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边将册子揣进兜里,可就在她抬眼的刹那,声音硬生生扼在喉中。
身侧的三三不复人样,而是逐渐硬化作一尊等高的泥塑雕像,悄然无息同她脸贴着脸,稍不注意,鼻尖擦过泥像突出的五官,极快掠过一丝凉意。
泥塑的身影将戴荆月彻底笼罩,泥渣扑腾落下,她眼睁睁看着塑像的嘴角越来越弯,最后直直睁开眼睛,无机质的空洞双眼定格在她的身上。
哗啦——
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戴荆月的头皮一阵发麻,来不及顾及旁人,身体已然先于思考作出本能反应,一只乌鸦瞬间腾空而起,兽化而出的双翅极力扇动,意图逃离危险的场域。
然而等她真正飞起来后,非但没有远离那尊泥塑,视野中的塑像反而在极速放大变形,如同一座活过来的山脉无限延伸,顶破了古庙吊顶,密不透风地笼罩着她。
下一刻,塑像缓缓抬起右手,张开粗壮如巨擎般的五指,向面前那个漂浮的黑点抓去!
伴随无数轰然掉落的泥沙,巨掌倾天般朝自己盖来,乌鸦在空中发出凄厉的嚎叫,将所有力量灌溉于双翼,带动起阵阵气流,向拇指与食指间的狭小空当冲刺而去。
冲出壁障后,乌鸦不敢有丝毫停顿,而是借着惯性乘风而起一路向上。
巨型塑像动作虽缓,却迅速意识到了这只小不点要做什么,再度抬起了自己覆满泥土的巨掌,自下而上向空中捞去。
乌鸦向上,巨掌追逐。
高空之中,戴荆月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燃烧,这是她和塑像的较量,生局和死局的较量。
她不能输,也不甘输在这里!
就在即将飞至泥塑头顶时,手掌却倏然加快了速度,仿佛之前的种种迟缓不过是对弱小生命的残忍挑逗。如同捉弄一只蚊子般,塑像合拢手指,将讨人厌的乌鸦紧紧攥入手心。
然而,当塑像得意地摊开手掌,掌心却空无一物。
与此同时,塑像脆弱的右眼传来被利刃捣烂的疼痛,泥沙如血一般喷涌而出,接下来被洞穿的是左眼。
是尖锐的鸟喙!
剧烈的痛苦下,巨型塑像缓缓向后倒去,“轰”地一声,彻底湮灭成一滩烂泥。
力竭的乌鸦也在塑像倒下那一刻跌跌撞撞从空中摔下来。
原以为自己会砸在地面摔个鼻青脸肿,可却意外落进一双温柔的手,她被接住了。
乌鸦下意识在温暖的掌心拱了拱,随即蹦到地上幻化为人形。
指尖拨开汗结成一绺绺的刘海,视野有些迷蒙的戴荆月抬眼,正巧对上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书生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意识到刚躺在对方手心里干了些什么的戴荆月耳根臊得发热:“……还好。”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书生、三三、张小妹和奥若拉,语气带着几分迟疑:“你们……都没事?”
“我们没事,但是你刚刚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现在才出现。”三三眼中带着担忧,“发生什么了?”
再次看见三三,活人扭曲成塑像带来心悸感还是没能完全消退。
抬头仰望完好无损的古庙吊顶,她轻咽了口唾沫:“我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闻言,她惊愕睁大眼,这比她想象中的时间段还早。
如此说来,这之后发生的一切难道全都是自己堕入了幻象?那本《至阳功》呢?
想到这,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快转过去让我看一眼。”
三三虽懵,但还是顺从地转过身。
裤子上的血渍还在。
早在开口说话时,戴荆月就在摸包裹,手摸到了砚台,却没摸到《至阳功》。验证完想法,她定定望着面前四人:“你们有见到过一本小册子吗?”
三人一齐摇头,唯有奥若拉瞥向床脚,指了指边缘露出的一点黄色:“你说的是这个?”
《至阳功》不知何时掉到了床底下,她艰难着把册子取出来,再次翻到最后一页。
还是那句话:破功之物,唯有女子之经血。
戴荆月把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听到最后,所有人哑然失声,尤其是三三。她满脸不可思议:
“我对这一段完全没有印象,刚刚你让我转过去时我才意识到什么。”
闻言,戴荆月勾起唇角:“那就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她微眯起眼望向虚空,似乎在和游戏背后的开发者对视:“真相快被发现了,这一切都是所谓的自保措施。”
怕被通关,所以将发现不对劲的玩家抓入另一个空间;怕被发现,所以留在原地的小册子无端迷失在角落;怕被泄露,所以扭曲了其余玩家的记忆。
一切欲盖弥彰的迹象反倒给玩家们吃了一计定心丸。
“这里差不多了吧,咱们去她那里。”
奥若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戴荆月凌乱的发型,扭头就往外走,却莫名其妙被门槛拌了一脚,面朝黄土往下摔。
“喵呜——”
预想之中平地摔的“啪叽”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柔软的猫叫。戴荆月惊讶地望过去,只见门槛边窜出一只浑身斑纹的狸花猫,正冲着拌倒她的门槛龇牙咧嘴。
嗯?
