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教室的后门被猛地关上，走廊的声控灯并没有因为这巨大的响声而亮起。
李盘达吓得一哆嗦，颤声道：“谁啊，没事这么用力关门做什么......”
他抓紧萧汜的衣袖，心脏突突跳。
光线渐渐被抽干，只留下高处窗户透出的一角亮光，两人的身影融在昏暗的环境里。
萧汜没有答话，他安抚似的拍了拍李盘达的胳膊。
腐木味混合着霉气扑面而来，萧汜从口袋掏出荷包挂在校服拉链上轻声念叨着什么。
李盘达一头雾水：“你这是干什么呀......咱快把后门打开吧，这马上下课了.......”
说着他揽了一下敞开的校服：“走廊有点冷啊，你不觉得吗？”
李盘达抬手就要拧动教室的后门把手
他愣住了：拧不开
手心的冷汗附在铁质把手上，只让凉意更盛。
“别乱动了,没用的。”萧汜捏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移开。
“什么啊？恶作剧吧......老四，今天不是愚人节。”李盘达笑不出来。
萧汜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让李盘达有些怀疑，
萧汜道：“我没有这些恶趣味。”
“目前来看的话，教室是进不去了。”萧汜道。
李盘达盯着萧汜的脸：“什么意思。”
萧汜抬头望了望远处淹没在黑暗的走廊，指着脚下还算亮的小片区域：“这儿，是最安全的。”
准确来说，从教室出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入境了。
萧汜回想起不久前在窗户前一闪而过的影子：原来不是幻觉。
李盘达又不是傻的，他明白过来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有些紧张：“那现在怎么办？”
“很害怕吗？”萧汜问。
“废话，你不怕？”李盘达瞪了他一眼，发现对方确实不怎么害怕。
萧汜叹了口气，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了一大把黄符————跟不要钱一样。
李盘达盯着那一大把咽咽唾沫：“来真的？”
萧汜挑起眉毛：“骗你作甚？”
十六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李盘达接过心里莫名有了底气，萧汜看着他给自己打气的模样笑了笑：“走吧。”
“干啥去？”
“让你做个好梦…”萧汜拽着了李盘达向走廊深处走去。
————
颀长的身影半立在黑暗中，与夜色融为一体。
半晌他缓缓挪动步子，就着挂在生锈铁链的木头秋千上坐下，高大的身躯随着生锈铁链的摩擦声，一下一下有了轻微的摆动。
路灯无声亮起，终于照明了男人脸部轮廓：
锋利劲瘦的下颌收在高领的灰色毛衣里，黑色碎发遮在额前，男人的眸光晦涩难明，只是望着只亮着几盏灯的老旧居民楼。
三楼中泛着明光的窗前，终于有了一道身影进入男人的视线。不可明察的嘴角上扬了一点，那表情太过自然让人难以捉摸。
门铃被按响，防盗门内传来女人的喊声：
“谁啊？”
在看清来人后，女人怔愣一瞬表情有些僵硬：“您找谁啊？”
缪万成点头，出示执行官的证件：“找一下当年207车祸案受害人家属。”
女人的笑容僵住，随机想把门关上。“砰”的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响彻楼房，防盗门被拉开。
缪万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手里的档案缓缓开口：
“你们家不是拿了赔偿款，怎么还蜗居在这里？”
女人坐在对面，双手攥紧洗到发白的格子围裙，厨房的抽烟机仍然嗡嗡运转。
半晌她弱弱的开口：“俺们……害怕：”
缪万成把档案搁在茶几上：“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孩子……想回来……找不到家。”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弱。
缪万成笑了声，女人的头迟迟不肯抬起来。
“那我们换个话题。”
缪万成敲了敲茶几：“聊聊孩子的事……怎么样？”
男人狭长的眸子幽亮，坐在对面的女人哆嗦一下开口：“没…没什么好聊的，孩儿他爸不在家……俺做不了主。”
“她有个弟弟对吧？”缪万成道
女人愣住了，猛的抬起头：“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怎么会……怎么会？”她瞪圆眼镜，双手拍在茶几上。
“你们家，在大女儿出事后就把儿子藏起来了，我说的没错吧。”
缪万成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他摸着下巴，又点点档案袋：“为了赔偿款能加到120万。”
女人大气不敢出，瘫坐到沙发用手扯着枯燥的头发有些嗫嚅道：“是……是……俺们对不起她，俺们对不起她啊……”
缪万成沉默着，继续听她讲下去。
————
“老四，这太黑了……”李盘达跟在萧汜身后，对方摸着墙沿边走边张望，没空搭理他。
“你之前可得罪过什么人？”萧汜突然开口。
李盘达愣了愣有些意外，回忆了一下：“没有吧，我这个人不爱和别人结仇。”
“真没有？”
“真的！”
萧汜顿住脚步，李盘达撞到他的背上忙问：“怎么了？”
“已经到头了。”萧汜转过身向前两步：“从我们抬脚离开到现在不算刚刚的两步，正好是100步。”
“什么说法？”
“无巧不成书。”
墙面上的纹路在暗光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萧汜用掌心贴贴墙壁，潮湿的霉味钻入鼻腔。
他转过身，盯着李盘达看了看忽然笑了，李盘达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萧老四……你笑什么？”
萧汜一点点靠近，李盘达被他逼的节节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萧汜捏住他的肩头，语气平稳：“好啊……原来你在这儿。”
