化，他也有另一支眼睛能应对。
他们一行大约在通道了行走了十分钟，才抵达尽头。
那里的确有一扇闸门。
高度极其有限，目测每次只够一个成年人匍匐着通过。相比千极骑队的应急出口来说，简直像是一个设备检修口。
考虑到各种极端情况，它被设计成无需任何能源驱动的纯机械类型。
幸好这是阿西尔擅长的范畴。
他花了一分钟就吃透了闸门的运作原理，随即示意自己身后的队员上前一步，两人分列两端，同时分别按照顺、逆时针方向拧动把手。
陈旧机械装置发出不小的摩擦声，掉落大量尘土，一度遮蔽了视线。
等到视野略微好转后，大家才看清那扇闸门内部的情况。
与闸门大小相同，毫无疑问一次只能匍匐着通过一名成人。
比奇拉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跟提尔一样患上了头疼症，想到接下来漫长的匍匐动作，他觉得手肘也开始疼了。
阿西尔先把自己惯用的改造枪械准备好，挂在作战服前置枪挂上，视线越过四名队员，认真地看了比奇拉一阵，才俯身弓腰钻进了通道内，灵活地匍匐着向前，很快就看不到他的双腿了。
一名队员当即紧随其后，随后是第二、第三、第四名队员。
终于轮到比奇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条通道长得堪称可恶，而匍匐也这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费力。
即便有作战服的辅助，他很快还是觉得两条胳膊不是自己的了。但是阿西尔转身前认真盯着自己看的眼神，让他莫名憋着一口气，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对方看扁，硬是咬牙坚持下来。
双臂开始还知道疼痛，不断向大脑抗议，后来痛苦的就是腰腹了。
等他的身体彻底麻木后，前方的队员突然停了下来，明显已经抵达尽头。
另一扇闸门由阿西尔独自一人开启。
机械缺乏润滑的声音，在通道里让人压根发酸。
几乎是开启的瞬间，仅仅是一条缝隙的宽度，大家就顾不上发酸的压根。
通道内涌入了或长或短的动人精灵语歌声。
依旧无法分辨出其中的任何单词，也无法理解其中的任何意思，却如同着魔般不自觉去聆听。
哪怕是经过作战头盔的一次过滤，大家的脑袋也瞬间剧痛起来。
简直与在千极骑队基地里遭遇的如出一辙，应对方法他们也驾轻就熟了，根本无需阿西尔下令已经启动了头盔上的第二重隔离。
阿西尔确认大家无恙后，又确认了通道外的情况，这才率先从通道口跃出。
他落地时已经尽量不发出声音，可通道内的大家还是听到了轻微的响动，可想而知外面的落差不小。
第一名队员着地的动静比阿西尔还大，随后的队员也是同样。
比奇拉做好心理准备探出头看向通道外，登时瞪大双眼盯着只有自己拇指大小的阿西尔的轮廓，想也知道落差至少也超过了四十英尺。问题现在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只得怀着“大不了再被公主抱一次”的沉痛决心，心一横，纵身跳下。
海姆达依竭尽所能的躲藏，但指挥室除了指挥与通讯设备及操作台，着实没有其他东西可做遮挡物，只能依靠欧琳所在“指挥系统”的抵挡，负责周围那些相互攻击彼此的人胡乱发射的子弹，肯定都足以考验作战服和他这把老骨头的坚韧程度。
海姆达依的判断没错。有欧琳与“指挥系统”这个庞大的目标，很难有谁注意到隐蔽在视线死角的海姆达依。不过随着指挥室内因为歌声而发疯的人数的增加，自相残杀导致的尸体数量也在暴增。
没过多久，指挥室内就从只剩下海姆达依和欧琳还没发疯，到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活着了。
枪声中混杂的尖叫和低吼突然彻底消失，周遭暂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结束了？”欧琳不确定地问，“大家都死了吗？”
精灵语的歌声不合时宜地再度响起，如同盘旋在头顶上的利刃，直接扼杀了欧琳的希望。
“这歌声到底是怎么回事？”欧琳的脑袋里同样疑惑成堆，表情全然不像方才那个冷静的调遣队伍去防御外墙支援的总司令，而像是孩童一样迷茫。
指挥时欧琳是能冷静判断，但只代表着精神上的强韧程度，这与一线所需要面对的身体上的危险是完全两种不同的压力环境，他没有彻底惊慌失措，还能找到诸多疑点，已经算是相当冷静了。
“为什么这些精灵语我完全听不懂？为什么歌声响起后，我就联络不到指挥部外了？精灵如果要攻击我们需要等到现在吗？当年拒绝我们进入坦塔，看着我们被吃光不就行了？”
“外面可能还有入侵者，或是叛徒？”海姆达依不确定地转身环视四周，望向指挥室唯一的出入口——安全闸门。
那扇在海姆达依印象里堪称牢不可破的闸门早已经放下。
通常攻击，甚至包括爆炸在内，都足以抵挡一段时间。
爆炸带来的轰鸣与地面震动不分先后地袭来，接二连三的爆炸仿佛要把整座地下指挥部夷为平地，其实只不过是在反复攻击指挥室的安全闸门。
欧琳反射性缩了下肩膀，旋转视角后刚好看到在连续的爆炸攻击下，终于不堪重负的出现裂缝。
再下一轮的引爆装置都被安装进了裂缝内，闸门再也支撑不住，连带旁侧的墙壁都在爆炸声中垮塌了大半。
盖过金属碎块与倒塌声音是更加响亮的精灵歌声。
依旧动人，却让听到的海姆达依与欧琳不禁恐惧得微微战栗。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几乎轻不可闻，穿过爆破后尚未落下的尘埃，伴随着天花板上不断闪烁的地警示灯，仿若从血色薄雾中一步步走出，却由于照明有限，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你们居然不受影响？为什么？”
对方声音低沉，声调而优雅，说的则是标准的精灵语。
“原来你们也是蒂兹的‘羽毛’。”
“也”？海姆达依和欧琳敏锐地抓住关键，难免对视一眼。
