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得悄无声息。
空气里弥漫着潮汽,裹挟无孔不入的木屑和霉味,字符块的残骸沉默堆在地上,约有小半米高。从掩体底部钻出来的玩家们无处下脚,左顾右盼后还是踩在字符堆里,搅得吱嘎作响。
木块沉甸甸地压在脚面上,让人举步维艰。戴荆月小腿发劲拨开这些字符块,围着室内又绕了一圈,最后将那方砚台从乱七八糟的书桌中解救出来。
她悄无声息把砚台抓在手里,拇指摩挲过凹凸不平的边缘,最后塞进了随身的包裹里。
书生的视线似有若无朝这边投来,戴荆月回以一个嘴角上扬的无辜浅笑。
这间屋子没有太多特别,不论怎么看都是寻常的读书人住所。唯一让人疑惑的便是生活痕迹过于浓厚,油灯的灯罩被烟火熏得朦胧,墙角兰花葳蕤,瞧着并不像是在这暂居。
但不论怎么问,书生一概摇头表示并不知情,无奈之下,众人只好姑且离开书生的破屋,踏上进山的小径。
进山的路上安静无声,夹道两侧不时传来叫卖吆喝声。戴荆月走在队伍最末,奥若拉则一反常态走在最前,松松散散夹在中间的是三三、张小妹和书生。
位置临近的三三和张小妹暗自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彼此眼中捕捉到同样的疑惑。
戴荆月似乎和奥若拉闹矛盾了。
先前的相处里,从言辞间自然流露的熟稔态度也能看出二人相识,众人理所当然认为她们是一同进入此地的同伴。
然而自从雨停后,两人再没说过话,尽管并没有明显的争执,但明眼人都感受到环绕其间微妙的磁场。
她们没兴趣为萍水相逢的陌生玩家协调人际关系,前提是不会干涉到游戏进度。不过眼下看起来,“月姐”和“王阿婆”都没受到影响,作为旁观者当然不会自讨没趣。
高大挺拔的树木挨挨挤挤,密如蓬盖的枝桠遮蔽住大片天光,林间雾气有些重,阴湿幽冷,像是张开巨口等待猎物送上门来的厉鬼。
直到此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的戴荆月才对“密林旧事”中的密林拥有深刻的体悟。
这是众人第二次上山。
第一次上安神山时,脚步仅仅止于黄南出事的地点,还没来得及往深处走便先遭受鬼手袭击。
这一次,吃一堑长一智的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偶有风声穿林都会摆出战斗姿态。奈何直到看见寺庙露出尖尖角,预想中的危机也没出现,山林深处传出的窸窣动静更多是杯弓蛇影。
住持虽死,寺庙不能不来。
古庙静立在林中,墙面朱漆已然剥落,其下的灰黑泥砖暴露无遗,翘起的檐角瓦当残破断裂,唯有飞鸟为之停驻。正对着的两扇木门虚掩着,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铜环,隐约有朗朗的诵经声从里边传出来。
“直接进去?”奥若拉环臂扫了一眼古庙。
三三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一言未发。
奥若拉勾唇一笑:“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说可以你先看看里面的情况?”
女人的脸色怔了怔,下意识出声:“你……”
“但是你又担心过早暴露自己的属性……嗯,这确实是个问题。”女孩的金发闪闪发光,语气善解人意,说出的内容却字字犀利。
“你会读心?!”三三眼里带着不可置信,戴荆月也掀起眼皮循声望去。
奥若拉不置可否,只是歪了歪头:“所以你现在怎么打算呢?如果冒犯到了你,我很抱歉。”
充分发挥自己共情能力的戴荆月表示,她没有从奥若拉的话里感受到一分一毫的抱歉。
话已经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健身背心女人的身上,尽管女人看向奥若拉的眼里带了几分不满,但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原地起跳跃至半空。
她的双臂向两侧尽情舒展开来,健身背心下,蜜色的肌肉线条分明。下一刻,有力的双臂化作一对巨大的灰黑色翅膀,翼展约有两米长,威风凛凛的翎毛树在额上,底下是两只滴溜圆的小黑眼睛,可爱的画风与凶猛的体格完全不符。
戴荆月眉心轻跳,望着深色的巨鸟在古庙上空盘旋。
是角雕。
当人人觉醒动物属性,文明社会的外壳下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层出不穷,猛兽猛禽属性的人们坐居金字塔顶,高高在上享受着属性红利。
这一点,没人比吃尽黑利的戴荆月更清楚。同为鸟类属性者,落魄乌鸦与空中霸主,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余光里,奥若拉也饶有兴致地仰头看着空中的黑点。戴荆月面无表情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变/态”。
故意在审判庭投票给自己,故意说破三三的心思,仿佛唯恐天下不乱。早上投票时,她再度感知到突如其来的暗色图景。
在她的视域里,有一团黑雾笼住了一个金头发的玩偶,玩偶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坏笑。于是她在落笔的刹那,将“月姐”改为了“王阿婆”。
时至今日,戴荆月可以确认,正如自己的第一印象般,奥若拉·希尔根本不是什么善茬。
在心里默默骂完人,戴荆月收到了奥若拉投来的目光。女生眨着蓝眼睛:“亲爱的,你在说我坏话?”