李盘达一头雾水：“？！不是，你说什么呢？我？你疯了吗？我怎么会是……”
话音未落，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嘶哑的低吼在耳畔炸开，李盘达猛的捂住耳朵，骂道：我靠！这tm什么东西？
没等李盘达反应，萧汜一张黄符甩到他的身上，“嗷”的一声，“啪叽”滚下来几团“烂肉”，几团红花花的肉球瘫在地上动了动，萧汜眯起眼睛才看清楚是颗脑袋，剩下几团堆在一起，像是被碾烂的四肢。
血水混合着唾液一样的粘稠物滴滴答答从尖牙的缝隙里流出来，打结的头发糊在仅剩的头皮上，可能都算不上是皮。
不用靠近就能闻到的腥臭味，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工作，萧汜看了眼小鬼拧紧了眉毛。
萧汜和“肉球”对峙了一会，开口：“是你给那些猫吃的腐肉？”
肉球咧开嘴，瞪眼咯咯咯笑着，嘶哑的低吼当做回应。
萧汜叹口气：“得罪了。”
说罢抬手在胸前结印。
小鬼嘻嘻笑着拍手，立马又爬回李盘达的肩上。
萧汜：“………”他收回动作，目光又回到李盘达身上有些无奈。
李盘达看看萧汜反应过来，又蹦又跳拼命甩着肩膀胡乱骂到：“哔——的，我哔————打死你，老子哔————从出生起，人家都说我是紫薇帝转世！你哔————算个什么东西…”
萧汜捏着荷包，一时不敢动手。
十分钟后李盘达累的蹲在墙边：“老四……干净了吗？”
萧汜抿嘴道：“算了……让她开条件吧，她身上，被人下了护魂咒。”
他的符对付这种没成型几年的小鬼，都属于大材小用了，这家伙被贴只是“嗷”叫一声，其中肯定另有蹊跷。
李盘达累的犯困，有些喘不过来气：“我说大姐，你跟谁不好，你黏我身上没用啊！”
萧汜走过去拍拍他的熊猫头：“别睡，睡了它就能上你身了。”
李盘达惊醒着“嗯嗯”几声。
萧汜知道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李盘达早晚会抵不住生理需求闭上眼，要先让它从人身上滚下来。
小鬼趴在肩头来回用腥臭的舌头舔着尖牙，迫不及待要开动的模样，萧汜双手插兜，笑了声：“饿了？想吃肉？”
小鬼瞪起泛白的眼珠，兴趣十足的看着他：“咯咯咯。”
萧汜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地面：“过来，哥哥给你肉吃。”
小鬼从李盘达的右肩滚到左肩，抽搐几下但没下来 ，
萧汜摩挲着指尖，朝地上丢出来喂野猫的火腿肠包装袋：“你看看，这上面是不是有肉（渣）。”
说着拿起一条，在它面前晃了晃，合成肉的香味刺激的小鬼有些蠢蠢欲动，它伸出长舌就想舔，萧汜抬抬胳膊跟逗猫似的：“想吃，自己靠本事来拿。”
小鬼吱呀呀的叫，一个血脚印踢到李盘达脸上，手脚并用的向下爬朝萧汜扑来。
萧汜在它臭气熏天的血嘴咬向自己之前，一把揪起它的乱毛：哟，粘的还挺结实。
小鬼利爪胡乱张舞，声音又低又哑呜咽几句。
萧汜愣住：“什么？”
“你……想……让他……死吗……咯咯咯……”小鬼转着脑袋，往萧汜脸上吐了口血沫。
萧汜抬头看向李盘达：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萧汜叹口气：“我就知道。”
他松开小鬼的烂毛，小鬼也不傻撒脚就跑。
萧汜抬起左手，伸开食指和大拇指，食指第一节微微弯曲：“截穿。”
背后不远处传来吼叫。
萧汜蹲下身从对方裤兜里掏出荷包，咬破中指将血点在李盘达的脑门：“可以醒了。”
李盘达猛的睁开眼，粗喘了几下：“我靠……我我我……怎么睡着了？”
“不怪你，起来吧。”萧汜擦了擦中指，把他拉起来。
身后的咆哮声已经消失，萧汜眸中浑浊几分：看来是被人救走了。
他下的追捉法，一般人破解不了。
本来打算活捉的计划泡汤，萧汜有些怅然的看看李盘达：“走吧，没事了。”
李盘达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怎么一脸失望？”
萧汜垂下眼摇摇头：“没有，你最近注意着点。”
李盘达皱起眉头，这算个什么事？
“萧老四，你跟我讲实话，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萧汜撇眼看他：“我？……只是个略懂道术的普通高中生。”
李盘达：“………”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往回走，走到之前所说的安全区域。
萧汜倚在瓷砖墙上，沉默了一会：“熊猫，你才要和我讲实话。”他顿了顿：“你到底有没有阴阳眼？”
李盘达闻言，低下头抿紧嘴唇，良久道：“我……不知道！”
突然又像是泄气一般：“我小时候……我也记不清多大了，当时我就坐在床上，有个看不清脸的女的给我喂饭吃，然后我突然看见她身后的玻璃上出现好几个血手印，一下一下不一会整个窗户上全是手印……我吓哭了，那个女的跟没看见似的把窗户关上，从那天后我就一直发高烧。被家里人送到乡下养病。就这样…其他的我记不清。”
萧汜双手交叠在胸前：“就这样？”
李盘达点点头：“发高烧之后，我以前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那些拍窗户的手印我一直觉得跟做梦一样，但太真实了……”
“从那之后呢？就再也没看见过？”
“没有……”
萧汜想了想：这小子福大命大啊，改天还是给他画个护身符保险一点。
“明晚你放学别急着走，跟我回家一趟。”
“为啥？”
“给你一张‘免死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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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阴阳眼半开，鬼神无形胜有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