“我这里也有一片‘羽毛’，名字似乎是——提尔。”
对方声调依旧优雅，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对许多事都容易厌烦，唯独摧毁蒂兹的‘羽毛’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厌烦。”
说着，对方就将一道轮廓推了出来。
双手被反绑的提尔踉跄地往前，好不容易才稳定住重心，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抬眼就看到了海姆达依和“指挥系统”里的欧琳。
三人的惊讶维持的时间很短，接着就看到洁弗西卡也被推了出来，而她早在听到那些精灵语歌声时就已经痛苦得无法自己，能不像其他人那样直接发疯足以证明她的意志力强悍程度。
“我讨厌蒂兹，”对方再度开口，依旧用精灵语说，“就先从这个雌性开始。”
“等等！”没有暇余去学精灵语的提尔只能用最简单的单词去阻止，“谈谈！”
“谈？”
对方终于从尘埃模仿的血雾中走出，让海姆达依和欧琳看清他的长相。
“我为什么要跟‘羽毛’交谈？我也不跟‘食物’交谈。”
他有着过肩的金发，衬托着他皮肤异常的苍白，即便是在黑暗中，面孔和身姿都绮丽而鲜明，典雅地姿态如同画布上勾勒出的彩色油画。
他的身边围绕着大约五六个“漂亮的小孩”。
有“男孩”，也有“女孩”。
全都垂头覆手，异常恭敬。
在那些小孩之后，有一些穿着千极骑队队服的，更像是无关紧要装饰品的异族混血跟随。
“巴尔德君主！”海姆达依愕然得差点失声。
第187章 V：皓月狂歌.11
海姆达依幼时就明白人类是一种即便被社会标准规范所框定，也无法彻底扼杀自身癖好的生物。
像是追逐美丽的事物，还有被贪婪和利益所驱动的本能。
还好他“鲜为人知的私人癖好”不过是甜花茶和盆栽植物，精灵或许也能囊括其中，但更多是像仰望神明，只要看见就会心情愉快，不需要有过多的亲密言行。
所以他天生就适合走政治这条路。
另外，他也明白，能让人类瞬间丧失理智的除了爱，只有恨与愤怒。
海姆达依惊觉自己竟然在这种极其危险的情况，不禁大声怒喝出“巴尔德”这个称呼时，也意识到阿泽菲尔的死撼动了自己一向自成体系的原则，让他变得像少年时一样直接而冲动。
这就是仇恨的力量。
即便他与阿泽菲尔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可仅仅是蒂兹出现在自己面前，深色凝重地陈述出阿泽菲尔死亡事实刹那就足以让他暂时丧失理智。
接着他又意识到自己这是何等冲动且不明智的行径，因为早已经不再年轻，以他目前的战斗力，此刻更应该做的事躲藏起来，等支援抵达。
“‘食物’认识我？”
巴尔德君主笑了，注意力从提尔与洁弗西卡身上转移开，侧头看向海姆达依，
“看来你是蒂兹选中的‘羽毛’。”
不用靠近，“他”就“嗅”出了海姆达依身上魔力的气息。
“你跟那些‘羽毛’不同，已经活了很久。味道肯定会非常不错。不如就将你赐予我最听话的其中一个孩子。”
说话间，“他”根本并没低下头，也没有经过挑选，就随手覆在身侧其中一个孩子头上。
明显根本没有所谓“最听话的孩子”，只是“他”随心所欲的选择而已。
被选中的“孩子”立刻露出指爪和利齿，刹那从“漂亮的小孩”变化为可怕的怪物，闪现到了海姆达依面前，朝他亮出指爪，张开嘴，亮出内外嵌套在同一个口腔里的两副牙齿。
海姆达依及时朝旁侧扑倒，躲过了“小孩”的指爪攻击，接着往更为宽阔的反向连续翻滚，免得在接下来起身奔跑的过程中被地上尸体绊住。
巴尔德君主显然不会去在乎海姆达依那边的“追与逃”，视线分别扫过提尔与欧琳，以优雅的语气说出血腥的话语。
“你们也是‘羽毛’。”
“他”指向欧琳。
“这个留给我。”
而后是提尔。
“那个就赐给孩子们一同分享。”
“他”话音刚落，所有的“孩子”就探出指爪与利齿，同时扑向二人。其狰狞可怖程度，连负责押运洁弗西卡和提尔前来的叛徒异族混血都不自觉后退半步，脊背发冷。
哀鸣尚未响起，数发由超远距离狙击枪发射的特殊子弹撕开空气的声音就贯穿了所有人和非人生物的双耳。
只可惜，在环境异常复杂，敌我双方距离过近，外加不是艾多那样的狙击专家的种种不利条件下，没能直接击中头部，大部分只命中了躯干。
阿西尔一行进入指挥部后，径直杀了过来。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进行任何交谈——无论敌我，也不进行警告射击，甚至不判断敌我，不让人投降。
只要没有在照面的第一时间就弃械投降，都选择直接击毙。
大家无暇考虑返回时如何，打光了随身携带的过半数弹药。
比奇拉除外。
他本身没带多少备用弹药，也不敢在配合严密的强行推进队伍中随便开枪。
到后来，他甚至对这种近乎宁可错杀的推进模式都无法正视，只能尽可能不去看不断倒在脚边的尸体，也不去辨认他们的身份或所属，更不去联想他们是否还有至亲好友。
因为他明白只要多耽误一秒，就会害海姆达依的处境危险数倍。
面对如此突然的攻击，巴尔德一方无需命令，全凭本能即可迎战。而比奇拉之前千极骑队基地里见到的那一幕，却再度上演。
其他队员负责解决叛徒与掩护射击的同时，利特鲁缠主距离自己最近的超再生尚未结束的“小孩”，阿西尔依靠作战服功能，以墙壁或天花板等其他人意想不到的行径路径，依靠突然袭击的方式，抓住瞬间的零距离位置，直接开火，根本不给敌方用闪现躲过的机会，再交由其他队员进行补充射击，确保敌方连超再生都彻底停止。
四处回荡着特殊子弹与武器留下的爆破声，也不断飞溅出黏稠的黑红血液以及碎骨与脑质。
但这与之前在基地时不同，这里根本不止一个“小孩”。
目测至少五匹。
阿西尔刚放倒完一个“小孩”，还来不及补枪，更谈不上彻底解决，下一个就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快点！快点——快！”比奇拉不停催促。
