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做了噩梦后,江眠就不在藏书阁过夜了,秦封亦为了和泽桢交流,欣然应允江眠陪她回去的请求。
昨天沈乐特地嘱托她今天早点回去,去大门迎接她大师兄,晚上还有庆功宴。
江眠把秦封亦也一块拉去,还没到门口,就远远瞧见大门那里围了不少人,甚至还有楚程。
大半月没见这个便宜兄长,江眠欢喜上前打招呼,站在右后拍左肩。
楚程绕了个圈才看见人,笑着把江眠脑袋揉乱,“还逗上你哥哥我了。”
“哈哈哈。”两个人闹在一起笑。
楚程看见站在后面的秦封亦,脸色有些奇怪,上次在临时卧房前的事他还记着,那天晚上他辗转思索,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都准备好第二日天明去道歉,结果刚到人跟前,秦封亦说什么他想明白了,还谢谢他的指点,那模样,毛骨悚然。
泽桢落在枝头,看秦封亦站在两人身后,愣在原地。
泽桢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了,一眼发觉不对劲。
秦封亦年纪还是太小,被秦家夫妇养的也太单纯,巨大波折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江眠,对方还温柔的陪了这么久,怕是自己陷进去了都不知道。
泽桢大惊,不知是骂秦封亦没定力,还是斥责江眠不该对谁都这么好,骂来骂去,还是怪自己来的晚。
但现在制止还不晚,一定得给他们拆开,不然影响复仇大计怎么办。
“秦封亦。”泽桢神识传话。
秦封亦回过神,脸色不自然,“怎么了?”
“现在还是该把心思放在修炼上,自己强大才能保护别人。”泽桢毫不留情。
“明白的。”
沈乐把江眠捉到前排站着,巨大罗盘载着人缓缓降落。
玄衣束身,眉眼周正深邃,不同于秦封亦楚程的少年欢脱,徐项明沉稳可靠,已然是潜藏魅力的成熟男性。
徐项明的压迫感比沈乐吊儿郎当的气质强多了,一眼瞧过来,江眠就受不住挪开脸。
“师尊。”徐项明规矩守礼。
沈乐真是乐开花了,有这么一个给他长面子还省心的徒弟,打着灯楼都找不着,“这次做的很好,快去你房里收拾收拾,你符师叔给你办了庆功宴。”
“都是弟子分内的事,多谢师尊夸奖。”徐项明看向站在张岩旁边的江眠,轻声询问“这位就是要修补灵根的小师妹?”
沈乐点头,“还未收徒,不要声张。”
“是。”徐项明好奇的看去一眼,江眠被看的毛骨悚然。
这个大师兄给江眠的第一观感不是很好,像是个心沉似海,谈笑间死伤无数的幕后操纵者,还是秦封亦好,单纯好懂,没有几分城府。
江眠钻到秦封亦旁边,偷偷说,“还是你好。”
秦封亦听的满脸问号,刚才他还伤春悲秋来着,现在又时来运转了?
“你比大师兄好。”江眠偷偷和他耳语。
秦封亦心里高兴,咧着嘴笑。
前面楚程隐约听见什么好不好的,回头问,“什么谁好,谁不好?”
“你最好。”
“那当然。”
最前面,沈乐一放徐项明离开,周围弟子就叽叽喳喳围上去,崇拜不已的模样。纷纷询问在外历练的始末。
徐项明好脾气的回应,说日后会一一解答,现在先去宴席落座。
这个庆功宴直接摆在主殿,本来阴冷的寒石地砖铺上地毯,角落还点上提神的熏香,檀木的的桌案,醉人的酒香。
阵仗真不小,各峰峰主和管事长老齐聚,都快比得上掌门接任大典了。
江眠明面上不能坐到沈乐旁边,照常找纪沁,半道被时情给截胡,纪沁一脸懵的被赶坐林沐锦旁边的位置。
时情苦着小脸,埋在江眠肩头不说话,没一会竟然呜呜哭起来。
平时这么骄傲的时情,沦落至此,江眠是真要关心一下了,“这是怎么了?”
时情抽泣着说出一句惊天大事,“小姐变心了!”