猝不及防看见奥若拉兽化,戴荆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想过很多次,这个神秘兮兮又活泼俏皮的女生究竟会是什么属性。
从天空到陆地,从两栖到海洋,她猜了很多属性,却总觉得气质不太符合,直到她看见这只吹着奶胡子的小狸花,脑中突然浮现一句话:
小猫有什么坏心思,小猫只是想和你玩。
她原地揉了揉太阳穴,将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逐出大脑。奥若拉倚靠着墙,方才的狸花猫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但剩下四人确信,奥若拉的脸红了,红得像一颗生着斑纹的苹果。
所幸大家都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满心满眼都放在破解悬案上,唯有戴荆月疑惑问了句:“你刚刚是没站稳才摔的?”
奥若拉“嘁”了一声:“不然呢?”
“哦。”戴荆月没追问,奥若拉意欲读心,什么也没感知到,大概是对方此时的想法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外。
四人已经在三三的带领下快步往前赶,无人在意刚刚发生的小插曲,除了奥若拉。她悄悄咬着唇,眼中燃烧着不满。
又是这个该死的片面首当其冲效果!
早上的审判庭上,在故意选了戴荆月后,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道提示音。
【叮咚!检测到玩家违反“纯善的王阿婆”这一人设,扣除一次机会哦】
奥若拉操纵意念向游戏提问:“为什么?”
【故意陷害同伴,违反“纯善”的人物要求!】
【检测到玩家当前偏离人设次数最多,自动触发“片面首当其冲”效果!】
奥若拉:……想揍人,可以吗?
所谓片面,就是危险依旧会平等降临到每个人身上,只是稍稍更加偏爱她、稍稍让她更加倒霉罢了。
正因如此,在书生房里第一个想推门出去的她没能推开门,只能在房内狼狈寻找躲藏点。其余玩家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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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成功开门后便也自动放弃了尝试。
事实上奥若拉确信,如果当时换一个人去推门,门一定可以顺利打开。
第二次的警告来自于她动用读心异能戳穿三三,游戏再次提醒她要注意人设。而没多久后,她就脚下趔趄。
也不知道剩下几人都是什么人设,居然能好端端维持到现在。她暗自想了想,不管是什么,应该都比她这个简单。
可惜,爽朗的月姐、抑郁的张小妹、老实的书生和果断的三三对此浑然不知。
相比较有固定建筑物的玩家,三三的初始地点堪称潦草。几棵高耸入云的树,几块大石头,没了。
张小妹狐疑:“你确定你没认错?整个森林都是这样吧。”
三三仔细看了看树皮,指着上边的一道刻痕:“这个是我当时刻的,应该就是这里。”
“之前去过的地方都有人,就算没有人,也会有一些实物线索,但是这里明显只是一处很普通的树丛。”
戴荆月走远了几步,抓着树枝往下边探了几步,透过枝桠丛远远望到外围的景象,隐约可以看见山脚几幢小屋。
“那里是不是王阿婆的家?”紧随其后赶来的书生一眼望见靠前的那栋茅草屋。
闻声赶来的奥若拉作为王阿婆本人盖戳认证:“是。”
“你们还记得吗。”戴荆月挪开视线,看向面前的玩家,“当时另一个阿婆来探望王阿婆,和她说了什么?”
“她问王阿婆是不是又想她闺女了。当时我就在想,既然单独提到女儿,会不会是什么关键,但是我们一直没有遇到和‘女儿’有关的线索……”
奥若拉瞬间明白她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她是我女儿!”
“我是她女儿?”
奥若拉和三三异口同声,一高一低声线夹在一起,颇有种和声感。戴荆月惊奇:“你俩还挺有默契。”
猜想虽大胆,但并非没有可能,甚至很概率就是真相。既然如此,玩家们初步构建起了王阿婆、三三和黄南的逻辑链条。
三三是王阿婆离家多年的女儿,由于未知的原因,一直不回家。但三三其实在山上默默看着母亲,只是从未露面。而正值经期的三三又因为某个原因破开黄南的功法,之后是王阿婆见到黄南的最后一面。
理到这里,三三有些不乐意:“你们的意思是我就是最后的那个真凶?是我害了他?”
“不。”戴荆月轻声回应。恍惚间,她回忆起那桩揍人的梦,想到书生住处破损的砚台,再叠加上救济点的中毒与纠纷、寺庙的大吵一架……
她抬起头,突然问了一句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们相信我吗?”
其余四人:“?”
“大家都是犯罪嫌疑人,彼此提什么相信不相信的。”三三率先表态,“不过要是作为玩家,从晨间审判庭的表现来说的话,我可以相信。”
书生言简意赅:“我信。”
张小妹跟着前两人“嗯”了一声:“大家都信我就信。”
没说话的奥若拉局外人似的靠在树上,但目光也停留在戴荆月身上。
如此,够了。
戴荆月将砚台和纸册都摆在石头上,声音轻,却字字清晰:
“害了黄南的凶手,很可能不止一个人。换言之,我们可能都是凶手。”
话音落下,穿林风声簌簌,携来隐秘的幽凉。三三突然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自觉搓起裸露在外的皮肤。
并非“我们都可能是凶手”。
而是“我们可能都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