“老头！队长！你们快躲——快跑——快来我们这儿！”
他既催促自己这方，也为海姆达依和提尔着急，简直语无伦次。
因为他已经能看到海姆达依和提尔他们正在四处奔跑躲藏的轮廓，心下急得要命。
阿西尔无暇分神，只有利特鲁没好气的飞快骂了他一句：
“你知道这玩意有多难打吗？就算我和副队长合作，一次一匹已经是极限了！极限了明白吗！？”
“我知道！”比奇拉忙道，“我闭嘴！但是你们快点！”
战斗从突袭到现在不过几分钟，就已白热化到无暇分神注意周遭，只知道周围都是以往根本不认为能凭借当前队友数量战胜的敌人，
已经能看到海姆达依的情况下，比奇拉原本可以开枪支援，奈何昏暗的灯光，他以往也只有打固定和移动枪靶的经验，加上周围都是在与敌人交火的不断改变站位的队友，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跟练习和测试时根本不可能一样，他恐怕只要开枪，就会误伤周围。
跟“那些孩子”不同，狙击枪的特殊子弹都无法击穿巴尔德君主。或者说即便击中，他也能迅速愈合，仿佛根本没有受过伤。
海姆达依在逃窜过程本就足够混乱，加上阿西尔一行的出现，他逐渐被枪声干扰了判断，变得慌不择路，最终竟然回到了巴尔德君主面前。
恐惧与愤怒同时让海姆达依的血液凝固又沸腾，身体却突然如同面对天敌的小动物，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巴尔德君主朝着海姆达依伸出已经探出指爪的手指，锋利且精准的割开了作战服。
“他”如同游戏般游刃有余，就让作战服突然变得不堪一击，轻松找到了那枚圣羽徽。
接着让海姆达依惊讶的是，对方没有撕开自己的躯干或是刺穿自己的心口。
巴尔德君主指爪尖切开了自己的指尖，让一滴血以诡异的轨迹，落到圣羽徽上。
银色的，既像眼睛又像羽毛的吊坠，与黑红色血滴接触的刹那，瞬间粉碎至粉尘大小，散落在空中消失不见。
方才还不会被回荡的精灵语歌声伤害的海姆达依，表情瞬间痛苦起来。
歌声唤醒了兽性，让他想要疯狂的攻击别人，撕咬别人，吞噬别人，
“海姆达依！”
“指挥系统”里的欧琳担忧得大喝，然而海姆达依跟刚才周遭因歌声发疯的其他人一样，根本没有。
“父亲！”
欧琳情急之下改变了称呼，可惜海姆达依还是没有反应。
“你很吵。”
巴尔德君主骤然跃起，如同漂浮般悬在“指挥系统”前，挤入欧琳的视线，让他看不到海姆达依情况如何。
巴尔德把锋利的指爪刺向“指挥系统”，但它却没有被刺破或隔开，反而像柔软的棉花一样凹陷。
无论如何攻击，都像碰触都像棉花一样，永远与外界隔着一指宽的距离，根本不会让任何攻击直接接触，即便是一滴就摧毁了圣羽徽的黑红色血液也一样会被它避开。
“这就是‘他’提到过的，无法被我破坏的东西。”
巴尔德君主第二次笑了。
“有趣。”
阿西尔这边的战况的确如利特鲁所言，并非他们不想迅速推进过去救人，而是他们单是要阻止“那些小孩”靠近提尔就已经倾尽全力，只能庆幸对方不像提尔他们只穿隔离服，这边可以依靠各种刁钻的偏角度射击，勉强援护着海姆达依的逃窜与躲藏。
但是在作战服破损，圣羽徽消失的刹那，海姆达依的情况却突然变了。
他不再逃跑了，而是一动不动地任由旁侧一个“小孩”，一口咬在他的左手上。
伴着发出可怖的咀嚼声，啃噬的速度也在加快，从手腕扩展至前臂，而海姆达依依旧无动于衷。
比奇拉举枪，借助阿西尔刚教过的辅助瞄准，并扣下了扳机。
他幸运地击中了“小孩”的耳朵，却没能命中头部。
但是对于进食中的鬼族来说，足以激怒对方，改变攻击方向。
然而，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对方并没有改变攻击对象，依旧在继续进食，而比奇拉已经失去了射击视角。
又一枪狙击枪发射的子弹破空而去。
是阿西尔勉强抽出暇余给出的支援，其他人只能面对眼前的敌人，根本无暇兼顾其他。
“永燃之火！”
彻底失去攻击角度的比奇拉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大喝。
“这种拐角的位置你能攻击吗？”
——能。
“永燃之火”简短道。
“那就攻击！”
——我才不呢。
“永燃之火”拒绝道。
“我不是代管吗？”比奇拉拐角，“既然你能打到那边，那就帮帮我！”
——我拒绝。代管不是代替。
“永燃之火”无情地表示。
——我不会听你的命令。
“我不是命令你！”比奇拉急道，“我是请求你，能不能去保护……”
——不能。
“永燃之火”打断。
“他妈的！我话还没说完！你这个混蛋火！”比奇拉怒急语速飞快，口不择言，“你不想报仇吗？那可是杀死阿泽菲尔的……”
——想也没用。你没魔力。阿泽菲尔的魔力都不够我使用。何况你根本就没有。
“什么？”
——阿泽菲尔把他自己完全献给我所交换的魔力都不足以驾驭我，你根本就没魔力，不可能驾驭我。
“我是说救人，没想要驾驭你！”
——你明明动不动就让我闭嘴，刚才又骂我混蛋火，这还不是试图驾驭我？
“……”
——而且不止一次。
比奇拉恳求：“伟大的永燃之火，尊敬的永燃之火，崇高的永燃之火……”
“永燃之火”不为所动。
“我以后再也不让你闭嘴了！”
——我不相信。
“我保证！你以后想说什么都可以，随时，随地。我保证听你的话，什么都听你的！做你最忠实的仆人！”
第188章 V：皓月狂歌.12
一个奇怪的孩子。
身高与精灵的孩子相差无几，身形也是如此。
若非眼神戾气明显，毫无神圣与疏离之感，恐怕都会将其误认为精灵。
看起来相当憎恨异族，其实恐怕连同族都一并憎恨着。
只是还尚未意识到而已。
——这就是瑞亚罗诺对克普摩的第一印象。
会是颗不错的棋子，以后也适合当弃子。
其实初次见面时，瑞亚罗诺没以精灵的模样出现的话，克普摩或许会更有利用价值。
不过，既然已经见到了，改变应对方式，也能将其引导往自己期望的成长方向。
“有兴趣跟我一起除掉所有的精灵和原生种吗？”瑞亚罗诺问克普摩。