“不会吧,是那个男妖精啊?”江眠不是很信,林沐锦一副没有七情六欲的冷漠样,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动心啊。
时情气得手抖,怨气十足的看向殿前恭敬敬酒的宴会主角,“就是他。”
“啊?”这话江眠更不信了,无法想象两个心机深沉的阴谋家真不是互相毒害,而是在谈情说爱,“可是大师兄才刚回来啊,没这个时间吧。”
“才不是,”时情说起其中缘由,“小姐和他原是有婚约的,小姐说不喜欢他,那日着急去水云镇便是因为他暂时在那里落脚,小姐想在拜入师门前解除婚约,还差点撞到你们。”
“那,婚约解除了吗?”江眠有点明白了。
“解是解除了,但我觉得,”时情咬牙切齿,“他们旧情复燃了,着几天小姐一直偷偷联络他,被我发现还敷衍我不肯说实情。”
“哎呀,林师姐可能是有难言之隐吧。”江眠勉强安慰,瞧见林沐锦也在朝这边看,摇摇头。
“那她怎么能为了那个人吼我!”时情哭泣灌下一杯酒。
推杯换盏交谈起来,前半段大家都还规矩,后半段喝的上头,也就乱糟糟的,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红着脸说笑。
这灵酒喝起来甜丝丝,江眠喝的多,但没醉,脸上浅上红晕,桃花般艳丽。
趴下就会睡着,必须要强打精神才能维持清醒。
时情喝醉被林沐锦接走,自己被挤到前面,江眠索性坐到前面空位上,是个徐项明身后的位置。
一波一波的人过来敬酒,徐项明酒量好,说点场面话一饮而尽,无半分醉态。
后面来的是个女修,红扑扑的脸,明显是喝醉了壮胆来的,“大师兄。我……”
江眠在后面坐着都知道这个漂亮女修要说什么了,扭扭捏捏,倾心相许,看这个大师兄怎么应付。
“大师兄,我倾慕你许久……”女修低下红透的脸。
徐项明唇角勾起,和气温和,“修炼一途确实艰苦,你已是筑基巅峰,再努力修炼一两年,定能更上一层。”
女修傻了,她说的倾慕可不是修为,拒绝的意思不用明说。红着眼走了。
这大师兄真眼说瞎话的本事是真有一套,江眠酒喝的飘飘然,忍不住笑了两声。
徐项明听见了,转头看见个醉鬼师妹,不和醉鬼计较,回头继续应付女修,一样的说辞,一样的红眼走开。
走一个,江眠就笑一次。
最后跑来个清秀的男修士,也是通红的脸,这次江眠还没等男修说话就扑哧笑出来,趴在桌案上笑的全身发抖。
那个男修被江眠笑的羞红脸,什么都没说就跑开了。
徐项明松了口气,没好气的转身走向身后的醉鬼师妹,坐在旁边空位。
殿前的都站起来四处走动嬉闹,坐在位置上的反倒没几个,人群屏障挡住这里的动静,光线都暗下几分。
徐项明指节轻叩桌案,让江眠直起身子,问道,“什么这么好笑?”
被人抓包也没不好意思,江眠不说话,面上绷不住,又偷偷笑几声。
桌上放了三瓶空酒瓶,也不知道是不是全都是她喝的,红晕一直到脖颈,红透的小虾米,眼神呆呆的,不像个聪明的,也不知道师尊怎么就看上这个小傻子了。
“不回师兄的话,没规矩。”徐项明悠悠品着酒。
江眠听这话立马回话,“没有!就是很好笑,我就笑了。”
“你倒还挺理直气壮。”徐项明气笑了。
后面问几句,江眠答的前言不搭后语,活脱脱一醉鬼样,刚想伸手阻止她往自己领子里倒酒的行为,旁边就窜出来个男修,晃悠悠的来找江眠。
江眠不往衣领里倒酒了,徐项明收回手,听见秦封亦都囊一句什么,走了一个怎么又来一个。
“你怎么来了?”江眠抬头问,“你喝醉了?”
