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夜,月光倾泻而下,洒在了朱红的宫墙之中,宫人手中的宫灯虽耀眼,却不及月光般温柔和暖,且离二人已很远了,将高大挺拔和娇小纤细的影子拉扯在了一起。
李长昀垂首望着眼前的少女,用那样真挚的神情望着他,问他这样的问题。
李长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紧蹙着眉心,别开了目光。
衣袖从姜奕安手心滑落,
他薄唇动了动,默念了几句《道德经》……
李长昀知道,自己从未喜欢过任何女子,今后也不会。
情爱这事太过麻烦,一旦沾染很难甩脱……
只是,与姜奕安这几番接触下来,李长昀也意识到她行事作风大胆,非寻常女子所及,不过她年纪尚轻,心思单纯,若自己直白地拒绝,岂非伤她太过。
那便是罪过了……
二人僵持之际,时间仿佛冻结,姜奕安打量着李长昀,见他这般迟疑,便知他肯定是讨厌自己的,才会迫不及待远离自己。
姜奕安的观点被证实了,反而高兴起来,满意地抱起手臂,道:“王爷不必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不喜欢的,既然我和殿下彼此之间并无情意,何苦余生都要绑在一起,做一对怨侣呢?”
李长昀感觉被噎住了。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竟难得有逻辑一回……
李长昀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想要甩脱这个“包袱”,便转而快步向前,边走边道:“太皇太后做主,陛下赐婚,绝无更改可能。”
姜奕安追了上来,道:“那不试试怎么能行呢?一起想总能有法子的。”
男子身高腿长,步子也迈得急,并未迁就姜奕安,姜奕安见他不搭理自己,小跑了几步,伸开双臂挡在了他面前,一脸固执地抬头望着他。
李长昀往右边迈步,姜奕安便随着挪过去,他往左边迈步,她又跟过去。
小女郎身子单薄轻盈,跑来跑去像只燕子,李长昀宽厚挺拔,却在她一来二去的阻挡下有些无计可施。
李长昀垂眸望着姜奕安那副神情,大有他不给个说法便誓不罢休的架势,感觉额前一阵痛意袭来,忍不住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若是成婚之后,她还这般聒噪爱玩,那自己不得被她烦死?
李长昀环顾四周,见四周寂静无声,举灯的宫人离得颇远,便叹息了一声,微微低下头,凑近了姜奕安的耳边。
凛冽的青松气息扑面而来,如腊月冰封时节般寒冷,那股檀香味道似是比望月楼那夜淡了些。
姜奕安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那股气息扑在耳朵上有些发痒,急忙往后退,却一时不防绊了一下,又被李长昀托住了她的一只胳膊,免得她摔倒。
拇指上的木戒硌得姜奕安有些疼。
姜奕安下意识将胳膊往回抽,李长昀却用力更甚,又凑近了些,轻声道:“后日午初,春深书肆等我。”
姜奕安睁大了眸子望向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做什么。”
“一起想法子。”
李长昀直起身子,缓缓松开托着姜奕安手臂的那只手,脸上神情十分平淡。
拂冬在一旁看得十分紧张,见李长昀松开了姜奕安,便上前扶住了自家主子的另一只胳膊。
李长昀迈步向前,发觉姜奕安并未跟上,回首望向她,微微抬了抬眉,道:“不是要本王送你出宫吗吗?”
姜奕安樱唇张了张,一边挪着步子远离李长昀一边道:“不劳王爷费心了,我……我自己出宫就好。”
李长昀看着姜奕安的脚步在自己身前画出的弧度,和落荒而逃的身影,唇角抽动了一下。
姜奕安一路小跑到了宫门口,还时不时偷偷回头瞧瞧,见李长昀并未跟上来,终于松了口气。
姜奕安刚一走出宫门,拂春便上前将披风给她围上了,道:“二娘子终于出来了,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姜奕安摇了摇头,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二娘子快些回府吧,莫让嫂嫂忧心。”诸葛让立在仁国公府的马车旁,向姜奕安招了招手,道,“我亲自送你回去。”
姜奕安快步上前行礼,抿唇笑道:“多谢大统领,今日太过麻烦了,还是不……”
诸葛让还想坚持,拂春在一旁小声道:“夜已深了,这个时辰我们夫人是不便出府的,若大统领亲送二娘子,只怕仁国公府会失礼。”
诸葛让愣了一瞬,便未再坚持,只是看起来有些失望,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姜奕安向他行了福礼,再三谢过后,踩着马凳上了马车,跟诸葛让隔着窗道了别。
诸葛让目送着姜奕安的马车离去,便转身向宫内走去,正巧与出宫的李长昀打了个照面。
李长昀看起来毫不意外,十分平静地迈步向前,诸葛让脸上也无甚表情,只行礼道:“见过殿下。”
李长昀微微颔首,越过诸葛让,掀起了一阵檀香气息,诸葛让抿了抿唇,终是忍不住回头道:“殿下当真要接受赐婚,娶姜二娘子?”
李长昀脚步顿住,自嘲般地笑了笑,回头道:“你们怎么都觉得,本王本事大到能更改圣旨?”
诸葛让双拳在身侧攥紧,道:“你我相识多年,我从未求过你,只这一次,我嫂嫂将她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好好待她,成吗?”