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瞳孔瞬间缩小，呼吸也变得急促，心下满意地颔首，笃定了自己的揣度。
看透像克普摩一样的孩子对瑞亚罗诺而言简直易如反掌，让他们变成听自己话的人偶也并不困难。
只需要数十年的时间与足够资源支撑，他就能拥有一支依靠信念支撑就足以不畏惧死亡的“军队”。
时间他刚好相当充裕，而他需要的也不是“军队”，只是“仆从”而已。
但。
……
从地面直冲天际的攻击命中“目标”的刹那，蒂兹周遭的黑雾立刻结成了抵御一切的防御魔法，而瑞亚罗诺则从所在位置消失，如同直接被“协同武器”消灭。
然而，蒂兹释出的“黑雾”解除“防御”的瞬间，就散溢到了瑞亚罗诺周遭的所有空间，当即捕获到了奄奄一息的对方，只是没等蒂兹闪现到空中的“捕获位置”，黑雾里却又变得一片空旷。
“别装了！别躲了！”蒂兹怒道，“你怎么可能一击就死！？”
随着话语她挥动了手中的章纹剑，无以计数的白色细线在空中交错。
瑞亚罗诺事无巨细地考虑过自己与蒂兹交手并能获胜的前提，以蒂兹仅次于奥尔维格的战力与魔力来综合预判，他明白自己必须确保关键性的两点：首先自己必须借助白昼助益自身的光属性魔法，然后自己在面对蒂兹的过程中必须不会遭受外界干扰或其他的攻击。
他为这一刻筹备了很久，这也是他在面对蒂兹时如此自信能赢的理由。
只是“永燃之火”和“章纹剑”出现的刹那，他就已经丧失大部分理智，完全没能料到自己打算借与蒂兹战斗的机会，趁机彻底破坏掉寇司的企图会被发现，更没想到会是克普摩亲自率队前来阻止。
不用看到对方，即便隔着“穿戴骨骼”，他也已经嗅到了克普摩的味道。
属于叛徒的味道。
没想到自己培养了数十年的关键棋子，竟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背叛。
这就是所谓的人性吗？真是可笑。
看来还是只有“食物”才是最适合克普摩的归宿。
思考间瑞亚罗诺已经从空中闪现回地面，在地下那个刚被爆破出空洞里，凭借着“猎食”所需要的嗅觉，瞬间找到了那支由克普摩率领的穿戴骨骼小队。
波塞跟克普摩这些没有直接面对过“魔鬼君主”的人不同，他在坦塔废墟和欧若北荒原都直面过，当然知道对方的可怕程度，完全凭本能直接再度启用了“协同武器”，毫不犹豫地攻击。
然而，下一刻，他所乘坐的穿戴骨骼却突然失去动力，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接着就被撕成碎片。
歌声让海姆达依对自己的左手被啃噬的事实毫无所觉，甚至还抽出了自己的配枪，对周遭的一切还在移动的活物开枪。
欧琳有“指挥系统”保护到是安然无恙，提尔和洁弗西卡就相当狼狈了，尤其是被复数“小孩”围住的提尔，从阿西尔出现的刹那，几乎在想尽一切办法朝对方那侧逃去，可惜即便有利特鲁他们的火力支援，依旧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勉强保障自己不被“小孩”一口叼走，没想到现在还有己方到处乱飞的子弹。
蒂兹察觉到瑞亚罗诺在下方攻击那些人类的时候立刻闪现了过去。
然而，对方已经不在那个爆破后的缺口里，只留下了被彻底摧毁的穿戴骨骼残骸。
“我在这里。”瑞亚罗诺陡然在蒂兹身后。
等黑雾和蒂兹挥出精灵剑的刹那，瑞亚罗诺却又消失了。
“光如果不愿意，是无法被你看见的。”
瑞亚罗诺的声音从不明方向传入蒂兹耳中。
蒂兹明白这就是“光之精灵”一系的“天赋魔法”，尤其瑞亚罗诺作为“光之精灵王”，近乎等同于掌控了与“光”有关的一切，不止是“视野”的问题，还有人类从光获取到的能源、植物赖以生存能量等等……
“火系”虽然有压倒性的攻击性，却远不如“光系”来得全面。“风系”则完全是依靠出众的感知，让“光系”所有的“天赋魔法”都无所遁形。
但蒂兹是“暗系精灵”，她能依仗的是“夜晚”。
可现在却是“白昼”。
不过蒂兹依旧占有绝对优势。因为她魔力的量远胜于瑞亚罗诺，可以拖时间，或者制造没有光的战斗环境——就像“黑雾”的作用。而暗系只要有精灵剑，就连风系都不是对手。
问题是，瑞亚罗诺突然恢复了理智，不再盲目地朝她攻击，反而开始闪躲，明显已经不在乎输赢，也不是想要拖到夜晚降临，而是有其他目的。
“难道你以为我明知道打不赢你，还会跟你打？”
瑞亚罗诺的声音从蒂兹无法判断的方向传来。
“我会那么愚蠢吗？”
他说。
“只有人类才会如此——人类本质上不是婴儿，而是低智慧的野兽。只会钦慕，只会追逐强者，并且无情的淘汰弱者。好像曾经的我们。”
冷笑声响起，不屑至极。
“人类，一种多么弱小的物种。连我们的婴儿都不如，还想妄图与我们为敌。不是吗？”
瑞亚罗诺的问题没能得到蒂兹的回答。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蒂兹问，“这座城当初之所以能建成，也有你一份功劳，我不相信你的目的就是为了亲手毁掉它。”
“不愧是皓月精灵王。”
瑞亚罗诺突然短暂现身于蒂兹头顶上方，等蒂兹闪现过去又再度消失无踪。
“我当初与你们一同初缔造这个地方，不过是因为我一度足够愚蠢罢了。”瑞亚罗诺不无讽刺道，“其实根本不用我们打造这个鸟笼，人类就会自己缔造囚笼，并且永远活在他们缔造的囚笼之中。”
像是被豢养的牲畜。
“被豢养人类，不需要利爪。”
就像人类豢养动物当做蛋白质的来源，也不需要它们保留攻击性。
“尤其是你挑选的那些羽毛。”瑞亚罗诺说。
他们都是最优质的食物。
“你帮我挑选了最好的食物，而我不过是利用他们的趋光性，给他们真正应该回归的家园。”
以食物的身份。
“在此之前，我需要清除那些还保留有爪子与利齿的害虫。”
他需要剪断蒂兹为他们准备的翅膀，彻底扼杀他们飞翔的可能。
海姆达依已经记不清自己遭遇过多少次暗杀，又多少次陷入险境之中了。
方式看似千奇百怪，其实不外乎伪装的意外、下毒和武力镇压。
然而，“歌声”还是第一次。
他被救援和保护的次数也不少。
尤其为了保护他而伤亡的人数，更是多到让他每次想起来就觉得异常沉重。
