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奕安躺在床榻里侧一动不敢动。
李长昀规规矩矩面向榻外,侧躺在她身侧,他身量高大,如一座山一般隔绝了姜奕安的视线,而且周身散发出一种请勿近身的气息……
二人中间,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怎么上榻了,还不太高兴呢?
姜奕安实在是搞不懂他……
不过姜奕安也懒得管他,起身将被褥的四角都掖到身下,翻了个身,便闭上了眼睛。
可是这床榻好硬啊!
她为了舒服,可是给家中的拔步床垫了两层厚厚的被褥,躺在上面如被云朵包裹般轻柔舒适,而且靠墙的位置还摆满了柔软的迎枕,防止她一不小心滚到墙边碰到冷硬的墙壁。
哪像现在这拔步床,就如那墙壁一般冷硬。
她已经开始想家了……
等明日得再多找几床被褥和几个迎枕,把这拔步床好生拾掇一番。
虽然床榻不舒服,但姜奕安昨夜未睡好,今日又起得早,很快睡意来袭,便安稳地睡着了。
可李长昀仍十分清醒,睡意全无。
榻上骤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个温香软玉的小娘子,他极为不适应……
方才实在是想让她莫要再继续“睡不睡”的话题了,索性遂了她的意、上了这张榻。
李长昀缓缓平复着起伏不定的胸腔,默念着《太平经》,终于平静了些,可是身旁那一小团存在感实在太强。
她呼吸声很轻很浅,但在静谧的内室,落在李长昀耳中,却吵闹非常……
而且,她应是用了桃花制成的皂角,才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桃花香气。
还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意……
李长昀的听觉、嗅觉和触觉都被占据着,本觉得浑身燥热,难以入眠,但夜夜折磨自己的头痛竟然消失了。
李长昀缓缓睁开双目,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娘子。
他夜视能力极好,内室虽昏暗,却也能瞧见她缩成一团,白皙的小脸正朝向自己,莹润的手指紧扒着被褥,睡得正香呢……
李长昀又闭上双目,预想中的头痛没有来临,五感虽被同榻的小娘子占据,但默念着经书,他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朝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慢慢渗透进来,突然敲门声响起。
只听翠嬷嬷的声音响起,道:“殿下,辰时了。”
李长昀向来浅眠,立刻惊醒睁开双目。
他已养成了每日晨起卯初便自然醒的习惯,一个时辰念经修心,雷打不动,可今日,竟一觉睡到了辰时……
李长昀扭头,便见床榻上的小小一团一动不动,也没有一丝声响。
睡得正香呢。
李长昀立刻起身披上外袍,将被褥折好,此时外间的门开了,先是翠嬷嬷进来,目光掠过榻下的被褥,并未说什么,拂冬则跟在后面,向李长昀行礼后,便轻手轻脚拉开床帐,道:“娘子,该起身啦。”
那小小一团只抖动了一下。
李长昀唇角抽了抽,不欲再待下去,便道:“本王去书房梳洗用膳,在前厅等着王妃。”
跟在后面的碧澄和红药行礼应是。
拂冬知道姜奕安的性子,继续道:“娘子,今日新婚第一日,不能再睡啦。”
被褥终于慢吞吞掀开了,姜奕安发丝有些杂乱,小脸红扑扑的,眼睛还没睁开呢,就上前抱住了拂冬的胳膊,道:“好拂冬,扶我一把。”
翠嬷嬷在一旁咳了咳。
姜奕安这才猛然惊醒,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翠嬷嬷那张冷峻的面孔,立刻乖觉,下榻的速度快了许多,只是坐在妆台前时,整个人完全提不起精神。
拂冬和翠嬷嬷二人开始给姜奕安上妆,碧澄和红药则是在拾掇床榻,一时之间,内室之中无比安静,落针可闻。
待碧澄和红药将早膳摆放在了桌案上,刚上完妆的姜奕安便打了个哈欠,向她们几人招手道:“快来一起用膳吧。”话毕,便起身坐到了桌案前。
拂冬随着刚要坐,却见翠嬷嬷、碧澄和红药三人直直地站着,便又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姜奕安微微一顿,将筷子放下,道:“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们随着一起用膳便是。”
三人行礼,异口同声道:“奴婢不敢。”
姜奕安却不觉得有什么,只道:“你们既然被拨来伺候我,那就按我的规矩来。”接着,便拉着拂冬坐下,又起身将翠嬷嬷推到了自己身旁的位置,摁着她的肩头坐下。
翠嬷嬷抿了抿唇,终究是没说什么,便向碧澄、红药使了眼色,两个小姑娘才战战兢兢地坐下。
姜奕安这才开始用膳,先夹了一个包子,一咬发现是香菇油菜馅的,而且十分寡淡,完全不符合她的口味。
姜奕安微微蹙眉,强忍着吃完后,又夹了一个豆沙包,一咬发现完全不甜。
而且,咸菜不咸,糕点不甜,偌大一个宸王府,难道连糖和盐都没有吗……
