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卫惟睡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重新去浴室洗澡，然后俯身在洗漱台那边洗脸，冷水接触皮肤让大脑清醒了不少。
其实卫惟已经很久没想起过去了，包括当时在梅顿医疗院发生的事情，可是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忘。
卫惟仍然记得当时梦里风越吹越大，字迹模糊到看不清，梦里的女生最后说：“提前醒来吧，他们都在等你。”
卫惟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的，入目的第一眼不是太阳而是自己身边的墙壁上沾血的字迹，她伸手抹掉，所有的字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手腕上的疼痛也是那个时候传来的。
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甚至连卫惟自己有时候都会忘记这一幕。
洗完脸，卫惟用力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从梦境中抽离出来，然后去学校。
今天飞行翼有例行训练，他们是少数几个在比武期间仍然要上课的班级，唐成去做协助工作了，暂时还没功夫留意语言班这边。
但班级来的学生仍然不多，卫惟顺利摸鱼到放学，然后乘车去军部。
从边缘地区来的军队统一被安置在主星周边的“Y”形带上做短暂的隔离，Y形带是独立于主星的小星球聚集地，联邦为了方便管辖，曾经打掉过周边的数十个小型星球，只留下了五个稍微大一点的星球作为驻军或者是实验场地。
近些年Y带和主星的联系越发紧密，有些地方还是旅游胜地，普通居民过去也十分简单，只需要乘坐跃迁装置就行。
但跃迁装置时间长，所以为了方便边防军官联系主星，他们还有一只小型的军队驻守在主星浮岛上，冯准的办公室就在这里。
不比普通的Y形带，浮空岛基本就是单一的某个公司或者政府部门的所有物，进出都需要通报，在浮空岛地表的联系部提供身份证明，然后经过核查才能被允许登上浮空岛。
卫惟手握少将的命令，核查这一步要比普通更快，报告送上去岛被赵瑞汇报给冯准也才经过了五分钟。
军区事务多，军队自身的补贴裁撤外加主星的防务问题都需要会议商讨确认，份冯准从返回主星开始就没怎么休息过，会议一场接着一场。
赵瑞汇报的时候他刚结束一场关于主星联合防务的回忆，刚出会议室，赵瑞就过来说：“您昨天提醒的那个学生来送东西了，您看是不是我下去拿，省得她再跑一趟？”
冯准看了一眼时间，挥手：“不用，我接下来还有会议吗？”
“没了，”赵瑞略微思考说道：“昨天您说要把事情往后退，我就推掉了几个会议，到时候报告都送到您办公室。”
“嗯，”冯准点头说：“我亲自下去。”
赵瑞闻言一愣，第一反应是那个学生送过来的是什么绝密资料吗，还需要少将亲自下去拿？
但他还未开口，冯准便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他吩咐说：“下去备车，我换套衣服马上就来。”
“噢噢是少将，”赵瑞手忙脚乱地接下资料，看着少将走远后在原地迷茫地站了好几分钟才赶紧跑向办公室放资料。
*
这应该是卫惟第一次看见冯准没穿军装的样子，其实他这个脸这个身材穿什么都合适，哪怕是一件简单的衬衫穿在他身上也有几分贵族的矜贵感。
可能是因为长得过分出挑所以从外表看也不显年龄，好吧，其实二十四岁也确实是年轻。
冯准走过来从卫惟的手里接下书，他头发似乎有点天然卷，但是被打理的很整齐，头发全往抓，只有几根细碎的发丝从额角垂下，显出几分规矩下的轻松随意。
他翻了几下资料，朝卫惟问道：“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和我一起？就当我感谢你。”
“不用麻烦了，”卫惟赶紧拒绝：“我还不饿，您忙吧。”
“我不忙，”冯准伸手示意说：“刚好我也没吃饭，一起吧。”
就没拒绝掉，他们一起去了一家专门做边缘星际特色菜的餐厅，叫乌拉提，会用很多香料和烘烤手艺制作，但也很贵。
点菜的时候卫惟看了菜单，所有的菜单价都在四位数，一顿饭吃掉了卫惟两个月的抚恤金。
她吃的很忐忑，难得只吃了几口就饱了。
星际上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冯准这个名字，但却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照片，毕竟政府新闻很少会有人感兴趣。
所以冯准坐在餐厅里，大部分都不认识他，只是觉得这个男生很帅，有好些人在拍照。
冯准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对别人的目光也很习以为常，他吃饭的中途问道：“军校比武你参赛了吗？”
“还没，”卫惟回答。
“不感兴趣吗？”