李长昀却并未应下,只道:“恕我直言,你该忧心的,不是我待她不好,而是她终有一日,会毁在你姑母手中。”
李长昀不待诸葛让回答,便将双手背在身后,向马车前走去,诸葛让仍不死心,又道:“那你呢?你会让这一日到来吗?”
李长昀脚步微顿,长睫在眼下的阴影似是更浓重了些,遮住了目光中所有的情绪,嘴唇动了动,侧首道:“这话你不该问我……”
马车旁十五六岁的少年上前行礼道:“殿下,是出城回道观吗?”
李长昀步履不停,并未回头再看诸葛让,直接攀上了马车,道:“回宸王府。”
偌大的宫城门口,诸葛让立在那里,明明是夏夜,却感觉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
月明星稀、光亮柔和,李长昀步入空旷昏暗的府邸,也无需人掌灯,便直直走向自己的听松院。
几颗青松立在偌大的院墙边上,如同黑夜之中的鬼魅,虽沉默不语,但张牙舞爪,拼命想要阻止月光的渗透。
李长昀隐入了青松的阴影之下,回头道:“春雷,夏原,你们去歇息吧,不必伺候了。”
山羊胡和少年同时应下,李长昀独自迈入湢室,褪下衣衫,待坐进浴桶之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两侧太阳穴的痛感逐渐剧烈,李长昀忍不住蹙紧了眉头,缓缓闭上了双目。
眼前却是昏暗的牢狱,一缕斜阳透过窗台打在眼前满头银发的长者身上,只见他一身囚衣却仪容整洁,跪坐着面对李长昀,饮下了一杯酒,含笑望着他,接着便鲜血喷涌而出,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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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昀感觉头骨像要裂开一般,忍不住伸手敲打,想逼退那股磨人的痛意。
却猛然间惊醒。
眼前昏暗的室内水汽朦胧,正是听松院的湢室。
李长昀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入梦,又回到了九年前……
“殿下,水凉了,要添些吗?”
李长昀回头,强忍着头痛,唇角扯出了淡淡的笑意,摇了摇头道:“张叔怎么亲自来伺候,快回去歇着吧。”
李长昀起身擦净了身子,松垮地披着寝衣,一头墨发在身后拢起,还有一缕在脸侧垂着,坐在屏风后的蒲团之上盘坐,准备在睡前做一遍晚课。
张瞻却并未离去,举着烛火上前,手中还握着一把木梳,道:“殿下,老奴给您篦一篦发吧。”
李长昀本想拒绝,但见张瞻脸上期待的神情,便说不出口了。
他毕竟是外祖家的人,也是陪伴他长大的长辈……
李长昀唇角笑意柔和,道:“那就有劳张叔了。”
偌大的房中各处都很昏暗,唯独屏风后的那一方小天地烛火光亮旺盛,年轻男子闭目诵经,一头银发的长者在一旁替他篦着头发,静得只能听见灯花爆的声响。
张瞻那双苍老的大手,掠过李长昀的发丝,满意地点着头,只是他昏花的双眸,已瞧不见其中掺杂的点点银丝。
李长昀缓缓睁开双眸,只觉得诵过经、篦过头后,头痛果然缓解了许多,起身过后又扶起张瞻,道:“多谢张叔,夜深了快些去睡吧。”
张瞻脸上笑意温暖,将梳篦装盒,端端正正地摆好,似是自言自语道:“等王府迎来了女主子,想来老奴就不必亲自给殿下篦头了……”
李长昀并未出声,只定定地望着张瞻略显佝偻的背影。
张瞻脸上笑意温暖,道:“殿下,老奴不知新王妃的喜好,该如何准备着呢?”
李长昀脑海中浮现出几次与少女相见的情景。
他见过醉酒的她、玩蹴鞠的她、抄书睡着的她、喋喋不休的她……
李长昀感觉头更痛了些,捏了捏拇指的木戒,道:“不必准备,总归我在道观歇息更多,就将这听松院留给她吧。”
为了能安稳清修,还是要做些必要的让步的,总归这宸王的位置,也不长久……
张瞻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喃喃道:“殿下……”
李长昀并未给张瞻劝说的机会,只道:“一应婚事议程皆由礼部负责,张叔不必太过操心,只在府中享清福便是。”
张瞻还要再说什么,李长昀却推说自己困了,不愿多说,只让张瞻快些回去歇息,自己往内室走去。
李长昀在榻上躺下,听到关门的声响,便知张瞻已经离去了,这才熄了烛火,将整个人隐在了黑暗之中。
头痛似是卷土重来,李长昀闭目,像往常一般,默念着《道德经》,渐渐的,分不清自己身在听松院的床榻,还是清平宫的牢狱。
四面是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他将脸贴在上面,感受到刺骨的冰冷与寒意,如青玉般手指刮过缝隙,想要给自己掀出一条生路,却只是徒劳……
刹那间,墙角处打开了那扇小门,一束明亮的日光渐渐爬进来,一只燕子停在了那处,展翅飞进这牢笼,在他的头顶盘旋着。
李长昀抬头望去,目光追随着那只燕子远去,忽而发现自己已不在困了自己六年的牢笼中,反而身在听松院。
那只燕子,停留在了院中的青松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