好歹牛乳还算是香醇,姜奕安吃了整整两碗,这才算是勉强果腹了。
等回门那日,她得将府中的厨子带回来一个才行……
姜奕安这般想着,又回到了妆台前,今日她需着王妃冠服,比起昨日也清减不到哪里去,待姜奕安换好衣装,她感觉自己已迈不动步子了。
好不容易一步步挪到了宸王府门口,便见到了同样身着冠服的李长昀。
李长昀身边站着山羊胡护卫春雷,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叫夏原,另一个年老的名为张瞻,都向姜奕安恭敬地行礼。
尤其是张瞻,看向姜奕安的神色十分欣喜,姜奕安向他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张瞻目光都柔和了许多。
只是姜奕安见到李长昀,目光在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停留了一瞬,才想起来今日一早并未瞧见他,而且自己身旁的绯红喜被好像叠得十分方正。
看来他起得不是一般早……
只是这样,会不会在翠嬷嬷她们面前露馅啊……
李长昀目光只掠过姜奕安一瞬,只道:“先上马车吧。”
二人先后上了马车,分别坐在了两个角落,中间隔着桌案,一如昨夜的楚河汉界。
待马车缓缓行进,姜奕安便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王爷,今日一早,翠嬷嬷她们进了内室瞧见咱们的床榻,可有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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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昀一夜未眠,正在闭目养神,听她问话也未睁眼,只道:“什么意思?”
“就是,昨夜不应该是洞房花烛夜吗……”姜奕安认真打量着李长昀,微蹙着眉心,道,“翠嬷嬷她们是太皇太后派来的人,她们若看到我们的床榻这般干净整洁,肯定就知道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啦。”
“那太皇太后不就知道,我们在哄骗她吗……”
李长昀感觉喉咙微哽,缓缓睁开双目,转头看向姜奕安,猝不及防便瞧见她那杏仁般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自己。
她的眼眸不掺一丝杂质,既无羞耻之意,也无造作之感,当真是在忧心假扮夫妻被太皇太后发现。
李长昀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你不必忧心,本王自有安排。”
姜奕安嘿嘿一笑,道:“有皇叔这句话,我就放心啦!”
李长昀见她上一瞬忧心忡忡,这一瞬便笑容满面,颇觉无奈,转头撩开了帘子一角,望向这条熟悉的街巷,目光又淡了下来……
太庙紧邻皇城东安门,此处山水皆灵、四时四景,此时茂密的青松遮下了绿阴,在太庙门口如士兵一般守卫着亡者魂灵。
李长昀先下了马车,正要前行,却脚步一顿,回首望去,只见姜奕安站在马车下,愣愣地望着太庙门前的连成片的青松。
李长昀见她久久未上前,微微蹙眉,便上前道:“何事?”
姜奕安没想到会来太庙,她以为是直接入宫谢恩的,可她立刻便明白过来,这是要祭拜先帝……
姜奕安摇了摇头,敛去了眸中的情绪,抬头向李长昀露出了笑容,道:“无事的,走吧。”
太庙之中的宫人皆是一身绿衣,指引着这对新人穿梭过二门三桥,进行着繁复的仪式,姜奕安跟着李长昀不停地下跪、叩头、起身,感觉腿和腰酸软得很,却又不敢放松,最后一跪时,险些没起得来,还是李长昀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摔倒……
姜奕安每年都陪姐姐来两次,可她每次都不愿进来,只在外面等着,姐姐祭拜的人中,有她不想祭拜的……
虽今日祭拜正殿,见不到他的牌位,可姜奕安却心如鼓擂、心不在焉……
仪式罢了,李长昀目光没有一丝留恋,依旧十分平淡,伸手拍了拍袍上的尘土,望向西配殿,道:“本王随你,向岳丈上柱香吧。”
姜奕安身子一凛,下意识向扭头想西配殿看去,却强忍住了,只垂着头道:“多谢王爷体恤,只是不必了。”
李长昀垂下头,只能瞧见姜奕安凤冠上颤颤巍巍的钗环,微微蹙眉道:“新婚第一日,上柱香也是应当的……”
“真的不必了,父亲他……他喜静的,不愿旁人打扰。”姜奕安有些着急,道,“你我成婚之事,我和姐姐已经在府中祠堂中,向父亲母亲一并上香说过了,实在不必再说一次。”
李长昀觉得这于礼不合,他二人虽是面上夫妻,但毕竟是岳丈,而且还是为国捐躯的功臣,他还是亲自上柱香的好……
可他还未再开口,便见姜奕安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眸中似是有了些泪意,眼巴巴地望着他道:
“求求你了,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