但是，那些人为了保护他而付出的人，同样也是他愿意倾尽一生为之付出回报的那些往往永远都默默无闻的普通民众的其中一份子。
然而，追溯源头，不过是看到精灵与人类混居在一起，并不会彼此为敌的时期，就突然在心底将其当做自己一生的目标了。
一路行走至今，他都没有放弃过。
尤其在瑞波斯矿区被蒂兹所救的那一刻。
而这一刻，他正在被阿泽菲尔所救……
……
海姆达依、提尔和洁弗西卡等人，看见自己脚下突然窜出火焰，瞬间吞噬了周围的鬼族的刹那，脑袋里都想起了那个名字。
尽管他们之中有几人甚至从未见过阿泽菲尔的模样，但那些火焰肆意的点燃，恰似张扬所蕴含的全部意思。
不。
海姆达依骤然回神，那些攻击他理智的精灵歌声似乎被火焰焚烧殆尽，让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阿泽菲尔应该已经死了。
可是，除了火之精灵王的火焰，还有谁的火炎会避开所有的同伴，只烧死敌人？
洁弗西卡摇晃地扶起提尔，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带着对火焰本能的敬畏与向往。
鬼族的惨叫化作音爆，间或有特殊子弹破空的声音佐证着阿西尔等人的战斗并未结束，只是火焰太过炽烈，让周遭都已无暇注意其他。
直到巴尔德君主的声音突然在比奇拉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阿西尔却还在攻击阵型的最前端，简直长鞭莫及。
“发现你了。”巴尔德君主对比奇拉说，“我的拼图。”
第189章 V：皓月狂歌.13
——拼图。
比奇拉想起奥尔维格提到的词，觉得脊背发凉。
——“他们”是被打散的，无法复原的拼图。
所以“他们”的目的自然是寻找“被打散的拼图”。
比奇拉反射性想躲避或求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栗，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常规任何反应。
巴尔德君主一把扣住比奇拉握有“永燃之火”的那只手腕，直接把他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你不是精灵，不是‘羽毛’，只是普通的‘食物’，”巴尔德君主嗅闻着比奇拉气味，不住发出疑惑，“为何会持有我的拼图？这明明是我的拼图，为何会变成你的拼图？”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所以才不想帮忙！
“永燃之火”既愤怒又绝望地怪叫。
比奇拉此时却已无暇注意“永燃之火”在自己脑袋里说些什么，除了不断叫嚣的疼痛，只有恐惧与无力。
他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双脚离地的感觉了，但跟阿西尔那种手下留情的方式相比，现在的他全身的重量都在那条手臂上。就像是个胳膊被暴力孩童抓住的破布偶。
巴尔德君主不过是转了个身，随便摇晃了几下，就让他的胳膊就疼得像是被折断了，“棉花”随时都可能从已经裂开的“缝线”处掉出来。
“回答我，”巴尔德君主催促，“‘食物’。”
原本不屑于跟“食物”对话的巴尔德君主，因为得不到回答陡然愤怒起来，蓦地把比奇拉摔向旁侧的墙壁上，砸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巨响。
作战服在这巴尔德君主巨大的力量下，竟然丧失了引以为傲的抗冲击能力，头盔也出现了裂痕。
比奇拉不知道自己血液滴落和骨头断裂的声音究竟谁先抵达耳朵，只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的确符合自己方才糟糕的想象。
“利特鲁！”
阿西尔难得不再冷静地大喝一声。
无需对话利特鲁就接手了往前推进与接应提尔和海姆达依等人的战斗，阿西尔则一步助跑直接跃起，单手趴住上方的通风口边缘，从半空中脱离战斗后，立刻瞄准巴尔德君主的头颅并扣下扳机。
子弹准确命中了巴尔德君主的眉心，但并没有爆破，就被对方远胜于其他鬼族的超再生愈合，就连子弹都原路退出了眉心，径直地掉到地面。
一片乱战之中，这细小的声音根本传入不了任何人的双耳，但前一刻的特殊子弹破空与命中响动却暂时帮比奇拉找回了理智，随后就是席卷全身的疼痛占据了上峰，重新让他的脑袋无法继续维持清醒，意识陷入半昏半醒的游离状态。
阿西尔已经借助惯性在空中荡起，直接朝着比奇拉所在位置而去，同时不住大喊：
“比奇拉——开枪！快！”
“永燃之火”似乎听到了阿西尔的呼唤，火焰瞬间就从巴尔德君主脚下升起。
阿西尔近乎同时从空中落下，尚未稳住射击姿态，就已经装填完毕，朝着比奇拉面前的巴尔德君主扣下了扳机。
比奇拉被再度出现的特殊子弹的破空声车子唤醒，这次终于暂时挣脱出恐惧和疼痛的泥沼，龇牙咧嘴地挪动另一条胳膊，只慢阿西尔半瞬也举起了枪，抵住巴尔德君主头颅，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子弹同样准确的命中，但它们依旧没能爆破，就被对方远胜于其他鬼族的超再生愈合，子弹也原路退出，掉到地上。
比奇拉骤然丧失了最后的希望，不再有挣扎的力气。
——笨蛋！
“永燃之火”急道。
——别昏倒！你昏倒了，我也会失去意识……
比奇拉根本没等“永燃之火”说完，瞬间就失去意识，彻底昏了过去。
阿西尔重新装填，再度开枪，结果依旧没有改变，根本伤害不了对方分毫。弱小与无力感仿若冻结了他浑身的血液，让他不住发抖。
众人绝望之际，巴尔德君主陡然定在原地不再动作，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声音，而后一步向前，以闪现的方式从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他的声音以精灵语的方式回荡。