“……不是，”不感兴趣是一回事，轮不到她感兴趣又是一回事，卫惟迟疑了几秒，还是如实说：“因为我成绩不行，我在我们学校是两千名。”
冯准吃饭很慢条斯理，但是速度并不慢，他闻言轻点头，出乎意料地不像卫惟想的那样说让她好好学习，而是说：“刚好，趁着这几天不上课好好玩玩。”
冯准确实也是这么觉得的，但他说完抬头看卫惟，很明显能看到女生眼里的困惑，她眼睛还留着一些微圆的弧度，主要集中在眼睛的前半段，眼下那颗痣也很明显。
冯准被看的稍怔，问道：“怎么了？”
卫惟摇头说没事，冯准又说：“下次如果你有比赛叫我，我过去看。”
“……”
这可能是客气，卫惟也不多反驳，说道：“好的。”
*
吃过饭是七点多，赵瑞开车在外面等着，冯准出来的时候他正挂断通讯，说道：“少将，军部有事找你。”
冯准拉开口后面的车门问道：“什么事？”
赵瑞先看了一眼卫惟，眼中有些警惕。
“你说，”冯准开口：“她没关系。”
“是少将，”赵瑞这才说：“上级要求异种稽查队对百乐町进行惯例搜查，希望我们能派兵协助，军部那边让我们去，您看？”
联邦实行军政分开，异种稽查队隶属于政府，和军队是两个体系，按照惯例如果他们展开大规模搜查，军队也有责任协助。
冯准刚回来就能参与到主星事务中，说明是真的有实权，他问道：“需要多少人，具体是什么协助工作？”
“三千人，具体是什么还没说，稽查队那边有个姓卫的副队长，说让他跟您联系。”
冯准眉头一皱说：“下次牵扯到军队的事情问清楚了再向我报告，你去和他们联系。”
“是！”赵瑞答道。
但是刚说完冯准的光脑就响了，离得近卫惟看见是一通加密通讯，应该是军方或者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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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层。
冯准接起，赵瑞在前面开着车送卫惟回家。
冯准说话很简洁，就寥寥几个单音节，嗯，行，可以，具体听不出在聊什么。
卫惟趁着他说话的功夫身体往前探，对赵瑞说：“前面路口有个便利店，你能停下车吗，我想进去买点东西。”
“噢噢，好好能停，”赵瑞赶紧答道。
他回答的中途通过后视镜看了冯准一眼，少将正在戴着耳机听通讯，但视线却不在光脑上，接触到赵瑞询问的目光，略微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又看了身边的女生一眼，才对通讯里的人回复了句行。
赵瑞心里一松，压下心里的疑惑继续开车。
车到前面的便利店停下，卫惟下车去买饮料，她蹲在货架前打开光脑翻出一个号码，发送消息【今晚稽查队要检查百乐町，你们在吗】
那边人现在也在看消息【现在？】
喂【应该是，他们在调部队】
【还有部队？！】
喂【嗯，如果你们有行动尽快安排】
卫惟发完活动了下手腕，等了几分钟，对方的蓝色头像闪烁了两下，应该是在和其他人对话。
卫惟不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年龄，样貌，唯一知道是就是对方能接上她的暗号。
在来到主星后卫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在意当初自己苏醒时做到的梦，见到的那个女生。
她当时只想好好学习，对寻找能接上暗号的人也十分消极，而且她虽然知道暗号，但也不知道该如何通过这个暗号去联系别人，总不能随便在星网发送暗号吧。
就这么过了半个学期，直到有一天，卫惟在上完一节语言课后忽然福如心至，联想到那两句话。
梦里的女生唯独在说暗号的时候是重复了这两句话，虽然很模糊，但卫惟还依稀能回忆起来几个音节。
很复杂，不像是人类的话，当时卫惟上完异种语言学，突然明白女生说的一种特频信号，只有特殊的设备和人才能读懂。
正常人耳能接收到的频率是20赫兹到20000赫兹，超出或者低于这个数值人类是听不见的，但是有些动物异种却能以低频或者是高频信号交流，更有甚者是通过气味或者是生物信息进行交流。
当时的异种语言课正是上的这个内容，而卫惟之所以联想到特频信号是因为何运晨在课上放了一段高频录音，说是一个异种在战场的交流信号。
班上没人听得懂，可是卫惟听懂了。
就那个瞬间，卫惟一下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直接把这个暗号告诉她。
卫惟研究了好几天，终于能够重复出梦里复杂的特频信息，她找了几个一次性的星网账号发送，直到某天这个蓝色头像的人联系到她，以相同的频率对上了下半句暗号。
合作也是那时达成。
他们彼此的交流都是单向的，对方不清楚她的身份，卫惟也不清楚对方，她称呼对方为蓝鲸，对方称呼她为透明水。
这个暗号没有任何意义，纯粹是因为卫惟在第一次交流的时候给对方发了个“喝杯热水，一切都会好的”表情包。
卫惟不紧不慢地从货架上取了三瓶柠檬气泡水到前台结账，刚站起来，光脑弹出另外一条消息，是刘金的——
【你现在在哪，有时间过来拿一下白猿骨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