“抱歉。”戴荆月表面优雅欠身,却又暗自补了一句:要不是知道你能听见,我才不在心里骂。
感知得清清楚楚的奥若拉:……
灰黑色的羽毛徐徐飘落在地,巡视一圈的三三降落站定,擦了擦额头微沁出的汗:“里面有几个僧人,看不出什么异样,可以进去。”
“那我们就进。”
戴荆月率先拨动铜环,随即推开斑驳的朱门,越过门槛迈了进去。
一位僧人主动迎上前来:“敢问施主从何而来?”
“我们想来打听一些消息。”奥若拉甜津津出声。不善交际的人戴荆月立在一旁,沉默充当气氛组。
僧人颔首:“请讲。”
书生开门见山:“你们认识黄南吗?”
太阳渐至正上空,撒下的光线不带什么温度,林子里的雾气也散了大半。
僧人领着众人走到黄南常住的地方,语气有些沉:“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方才在僧人的讲述中,玩家们停滞不前的进度总算有了些起色。
黄南在庙里住了很久,据说是没地可去,每天帮着庙里清除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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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从住持手下讨了个落脚地。
他自称是读书人,但据庙里的僧人所说,他们几乎没怎么见过他翻书,反倒是成天下山坑蒙撞骗,惹出一堆祸端。
住持警告过黄南很多次,每次都被他嗯嗯啊啊应付过去。又因为住持狠不下心,大多时候的警告都无疾而终。
几日前,黄南忽然说自己考中秀才了,在庙里欢天喜地。僧人们虽不解,但还是好言祝福,甚至为过去的误解心感惭愧。
转折点发生在两天前的晚上,住持和黄南忽然爆发剧烈的争吵,僧人从未见过住持发过如此大怒。他本想帮着劝说几句,却见黄南疯疯癫癫、面目狰狞:
“好,我走,你们可别后悔!老子可是……偷偷学走了功法……”说着,便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翌日,庙外便传来黄南身死的讯息。
听完后,五人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戴荆月试探着开口:“那你们住持……”
僧人豁达一笑,摇了摇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完全是答非所问。
戴荆月敛着眼没吭声,奥若拉接过话头,扬起一抹笑,“谢谢,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我们能在这里看看吗?”
“诸位请请便,贫僧先走一步。”话罢,长袍翩跹,僧人没了影。
几分钟后,及时追着僧人跑出去的书生压着眉头:“所有僧人都消失了。”
四人心下一惊。
“先检查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重要线索吧。”戴荆月往前走了两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认可。”第一个应和出声的竟然是奥若拉。
戴荆月瞥了她一眼,兀自朝里走,探索起这间小偏房。说是偏房都算抬举了,更像是往杂物间里塞了床榻。
她走近脏兮兮的床,探手在被褥里摸着,不一会儿,就摸出了一本小册子,黄纸做的封面上写着《至阳功》。
寥寥几页,戴荆月一目十行快速浏览。这是一册不知黄南从哪倒腾来的邪/功,据说照着上边练就能获得金刚不坏之身。
依着僧人的话,黄南临走前还在念念有词着功法,还将册子藏在床上,想来当真是他的宝贝。
翻到最后一页,纸上只有一句群蚁排衙似的小字:破功之物,唯有女子之经血。
读到这里,戴荆月的眼里终于多了几分正色。她将册子揣进兜里,正准备向众人分享这个发现,一转身,却看见三三裤子后的一片暗色的血渍。
按捺住内心的情绪,她三两步上前,拍了拍三三的肩膀:“你来月经了?”
三三诧异回头,使劲扭着腰往身后瞟:“好像还真是。”
游戏虽然是由精神力操控,但扫描了玩家的所有生物信息。因此当下的生理状态也会被带进游戏,包括但不限于月经、感冒等等。
因此三三琢磨了一会儿,没太大惊小怪:“经期确实是这几天,没想到意外赶上游戏了。不过我身体挺好的,不影响进程,可能是进游戏前刚好来了没发现……”
目光又一次停留在《至阳功》的最后一句,戴荆月轻声:
“或许不是刚好。走,我们现在就去你的初始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