“我的孩子们，在呼唤我——我必须去。孩子们，带上那些‘羽毛’，‘羽毛’都是优质的‘食物’，有益于孩子们的成长——跟上来。”
看到与巴尔德一起消失的还有比奇拉，阿西尔当即毫不犹豫的直往应急出入口狂奔。利特鲁等人也因为被抓走的包括提尔和海姆达依，飞快紧跟在副队长身后。
瑞亚罗诺感受到有区别于蒂兹的强大力魔力逐渐靠近，立刻警惕起来，主动消失在蒂兹面前，躲避到确定来的是巴尔德君主，也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你……”
瑞亚罗诺还没说完，巴尔德君主就打断了他。
“我的孩子们，在呼唤我。在外面，孩子们正在减少。我必须照顾孩子。”
瑞亚罗诺决定邀请巴尔德君主“合作”之时就已经考虑到这一意外情况。
他一眼扫过巴尔德君主身后，看到对方已经抓到海姆达依，当即不再阻止，反而颔首，接着突然发现魔力的来源不是巴尔德君主，而是他单手拖着的人类。
“永燃之火！”
瑞亚罗诺震惊，瞬间就彻底丧失理智，发出带有音爆的嘶吼。
“拼图！”
瑞亚罗诺伸手抓住比奇拉另一条胳膊，想把人直接抢夺过来。
“这是我追寻已久的拼图……”
“不，”巴尔德君主打断，更用力握紧比奇拉的手腕，“这是我的拼图。”
两位魔鬼君主抢夺比奇拉的行径，仿佛要把他撕扯成两半。
剧痛和危险让他突然苏醒过来，一时根本无法判断当下的情况，却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有苏醒过来，因为他看到两个魔鬼君主正在拉拽自己，而在不远处还有已经受伤的提尔海姆达依。
——笨蛋！你终于醒了！你怎么能那么弱！？
“永燃之火”急道。
——算了！这个以后再说！逐月者就在这附近！快！快喊逐月者！只有逐月者能救你们！
比奇拉根本无暇去问“逐月者”是什么，也顾不得其他，求生本能让他只能模仿着“永燃之火”提到的词，竭尽全力大声喊：
“逐月者！”
蒂兹几乎在比奇拉发出声音的刹那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几乎在看到比奇拉和海姆达依等人的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位魔鬼君主也瞬间停止撕扯比奇拉。
“把‘碎片’留下。”她语气骤沉。
“蒂兹，你还是那么自傲。”
“我为何听你的话？”
瑞亚罗诺和巴尔德君主同时看向蒂兹。
那种动人的歌声骤然响起，仿佛瞬间响彻了整座寇司城。
蒂兹眼神骤暗，语气更沉：“把羽毛还给我。”
“你清醒点，”瑞亚罗诺不屑，“你怎么可能是两个君主级的对手？”
“那是我的孩子们最喜欢的‘食物’。”巴尔德君主道，“为何要还给你？”
蒂兹不再多言，周身银色的盔甲仿佛悄然被黑色的丝线一点点浸染，逐渐染上灰色，最终是远胜于夜幕的纯黑色。
阿西尔最先离开军方次级指挥部，爬上地面就跨上多轮机车，用闪现消失的巴尔德君主早已不见踪影，而他也不知道应该往何处去追。
不断聚变的战况却没有给他懊悔的暇余，四周就传来了歌声。
是区别于指挥部和基地里那些听不懂，却能让人头疼甚至发疯的歌声，而是从某一单一方向传来的，不让人迷醉，也不动人，而是更加缓慢且沉重的歌声。
阿西尔本能地发动引擎，往歌声的源头赶去。
“通讯突然恢复了。”利特鲁慢了几步跟上阿西尔的速度，驾驶着多轮机车与其并驾齐驱。
阿西尔忙重新开启终端，命令派出所有队员搜索被带走的比奇拉、提尔和海姆达依，接着却没接到搜寻线索，而是陆续收到不少队员汇报的“古怪情况”。
队员们看到有很多人，成群结队的排成一列，集合到已经被破坏的防御外墙区块附近，一列列地走了出去。
“他们在主动离开寇司！”
“他们在主动送死！”
“他们在主动成为原生种的食物！”
“古怪情况”的汇报数量不断增加的同时利特鲁和通讯器两边都突然惊呼起来。
“等等！他们突然停下了！他们都倒下了！”
“奇怪，天怎么黑了？”利特鲁半昂起头，“刚才明明还是白天！”
阿西尔闻声抬头，看向半空。
在寇司尚未修复的残破“空气力场”之上，有一伦皓白且巨大的月亮。
“月亮似乎也……有点奇怪。”利特鲁不确定道。
“比平时大许多，”阿西尔应，“也更明亮。”
“而且好像……还在变大？”利特鲁不自觉咽了一下，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的确。”阿西尔看着在逐渐变大的月亮，有一种月亮正在越来越靠近地面的诡异之感。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并且越来越剧烈，仿佛引力都被靠近的月亮改变了。
等等，引力……
阿西尔骤然响起在海姆达依那里看到的“历史”，精灵们曾经跨越深空进行的迁徙，并且在如今的位置构建了新的家园……
会不会，精灵其实是能在某种程度上控制星体引力的？
他没来得及思考出结论，就发现旁边的利特鲁打了个哈欠，接着就从自己身侧消失了。
阿西尔忙减速回头，发现利特鲁只是自己停下了多轮机车，就这么趴在车上，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他忙转头看周遭其他队员，发现他们也跟利特鲁一样，当即用终端联络其他队员，发现通讯器内一片安静。
四周仿佛骤然安静下来，就连阿西尔的内心都变得安静。
刚才比奇拉等人被抓走的绝望，对自己无力的痛恨，对一切所产生的愤怒都在看到巨大的月亮的瞬间消失殆尽，就好像被吸走了一样……
人生经历，喜怒哀乐……一切的一切，都在月亮照拂之下，全都消失不见。
两位魔鬼君主仰视着高悬于巨大且明亮的皓白月色之中的蒂兹·艾维瓦尔，发现自己抢夺“拼图”的执着都突然消失不见了，周遭不知何时响起了低沉缓慢的歌声，瞬间就淹没了那些诱人的歌声，而他们脑海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困倦。