“没有,”秦封亦也喝了不少,一步晃三下,“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徐项明听的扶额,两个醉鬼还要互相照顾上了。
江眠还真听话要起来,一个扶,一个拽,两个都站不稳,摔在一起,秦封亦躺地摔晕,江眠趴在秦封亦身上歪头睡着。
这下不只是徐项明没眼看了,外面站在树枝上的泽桢都恨不得拍额头,太丢人了。
大殿里热气升腾,这两个一直躺在这里怕是醒不来了。
徐项明一手一个,拎起来出了大殿,到外面吹风醒酒。
外面果然凉风习习,江眠和秦封亦靠在一起坐在地上,江眠觉得冷,就去揪秦封亦衣服,秦封亦迷糊的脱不下来,两个人又倒在地上。
徐项明觉得自己就是老妈子的命,施法布了避风阵,把两人罩在一起,等着人清醒些就统统送回去。
眼角黑鹰掠过,徐项明敏锐看去,一闪而过的灵力波动,估计是灵兽。
还未仔细查看,红衣女修从大门走出来,是林沐锦。
徐项明会意跟过去,布下隔音阵,从乾坤袋里拿出林沐锦嘱托他的东西,“那块玉本身没查到东西,只是块好玉,但上面的纹路别有深意,搜寻许久,只找到这份古籍有记载。”
林沐锦接过书袋,“多谢,改日定将谢礼奉上。”
“小事,不必客气。”徐项明继续说,“你那姐妹哭的厉害,需要我去解释吗?”
“不麻烦,情儿误会了,闹脾气几天就好。”
两人无半分越矩的言行,只是好友的间的简单交谈。
收了隔音阵,外面两个醒了一个,秦封亦揉着后脑勺,他不算太醉,只是看见江眠跟他亲口说不好的师兄攀谈上,有些不开心而已。
徐项明询问状况,“没醉吧。”
秦封亦闷闷的说,“没有。”
“那就好,带你师妹回去休息吧,她喝醉了。”
一站一坐,秦封亦仰头看徐项明,高大沉稳,修为高深,还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掌门候选人。
原先还是秦家公子的时候,父亲就时常拿这位的美名训斥他,那时候他不服气的想着,长大定能超过他,成为修仙界榜首。
现在恍如隔世般见到本人,秦封亦只剩想要追赶修为的跌撞。
徐项明朝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身后却喊住他。
“大师兄!”
徐项明回头,少年稚气未脱,独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生气,“何事?”
秦封亦认真说到,“以后想与师兄多多切磋。”
徐项明轻笑,“奉陪到底。”
泽桢看徐项明进去,赶紧飞过来,“徐项明真够敏锐的,我才刚接近就差点被发现了。”
秦封亦背起江眠往传送阵走,望着漫漫黑夜,“离结婴只差一步,这次回来,就是要准备结婴了吧。”
“刚才他和林沐锦开了隔音阵谈话,”泽桢说起刚才探查到的情报,“交接了个装书的袋子,神神秘秘的。”
林沐锦当初和他结盟只是为了躲避闻烨,现在秦封亦有心向她投诚,想必最近也在查他的底细,林沐锦在查的东西,他心里有个大概,估计那个书袋就是和那件事有关的。
传送到鞍部的弟子卧,秦封亦先进江眠的房间,以为是红纱暖帐的闺房,结果是不拘小节的侠客。
没有过多装饰,床头几瓶丹药,书桌上书纸散乱交叠,一人高的镜子被搭了件弟子服外袍遮住。
房里原本是有方桌的,现在四脚朝天扣在地上,里面铺了被子给银耳当窝。
银耳不在自己窝里,爬上床钻在江眠被子里睡大觉。
秦封亦把银耳扒出来丢给泽桢玩,扶江眠上床,就只脱了鞋子。
喂完解酒丹,盖好被子,多的事情也不做。
银耳被泽桢利爪戳醒,缩成肉球呜呜哭,泽桢环视四周,给出评价,“乱中有序。”
“行了,别玩了。”秦封亦把马上被玩坏的银耳放回窝里。
门被关上,亮光被阻隔,银耳见人都走了,马上爬上床,再钻回被子里。