在困倦之外，他们仿佛感觉到，巨大的月亮不断吸收自己的情感，将其化作魔力，在源源不断的输送给蒂兹，直到她再也容纳不下，而此时月亮已经巨大得仿佛与整片卡朵尔同等。
光与暗的反转……”瑞亚罗诺意识到的刹那，就想使用光系魔法来抵御，但已经来不及了，“是暗系魔法……真正的暗系魔法。”
常见的暗系魔法，是利用夜晚，对自身的魔力进行增幅。
但，蒂兹的不是。
她是皓月精灵王。
她魔力真正的源泉是月亮。
皓月精灵王·蒂兹·艾维瓦尔的低沉且缓慢的声音，间或伴有歌声：
……
——吾为主，吾为王，吾为神。
——吾以逐月者之名赐福于：肮脏与圣洁；悲恸与欢愉；绝望与希望。
——吾置身晨昏交替的尽头，星辰苏醒的夜晚，光与暗的反转之处。
——吾以所有安眠的意志赐予
——月下狂歌！
……
催人入梦的歌曲，远胜于任何强大的武器。
疼痛、药剂、意志力等一切都无法干涉属于生物天生的特性——困倦。
所有的生物在那一曲“月下狂歌”唱响的刹那，无论是谁，只要是月亮照拂的地方，都闭上了双眼。
唯一还清醒的只有长发幻化皓月盔甲，黑肤银发蒂兹·艾维瓦尔。
不。
不受影响的还有巴尔德君主。
他扔下比奇拉，抓起瑞亚罗诺，立刻自原地消失，不断逃往卡朵尔的另一半，逃往还有阳光的地方。
蒂兹不断追击。
晨昏交界线仿佛永远跟随着她，黑暗也紧随在她身后。
永远。
“我会在这里，永远在这里。直到彻底解决掉你们的那一刻。”
阿西尔矗立在原地，耳边的通讯器一片安静。
他茫然地向前驱车，周围却没有一人还醒着。
除了自己。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另一个还醒着的人。
作战头盔上有裂痕，半举着“永燃之火”所在的手，深蓝色的眼底一片茫然。
阿西尔骤停在比奇拉面前，跳下多轮机车，紧紧地抱住对方。
第190章 G：瞄准开火.1
寇司城的“防御外墙”和“核心区域”，近一个月以来都有大型工程机械不分昼夜的工作。
日前刚刚清理完建筑物残骸，正在逐个进行破损区块的更换。
等到更换完成，才能在原本垮塌的建筑区域进行重建。
相较之下，那些破坏程度较轻，或是有萨琳及时指挥应对的区域，譬如校官宿舍，就只需要降下“隔断墙”，稍微进行简单的整修即可。
——投降或抵抗，人类是否还能续存？
——潜伏的精灵与原生种里应外合，共同入侵寇司，卡俄斯核心陷入最大危机！
——军方内部腐败屡次自查整顿毫无成果，低下战斗能力从未改善且日趋严重，军方存在意义存疑。
——军方已丧失保护非战斗人员的能力，人数有限的千极骑队只能服务于权贵阶层，一般民众的安全由谁来保护？或是沦为“食物”？
——“阿若斯公司”竟是精灵潜伏的大本营，评议会质询“阿若斯”合作方千极骑队忠诚度。公开质询会议现场人满为患，嘘声不断。千极骑队恐跌落神坛，失去民众信任。
提尔通过自己的终端浏览着当日热点新闻。
其实不止是当日，从他在病床上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新闻的“前五名”基本从未变过，最多就是顺序稍微出现变化。
这新闻热度的排序其实已经是提尔使用了不少公关的手段，才勉强压下来了一点。
尤其是与第五条。否则“千极骑队跌落神坛”肯定会稳稳高居第一位置，到时候恐怕都保不住这支队伍了。
为了保护队伍，他做出了不算小的“牺牲”。
提尔极不情愿的选择浏览自己已经看到不想再看，但是每次依旧会因为相关程度极高，而第一时间推送到自己终端的“第一条新闻”的内容。
新闻的正文相当枯燥无趣，只有质疑和煽动性的空洞内容，任何上过前线的人无疑都想痛揍写出这篇垃圾的记者。
不过，它的配图与影像却是无法忽视的焦点。
那是满都是脸血，双腿正被压在瓦砾下，昏迷不醒——也可能是睡着的提尔。
肩膀上的准将军衔在夜幕下不合时宜的尤为闪亮，好像在讽刺军方和提尔本人都是如此无能，害得提尔每次看到都有捂住自己的脸，头疼得想要假装昏过去来逃避现实的想法。
终端发出的定时提醒把提尔拽离那些讨人厌的新闻，半抬起头，视线扫过自己面前的千极骑队队员。
“好了，各位。时间到了。请在1分钟内按照组别、军衔和职位列队。”
提尔的声音和表情同样沉重。他说话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最近一个月，类似的地震状况频发，寇司城里的所有人开始还害怕，现在都习以为常了，提尔和队员们也只是安静地等待震动结束。
“现在开始此次寇司遇袭及相关情况简报会议。”
今天他不用像之前那样让大家“安静”，他面前的所有队员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跟以往不同，此时的提尔依旧只能坐在轮椅上。
毕竟他那两条倒霉的腿，都被倒塌下来的建筑物残骸砸断了。
至于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由于战斗太过混乱，提尔自己也搞不清是谁和谁导致的建筑物倒塌，只是能与路边碰巧被一脚踩倒的野花野草感同身受罢了。
根据卡莱纳凯医生的诊断，提尔的双腿全部需要至少需要两个月，外加一个月的复健期。
除非他愿意置换内骨骼，就能跳过骨骼相对漫长的康复周期。
提尔毫无疑问迅速拒绝，他挺喜欢自己现在这身骨头。
“介于此次情况特殊，我方所知情况极其有限，部分情况简报来源于寇司、军方和评议会三方的联合调查与推测结果。”
受伤或身体状况不允许的队员并没有列席，能在场参会的也多少有些伤。其中负责清理基地内叛徒的蕾妮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位，只有一些擦伤。
当然也有比蕾妮还幸运的波塞，他新得到一个外号：幸运的波塞。
跟上次在坦塔废墟时一样，他奇迹般的几乎没有受什么伤，就连擦伤和一两块撞击留下的淤青，都像是无关紧要的装饰，医生只是让他例行检查了，就让他滚回宿舍了。
至于费多和哈托，已经全骨骼话了。而且还是最新的全骨骼，本身就是可拆分的部件构成。只需要更换部件，就能恢复如初。
他们俩因此并没有列席本次会议，而是早在半个月前就恢复了值勤与任务。
“详细情况我会通过文件同步到队内公告系统。有需要的队员之后可以自行查看。”
说完惯例的开场白，提尔队长略顿了几秒，心下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又开始疼的脑袋两侧，首先简述了“圣羽同盟”以及人类精灵联盟崩溃的时间节点，然后才切入正题。
“已知，目前原生种毫无疑问的一梯队战斗力，即是该族群首领，称呼为：君主。
“推断‘君主级’为其顶层战力，次级战力为外表是小孩特殊原生种，第三战力为外表是巨人或巨大兽类的类怪物体特殊原生种。
“以往交战的类人类体推断为原生种最下层，战斗力相当于人类的婴儿。”
提尔早已经看过这些资料，也直面过这些敌人，情绪自然比其他队员稳定。蕾妮他们同样已经直接交手过，自然没有大惊小怪。至于其他队员，或者始终在辅助岗位上的队员，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目前需要注意的魔鬼君主有两个——
“第一个，已知其被称作：巴尔德君主，是巴尔德族内唯一一个同时兼有最高权利与战斗力的。刚才提到的特殊原生种，都称其为：父亲。
“第二个，是克尔德君主。本名：瑞亚罗诺，原光之精灵王，也是大家熟知的以精灵买卖为主要经营内容的‘阿若斯公司’的老板。
“推断其在蒂兹·艾维瓦尔离开寇司的同年就以伪造的人类身份潜入到寇司城内，通过收养‘类贫民窟’遗留下来的异族混血小孩训练兵组建精灵猎人的团队，以捕猎精灵的方式来累计财富并加剧人类和精灵之间的分歧和冲突。”
提尔到这里投影出了一个相对详细的时间表：
“注意，这里是推断的时间区间，并不一定准确。”
AM0200：阿托斯于阿若斯公司内撞见瑞亚罗诺与不明人士密谋。
AM0300至AM0400：瑞亚罗诺以不引起任何人和监控注意的方式追杀阿托斯。
AM0500：瑞亚罗诺至阿托斯重伤。
AM0505：瑞亚罗诺与潜伏在城内精灵王蒂兹遭遇并战斗，造成核心区块破损。
AM0530：巴尔德君主与巴尔德族攻击寇司防御外墙，造成防御外墙30个区块破损。
AM0700：千极骑队得到消息，由B组组长哈托和D组组长费多前往支援。
AM0730：千极骑队与军方指挥部内部潜伏的叛徒开始行动，切断与外界的一切通讯。
“目标是我。”提尔心下摇头，“他们同时启用了特殊的，能控制人类精神的魔法武器。目前不知道其启用方法和武器外观，只知道类似精灵语歌声。不经过滤听到那种歌声的人，就会立刻失控，攻击周围的人，引发自相残杀。”
AM0800：巴尔德君主自城外消失，出现在军方指挥部内。
“目标是海姆达依先生。”
AM0815：千极骑队副队长阿西尔察觉异状，率领A组组长蕾妮和C组组长利特鲁及部分队员返回基地并成功夺回基地。
AM0825：千极骑队副队长阿西尔率领C组组长利特鲁及数名队员前往军方指挥部解救人质。
AM0835：类似精灵语歌声的特殊武器在寇司全城启动，部分居民第一时间受到影响，不受控制的主动从防御外墙裂口处离开寇司，走入荒原沦为食物。
AM0840：皓月精灵王·蒂兹使用名为“月下狂歌”的特殊魔法，引动所在月亮变更轨道，至夜晚突然降临，使得当天寇司城内99%的人突然陷入睡眠状态，大约10个小时后才陆续苏醒。
“目前月亮的状态依旧很奇怪，会突然出现在不同的位置，只要接触到皓月精灵王残留的‘黑雾’，眼睛还是会失明，耳朵也会失聪，皮肤上还留下黑色的斑点。目前还不清楚致病因，也找不到之劳方法。一般的医疗系统超过负载，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千极骑队目前没有接收非战斗人员，但是接收了一部分寇司官方和卡俄斯军方的伤员——请大家依旧尽量别在室外活动。”
提尔惯例提醒完，又继续道：“瑞亚罗诺没有命令他收养的异族混血团队潜入萨琳所在的民事指挥部，是故意不去潜入，而非无法潜入。
“目前怀疑他很有可能就是当初让精灵和人类反目与冲突的罪魁祸首，也可能是当初瑞波斯矿区换防事件的背后主谋。
“瑞亚罗诺本次主要目的是清除军方与千极骑队所有战斗力，让寇司彻底失去战斗与自保能力，将我们转化为克尔德族最无害的，也是最大的‘食物工厂’。”
提尔的话让大家不禁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跟只讲究战斗能力的巴尔德君主不同，瑞亚罗诺是需要大家特别注意的魔鬼君主，尤其是他的长期潜伏与挑拨离间等手段，很容易在各种环节造成我们的内部分裂与崩溃。”
说完这些，提尔安静了许久，深吸一口气，才再度开口。
“由这次开始，决定将多轮机车转为辅助移动装备，穿戴骨骼将变更为全员列装。
“以后会将已知的几种特殊原生种分类，按照原生种的出动数量进行分级来决定匹配的战斗单位，将按照数量分级严格对应出动迎击的我方战斗单位。
“另外，也是本次最重要的一点。我将在本月内公布新任副队长人选。”
比奇拉泡好海姆达依要的甜花茶，递到了病床面前，看着对方单手接过，惬意地抿了一口，露出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慈祥笑容。
海姆达依虽然被啃噬掉了左前臂，但跟其他人比根本算不上是严重的伤势。
据他所说只是受了点惊吓，才谨遵医嘱多修养几天而已。
比奇拉已经为对方准备好了义肢。就是用“自由形态”的穿戴骨骼改造而来，肯定会很好用，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对了，”海姆达依突然出声打断了比奇拉的思绪，“阿西尔醒过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